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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花繁,相府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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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路程說來不算太遠,可一行人車馬勞頓,路途周轉,趕了兩日三夜,才過了三省邊驛,到了楚州境內。

秦少芳與秦孝言各自策馬,走在輜車前頭,秦老爺派了兩名家仆並四個小廝跟著,三哥兒因著連日讀書,遂與秦家三姐妹同坐於車內。

“四妹,當心別教車軸傷了手。”秦玉衍瞧著將半個身子都探出車窗外的秦雨菱,不禁提醒了。

自打離開秦府,那秦雨菱便似飛出了囚籠的雀鳥兒一般,嬉鬧了幾日,仍是興致勃勃。

經三哥兒勸說,總算是安生了片刻,秦婉蓉只偎坐在角落裏,時而拿了銅鏡弄妝,時而徑自望著外頭出神。

如蔓坐了許久,只覺腿膝發麻,遂將雙腿挪了挪,抻直了,來回捶打了幾下子,道,“再忍幾日,想來京中繁華,沒白受了勞頓之苦。”

“我也想瞧瞧京城的風致了,從小到大,最遠也只去過關西鋪子,如今那頭生意也沒了,倒去不得了。”秦雨菱自語了,忽而往秦婉蓉身旁偎了,問,“咱們這裏,就屬二姐姐去過京城,見多識廣了。”

秦婉蓉正往發髻上插著一朵新折的玉蘭花兒,遂手下停住,道,“不過是城鎮大些,街道寬些,我瞧著也沒甚麽特別之處。”

“二姐姐別賣關子,快說說有哪些個新奇頑意兒?咱們這回定是要盡興的。”秦雨菱說話間,神色十分向往,如蔓同三哥兒相視一笑,拿她無法。

秦婉蓉將手指頭掰了,道,“萬書閣的文墨,粉蝶軒的衣裳,碧玉齋的首飾,此為京中三絕,若是要說景致,那鸞鳳皇城自當排在頭一個,依山傍水,氣勢恢宏,不過只可遠望,尋常百姓是不教靠近的。”

“咱們都聽個新鮮兒,二姐接著說罷。”秦玉衍此時也闔了書本,如蔓仔細聽著,一雙杏眸水靈靈的。

“還有五神廟會,每逢初一十五皆會舉行,很是熱鬧的。”

如蔓亦是浮想翩翩,便隨口道,“不知丞相公子此次相邀,可否引得咱們四處逛一逛的。”

秦雨菱點點頭,將如蔓肩頭一拍,道,“說來咱們仍是沾了五妹妹的福氣。”

“四姐姐這樣說,我可受不起,不過是一道上京罷了。”如蔓方說完,就聽秦婉蓉嗤笑了一聲兒,道,“那是自然,五妹妹素來好本事,便是丞相公子也禁不住的。”

這話教如蔓登時臉色煞白,連秦玉衍也不禁皺了眉頭,秦婉蓉將車簾一掀,沖著外頭道,“停車,我要透透氣兒。”

秦少芳放緩了馬速,探頭問,“二妹怎地了?”

“前面恰有一條河水,咱們去歇歇腳罷。”秦婉蓉對秦少芳說話兒,便又是另一副模樣了。

秦少芳朝車內瞧了一眼,如蔓便將臉兒揚到別處去了。

青山綠水間,一脈郁郁蔥蔥的好景兒,在府裏頭悶久了,卻是更覺山水秀美,氣息清凈了。

如蔓正在河邊撩了水,細細將手面洗了,秦少芳打旁邊走來,遞了一方絲帕,她想了想,便接了帕子,將手上的水珠子拭去了,道,“謝謝少芳哥哥。”

“自是應當,我們倒是無妨,只是難為了你們女子受奔波之苦。”他說的清淡,轉頭道,“到了相府,便不比自家,謹言慎行,別教人笑咱們小地方的不懂事了。”

如蔓點頭應了,道,“我自會把握分寸了。”

兩人正說著,就見秦婉蓉裊娜而來,半蹲在如蔓身邊兒,諷道,“五妹妹也是丞相公子看中的,可要守好規矩,斷是不能隨便收人帕子的。”

如蔓漠然地將絲帕交還給秦少芳,一語不發地會車內去了。

秦少芳微微不悅,“二妹說話怎可如此刻薄?”

“少芳哥哥,你我不是頭一天兒認識了,我的性子如何,你最是清楚,”她眸光定在秦少芳俊雅的臉容上,忽而勾起嘴角一笑,“千萬莫要忘記了,是你將我變成如今模樣。”

說罷,便攜了帕子往河邊踏去,秦少芳忙著追了過去,直喊,“別做傻事!”

卻見秦婉蓉踩在淺河裏,將帕子丟到水中,隨波逐流。秦少芳虛驚一場,遂將她扶著,回了岸上。

又教秦雨菱取了幹凈鞋襪,替她換上,自不必提。

幾人各懷心思,又是兩日過去,便終是抵達京城。

城門高宏,人流如織,男子們皆要下馬盤查,女眷則只坐在車內,守城官兵掀開車簾檢查完了,才發了進京令牌。

如蔓自打進了城門,便禁不住好奇心,將車簾掀起一角,貪慕這教人迷醉的繁華景色。

京畿道路寬敞筆直,商鋪林立,熙熙攘攘間,仍是秩序井然。

往來的百姓,依稀能聽得出口音上的差異,她們來自江南,聲音柔軟噥噥,不似京中抑揚頓挫了。

才到了驛站,不消半盞茶水的功夫,就有相府家仆前來相迎,秦孝言客氣地見了禮兒,便領著家眷隨他們驅車直抵相府。

若說不緊張,自然是假的,這會子幾位小姐,皆是心中忐忑,在車內整理了衣衫,又相互瞧了瞧,生怕有不妥之處的。

天子腳下,威儀非凡,過了熱鬧街市,便是官宦世家的府邸聚居之處,位於內城東面,著實占地不小,每一戶少則也有數畝地大小了。

相府就在巷子最深處,占去了整個王府街,正門由八扇朱漆紫檀木門板並開,兩頭一丈來高的青玉石獅子立在兩側,只教人瞧著,就心生敬畏了。

他們雖是遠客,卻並沒走正門,繞了幾回,從南邊那迎客門而入。

周管家領了一眾仆人婢女相迎,眾人寒暄了一通,周管家只道,“少爺上朝還未還府,昨日便已安排妥帖,遠途勞累,先到客房歇息,待少爺回來了,再好生招待各位。”

秦孝言忙地拱手,“自不敢當,現下有薄禮一份,不成敬意了,沈公子事務繁忙,怎好再多多叨擾。”

秦家小姐由相府侍婢攙扶著下了車,秦婉蓉明艷動人,秦雨菱柔順秀致,而如蔓一身對襟羽紗裳,端的是姿容俏麗,如今她年近十三,五官身段兒已長開了,比那幼時更添顏色。

周管家見慣了場面,自是應對從容,言行很是得體,教人既不覺得疏遠,又處處透著相府威嚴。

他將秦府眾人輕輕一掃,便大約知了深淺,可目光掠過如蔓時,卻凝了片刻,似驚訝亦似讚嘆。

如蔓不明所以,便頷首示意,而後遂碎步入了客房。

一路上,那相府奴仆往來,不由地微微打量了,可不約而同的,便是瞧見了如蔓,神色就變得奇怪了。

若論起來,秦家三姝皆是人上之姿,那秦婉蓉和如蔓更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便是放於京中,也毫不遜色的。

可那些個侍婢瞧著秦婉蓉時,最多是讚嘆,可對如蔓,單單就是另一副神態了。

如蔓心思玲瓏,早已看出了,她嘴上雖是不說,可心中不免暗暗生疑,便沒多停留,徑直往房裏去了。

因著路遠,並沒攜了婢女過來,那沈良很是周全,細到連每位小姐的貼身侍女都安排好了。

服侍如蔓的喚作青眉,她見如蔓進門,手裏還端著換洗的衣裳,便禁不住一楞,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了幾回,才上前叫了聲秦五小姐。

奔波了數日,卻是有些疲乏,秦家幾位少爺小姐,皆是在房中歇下了,可見勞累。

如蔓小睡了一個時辰,大約將精神養足了,遂不敢懶床不起,生怕教相府的人笑話了去。

青眉是個隨和的性子,服侍地很是細心周到,說話也不繞彎兒,如蔓換好了衣衫,便問,“我若是有甚麽不妥之處,還望姑娘提點。”

青眉一笑,手下仍替她梳著長發,道,“五小姐當真如少爺說的一樣好,春水兒似的美人,一瞧就是那江南水鄉滋潤出來的。”

如蔓聽她說起沈良,便想起自家至今還未與他好生說過一句話的,頭一回在清音觀,再一回便是秦婉蓉及笄,她竟是沒將他認出來,想來實是慚愧。

她亦知曉,青眉不過是場面上的恭維,做不得數,又憶起自她晌午進了相府,旁人那異樣的眼光,斷是不同尋常,總覺得這裏頭有些甚麽,卻又說不清楚。

還沒到晚膳時分,便聽有婢女來客房傳話兒,說是玉小姐和蕓小姐喚秦家小姐們過去,自當見面相識一番了。

秦少芳幾人聚在房中議事,並不參與她們女兒家的事情了。

相府規格龐大,只從客房到後花園就繞了五條回廊,三處庭院,待他們三人到來時,就見一群藍衣侍婢圍著,當中站了兩名華衣女子,那年長的女子回頭,見她們來了,遂熱情地招呼。

當下各自表了身家,年歲兒長的便是玉小姐,從旁那小女孩便是蕓小姐了。

幾人往一處站了,當真是群芳失色,倒真難分出個勝負高低來,各有各的美貌,不可概論。

只是那玉小姐見了如蔓,遂不禁一楞,便問,“五小姐祖籍何地?”

如蔓不解,回頭望了望,秦婉蓉賞著花兒,秦雨菱沖她使了眼色,她便答,“我祖籍自然是臨安,不知可有何不妥之處?”

“那倒沒有,大哥早前便念叨了好幾回,今日一見,斷是不枉來一回。”玉小姐似是有話難言,面上端莊嫻雅,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了。

正說著,就見那蕓小姐跑了過來,她瞧著也不過八歲兒上下,還是個孩童模樣,徑直拉住如蔓的衣袖,道,“蕓兒的紙鳶落在河裏了,姐姐幫我撿回來罷。”

玉小姐嗔了道,“這樣的事怎好麻煩五小姐,教玲兒替你撿去。”

可那蕓小姐不依,這許多人裏只挑中了如蔓,秦雨菱便笑答,“瞧蕓小姐同你親近,五妹妹就去拾了罷。”

事已至此,如蔓自是無法推脫,便想著也不是甚麽大事,遂應下了。

那蕓小姐將她帶至河邊,如蔓見那紙鳶掛在一叢海棠樹的梢頭,半吊在水面上,她遂提起裙角,抓住樹幹,往前探身兒。

小手眼見就要挨著那紙鳶,卻在此時,那樹梢一動,她一下子撲了空,身子一個不穩,徑直摔在水岸邊兒,那河水雖是淺薄,可這一鬧登時便浸濕了衣裙。

如蔓暗自喊冤,在眾人趕來扶她之前,便聽有男子的聲音低沈地傳來,“蕓兒你這樣不懂事。”

說罷,她只覺身子一輕,竟被人半拉著起來,再擡頭,正對上沈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一如上回那般神態,只是俊臉上已生了怒意。

如蔓捋了捋頭發,忙地站好,道,“見笑了,我回房換衣服去了。”

沈良便將她扶住,沖那蕓兒道,“瞧你做的好事。”

誰知那蕓兒嬌滴滴一笑,道,“不過是和五小姐開個頑笑,大哥如何當真?”

秦雨菱也跟過來,見沈良在此,不由地心中一蕩,只盼他多瞧上自家兩眼。

“蕓小姐是同我親近,才這般頑鬧,並不礙事,只是要教青眉姑娘再洗一回衣裳了。”如蔓保持著笑意,福了福身兒就往回走。

沈良將外披解了,當眾替她披上,道,“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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