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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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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個老和尚領著一個小和尚進了言生堂,宋涼當時正拿著《山海經》給幾個十來歲的小童講故事。

“阿彌陀佛。”

宋涼放下《山海經》,“念塵大師,小師傅,許久不見了。”

“施主慧眼,還識得老衲和徒兒。”

宋涼打手勢讓念塵坐,念塵頌了一聲佛號便坐了下來。

“念塵大師凡塵走動,當真如您的佛號,對這凡塵念念不忘啊。”

“阿彌陀佛,佛家有言,念即是不念,不念即是念。”

宋涼不置可否,“念塵大師必是有事才來的吧?”

“阿彌陀佛,施主慧根。不知施主可記得當日清涼寺,老衲曾言施主佛根深種。”

宋涼輕笑,“大師是來度化我的咯?佛門清苦,我應允了一人絕不自苦,大師的美意我怕是要辜負了。”

“非也非也,施主雖是佛根深種,這塵緣卻也不淺,老衲前月觀過星象,已知施主與我佛門無緣。”

念塵也笑,雙手合十又是一句“阿彌陀佛”,“施主,蕓蕓眾生,命數多平常,但如玉施主與女施主,卻是難解。玉施主本是孤星之命,註定一生孤老。”

宋涼擡頭,眼中有悲色,“一生孤老?他何曾等到老了?”

“阿彌陀佛,那是因為女施主你。”

“我?”

“玉施主是孤星之命,這命數,是被入世的異星所改,女施主便是這異星了。”

宋涼閉眼,又睜開,“果然。我改變的大約不止是他的命數吧?”

“施主慧根。”

宋涼淒淒微笑,一個孩子拉了拉宋涼的袖子,“宋涼姑姑。”

“嗯?”

“和尚爺爺為什麽要一直說阿彌陀佛啊?”

宋涼看著念塵,“因為出家人,要是用‘呵呵’表達情緒,就太過俗氣了。念塵大師,你說可是?”

念塵雙手合十又是一句‘阿彌陀佛’,幾個孩子捂著嘴偷笑。

宋涼送念塵師徒到言生堂門口。

“施主留步。”

宋涼點頭,看著兩人走遠後沒回去,去了百裏山,站在玉無言的墓前,放下兜帽,她現在越來越習慣,在玉無言的墓前自說自話,或者沈默半天。

言生堂越來越大了,旁邊又新起了宅子,孩子的哭聲,咿呀學語的聲音,朗朗讀書聲,嬉鬧聲,熱鬧的很。會說話的孩子都叫宋涼姑姑,莫言和小怪則都當了舅舅,無憂則是叔叔。時光荏苒,言生堂的蓮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梨子也結了十幾回了。

一個粉嫩的娃娃坐在莫言的膝頭,說話奶聲奶氣的,“莫言舅舅,你的衣服真好看。”

“以後舅舅也給小妮兒買好看的衣服好不好?”

“好。”

莫言刮了刮小妮子的鼻子。

“莫言舅舅,你為什麽要穿這麽好看啊?”

莫言低笑,“因為有一個人曾經說過,莫言舅舅這麽穿,就是一個孔雀男,她在人山人海裏也能認出我來。”

七嬸來找宋涼,“小姐,有件事您看該怎麽辦。早先孩子還少的時候,都是您給取的名字,現在這孩子是越來越多了,您看。。。”

宋涼略一沈吟,“拿個簽筒,再拿幾支空簽來。”

七嬸把東西送來,宋涼研了墨,拿起空簽寫字,‘莫,李,蘇,新,阮,宋,玉。’宋涼把簽鋪開吹幹,手指拂過每一枝簽,“孩子以後抽簽決定姓什麽,名字從甲排到葵,等他們長大了再自己取合心意的名字。”

“誒。”七嬸收拾起簽筒又忙去了。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得不到解釋,比如宋涼的東西為什麽會不翼而飛,然後莫名其妙出現在上京內宮的祈蓮宮裏。彈過的箏,喝過的茶杯,用過的筆墨紙硯,都布置在了祈蓮宮裏。祈蓮宮的啞奴日日打掃,就像這裏還有女主人一般,就像這個女主人還在,她在窗下彈箏,在桌案前寫字作畫,盤著腿嗑瓜子喝茶。又比如每個進宮的女人都不會懂,她們從不露面的青蓮皇後,為什麽如此得皇上的寵愛,一個月三十天有十五天皇上是待在祈蓮宮,剩餘的幾天多半也在德妃或者許嬪那,端莊賢淑的德妃得皇上青眼她們倒可以理解,只是那怯懦的許嬪卻是為什麽?曾有莽撞的妃子問過德妃這個問題,德妃笑而不語,卻會想起那個只有緣見過三次的青蓮皇後,掩下心裏深深的一嘆,他們的皇上啊,也是個可憐的癡情種子。再比如本來對景帝虎視眈眈的赫連太子,現在的辰帝為什麽突然沒了動作,每月十五蠱毒發作,一發作便恨恨的咒罵赫連莫言。

景帝登基二十五年後的一個雨天,景帝在祈蓮宮接連待了三天,朝堂上下惴惴不安,他們不會知道,一向英明勤政的皇上,怎麽就突然不上早朝了。會說話的人不知道的真相,不會說話的人卻知道幾分。答案是祈蓮宮案頭擺的無數封書信,由舊到新,最新的一封展開擺在景帝面前:宋涼歿,與玉無言合葬百裏山,言生堂孤兒送葬,孝色滿涼州。

皇帝重新上朝後,新科的狀元覲見皇帝。

“臣宋雲塵參見皇上。”

景帝擡眼,“你姓宋?是哪裏的人士?”

“回皇上,臣是涼州人士。”

“涼州?涼州的言生堂,你可知道?”

“回皇上,臣便是從言生堂出來的,是宋涼姑姑帶大臣的。”

“宋涼。”皇帝呢喃,手拍著膝蓋大笑,“她將你帶的很好,很好。你的宋涼姑姑,與朕的青蓮皇後,是故交。”

宋雲塵頗傷感,“只是宋涼姑姑去的早。”

景帝依舊笑著,“她為我青瓷培養出了人才,今後你要好好為官,莫要辜負了你宋涼姑姑。”

“是。”

散朝後景帝又去了祈蓮宮,才走到宮門口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

遙遠的北夋,一個婦人推開柴門,望向青瓷的方向,一個中年男子走到她身後將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婦人回頭微微一笑。一個青年手裏牽著一個少婦向他們走來,青年眉眼間與婦人有幾分相似,還不時關照身邊的一對中年夫婦。

“素兒,起風了。”中年人聲音低沈。

婦人微笑,“無妨,迎一迎良緣還是應該的,我們現在可是親家了。”

天意是一件很難解的事,有時像是註定了的,有時又好像上天肆意而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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