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並沒有在當天去找人，而是選擇第二天清晨過去。翌日，燕瀟然下早朝，便準備帶我出宮，還帶上了麒兒。

坐在馬車上，我才問道：“我們要去哪？”

燕瀟然神秘一笑，便不肯再多說一句。之後任憑我怎麽問，他都笑而不語。

我們坐在馬車裏，一路向南行駛，已經出了長安，馬車卻還是在疾馳。小麒兒已經在我的懷裏睡著了，就在我也昏昏欲睡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下了。燕瀟然拍醒我：“娘子，我們到了。”

我揉揉眼睛，燕瀟然伸手掀開窗簾，看著眼前的城樓，我這才知道他帶我們來的是楓城。

“我們不是來找寶嘉的嗎？”我不解：“難道寶嘉在這裏？”

燕瀟然接過我懷裏已經睡著的麒兒，捏捏我的臉讓我更加清醒一點。“還記得秋天的時候，我說要帶你和孩子過來的事情嗎？”

我點頭：“當然記得，你說楓城的冬天更漂亮。”

“所以現在就帶你和麒兒過來看看。”他拍怕懷裏的小麒兒：“寶嘉的眼光還不錯，選了楓城作為落腳點。”

馬車穿過楓城區，漸漸的又轉到了人跡罕見的地方。看著坑窪不平的小路，應該是來到鄉間。鄉間小路的兩邊是一大片楓樹林和梅花樹林，紅白相間，還有暗香飄來。

燕瀟然說的不錯，楓城的冬天，確實很美。這裏的楓樹在深秋的時候，樹葉並沒有全部落光，而是零零散散的掛在枝頭上。冬天下了雪之後，積雪堆在樹葉上，就像是火苗和雪花相處和諧一般，形成一處獨好景象。

“這裏可真漂亮。”我感慨。

“喜歡以後我們經常過來。”燕瀟然摟住我的肩，從窗子口指著不遠處高聳起的小山：“我查到，寶嘉就在那山上。”

“她怎麽選這來了？”我覺得很奇怪。

燕瀟然聳肩：“你要有心裏準備。”

聽著他的口氣，我心一突：“發生什麽事了嗎？”

“到了你就知道了。”說話的時候，馬車已經在山腳下停下來了。燕瀟然抱著麒兒先下了馬車，我跟在他們後面。

“馬車不好上去，我們一起走上去吧。”燕瀟然一手抱著麒兒，一手牽著我。

我點頭，他懷裏的小家夥突然醒了，圓溜溜的大眼睛瞪著我，然後慢慢的從我的臉上移開，似乎是在打量自己所在的環境。之後，他突然咿咿呀呀的伸出手，好像在表達著什麽。

我和燕瀟然對視一眼，顯然搞不明白他要做什麽。我猜：“是不是餓了？”有可能，早上剛剛餵了一點稀粥和奶水，現在已經快到中午，餓了也正常。

燕瀟然搖頭：“他餓的時候會吧唧嘴巴……現在又沒有，我看是不是尿了。”他說著，就準備去扒麒兒的褲子。

我連忙制止他：“現在在外面，你別將孩子凍著了。”我們兩個都是初為人父母，很多事情都是宮裏的嬤嬤教的，有些還是我們自己靠摸索得來的結果。雖然麒兒的習慣我們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但是還有很多不知道的，就比如現在。

現在的麒兒不是餓了，不是尿了，更不是困了，那他的動作究竟是什麽意思呢？就在我們不打算理會他，繼續向上走的時候。小麒兒憋不下去了，他揪著燕瀟然的衣服，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燕瀟然慢慢松開手，小心的托著他的屁股，看他究竟要做什麽。麒兒得了自由，他立馬順著燕瀟然的身子向上爬，最後在燕瀟然的幫助下，坐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揪著他爹的頭發，嘴角微微咧開，顯然是達到了目的，所以現在很高興。

我這下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小麒兒也喜歡這裏的風景，想要坐在燕瀟然的脖子上看得更加清楚一點。他還不會說話，只能用自己的肢體語言來告訴我。

小麒兒高興了，燕瀟然的臉色卻變了。他拍著麒兒的屁股威脅：“燕玄策，你要是敢尿在我身上，我就揍爛你的屁股。”

我瞪他：“你敢！”我兒子只能我揍。至於騎在他脖子上，正在得意的小家夥有沒有聽懂，只能問他自己了。

我們上山的速度很慢，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才到了山頂。我本以為寶嘉是在此地，落草為寇了，結果顯然不是的。山頂上只是一處三進三出的小院子，院子門前還長著一顆不知道是什麽的樹，樹上的葉子已經落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了。

燕瀟然敲門，過來開門的是一個婦人，看上去還是蠻年輕的。那婦人看著我們有些發楞：“敢問二位……找誰？”

我和燕瀟然對視一眼，我說道：“我們找沈寶嘉，她是不是住在這裏？”

那婦人回過神來：“你們要找小姑？”她略微有些驚訝，顯然沒料到我們會找上門來。

小姑？對於這個稱呼，我倒是有些意外。

“兩位請稍等，我去幫你們叫人。”婦人說著，啪嗒一聲又將門給關上了。

我摸摸鼻子：“搞什麽？”

燕瀟然轉手將麒兒從脖子上抱下來，他的小腦袋一頓一頓的，顯然是又要睡覺了。

我正要從燕瀟然手裏接過孩子，哄他睡覺。面前的門，突然又開了。

一個身影猛地撲進了我的懷裏：“表哥！”我楞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懷裏的人兒是許久不見的寶嘉。

她趴在我懷裏，哽咽道：“表哥，我想死你了。”

我拍拍她的背：“想我也沒見你來大燕找我，而是躲到了山上，是幾個意思？”

她在我胸上蹭了蹭，突然感慨道：“表哥，你的胸好像大多了。”

我：“……”

燕瀟然將她從我的懷裏扯了出來：“你是女人也不能占我娘子便宜。”

我這才能好好的看寶嘉，這麽長時間不見，她好像胖了很多，原來尖尖的下巴現在顯然圓潤了，不過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就是了。

寶嘉不滿燕瀟然的動作，卻看見他懷裏已經毫無睡意的小麒兒。“表哥，這是我的小外甥？”她說著，伸出手想要抱麒兒，結果被麒兒很嫌棄的用小肉手拍開了。

之前給我們開門的婦人見我們如此熟絡，也連忙道：“小姑，不如帶著客人進家裏說吧。”

寶嘉聽到提醒，卻看著我面露難色。我猜到她在為難什麽，伸手捏捏她的臉：“我現在是大燕的皇後，南陵的事情已經都是過去時，所以我不會為難舅舅的。”這個傻丫頭不過是害怕我，見到舅舅。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此時的我，也有些緊張了。

“謝謝你表哥……啊，我忘記介紹了，這位是我的嫂子。”寶嘉指著婦人道：“前不久嫁給我哥的。”

我點頭：“那我也該喚一聲表嫂了。”

那婦人連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話說著，我卻看到了向門口走過來的表哥，許久不見，他好像黑了很多，也壯了很多。不過，在他的身上，我看到更多的卻是滄桑。也是，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不滄桑成熟就怪了。

“表哥，許久不見。”我向他打招呼。

“我就知道，你穿女裝會很漂亮。”沈衛國看著我，那雙眼睛中滿滿的笑意，仿佛我是他多年不見的老友。

我這個人最不經誇了，聽見他的誇讚，難免有些小得意。不過某人卻沒給我太長的得意時間，攬著我的肩，宣示所有權：“我家娘子怎麽都漂亮。”

表哥嗤笑一聲，牽著自己的妻子轉身在前面帶路：“都進家裏說吧。”

我拍燕瀟然的手，示意他先放開我。燕瀟然屹然不動，他在我耳邊低語：“就算已經成婚的男人，你也不能靠太近，況且這個家夥以前還喜歡過你。”

經過他這一鬧，我心裏那一點點緊張，消散了一些。這個院子外面看是蠻大的，裏面卻不怎麽大，只走了一會，就已經到了盡頭。

表哥轉身看著我：“恕兒，父親一直很想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微微握拳：“好。”

寶嘉突然紅了眼眶，表哥拍拍她的肩，而後道：“和我來吧。”他說著，轉身帶著我們向東南角走去。

我覺得寶嘉很奇怪，好好的怎麽要哭了。等表哥帶著我們走進房間，我看著眼前的兩個牌位，這才驚覺，原來我的舅舅，已經過世了。

“怎麽……怎麽會這樣？”我看著眼前這個簡易的靈堂，簡直有些不敢相信：“為什麽舅母也走了？”

寶嘉伏在表嫂的懷裏嗚嗚的哭出了聲，表哥上前取了三炷香，點上後在牌位面前跪下上香。

上完香後，他沈聲道：“當初我們被押送邊關的途中，莫長霆和他的父親突然反水要殺我們父子，他們在怪我們沈家毀了他的仕途前程。糾纏中，父親失手殺了莫長霆的父親後，我們逃跑，一路被莫長霆追殺。”

我：“……”臥槽，怎麽又變成這樣了？我驚呆了，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來面對這件事情。真的看不出來，莫長霆竟然是這樣的人。

“父親受了重傷，我們一直隱居在鄉間，可是沒有大夫沒有藥，父親的病情越拖越重，時好時壞的。一直拖到我們和寶嘉團聚，父親就像是了了一樁心事，當天晚上就走了。”

“母親剛剛和父親團聚，一時接受不了父親過世的事實，選擇和父親一同去了。”

聽到這裏，我的心一下子沈重了。若不是深情，又怎麽會和對方生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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