大雨傾盆，木屋外的徐自在卻滿懷期許的等待著，不知疲倦和饑餓。

白兔沈默的陪在一旁，他現在不想再說什麽，徐自在是聰明人，等到冷靜下來些的時候會明白紅的用意。

現在無論說什麽徐自在都會拒絕接受恒毅已死的現實。

白兔眺望木屋外大雨傾盆的夜空，今日本不該是烏雲暴雨的氣候，卻偏偏是。

他跟許問峰曾經疑惑過，如今答案已經揭曉。

這種氣候最適合神影絕發揮，也最適合暗殺。

夜黑風高，大雨傾盆，洗刷天地。

傾盆大雨的聲響，大風的呼嘯，足以掩藏太多的聲音。

這樣的天氣，確實適合暗殺。

湖海派，王非子剛收到徐白潔托人送來的書信。

“太好了，大師哥明日一早就回來探望我們！”

九個一直跟隨王非子修煉的三元派師弟們高興的大叫。“好幾個月了，大師哥終於能回來探望咱們了，大大師哥也回來嗎？”

王非子肯定的點頭道“當然啦！還有白潔師姐，還有巔峰派的人類文明第二神才黑月，還有巔峰派的後掌門人徐自在呢！”

“那得趕緊告訴師父！”一個師弟興奮的叫著，這麽多了不得的人物一起來湖海派，他們都能看到，巔峰星哪個神門有這種殊榮啊！必須得好好準備。

“嗯，我們這就去跟師父說！”王非子興奮點頭，九個師弟妹都剛修煉完，滿懷欣喜的同去，剛離開練功場，一個師妹道“跟別的師弟妹們也說一聲吧？”

王非子想了想，笑道“他們剛睡下，都累了，明天給他們個驚喜！”

“嘻嘻，他們一定會樂壞！”九個師弟妹們跟隨王非子去了新法傳功殿後殿尋師父大元……

而這時，風雨中，九條漆黑的身影飛入湖海仙山，潛入新法傳功殿弟子居室。

為首的人取出道符，道符亮起光芒，上面是一副湖海仙山完整精細的分布圖。

“是這裏，三元派一代弟子都居住的裏面。”為首的男人收起分布圖，手勢示意下，一條身影一閃橫臥在屋檐下，緊緊打量著外面的風雨；一條身影閃身殿外的樹木枝葉間；一條身影藏身走道轉角處；一條身影蹲在窗下，傾聽片刻裏面的動靜後，低聲道“熟睡。”

剩下的五個人跟隨帶頭的男子，旋身一轉，身形變成一條模糊黑影。

六個人，已經出現在寬敞的寢殿。

三元派出身的這些師弟妹們習慣一起就寢，新法傳功殿雖然不缺地方，大元就他們心意特意改建了如今的寢殿，三十個弟子都住裏面，男女各居住一間，中間僅僅隔了條走道。

六個殺手，分作兩隊，分別潛入兩間寢殿。

看見兩排床榻上，整齊的睡著人。

“十一男。”

“九女。”

“應該是三十個。”

“再找，先下手。”為首的隊長擡手下揮。

一個個熟睡的三元派師弟妹們睡姿各異的沈浸在夢鄉。

其中年齡最小的男孩嘴裏還說著夢話。“師姐不要打我屁股，我不是小孩了，我要學大師哥和大大師哥當了不起的男子漢，師姐老打屁股別人會笑話我……”

一個年僅八歲的女孩翻著身，嘴裏嘀咕著夢話。“李師姐你的腳真臭，二師姐，我不要睡李師姐旁邊嘛……”

暗殺者的刀光，排排的床榻上方亮起！

冰冷，而無情的寒芒，割斷了一個又一個沈睡中的稚嫩面孔下細弱的脖頸……

鮮紅的血，浸透了被褥，一張張睡夢中的稚嫩臉龐，迅速沒有了血色。

卻沒有一個人，來得及發出哪怕半點聲響。

他們的靈魂，都在暗殺者的刀光中被震散……

九個暗殺者若無其事的離開寢殿，對那二十張稚嫩的面孔連看一眼的興趣都缺乏。

殺人，對他們來說，本是家常便飯而已。

“留一個人在這裏等，其它人跟我去大元居處。”為首的男子一聲令下，帶著八個人悄聲無息的穿過走道，一次次憑借神影絕技越過墻壁，直奔後殿而去……

而這時，王非子帶著九個師弟妹們剛見到大元，說了恒毅他們即將回來的消息。

大元深夜還在練功，聽說恒毅他們回來十分高興，主張如何迎接，王非子和幾個師弟妹們七嘴八舌的提出自己的想法建議。

“師父，把三師父最壯的那頭牛殺了！”

“還有那頭最肥的豬。”

“把最白的小玲玲也殺了吧，白潔師姐可愛吃羊肉了！”

……

這些主意都帶著孩子氣，但大元卻笑的很高興，連連點頭道“好好好……”

王非子平時幫忙多，想的周全些。“師父，我帶師弟妹們連夜把新法傳功殿布置下，掛上些發亮的符燈好看些，也能體現咱們對巔峰派後掌門人的敬重，你說行嗎？”

“好！非子想的周全。”

一個師弟被激發靈感，興奮的叫道“師父師父！在門口種兩顆迎客松好不好？”

“好，好！”大元滿心歡喜，他決定這一次恒毅回來，就讓他親眼見證三元派的覆興。為此，他籌劃按捺已久，本來早能施行，但一直等著，就為了等到恒毅哪天有空回來一趟的時候，讓他親眼見證！三元派的覆興弟子們都不能少，尤其是曾經冰谷裏一起生活的弟子們，恒毅這個大弟子當然更不能缺席！大元知道此事不能提前說，但此刻心情暢快，忍不住透出風聲道“等你們大師哥回來，師父還有一個天大的驚喜給你們呢！”

“是什麽呀師父？”一群師弟妹們都滿懷期待，唯獨王非子猜到端倪，但她知道說不得，就故作不知道。

大元只是微笑，賣關子道“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師父故弄玄虛！”一個女弟子撅嘴抱怨，大元哈哈一笑。“亂用成語！”

眾人滿堂歡笑，但屋外，八個暗殺者已經形成了包圍之勢。

大風呼嘯，大雨傾盆。

突然一道驚雷炸響，照亮了屋外貼墻而立的八條身影。

藍色的閃電照亮天地之間的同時，八條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

屋裏，大元和王非子等周圍，突然出現八條模糊的、黑霧組成的人形。

他們還來不及錯愕，黑霧突然變成清晰的身影！

八把邊緣布滿鋒利刀刃的圓輪，呈包圍之勢飛襲向他們！

……

木屋外，徐自在背靠墻壁，靜靜的等著，她的興奮已過，交易會游逛整日的擁擠和疲憊讓她提不起半點精神。

“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來。”白兔好心勸慰，徐自在緩緩搖頭，抱著身子，輕聲道“你回去吧，我在這裏等。”

白兔靠在屋外的欄桿上，抱臂胸前。“我陪你等。”

“沒必要。”

“你苦等的理由，就是我陪你等的理由。”白兔很高興徐自在願意說話，明顯已經擺脫了那種失魂落魄，全無理智的狀態。

徐自在望著白兔淡淡然一笑，鳳眼裏卻沒有笑意，只有消沈的哀傷。“你沒戲，再怎麽感動我也沒用。我喜歡千年之戀的故事，這一生只想愛一個人。”

白兔曬然一笑，他聽過太多這種話，人在癡情時，都會說天荒地老，一生一世，但人心會變，走出悲傷，時間沖淡一切的時候，冷卻的心，死去的情，又會漸漸覆活。那時候，人的想法也就不一樣了，也就能接受另一個人的接近，能夠展開新的生活。而時間，對於他們這種資質的神門中人而言，本來就不缺。

人可以幾年走不出悲傷，甚至十年，二十年……但幾十年呢？幾百年呢？

這樣的人當然太少，否則千年之戀也不會成為絕響。

“其實，我也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而且我更懂權衡……”

白兔的話還沒說完，徐自在就已經嘲諷的一笑，打斷了他的話。“更懂權衡利弊，在保全自己的同時追求正義的信念是不是？”

這本是白兔要說的話，恒毅雖然可敬，但太執拗，不知保全自我，這樣的人很難活的太久，那是不明智的。

這話被徐自在說了出來，白兔只能沈默的點頭。

徐自在的目光飄到木屋外的雨空，淡淡然道“認識恒毅是個意外，客棧裏最初聽見他的言論時，小穎她們都在竊笑，只有我沒有笑。保全自己，心懷正義理念……聽起來多聰明，其實就是對現實的妥協。一點點的妥協，一點點的認可越來越多的事情不能做，直到有一天錯愕的發現，正義感除了在心裏想想之外，根本沒有真正為之做過什麽；更久的某一天還會在回憶過去的時候恍然發現，正義感這個詞匯很久沒有在心裏浮現過了。”

白兔不太服氣，但沒有打斷徐自在的話，他聽得出來，這或許是徐自在的切身經歷和體會，有感而發。

“所以，保全自己，權衡利弊，說白了就是明哲保身，就是喪失了勇氣，怯懦的逃避，隨波逐流的被現實壓在山下。然後為了肯定自己自我欺騙的說那是智慧，那是明智，每一次嘲笑有勇氣付諸行動的人時，都帶著倨傲自得的姿態俯視，不屑一顧的當作笑料跟別人談論分享這種心情，於是，怯懦的就更像是對的，更有理由了，高傲的認為所有人都該變成這樣才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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