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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死亡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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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進來後,重新關上了門,將眾人的擔心隔斷到了外面。

半晌,屋中沒有動靜。

衛初晗慢慢地從埋在膝上的雙臂間擡起眼,就看到微光中,洛言蹲在她身前,靜靜地看著她。

衛初晗瞥過眼,有些不想見到他。她還記得衛初晴的挑撥。

洛言就是劉洛,劉洛就是皇家流落民間的皇子,皇子就是衛家滅門的起因。兜兜轉轉,她喜愛的,是仇人啊。

真是可笑。

而同時,她還想著衛初晴當年是如何欺辱洛言的。

一時想這個人真是活該,一時又心疼疼得抽搐。

索性,暫時不見洛言。

可是她不想見洛言,不代表洛言就會認同。

洛言沈默著,在衛初晗方才瞥過去的那一眼中,他看到的眼神,是冷漠。她對他冷漠。

青年的心刺了一下。

他遲疑著,伸出手,手指輕輕碰上她的面頰。她躲閃了一下,卻沒有完全躲開。

洛言心中微喜: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讓衛初晗這樣不喜他。但是她還願意讓自己碰她的臉,該是還有還轉的餘地吧?

洛言輕聲問,“你怎麽了?”

衛初晗搖了搖頭,眼睛始終低垂著,沒有擡頭看他。

洛言繼續輕聲,“我做錯了什麽?請你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不知道我的問題在哪裏。”

衛初晗更是搖頭。她眼睛挨著膝蓋,霧氣朦朧。洛言聲音淡漠疏離,還透著蕭索之意。

他不是衛初晴。衛初晗可以對衛初晴心狠,她卻做不到看著洛言的眼睛,做出傷害他的事情。

便是他是衛家滅門的緣由,難道衛初晗就要如衛初晴所說,手刃仇敵嗎?

洛言盯著她半天,眼睫顫了顫,輕輕垂下。他聲音更淡了,“那你是忽然覺得我們不合適,想和我一刀兩斷嗎?不必覺得對不住我,感情的事無法勉強。”

“當然不是!”衛初晗驚訝擡頭,慌亂又急忙。

青年垂著眼,不與她對視,反是衛初晗頓一下,強做歡笑,嗔一聲,“你怎麽這樣想?”

他的眼睫刷地擡起來,冷冽漆黑的眸子看向她,流光溢彩。他探究又專註地盯著衛初晗的眼睛。

衛初晗多怕洛言看出端倪啊。

畢竟兩人心有靈犀。

她心情不好,洛言是能感覺出來的。她心有恨意,洛言大概也知道。

可是如果她對洛言露出了仇恨的眼神……洛言該怎麽辦?

衛初晗多怕自己傷了他。

怕他看出端倪,衛初晗心煩之餘,不得不牽強一笑,湊過去,在青年唇角輕輕一吻,柔聲,“我沒有想與你一刀兩斷,你想多了。”

少女的面頰貼著青年的臉,緊挨著。

洛言看她一眼,突擡起她下巴,在衛初晗吃驚之際,湊過來,貼上她唇角。

不是衛初晗那般蜻蜓點水般敷衍的輕啄。而是摩挲著少女嬌嫩柔軟的唇,唇齒相纏,舌尖從貝齒間滑進去,給她一個纏綿火熱的親吻。

衛初晗短促的“唔”一聲,舌根被他纏住,身子也被青年強勢地壓著。她吃驚至極,但在青年探舌進來時,在這個火熱親吻時,衛初晗並沒有生起反抗之心。

待她的呼吸漸重,有些喘不上氣,推了推洛言的肩,青年才松開她的唇,往後退了退,給少女讓出來呼吸的空間。

洛言望著少女微紅的面頰,輕聲,“原來你是真的不討厭我。”他這樣親她,她都沒有躲閃。

衛初晗楞楞盯著他,強笑道,“我都說了,是你自己不信。”

她心中感情覆雜,但好在屋中光線差,她糾結於愛恨情仇間,洛言那裏卻只有愛,沒有更多的覆雜感情。所以被少女半真半假地嗔一聲,洛言居然垂了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似乎還有個笑的意思。

衛初晗望著這張俊臉,不由出神:曾幾何時,洛言也有歡笑的時候。那時他眉角眼梢都帶著淺微笑意,而今,他連笑的動作都做得這麽困難。命運對他太殘忍,一點點抹去他生命中所有的溫暖鮮活,剩下的,就是一張不動聲色的面孔。

命運於他,是一種無聲無息、大廈傾倒般的淩遲。

讓他變得心如死灰。

衛初晗心口撕裂般,擡著眼,從他線條流暢的下巴,一直望到那雙黑沈如潭的眼眸裏。

衛初晗感覺到洛言搭在自己肩上緊繃的胳膊,放輕松了。

他的語氣也不那麽沈重了,甚至有些輕松,“那你不想見我,只是心情不好,不開心,而不是別的原因?”

衛初晗酸澀著應一聲。

她感覺到洛言的語氣更加放松自在了,他不好意思說,“對不起,誤會你了。你以為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衛初晗勉強一笑,顫顫伸出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語氣盡量輕快活潑,“不要亂想。”

洛言看她一眼,“那我不打擾你了。”

“……嗯。”

“你一個人在屋子裏呆著,我不讓他們進來打擾你。我也不來打擾你了。”

“……嗯。”

“我讓九娘按時給你送飯吧?需要什麽你跟我說,我一會兒出去跟她講。”

“……嗯。”

“那個,”他結巴了一下,踟躕半天,輕聲問她,“我、我要是做飯的話,會難吃得讓你吃不下去嗎?”

衛初晗一怔,擡起眼,卻對不上青年的眼。他低著青黑眼睫,目光閃爍,耳根也隱隱發紅。衛初晗心想:你麽?你做飯?你確定生活尚不能自理的你,能做的了飯照顧我?

但她心中那樣不屑,面上卻溫溫和和地應,“我吃的。”

於是洛言更高興了。

他高興的表現,就是站了起來,決定履行承諾,關門出去,不打擾衛初晗調整心情了。

衛初晗目光筆直地看著青年的背影,他背影挺直如松,料峭孤寂。青年的手都要碰上門了,忽聽身後少女哎了一聲。

他回頭。

看到床前坐著的少女低聲,“阿洛。”

洛言半晌無言,但衛初晗就喊了他這麽一聲,就沒有下文了。好一會兒,洛言才似遲鈍般的應一聲,“嗯。”

衛初晗低頭看自己抱著雙膝的手,“阿洛,你能叫我一聲小狐嗎?”

“……”洛言一時無話。

衛初晗也沒說話。

過了很久,她才聽到青年略微不自在的聲音,“小小小小狐。”

衛初晗擡眼,飛快地瞥他一眼,噗嗤笑,“什麽小小小小狐?!先前叫我‘衛姑娘’,現在又叫我‘小小小小狐’,你是跟我多陌生啊?我喊你阿阿阿阿洛你很高興嗎?”

洛言心想:我本來就不喜歡你喊我“阿洛”,你喊“阿阿阿阿洛”我還是不喜歡。

衛初晗揮揮手,眼皮沒再擡了,“行了你走吧。”

洛言望她兩眼,確定她無事,這才關上了門離開。

他卻是不知,在他喊“小狐”的一瞬間,在他身影消失在門口的一瞬間,衛初晗眼睛裏就噙滿了淚光。她將臉埋入雙膝,淚水沾濕衣襟,用力咬著手腕,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小狐,小狐……一晃多年,還有誰這樣叫她呢?

只剩下洛言了。

接下來幾天,衛初晗依然將自己悶在屋子裏,而洛言確定衛初晗無事後,便放下了心。不過他並非無所事事,而是被陳曦拉過去,幫一些處理顧府後續事務的小忙。陳曦振振有詞,言,“說好是合作關系。你不好光擔著一個名,實際上什麽都不幫我做吧?”

小洛是個實誠的孩子,就這樣被陳曦拐走了。

洛言是個傻孩子,心思重,卻並不細膩。他沒有意識到衛初晗的不對勁,同為女子的九娘和娓娓,卻意識到了。不過娓娓並沒有湊過來過問,她更喜歡跟陳曦鬥嘴玩。而九娘原本和衛初晗關系好,又本身關心衛初晗,憑著女兒家的細膩,發現衛初晗的沈悶,就偷偷過來探望。

衛初晗也確實是苦悶。她想自己再憋下去,會把自己憋出病來。

其實九娘是挺好的樹洞對象。雖然她三觀和衛初晗有些區別,但衛初晴到底去了,且所有人中,九娘也是最清楚衛初晴事情和衛家過往的人。由是九娘多問幾遍,衛初晗嘆口氣,就將衛初晴臨去前的話說了說。

衛初晗總共在意的,還是關於洛言的秘密。

九娘與衛姑娘一起坐在地磚上說話,很是奇怪,“小狐姐姐,你要是懷疑洛公子是當年衛家滅門案的元兇,你就該親自去問洛公子啊。為什麽自己一個人在糾結?”

衛初晗手撐著下巴,搖頭,“他如果不知道他的出身,我這樣問,多傷他的心……不,他應該確實是不知情的。如果他知道,就他那種沈悶的心態,哪裏敢再出現在我面前,還怨我惱我呢?”

“那你……你真的要殺洛公子?”

“……怎麽會?就是狠毒如衛初晴,也說阿洛是無辜的受累者,真正該怪的,是利用他身份的人,而不是他。”

九娘松了口氣,看起來衛初晗沒有喪心病狂啊,這便好。

九娘唇角噙一抹笑,覺得這個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當然更容易,“至於當年洛公子差點被害死的事……畢竟那不是小狐姐姐你本人做的啊。誠然,我之前也一直糾結這個問題,和你想的一樣。覺得發生了那樣的事,你們該無法在一起的。但是小狐姐姐你都已經挺過去了,何必再作繭自縛呢?”

衛初晗仰頭,“我曾拋棄他。”

九娘一滯,屋中氣氛有些僵冷,“那是情非得已……”

衛初晗慢慢道,“我曾在他最孤獨無緣、死命抓著一根稻草的時候,無情地推他入深淵。”

九娘呼吸有些急促,“但那不是你啊!”

衛初晗諷笑:誰又知道呢?

在洛言心中,那就是她啊。

她繼續淡漠地說下去,“留他一個人在苦海中沈淪,掙紮又掩埋。”

無人說話,九娘的嗓子被沈默封喉。霎時間,她明白了那種艱苦。無言可訴,無言以對,痛苦卻並沒有好起來。

好久好久,九娘才啞著聲音道,“所以他需要你。”看埋頭入膝的少女一眼,九娘輕聲道,“而你,也需要他。”

衛初晗的身子輕微地顫抖了一下,九娘便知道,衛初晗聽進去了。

九娘嘆口氣,洛言過得很苦,衛初晗也一樣。他們的那種苦,是無法與人說的苦悲。所以他們才離不開彼此。彼此的意義太重要了,就是抽筋剝骨,都帶著血肉,無法將他們兩個分開。

所有人都會漸漸離開衛初晗,只有洛言不會。

九娘站起來,手在衛初晗肩上搭了搭,“小狐姐姐,衛家就剩下你了。你要對自己好一點。”

衛初晗沒有擡頭。但她聽到了九娘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她將身子更深地埋入膝蓋窩,發著抖——

讓她再想一想,再做一做思想建設。

她寧可把所有的難題自己一個人背負,也不想再往洛言身上插一把刀。

她對不起他一次,對不起他兩次,絕不能再對不起他第三次了。

……

那是一個下暴雨的晚上,電閃雷鳴。

洛言幫完陳曦的忙,從外面回來。他在屋中換了身幹爽的衣裳,無所事事,正打算熄燈睡覺,陡聽到門外篤篤的敲門聲。洛言奇怪,去開了門,驚愕地從門邊,飄出來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姑娘。姑娘濕發貼面,仰起蒼白的臉,沖他笑了一笑。

洛言呃一聲,“衛……怎麽了?”

濕淋淋站在門口,落湯雞一樣的姑娘,正是衛初晗。

洛言低著頭,能看到衛姑娘的發旋。她眼睫上沾著水霧,滴答答,顫一顫,就向下濺去。那水滴圓潤,滴答一聲,像濺在洛言的心弦上一樣。

他有些說不出那種感覺,只知道站在門口,聽著外面的雷聲雨聲,後背卻升起一股麻酥的戰栗感。

衛初晗擡起頭,黑烏烏的眼睛看向他,“沒什麽。做了噩夢。”

“……什麽噩夢?”

“夢到你不要我了。”衛初晗喃聲,蹙了蹙眉。她夢到洛言背身,走在黑霧白水間。黑衣冷然,背影寂寥。她跟著他走,他卻不肯回頭。水聲滴答滴答,聽得人太難過。

衛初晗說,“夢到的也許是你這麽些年,一個人呆著的時候。說不定你我心靈相惜,你能想到我夢到的是哪一段嗎?”

伴著屋檐上蜿蜒流下的水聲嘩嘩,洛言平靜道,“並不是具體的哪一段,而是一直都是一樣的。你不必探究是哪一段,即使你夢到的真是這些年的我,我自己都不記得。”

“哦,”衛初晗可有可無地應一聲,聽不出她是失望還是欣慰。她仍然站在一個男人的門前,低下頭發呆,而洛言耐心地等著她。

衛初晗靜靜道,“阿洛。”

“……嗯。”每次她叫他“阿洛”,洛言都要遲鈍一下,才別扭地應。

他很不喜歡她這樣喊他,偏偏衛姑娘會選時機。每次她這樣稱呼,都是在她心情極不平靜的情況下。而洛言自是不好意思在衛姑娘那樣不自在的時候,跟一個姑娘斤斤計較稱呼問題。

衛初晗又發了一下呆,才慢慢說道,“沒什麽,我就是很想你……”

洛言看著她沒說話,卻無可否認,在她這樣說的時候,他心輕輕地跳了一下。

衛初晗說得很慢,情緒不高,但皺著眉,越說下去,她似乎越肯定,然後喃聲重覆,讓她的眸子亮了起來,唇角也帶上了笑意,“阿洛,我很想你,是真的。”

她沒有得到洛言的回應,不過衛初晗並不急。洛言是個感情被自己消磨得很遲鈍的人,他的反應很慢,甚至不會有反應。衛初晗這樣說出來,只是多日的抑郁,終於想通了而已。

她決定,不告訴洛言他身世的秘密了。就讓他一直不知情吧。身負謀反大罪,還間接害了衛家,洛言不知道比較好。

她也決定,不去念念不忘十年前已經造成的傷害了。無可挽回,只應向前走。

她欠了洛言很多。

大約她唯一能為洛言做的,就是在未來,有關自己的人生中,將洛言加進來。他們一起走,而不是她總把他一個人排在外面。

這樣想得越深,衛初晗的心情越放松。

甚至不求從洛言這裏得到什麽回報,她轉過身,便想告別了。誰料一只手從後抓住她手腕,將她拖入了門中。門從裏關上,衛初晗被洛言一推,就靠在了門上。她仰臉,青年充滿陽剛氣息的親吻,在晦暗火光中,鋪天蓋地地向她罩下來。

他親得她手腳發麻,膝蓋一陣軟,向下倒去,被洛言箍住腰,整個人攔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你……你!你……”衛初晗側頭,躲過青年一陣火熱的吻。

她轉過眼時,看到他的眼睛。明亮,幽黑,閃著欲望。

他啞聲,“怎麽了?”

衛初晗望他半天,忽而擡起手臂摟住他脖頸,將嬌軟的身子貼了上去。如此的知情識趣,讓青年身子僵了一僵,卻沒有推開,而是更緊地抱住她。

洛言聽到衛初晗在他耳邊的輕笑聲,“阿洛,你是希望我喜歡你呢,還是希望我愛你呢?”

洛言側頭,呼吸亂了一下,“都可以。”

衛初晗似笑非笑,手撫摸他的面孔,喃喃自語般,“阿洛,你說,漫漫長夜,如何度過呢?”

洛言不解地望她一眼。

就見衛姑娘咳嗽一聲,鄭重其事般,“漫漫長夜,咱倆一起睡唄。”

“……!”洛言震驚地看著她,有些踟躕,不知自己是否理解錯了她的意思。他實在不確定,畢竟自己的理解力差。可是……可是,衛姑娘真的說得很直白啊。他有可能理解錯嗎?

衛初晗沒有給他多餘的時間去想,而是仰頭,咬上了他滾動的喉結,讓青年摟她腰的手臂猛地收緊。

這已經是很明顯的訊號了。

長夜漫漫啊……如此度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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