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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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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月的東西送過去後沒兩天就是中秋節了,望山回安氏話時,說了周連營仍舊很忙,最近都回不來,但霜娘心裏仍存了一點奢想——畢竟團圓佳節,說不準他會在這一天突然出現呢?

結果,奇跡並沒發生。

飯後賞月時,別人成了親的都是夫妻成雙成對,連靜樂公主都偕同周連深回來了,只有霜娘落單,怕掃了眾人的興,又不好早走,只得跟姑娘們混一起去了,心裏失落著,面上不能流露,還要強打起精神說笑,好容易把這一晚挨了過去。

軍嫂真是不容易啊。霜娘回來感嘆,都要羨慕起鄭氏了,她上千裏路都能隨了去,自己不過隔了個城裏城外,倒好似被劃了道銀河般,過成了牛郎織女。

這念頭一閃她就忙把攆出腦外:太不吉利了,一年才見一回面,她怎麽也不會這麽慘吧?

但思念仍縈繞心頭,尤其見過周大周二兩對恩愛參照物之後,更是翻著倍地襲來。

——明明已經不是單身了,為什麽還要被這麽虐,想一想簡直要淚奔。

她悶了兩天才緩過來,也就在這時接到了門上的通報,說賀太太來了。

霜娘聽到她的來訪就猜著她的來意了,九成九又是為了雪娘的婚事來催,這要來的是胡姨娘,霜娘不想和她周旋直接就稱病了,但是是這個名義上的繼母,素日算是個省事的人,就還是讓請進來了。

賀太太進來坐下,猶豫了下,提出要和霜娘私下說話。

難道是發生了別的什麽不好告人的事?霜娘疑惑著答應,□□雨出去了。賀太太才開口,卻還是為了雪娘的事,只是和霜娘想的又有一點不一樣——不是催著給找對象,雪娘自己長了本事,找著了金龜婿,所以賀太太現在來催的是另一件事。

一聽賀太太吐露出這金龜婿的大名,霜娘就覺半空裏好似一道霹靂打下。

“楚、楚王?!”

賀太太點了頭,跟著說了來龍去脈。

就中秋那天晚上的事,胡姨娘和雪娘兩個出去外面街上看花燈,賀太太要在家看著官哥兒,加上也不怎麽願意跟她們一道逛,就呆在家裏沒去。

花燈會上熱鬧非凡,除了賞燈的人多之外,各色小偷小摸渾水摸魚的也多,雪娘就讓一個地痞調戲了,而後被一名形容尊貴的男人英雄救了美。

再然後,昨天,楚王派人去賀家提親了。

……

霜娘木著臉坐著,她暫時什麽都想不了了,唯一也是最大的心情只有後悔。

她後悔自己之前為什麽沒有狠一狠心,給雪娘胡亂找個人忽悠她嫁了得了。她不是辦不到這一點,她只是手軟,覺得這便宜妹子再蠻橫無禮,畢竟沒犯死罪,拖她幾年出口氣還成,毀人一生下手太重;同時她也輕敵,以為以自己如今身份,雪娘再怎麽也蹦跶不到她頭上,傷不到她,所以隨意為之——結果叫人坑了一把大的。

這和之前她遇到的所有危機都不同,霜娘已經知道,永寧侯府擁護的是太子,而楚王卻想取而代之,儲位之爭是天下間最無情最兇殘的爭鬥,而她這裏的籬笆沒有紮牢,叫人鉆了空子。

她只稍微往下想了想,就又想不下去了,腦子都要給嚇空白了的趨勢。

這不能說她是無知婦人沒見過世面膽量小,恰恰相反,正因為她有那麽點見識,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才這麽害怕——她要怎麽跟安氏甚至周侯爺交待?這不是後院女人間的那點間隙,涉及到永寧侯府這個層面上的利益,沒有任何巧言辯飾的空間,一個弄不好,她幾年辛苦維持出的局面都要砸在裏面了。

終於開口說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喉間好似被人塞了一把沙礫,幹澀得厲害:“所以,家裏讓太太來找我的意思是?”

賀太太說,楚王派來的人暗示了,願意給雪娘夫人的名分,但這個名分要朝廷冊封,所以光靠楚王努力恐怕不夠,賀家自己也要使一把勁才行。賀老爺那麽個牛毛小官,能把勁使到哪裏去?自然只能想起長女來了。

霜娘的臉色越聽越冰,傳著話的賀太太也開心不到哪去,又說,以她本心來說,根本不想來這一趟,雪娘的性子她再了解沒有了,這個繼女嫁得再好,她也別想沾著什麽光,只有胡姨娘會跟著抖起來,擠壓到她在家裏的正室地位,且她給出了這個頭,還明擺著要得罪長女,這樣只有壞處沒有好處的事,她又不傻,哪裏能樂意幹?只是百般推脫不掉,只得被逼來了。

賀太太後面這些解釋的話算得上推心置腹了,但霜娘都沒什麽心思聽了,敷衍著應了,讓回去給賀老爺回話,說她要想幾天,就把人送走,然後把自己關進了書房裏,抱頭苦思起來。

楚王抽的什麽風之類的她暫時都顧不上,她思考的目標很明確:絕對要攔住雪娘,不能讓她真進了楚王府的門。

那麽問題就出來了,怎麽攔?賀老爺攀龍附鳳的心強到讓明面上的路只剩下了一條——給雪娘另外找個至少不差於周連營的金龜婿,不然他不可能斷了楚王那條線。

這其實就等於沒路,哪怕她能豁出去,帶著雪娘搞個什麽落水之類的碰瓷,頂多能碰來個侯門妾罷了,填不了賀老爺的欲壑。

明面上不成,只有暗地裏。可這又要怎麽做呢?給雪娘下點藥,從源頭上一了百了算了?那第一,需要□□,第二,需要能給辦這種人命大事的人手。作為守法奉紀慣了的普通公民,這兩樣她一樣都沒有,倉促間也不知道能從什麽渠道找到。

想到頭痛欲裂之時,她瞥到桌角上放著的箋紙,就是周連營之前手把手教她寫的那張《風雨》。她原是好好收藏起來的,這兩天實在想他,又翻出來看了看。

霜娘心念一動:這件事大概是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她再想也想不出個頭緒了,而兵貴神速,又不宜再往下拖下去,那麽,她或許應該試試求助?

這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塞不回去了,好似在心間落了一顆草種,頃刻間發芽長大,騷動不已。

她咬著唇,一邊往硯臺裏倒水磨墨,一邊心內做最後的掙紮猶豫,到提起筆來時,終於定了主意——他說過的呀,有事都可以和他說,所以,麻煩他一下應該是可以的吧。

筆尖沾了墨,在硯臺裏懸著頓了頓,想定了說辭,落筆。

既然是求助,那就不要來什麽虛的了,以免他錯估形勢,以為早幾天回晚幾天回沒什麽大不了,那她只有幹著急了。

**

望山接到傳話,說六奶奶請他往城外大營送封信的時候,精神大振,他現在只愁跟裏面搭不上話呢,接了信飛一般地去了。

飯都沒顧上吃,騎上馬,頂著大太陽趕在將近午末時到了地頭,搶在操練的嗚嗚號角響起來前把信交到了周連營手上。

周連營拆信的時候,他就殷切地在一旁盼著,不敢偷看,又實在好奇,心裏貓抓也似。

周連營的心情也很覆雜,他聽說望山又來找他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了,再拿到霜娘的信,更是意料之外——他以為是家裏突然發生了什麽事,真沒想到會是霜娘特意叫人送信。

他拆開信封的動作有點快,還撕破了一個角,待抽出裏面薄薄一張信箋,展開的動作又不由慢下來了。

但再慢,也很快把信箋內容看完了,因為裏面只有七個大字——

有事求你,求速回。

連著兩個“求”字刺入眼簾,周連營捏緊了信紙,一頓之後驀然擡頭:“你六奶奶在家出什麽事了?”

“啊?”望山被他的臉色嚇一跳,楞了下才回答,“六奶奶在家好好的,沒聽說有事發生啊。”

信裏並無別情,周連營直接把信紙攤到他眼底下:“那這是怎麽回事?”

望山作為貼身小廝,一些常用字他是認識的,看過之後有點發傻:“哎——這,可我真沒聽說六奶奶有什麽麻煩啊。這信是裏面傳到金盞姐姐手裏,再轉交給我的,只囑咐了我盡快送到,別的什麽都沒說。”

周連營眉心擰起,把信拿回來自己又盯著看了一遍。

望山還嘮叨著:“金盞姐姐給我的時候笑嘻嘻的,要是六奶奶那邊不好,她不會是這個臉色罷?——啊,我知道了!”

他這一驚一乍的,周連營擡頭,沒好氣催道:“知道了還不快說,等著我問你呢?”

望山嘿嘿笑道:“六爺別急,我猜啊,一定是六奶奶想六爺了,不好意思說,又怕說了沒用,六爺忙著公務還是抽不出空,所以寫了這麽一封信來,想唬著六爺回去——不然金盞姐姐一個勁笑著催我快來呢。”

周連營不相信他的瞎猜,但是從邏輯上來說,好像只能這麽推測?

他心跳快了半拍,這一失措,就選擇性忽略了這條邏輯線上的極大漏洞,把信收好了揣到懷裏,問他:“你怎麽來的?”

望山莫名:“騎馬來的啊,六爺。”

周連營微點了下頭,吩咐他:“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告個假就出來,等下馬給我騎,你自己想法回去。”

望山傻眼:他雖然是來催人的,可也沒想到能這麽靈驗,這位爺說風就是雨,擡腳就要回去,他全沒準備,這荒郊野外的,他一個人得怎麽走啊?

周連營哪裏管得著他,匆匆去主將處說了一聲,就返回營帳脫下布甲。

韓飛正要往外走,見此一楞:“你幹什麽去?”

周連營背對著他:“回家。”

韓飛聽聞往回走了兩步,奇道:“你不是告了明天的假回去嗎?怎麽變成現在就走了?你跟徐將軍說過了?”

他一串問題,周連營只回了他末尾的,只有一個字:“嗯。”

但這毫不妨礙韓飛自己的想象力擴散,他抱臂環胸,靴尖在地上一點一點,嘿嘿笑道:“想了想又等不及了吧?這才對嘛,有哥哥的風采,像個男人樣——”

周連營直接擦過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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