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敲門聲

維奇收起手指，深吸了一口氣：“我可以進來嗎？”

當他走進房間的時候，裏面的兩人看起來似乎都在氣頭上，臉色都不是很好。按照維奇對希明的了解，知道這件事後他就算覺得非常為難，但心裏也一定是高興的——無論他跟孩子的母親關系如何，孩子是男是女，它都是他相同血緣的後代。

但是顯而易見，又煩惱又高興的希明被惡狠狠地拒絕——甚至是諷刺了，莎莉·羅格這個女人……可不會輕易讓他高興起來。

聽聽剛剛那些話吧，她可不承認他是孩子的父親，並且毫不客氣地剝奪了他作為一個父親的權利。

“權利？你認為你還有這種東西嗎？”懷孕的女人脾氣大多都不好，而莎莉本身也並不是溫和的人，在希明終於忍不住惱怒起來時，她的脾氣更達到了頂點，鋒利的話語就像毫不留情的刀刃刺入他的心臟，“你大概忘了你是怎樣對待一個‘惡魔法師’的吧？教皇閣下，那一次之後它還活著而沒有被你殺死，你就已經失去‘權利’這種東西了！”

希明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也許他也想起了當時那驚險的一幕，如果當時下手再狠一些，說不定就沒有這個孩子了……

可是，他能怎麽做呢？他的位置本身就已經決定了他的舉止，不那樣做他就無法合理地保護她，連她都保護不了，更不要提這個小生命。

可也因為這樣，他徹底失去了她。他從來都不是軟弱的人，卻一再在責任和愛人之間拉扯，而現在還多了一個孩子。

所以面對她的埋怨和憎恨，他該怎麽做呢？誰能告訴他該怎麽做才不會錯？或許他應該時刻都偏向她，不管大部分人的生或死？但她並不是這樣的人，更不會提這種要求。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呢？”他單手疲憊地捂住了雙眼。對於總是這樣猶豫不決的他，自己也感到很厭煩。

不能卸任，心中也無法放下愛人，他將要在這樣的煎熬裏度過後半生嗎？

莎莉冷眼看著他。

“什麽都不要做，事實上這跟你根本沒有關系，不是嗎？教皇閣下。”她看起來冷靜極了，仿佛有麻煩的人不是她，“這個孩子也許將會繼承他父親的銀發，也許連他暴躁的脾氣也一並繼承了，但這看起來跟您有什麽關系呢？”

是的，看起來跟他並沒有任何關系，這個孩子或許是另一個暴躁的銀發聖騎士，又或者是個大小姐脾氣的銀發女法師，但這一切，跟淡金碎發的溫和教皇……有什麽關系呢？何況它並不一定會繼承它父親的外表。

“你決定讓他/她這一生也不叫我一聲父親嗎？”希明挪開了手，這時的他看起來似乎也冷靜了下來。

莎莉垂下了眼簾，淡淡地說道：“您可以把他/她當成您的孩子，反正整個大陸上的信徒都是您的孩子，不是嗎。”

是啊，她說的可真有道理……即便是發現她孕育著他們共同的孩子，她仍然不願意妥協，沒有一絲要原諒他的趨勢。

他原本想過，哪怕她只有一點點猶豫——無論是回想起過去美好的回憶，還是看在這個小家夥的份上，他們仍有一生的時間可以慢慢和解，可是並沒有。

她仍然毫不留情地拒絕他的靠近。

“你覺得我應該放棄你和孩子嗎？”

“你可以這麽做。”莎莉說，“我可以給他/她富足的生活和教育，至於安全……這是大概你唯一能發揮父權的地方吧。”最後一句話倒是說得漫不經心。

“我不同意。”他搖頭。就算是冷靜下來後，他也並不認為自己應該放棄，就算這是一個僵硬得不得了的局面。

“你先休息吧。”希明站起來，並沒有打算繼續和她爭論下去。無論是認真談還是雙方都被激怒的對吼，他們之間仍然沒有得到一個平衡，這樣的煎熬仍然將在他這兒持續。

就像上一次一樣，這次的矛盾仍然以希明的讓步告終。但是，外界的傳言卻並不因此止步。

光明大祭司懷孕了，孩子是誰的？她一沒有結婚，二沒有戀人，孩子……會是誰的呢？

當這個問題被提起的時候，一個名字也隨之浮上人們的腦海——

騎士長維奇。

雖然維奇脾氣暴躁，但事實上也長得挺英俊的呀，而且也很有能力，更重要的是，雖然他和光明大祭司一直意見不合，吵起架來差點動手也是常有的事，但是維奇有的時候又很關心莎莉的事，倆人的關系特別微妙……

莎莉在光明教廷最經常接觸的人除了教皇閣下，也就只有維奇了，不是他還能是誰？！總不可能是教皇閣下的吧？哈哈……當然不可能啦！

於是，維奇最近被人們暧昧的目光搞得很暴躁，真想大吼一聲‘我看起來像是這麽倒黴的人嗎？’，但想起那個所謂的‘倒黴的男人’，又只能硬生生地忍了。

當然，有人顯然比他更暴躁。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竟然沒有一個人懷疑孩子是他的？難道他看起來就這麽不像嗎？明明因為公事的需要，莎莉和他呆在一起的時間更長啊。

希明覺得這事詭異得難以置信，他早就想過了，哪怕只有一點點微弱的傳言說他才是孩子的父親，他也就直接承認了啊。

明明那麽多人知道他和莎莉有過一段關系，可是為什麽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去？是他看起來太緊張了嗎？

望著高層們紛紛都一副‘您放心我們絕對會死守秘密！絕對絕對不會亂說的！’的堅決表情，仿佛在讓他安心，希明覺得自己像是吞了一口辣椒醬卻不能發出聲音。

特別特別憋屈。

這還不算完。

莎莉沒有結婚也沒有戀人，這件事在整個貴族圈，甚至在王城都引起了震動，幾乎所有人都對此抱有不好的看法，甚至有人懷疑她會生下一個小惡魔之王……

當終於有人正面問起這件事時，莎莉對此的說法是——

“孩子的父親在邊境戰亡了，為了掩護我。”她說這話時，神情有著淡淡的傷感。

這取信了一些人，再加上她的身份和教皇閣下在身邊，人們很快打消了“她會生下一個小惡魔之王”這種荒謬的想法。

但是一時間，這也令她大祭司的身份變得不再那麽高高在上了，許多人向她求婚，其中包括了16歲的貴族男孩波文，他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甚至充滿父愛地嚷嚷著要給莎莉肚子裏的孩子當繼父。

教皇閣下捏斷了第三支筆後，咬著牙讓人把他扔了出去，費了好大勁才把那句“先打斷兩條腿”忍了回去。

不久後，小安妮終於回來了，她興高采烈地提著給姐姐的禮物在祭司殿外等候，身邊站著一位同樣穿著魔法師長袍的高瘦男人。

他看起來很年輕，五官很英俊，魔法師長袍上神秘的紋路將他襯托得嚴肅而高貴，他的膚色白得有些不正常，但帶著細銀鏈的圓框眼鏡卻令他的膚色看起來斯文極了。

當莎莉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是誰了。

奧文·埃蘭，在整個大陸最具實力的最高學院任職，是有名的“天才的導師”，其本身也是一位非常強大的魔法師。

“真抱歉，應該是我去拜訪您的……”莎莉帶著歉意的笑，一邊說著抱歉的話，一邊從階梯上走了下去，身邊跟著剛剛和她討論完正經事的希明、維奇。

沒想到這位魔法師先生卻忽然迎了上來，眼睛仿佛沒有看到戴著教皇冠冕的希明、和他身邊的維奇，直接就快步走到了莎莉面前。

只有小安妮看得最清楚，這個名義上是她導師的老不修的家夥……在看到她姐姐出現在階梯上的那一刻，那雙總是懶洋洋的眼睛頓時就睜大了——以奧術魔法的名義起誓，她跟隨他這麽久，可從來沒見他的眼睛睜得這麽有精神，然後他就這樣直楞楞地盯著她美麗的姐姐走下了階梯。這算什麽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麽？

“我可以追求你嗎？尊敬又美麗的莎莉小姐？”

他半跪在一臉震驚的莎莉面前，非常有禮貌地親吻她的手背，然後擡頭仰望著她，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魯直的表白震驚了，不論是深了解他的小安妮，還是莎莉、莎莉身邊的希明，希明身邊的維奇，一瞬間大家都安靜得仿佛在做祈禱。

氣氛無比詭異。

詭異的安靜過後，安妮和維奇忍不住轉頭去看莎莉和希明的表情，希明的臉色看起來特別陰沈，但一聲不吭的樣子好像也不怎麽具有威脅性。

莎莉倒是緩過來了，而這時，維奇‘咳’了一聲，率先開口了。

“魔法師先生，您應該聽說了，莎莉祭司最近已經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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