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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撞破詭計,撥雲見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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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月好奇望去,正撞上他落滿星光熠熠生輝的眼眸,怔了怔方道,“什麽地方?莫非王爺有新的線索了?”

蕭煜只淺淺一笑,低下頭,拿青瓷茶蓋緩緩波動著茶盞中漂浮的茶葉,悠悠然道,“郡主去了便知道了。”

溶月瞧見他這般神秘的模樣,頗有些好奇,猶疑了一下便應下了,“既然如此,那……走吧。”

蕭煜並未立即起身,只微微擡了眼瞼掃一眼底下站著的玉竹和雲苓,“郡主的這兩個丫鬟便不用跟去了,本王到時候會把郡主安然無恙送回來的。”他說的篤定從容,似在陳述一個決定,而不是用商量的口吻。

這人,還真是霸道!

溶月再次擡了眼眸,眼中浮動著訝異的波光。不告訴她去哪裏,又不讓她帶丫鬟,蕭煜究竟想幹什麽?蕭煜依舊垂了頭,唇邊一縷似有若無的笑意,面上籠著淡淡的暖意。溶月權衡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反對的好,終是垂眸乖覺應下,“好。”

見她答應了,蕭煜眉目舒展一分,又喝了一口茶水,擡手將青瓷茶盞輕輕置於一旁,整整衣袍起身朝門外走去,一邊用清泠眸光示意溶月跟上,眼中神色似湛藍海水微光蕩漾。

見蕭煜回眸望來,溶月忙斂下旁的思緒,不敢再耽擱,快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出了門,有夕陽斜斜灑在庭中,一片明媚。庭前夏蔭正濃,步出門外,只見庭院深深草木皆碧,溶月瞇起眼定了定神,望著滿院子嬌艷的花草不由心情爽朗起來。

出了聽泉居,蕭煜帶著她往左邊拐去。他行得不急不緩,身姿俊郎飄逸,偶爾會側了頭跟她說一兩句閑話,目光寧淡柔和,風拂樹影,落日的餘暉如細碎的金子般灑在他的眼角眉梢,有種讓人舒心的寧和。

行了一會,見還沒到目的地,溶月微微有些按捺不住了,便偏了頭出聲問道,“王爺,我們到底要去哪裏?”說話間,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只見這會他們已經到了人煙稀少之地,耳畔偶有啾啾鳥鳴傳來,在這空曠的山林間顯得意態悠遠。

蕭煜不回話,只微瞇了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朝前看了看,溶月見狀也朝前張望了一番,視線所及處隱隱看到山巒起伏,在夕陽的映照下散發出柔和明亮的光芒。看這地理位置,似乎他們快到行宮的山巒區域了。

又走了一小會,蕭煜終於停下了腳步,看一眼溶月,“郡主,到了。”

溶月仰頭看著眼前的重巒疊嶂,雙目圓睜,一雙漆黑眼眸似被清泉洗滌過一般,明凈清澈,在這樣的明澈後,又帶著意料之外的詫異。

“王爺帶我來楹山做什麽?”她側了頭看過去,不解地問道。

“時辰快到了,先上山吧。”蕭煜停下腳步,看著她回道,又湊近了些,低低在耳畔道一聲,“郡主,冒犯了!”話音落定,也不待溶月反應過來,長臂便挽上她的纖腰,施展輕功一路往山上去了。

溶月怔忡間便落入他溫暖的懷中,臉撞上他硬實得胸膛,一聲驚呼情不自禁便溢出口中,她身體往後仰了兩分,凝了眼眸略帶埋怨地看向蕭煜。

“王爺這是做什麽?快放開我!”

她的聲音並不小,卻淹沒在耳畔呼呼的風聲裏,細碎飄散開來。

蕭煜低頭瞧一眼她,摟在她小蠻腰上的手緊了緊,似乎怕她掉下去了一般。他手這麽一動,溶月頓時覺得一股熱流從腰間蔓延上來。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分,清幽的冷竹香和溶月身上寒涼的清香混合纏繞,清雅怡人,卻熏得溶月有些醉了,惶惶然不知深處何處。

兩旁山巒景致飛快地往後退,溶月朝下一看,不禁覺得有些眩暈起來,只得緊緊用小手攀住蕭煜胸前的衣襟,他胸膛的灼熱和跳動的心跳聲莫名地讓她安定下來。

兩人貼得極近,都能感受到彼此胸前的炙熱,聽到對方劇烈的心跳聲。蕭煜因著要凝神運功,又要護住胸前的溶月,很難分心再去想別的,溶月就不一樣了,她這般伏在蕭煜胸前,感受著手下炙熱的溫度,一時腦中昏昏然有片刻的空白。

然而這混沌不過片刻,被拂面而過的涼爽山風一吹,她很快便明白自己此刻所處的境地,面上一惱,白瓷般的兩頰染上點點胭脂色。剛想伸手推開蕭煜,卻突然意識到他們這會還在空中,若她這麽一推,自己可就要掉下去了,只得堪堪收回了手,貝齒緊咬,暫不做旁的打算。

蕭煜武功似乎比溶月想象得還要高出不少,即便是帶著她施展輕功也是身輕如燕,偶爾在樹枝上一點落一落腳,又飛快地往山頂去了,仿佛如履平地一般。

行了一會,溶月只覺耳邊風聲漸小,她舒一口氣,探出頭一看,果然此刻他們已經到了楹山山頂,四處望去,一片開朗壯闊的山林景色。

蕭煜落在地上,松了箍在她腰間的大手將她放了下來,“郡主,到了。”

溶月咬了咬櫻紅的下唇,一雙美目水波盈盈緊緊地盯著他,如同初生的小豹子一般帶著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語中帶了一絲質問的意味,“王爺把我帶到山上來做什麽?”

蕭煜但笑不語,只沖著她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跟著自己往山頭那邊去一些。

溶月不甘心這麽聽他的話,卻又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遲疑片刻,還是咬著唇委委屈屈地跟著過去了。

蕭煜展顏一笑,極目遠眺,語聲溫潤帶了一絲暖意,“郡主快看,夕陽要落山了。”

溶月暫時放下其他心思,扭頭朝遠處望去,果然瞧見不遠處一輪夕陽在山巒之間若隱若現,天邊絢爛的流霞艷紅如火,夕陽的光芒將眼前所有的景致都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色,熠熠生輝,遠處殘陽似血火,近處層林盡染。一副夕陽群山圖就這樣緩緩在她眼前展開。

溶月感嘆萬分,只覺眼睛都不夠用了,不由感嘆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過了一小會,夕陽漸漸隱入群山之中,四周慢慢消退了耀眼的光芒,而方才還一片紅彤彤的世界也隨之冷卻了下來。最終那一輪白日徹底沒入山谷之中,周遭的一切又重歸寧靜,夜幕也開始籠罩了下來。

“郡主覺得好看嗎?”

“嗯?”溶月正沈浸在驚嘆中,聽得蕭煜的問話,轉了頭看去,“王爺是特意來帶我看日落的?”

蕭煜點了點頭,一掀衣袍隨意在地上坐了下來,修長筆直的左腿微微曲起,手搭在膝蓋之上垂下來,閑閑地看向溶月,衣袖上的並蒂蓮花泛著銀色的光芒,華彩耀人。這動作,換了旁人來做,必然顯得粗俗不堪,在他做來卻是行雲流水般好看。

溶月遲疑了一瞬,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隨手扯了根野草在手中纏繞著,襯托得手指潔白如新剝的嫩菱一般。

“本王見郡主這兩日查案太過勞累,便想著帶郡主來看看日落轉換一下心情。”他微微挑眉一笑,“如何,郡主有沒有覺得心中開闊不少?”

此時有涼爽的山風拂面而來,帶著山林特有的青草氣息,果然讓心中的郁結之氣都一掃而空。

溶月眼眸晶亮,臉上歡喜之色難掩,她點點頭,認真道,“很漂亮,我很喜歡。”

蕭煜勾了勾唇,轉了目光眺望遠方,眼中神色朦朦朧朧似籠了一層江南煙雨時節新起的薄霧。溶月不經意側頭,看見他眼中閃爍著的點點寂寥,不知為何,心中一悸。

“王爺……經常來這裏看夕陽?”她斟酌著出聲問道。

蕭煜沈沈開口,聲音中有著一絲難掩的涼意,“父皇還在世的時候,每年都會帶本王來行宮避暑。那個時候本王最喜歡在黃昏之際,來山頂眺望遠處的夕陽。父皇去世之後,本王再也沒有來過臨朔行宮,也再也沒有來這裏看過夕陽了。”

他的語聲清幽,帶了些似有若無的悵然,溶月望著蕭煜精致如精心雕刻的側顏,心中一時感觸萬分。這個時候,似乎任何安慰的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似乎感受到氣氛冷卻了下來,蕭煜收回目光看向溶月,勾唇笑笑,“郡主若喜歡這裏,日後也可以常來。這裏位置偏僻,沒有多少人知道。”

溶月聳一聳肩,語聲清脆,“我可沒有王爺那麽好的輕功,這麽高的楹山,等我累得半死爬上來的時候夕陽怕是早就已經落山了。”

蕭煜也跟著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薄薄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兩人又在地上坐了一會,都不曾出聲,可空氣中流淌的氣氛卻是無比寧靜祥和,溶月只覺這兩天浮躁不安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等到天色完全黯淡下來的時候,蕭煜站起身來,微微拍了拍衣袍,又伸出修長的手遞到了溶月面前。他的手指節修長,肌膚細膩玉白,並不像習武之人的手。

溶月遲疑著將手伸了出去。

蕭煜握緊她柔弱無骨的小手,微微用力將她拉了起來,溶月臉一紅,忙低頭趁著夜色掩了下去,假裝垂首拍打著身上的草屑。

“郡主,時候不走了,下山吧。”蕭煜言笑晏晏地望著她,向她走近了一兩步。

溶月知道他還是想像上來時那般用輕功把自己帶下去,可她總有些不太好意思,剛想拒絕,眼光觸到蕭煜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在無聲地告訴她這麽高的山光憑兩條腿走下去是要走一整晚的。

罷了,反正受累的也是他,溶月心中想通,面上便不再流露出拒絕的神情。

蕭煜看得真切,長臂一伸,又攬住了她的纖腰把她帶入了自己懷中。兩人隔得太近,溶月壓根不敢擡頭看他,只漲紅了臉像個蝸牛一般蜷縮在他的胸前。

“走了。”蕭煜俯身靠近她的鬢邊,低聲道,吐氣如蘭。

溶月呼吸一滯,面上飛快地泛起一抹紅霞。

瞧見她小巧耳墜上飛起的胭脂色,蕭煜不再逗她,斂神施展輕功順著來路下了山。到了山腳,剛一落地,溶月便慌忙退後幾步,離開了他的懷抱,只覺全身灼燙得似乎要燒了起來。

她用手背沁了沁通紅的臉蛋,試圖能冷卻下臉上的熱度。

蕭煜眉眼間染上點點笑意,面上只作不知,語氣如常道,“走吧,郡主,本王送你回聽泉居。”

溶月懊惱地擡腳跟在他身後,腦中還有些混沌,不明白事情怎麽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此時前邊的蕭煜卻突然頓住了腳步,溶月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不查,“砰”的一聲撞了上去,他厚實的後背把溶月撞得生疼,不由捂著自己撞痛的鼻子想要出聲抱怨。蕭煜卻眼疾手快地搶先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小聲道,“噓,別出聲,前面有人。”

見溶月瞪大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會意點頭,蕭煜才將他的手放了下來,溶月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豎起耳朵聽起前邊的動靜來。

果然遠處有窸窸窣窣的人聲傳來。

他們此時正處在後苑的西南角上,再往前邊走一走便是妃嬪們的住所。蕭煜帶著她隱在一棵樹後,因著這邊並未點燈,所以從別處望向這邊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並不會料到這樹後竟然藏了兩個人。

“五皇子請讓開!夜深了,小女子該回房了。”有忽高忽低的聲音傳來,斷斷續續飄入溶月的耳中。

聽到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溶月不由瞪大了雙眼,面帶困惑,這聲音……居然是沈汐雲的。這麽晚了,她還在這裏做什麽?

蕭煜自然也聽到了,微微蹙了眉頭。

“聽說沈小姐下午被婉貴人召去了,居然這會才離開,沈小姐同婉貴人可真是相談甚歡啊。”蕭梓琛輕佻的聲音跟著響起。

沈汐雲和蕭梓琛?他二人怎麽湊到一塊去了。

耳畔話音落定,空氣中有一段短暫的寂靜,似乎並未聽到沈汐雲的回話,想來是不屑於搭理蕭梓琛罷了。

蕭梓琛卻並不氣餒,又道,“沈小姐看上四皇兄了?還是婉貴人看上你了?”

黑夜中沈汐雲咬牙切齒的聲音又響起,“五皇子,請您讓開,不然我可要叫人了!”

蕭梓琛似乎像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般,呵呵低笑了幾聲,語氣中含了一絲得意猖狂道,“沈小姐想叫盡管叫好了,引來了人,見你我孤男寡女月下獨處,壞的可是沈小姐的名聲。”

孤男寡女月下獨處,溶月聞言不自在地動了動脖子,這詞……似乎形容她和蕭煜更為貼切啊。

這心思剛起,溶月趕緊搖搖頭,把這不該有的想法給壓了下去,只凝神靜氣繼續聽著他們的談話。

“五皇子究竟想要做什麽?!”沈汐雲嬌斥道,帶了濃重的不耐。

“本宮想要的很簡單。”蕭梓琛頓了頓,重重吐出一個字,“你——”

又是短暫的沈默。

接著卻聽到沈汐雲輕靈的嗤笑聲在空中蕩漾開來,她不怒反笑道,“五皇子也是這麽哄我四妹妹的嗎?”

“沈四小姐?”蕭梓琛頓了頓,問話中帶了一絲試探,“本宮不知沈小姐提沈四小姐是何意?本宮心悅的人是你。”

沈汐雲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又是一聲嗤笑傳來,“五皇子和我四妹妹那點事,我可是知道得很清楚,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五皇子也不用藏著掖著了。”

蕭梓琛一嗆,默了默,又惡狠狠道,“那又怎麽樣,本宮現在只想要你!”

沈汐雲嬌笑一聲,柔聲道,“那小女子想問問,五皇子看上我什麽了?”

蕭梓琛卻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沈汐雲接著道,“我來替五皇子回答吧。我四妹妹不過是庶子之女,身份地位不高,娶了她,她的母家於五皇子沒有半點助力,這麽說來從前種種,五皇子不過與她逢場作戲罷了。”

蕭梓琛冷哼一聲,卻並未反駁。

沈汐雲清泠的聲音又響起來,“五皇子現在之所以看上我,不過是看上我戶部尚書之女的身份罷了。可是五皇子難道不覺得,要論身份地位,有個人比我更合適嗎?”

“誰?!”蕭梓琛來了興致,冷然發問。

“明珠郡主沈溶月。”

盡管早有預料,這會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她口中冷不丁說出,溶月還是手下一緊,眼中蹦出熊熊怒火。沈汐雲,你可真是處心積慮想把我拉下水啊,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她斂下心中的怒火,接著屏息聽他們繼續談話。

“她可是父皇親封的郡主,本宮若是能求輕易娶到她,又何必找上沈小姐你。”蕭梓琛話語中隱了一絲不屑。

沈汐雲語聲一滯,很快又嬌笑道,“這是自然。只是……五皇子想得到我七妹妹,誰說只有正大光明求娶這一種方式了?”盡管她刻意壓制著,溶月那麽熟悉她,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不甘和憤恨。

蕭梓琛來了些興致,“沈小姐的意思是?”不正大光明,莫非還想暗渡成倉?

“待鄭昭容的事了,篝火晚會必然會繼續按原定計劃舉行,晚會過後不正是五皇子下手的好機會?”

“你的意思是……”蕭梓琛有些許錯愕。

沈汐雲語調越發柔和起來,帶了一絲蠱惑人心的媚意,“若五皇子同我七妹妹生米煮成了熟飯,還怕她不死心塌地嫁給你嗎?到時候五皇子想要的,不都盡在你的掌握之中?”

蕭梓琛“嘖嘖”兩聲,“果然是最毒婦人心,明珠郡主……她可是你妹妹。”

沈汐雲冷哼一聲,“我把她當妹妹,她又何嘗把我當姐姐。”話畢,又不耐煩道,“怎麽?五皇子可是不敢?若是不敢,方才那番話只當小女子沒說過。”

“你待怎麽做?”蕭梓琛沈吟片刻問道。

“到了那日……”沈汐雲聲音漸低,後面的話語便聽不真切了。兩人咬了一會耳朵,便聽得蕭梓琛撫掌笑道,“沒想到沈小姐外表這般柔弱,卻有這等狠辣的心思。”

沈汐雲冷哼一聲,“我是怎樣的人,便不牢五皇子費心了,五皇子篝火晚會那日就做好準備,好好照計劃行事吧。”

說完,兩人又嘀咕了幾句,這才散開了。

天上半輪明月,被層雲遮住。不一會,雲朵漸漸飄走,銀色月光開始覆滿大地,照在溶月臉上,月色下,她的眸光刀鋒般寒氣逼人。

樹後的溶月全身發冷,瞳孔緊縮,腦中不斷回響著方才沈汐雲與蕭梓琛的對話,不由怒火中燒。沈汐雲!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來!你如何算計我的,我會一一算計回去!

蕭煜察覺到她身子的緊繃,微微低了頭看向她,“郡主,你沒事吧?”

溶月搖搖頭,攥了攥拳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漸漸冷靜下來。

蕭煜看一眼方才人影消失的方向,聲音中含了冷厲,“沒想到沈府二小姐,居然有這麽狠毒的心思。”

溶月冷哼一聲,似乎對她頗為不屑。

蕭煜俯首看著她正色道,“郡主打算怎麽做?”

溶月握著的拳頭緊了緊又松開,如此反覆了幾遍,她才長籲一口氣,一字一頓道,“自然是,將計就計!”

蕭煜一楞,旋即唇畔綻開一抹淺淺笑容。

“王爺既然都知道了,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上,便幫溶月一個忙吧?”

“郡主請說。”蕭煜頷首,被她話語中“往日的交情”幾個字吸引,眉微挑,眼中興味閃過。

“王爺附耳過來。”溶月沖他微微一招手,笑得狡黠。

蕭煜依言俯身,溶月踮起腳尖在他耳畔低低說了幾句,蕭煜聽罷不由笑道,“郡主可真是好計謀。”

溶月鳳目輕垂,唇畔笑意緩緩綻開,夜色中,她的眼眸如同夜空最閃耀的星辰。

翌日,溶月用過早膳,便坐在暖閣裏的青玉書案前分析起案情來。她將先前自己推理出來的作案經過一一寫在了紙上,字跡算不上娟秀,但字中自有一番龍飛鳳舞的意蘊在。只因溶月並不喜那中規中矩的簪花小楷,所以習的是前朝衛夫人的清穆體,衛夫人善書法,昭文帝曾誇其字體“碎玉壺之冰,爛瑤臺之月,宛然芳樹,穆若清風。”因此人稱清穆體。

她一邊在紙上塗塗畫畫,一邊緊緊盯著紙上每一個細節,唯恐錯過了什麽。

“郡主,先喝杯茶吧。”玉竹端著泡好的凍頂烏龍進得屋子裏來,將白瓷繪魚戲蓮葉茶盞置於她面前。

溶月伸手將茶盞接過,目光仍舊黏在紙上並未挪動半分。她隨手將茶盞蓋揭開,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不料喝得有些急,有幾滴水珠子濺了出來,落在宣紙上的“羽林軍”三字上,墨跡在眼前緩緩氤氳開來,像綻開了一朵墨色的小花。

溶月懊惱地將茶盞放下,突然,她盯著那“羽林軍”三字的眸色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麽,站起來急急忙忙吩咐道,“快,玉竹,快幫我更衣,我要去找王爺。”

玉竹不知發生了什麽,見此,慌慌張張去櫃子裏頭拿了件月牙白素面短襦高束羅裙出來伺候著溶月換上。

“郡主,您可是發現了什麽?”

溶月興致盎然地點了點頭,眼中亮色灼然,她換好衣服道,“發現了一點之前想不通的地方,讓雲苓留在聽泉居,你跟我過去吧。”

“是。”玉竹應下,先下去找雲苓交代好了,這才隨著溶月出了門。

今日依舊是晴好的一天,天空萬裏無雲,陽光透過樹蔭,絲絲縷縷灑在庭院中。溶月出了聽泉居,帶著玉竹徑直往碧霄院去了。

此時的碧霄院內。

“王爺,亦寒已經出發去查您交代的事了。”恭謹立於蕭煜面前的是一身褚衣的亦風,眉目清朗,臉上有難得的肅然神色。

“好。”蕭煜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叩擊著紅木高幾的桌沿,眼中是若有所思的神情,深茫不見底。

望著自己主子深不可測的神情,亦風終究是有些按捺不住,出聲問道,“王爺,此事真的是那人所為?”

蕭煜叩擊的手指停頓了一下,語聲淡淡,“本王也不確定,一切等亦寒傳回來消息再說。”

亦風點點頭,突然耳朵動了一下,神色一凜,“王爺,有人來了。”

蕭煜自然也聽到了,唇邊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你先退下吧,註意時刻關註那邊的情況。”

亦風應諾退了下去。

溶月到了碧霄院時,蕭煜剛好從房中出來。溶月一楞,立在院中揚起小臉看著他,“王爺也要出門?”煦暖陽光下,她的眉目逆了光影,看不真切,卻仍有一種秋水為神光艷逼人的感覺。

蕭煜噙了笑意搖搖頭,“沒有,只是知曉郡主來了。”

在他這幾日時不時的言語加美色雙重撩撥之下,溶月已經沒有先前那般羞澀皮薄了,聞言也只是展顏回以一笑,微露貝齒,“王爺可真是耳聰目明。”

蕭煜走下臺階,“郡主找本王可有什麽事?”

“我想通了!”溶月彎了眉眼,笑得開懷。

蕭煜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眼角,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我們不是一直沒搞明白為何兇手會放棄制造鄭昭容自縊的假象轉而匆忙勒死了她嗎?那是因為——”她頓了頓,看向蕭煜,眼中帶了些灼灼的亮色。

蕭煜一楞,很快便明白過來她這是想要自己出聲發問,不由失笑,還真是個小姑娘。便順從地配合問道,“因為什麽?”

溶月這才得意地露齒一笑,齒如瓠犀神情開懷,“因為當天羽林軍的交接時間臨時有了變動。”

“臨時有了變動?”

“對。”溶月肯定地點了點頭,“羽林軍營衛離東苑的小樹林並不遠,是羽林軍執勤交接的必經之地。我已經打聽過了,那日因特殊情況,本該申時三刻交接的時間卻提早到了申時二刻,正是鄭昭容遇害的時候,這麽說來,是兇手行兇之際聽到了林子外羽林軍巡邏的聲音,深恐鄭昭容發出求救聲被人發現,這才匆忙將她勒死了。”

蕭煜點了點頭,讚同道,“郡主所言頗為有理。”

“所以兇手一定很熟悉羽林軍各小隊的交接時間,我推測,兇手在案發前一定曾找途徑打探過羽林軍的換班表,所以我想請王爺陪我走一趟羽林軍營衛。”

“好。”蕭煜自然不會拒絕,隨著她往羽林軍營衛去了。

羽林軍營衛位於後苑東南角,一溜的磚瓦平房,普通侍衛自然睡的是大通鋪,昨晚執勤的侍衛累了一天,這會還在房中睡覺,整個營衛裏靜悄悄的。

蕭煜和溶月此次前來,因為並未提前知會,所以還沒有人得到消息。

這時,靠裏處有一扇門“吱呀”一聲開了,有個光著膀子的男人從裏頭打著呵欠走了出來,手裏還拿著個木盆,想來是去院中的井邊打水的。

溶月瞧見那人衣衫不整的模樣,慌忙別過臉去站在了蕭煜身後。那人聽得動靜睡眼惺忪地低頭轉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金絲雲紋黑靴,做工精致華美,他楞了楞,慌忙揉了揉眼睛往上看去,待看清蕭煜俊朗的面容時,手中木盆“當啷”落地,傻了眼結結巴巴道,“王……王爺……”

蕭煜冷然吩咐,“先進去把衣服穿好再出來。”

“是是是。”那人忙不疊應下,小跑著進了房間,頃刻間房間裏便傳來一陣沸反盈天的吵鬧聲,看來大家都得到了蕭煜來的消息。

很快,房門便被拉開,十來個睡眼朦朧的男人提了褲腰帶跑了出來,溶月見此,臉更紅了,玉竹更是驚的輕呼一聲,那些個羽林軍侍衛這才意識到這裏還有姑娘在,忙轉過身手忙腳亂地將衣服整理好。

溶月等身後窸窣之聲停了,這才敢轉過身去,方才沒看仔細,現在一瞧,才發現先前那人便是昨日遇到的那個分隊小隊長。

她走到那人面前問道,“你叫什麽?”

“回……回郡主的話。”那人擡頭覷她一眼,臉漲得通紅,很快又垂下頭結結巴巴道,“屬……屬下曲剛。”

“好。”溶月眼風在排成一排的羽林軍面上一掃,清泠道,“我且問你們,鄭昭容被害前幾日,有沒有人曾來打探過羽林軍每日的交接時辰?”

大家一聽,面面相覷,都紛紛搖頭。

“沒有?”溶月皺了眉頭。“你們再好好想想,無論什麽人,宮女也好內侍也好,或者是哪個宮裏的主子也好。”

曲剛聽得溶月這話,微微一驚,宮裏的主子?郡主這是在懷疑……他趕緊搖了搖腦袋,將腦中多餘的想法給驅逐出去,不該自己管的事情便不要去管,不然在這宮裏頭,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見大家仍是搖頭,溶月微微洩了氣,本以為這定然是個突破口的,沒想到線索又在這裏斷了。

見她失望的模樣,蕭煜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溶月聞言詫異擡頭,眼中秋水流韻,眼眸如黑曜石一般閃亮。

是啊,她為何沒想到這一點?!

正在此時,院門卻被推開了,眾人紛紛朝門口看去,進來的原來是喬源。

喬源一推開院門,瞧著院中這陣仗,楞了楞,眼光掃到蕭煜和溶月,忙快步上前來行了一禮。

“屬下見過王爺,見過郡主。”

蕭煜微微點頭,示意他不用多禮。

“喬執戟這麽早去哪裏了?”溶月淺笑晏晏,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喬源。

想來他今日不當值,所以換下了平日裏穿的羽林軍盔甲,只穿了一身天青色刻絲暗紋繭綢直綴,腰間吊著一塊翠綠玉佩,垂下長長的瓔珞,這樣看來,也是相貌堂堂,器宇不凡。

“回郡主的話,屬下今日醒得早,便出去走了走。”

溶月點點頭,忽而笑笑,“喬執戟不請我和王爺進去坐坐?”

喬源目露尷尬之色,忙賠了一禮。這院中羽林軍裏就數他的官職最大,招待賓客的職責自然是落在他身上的。現在任溶月和蕭煜立在院中,的確有些招待不周了,忙做了個請的手勢,疊聲道,“王爺,郡主,裏邊請。”

說著,悄然落後二人幾步,低聲吩咐後邊的人趕緊去準備茶水上來,這才跟著蕭煜和溶月進了大廳。

進了廳內坐下,溶月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見四周青瓦白墻,一應器具也十分簡陋,與行宮中主子們的華美住處相差頗大。

此時正好有侍衛端了茶水上來,喬源伸出右手剛待親自端上來,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將右手縮了回去,換成左手給他們上了茶,一邊小心賠笑道,“營衛簡陋,委屈王爺和郡主了,不知王爺和郡主今日前來有何吩咐?”

蕭煜不出聲,臉上依舊是淡然的表情。

溶月則緩緩地吹一口茶盞中的熱氣,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之後,這才將茶蓋合上,清冷明澈的目光瞟到喬源垂在身側的右手之上,聲音清脆,“喬執戟的右手怎麽了?”

喬源的瞳孔幾不可見的緊縮了一下,聞言伸出右手來挽起袖子道,“前幾天練箭時不小心被箭矢的箭頭給劃傷了手背。”

溶月瞥眼一瞧,只見他手背上果然有幾道新的劃痕,傷口深而直,似乎所言非虛。

溶月“哦”了一聲,又喝一口杯中的茶水,不緊不慢道,“喬執戟日後當註意些,這宮中的守衛可還要靠你們吶。”

喬源低頭應下,“謝郡主關心,屬下明白。”

溶月便又道,“羽林軍換班的時辰表,什麽人有途徑得到?”

喬源怔了怔,方道,“羽林軍換班的時刻表已沿用許久,想來只要有心,所有人都能得到吧。”說完,又垂了眸,一臉恭謹。

溶月又問了幾句,見問不出什麽來了,這才悻悻地拉著蕭煜離開了。

“王爺,你方才說,兇手有可能是羽林軍的人,可照方才喬源的意思,似乎人人都有可能打探到他們換班的情況啊。”

蕭煜不置可否地笑笑。

這時,身側的玉竹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溶月詫異回望過去,“玉竹,怎麽了?”

“奴婢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玉竹擰著眉頭道。

“什麽情況?”溶月聞言眼神一亮,緊緊地盯住她。

“方才喬執戟身上帶著的那塊玉佩上打了個絡子,奴婢瞧著那絡子的手法,似乎與鄭昭容房中那扇套上的攢花眉心絡子出自同一人之手。”

“什麽?”溶月大驚,追問道,“你確定嗎?有沒有看錯?”

玉竹肯定地點了點頭,“奴婢未入侯府之前,跟著繡娘學過幾年刺繡,繡娘曾向奴婢提過這種打絡子的手法,這是先前冀州有名的繡娘公孫大娘所獨創的,鄭昭容之前也是居冀州,很有可能曾向公孫大娘學過也說不定。”

“你是說,喬源身上那塊玉佩,很有可能是鄭昭容送給他的?”一個女子送一個男子玉佩,不是定情信物又是什麽?

難道之前鄭昭容私會的神秘人便是喬源?鄭昭容想同喬源斷了關系,喬源不肯,因愛生恨便把她給殺了?這麽說來,方才他手上的傷的確有些可疑,有誰射箭會被箭頭傷到手背的?保不準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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