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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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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正在整合重組,不知道需要多久,不知道最後會怎麽樣。

維克多留在靈魂中擔任守衛的靈魂碎片已經算是獨立存在,和塔砂的龍翼之軀不一樣,彼此的記憶、狀態本該互不連通,如今地下城之書卻莫名其妙地說出了分身聽到過的內容。

兩個不大不小的異常一塊兒出現,變成一個讓人皺眉的隱患。

最年長的梅薇斯也對地下城與惡魔缺乏了解,倒是有一位名叫韋伯斯特的法師對此有些猜測。他自我介紹為“白堊學院的傳承者”,說這支傳承長久以來一直深淵的先行軍有所研究。

“地下城自成體系,獨立於魔災其他魔物大軍之外,又時常成為領主等級高階魔物與深淵皈依者的大本營,它被認為是最富有效率的深淵作戰單位之一。”韋伯斯特翻開一本古舊的手抄本,指出相關部分,“雖然所需契機依然不為外人所知,但重組對於地下城本身來說並不是壞事。地下城有著最能適應環境的魔理機制,如果您允許,我希望能到親眼觀測重組過程的殊榮。”

他描述地下城的方式,像動物學者談論自己的研究對象——還是已經滅絕了的那種。盡管這位幹瘦的老先生說得文雅有禮,他渾濁的雙眼中還是放射出了令人無法直視的渴望之光,讓人覺得不讓他研究一下都於心不忍似的。

韋伯斯特已經九十多歲了,不用魔法鏡片就看不清東西,拿著書的手哆嗦得讓人提心吊膽(那本手抄本看上去比他老數十倍,經不起任何摔打),看上去一陣大風就能把他撂倒再吹起來。當初這位小有資產的圖書管理員帶著一馬車的藏書來到塔斯馬林,拒絕他人幫忙,堅持要親自把書一本本拿下來登記,造成了那個入境窗口的大堵塞。可想而知,工作人員一臉崩潰,只差跪下來叫他祖宗。

“白堊學院?啊哈,白堊平原上那堆人。”維克多在旁邊嘲弄道,“什麽‘深淵研究者’,明明就是深淵信徒。”

從老人家手腕上的邪異紋身與對待偷書賊的手段看(老天保佑那人的皮),這人絕對不是個學者型白袍。

忠誠的深淵信徒已經和他們的主子一起完蛋,那之後出現的白堊學院只會來自深淵崇拜者當中的叛徒。那又怎麽樣呢,地下城收容白袍和黑袍,迎接亡靈法師和女巫。

那位最年長的陰影女巫對地下城的重組毫無概念,她只提醒塔砂當心惡魔。“有問題就先解決掉,反正你永遠猜不到惡魔有什麽詭計。”她十分光棍地說,一點都不忌諱承認自己腦子不太好(“拜托,女巫靠感知和魅力吃飯哎,我又不是法師!”),末了又蠢蠢欲動道:“要不讓讓我試試?我對付惡魔有些獨家秘方。”

“比如說?”塔砂可有可無地問。

無名女巫用甜蜜的聲音描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恐怖故事,說到激動處影子都纏上了塔砂的腳,像很多根毛茸茸的尾巴。她摩拳擦掌地問塔砂意下如何,仿佛剛才只說了個家常菜譜,塔砂撕開她纏上來的影子,不用半秒考慮便客氣拒絕。

維克多真該為此感激涕零。

新加入地下城的施法者也好,他們帶來的藏書也罷,沒有任何一樣能解決塔砂的疑惑。她不是一座典型的地下城,維克多也不是人類常見的中層惡魔,到最後,兩個問題的答案都不得而知,無果而終。

“你看起來倒不怎麽著急。”塔砂對維克多說,“就不怕被你的後手頂替?”

發現自己的問題時維克多也一臉懵逼,可在聽過了塔砂的猜想後,他迅速接受了事實,該幹什麽幹什麽,仿佛一點都不為此操心。塔砂完全不認為他是聽天由命的性子。

“說不上頂替不頂替。”維克多說,“反正兩邊都是我。”

“都不會主導權之類的東西產生競爭嗎?”塔砂奇道。

“會融合啊。”維克多坦然地說,“當初怎麽分割出去,匯合後就會怎麽融合,兩部分合為一體,一個靈魂哪來誰主導的說法?”

塔砂發現自己和維克多好像在雞同鴨講。

“你們已經分裂開了。”她試圖說明白,“當時你不知道我和他說了什麽。”

“但我能猜出他——‘我’——大概會做什麽,而且我猜對了。”

“我能把瑪麗昂會做的事猜得八九不離十,不代表我們倆就是一個人。”

“的確……這不是問題的重點!一杯水倒進不同杯子裏依然是那杯水,匯合時也一樣,所以你為什麽會有這種被軀殼綁定的思考方式?我還以為主物質位面生物才有這樣的局限性。”維克多嘖了一聲,“你明明也可以任意分割出部分靈魂,放在不同的軀體當中,難道你會跟那些你爭搶主導權嗎?”

“但我們是連通的,屬於同一個時間,同時存在。”塔砂反駁道。

不同軀殼像不同的容器,只是放在不同容器中的靈魂依然彼此聯系。比起倒進不同杯子的水,塔砂操縱不同軀體的時候,可能更像把手放進布偶當中——只不過手上也長了腦子而已。

維克多的靈魂分裂方式卻是將一壺水倒進別的杯子裏,不僅如此,還將杯子放進了冰箱。在外面的水加了鹽加了糖然後在火上煮了一圈,這時候在把冰箱裏的杯子拿出來,那杯冰塊與如今的半壺水,還能被當成一樣的東西嗎?

如果把人看成四維生物,過去某個時間段的切片與最近時間段的比較,是否能算一個人?經歷可以改變人的想法與性格,越活得長久,後天影響越大。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構成的?“我”是誰?這簡直是個無解的哲學問題。

要是讓塔砂來回答,她大概會說“此刻的我就是我”。哪怕有輪回轉世,她也不認為前世或來生的她是她自己,活要活在當下。

“等融合之後,我們自然也會連通,共享這段時間不連通的記憶。”維克多說,“我分裂過很多次也融合過很多次,這不是什麽大事。”

“融合後會更像哪邊?”塔砂問,“取決於什麽?靈魂的質量?力量?誰是原來的本體?”

“無論我們融合不融合,契約都安然無恙,你怎麽著都是我的主人——靈魂契約就這點不好。”維克多嘆了口氣,“你到底在糾結什麽?就這麽舍不得我嗎?”

他嗤嗤笑著,用那種“哈哈哈我在開玩笑”的口吻。但塔砂一言不發,維克多漸漸笑不出來了。書頁扇動了一下,看上去不太自在。

“沒什麽好擔心。”他嘟噥道,“反正我又不會因為融合消失。維持原狀也好,能找到一些靈魂融合修覆也好,每個我都一樣。會對同樣的事情感興趣,會憎恨一樣的東西,會喜歡上一樣的……”

他越說到後面聲音越低,最後還嘩啦啦翻頁,翻頁聲比說話聲還大。氣氛變得相當奇怪,搞得塔砂也覺得不太自在,有種發現了什麽的手足無措。她沈默了一會兒,說:“我的意思是,我不見得會習慣今後的你啊。”

地下城之書沈默了一會兒,砰地合上了。

他不僅合上了,而且類似腰封的皮帶刷地環書繞了好幾圈,打了個結,再打了個死結,要是還在書架上搞不好會自己蹦到最高層。鏈接中輻射出海量的惱羞成怒,搞得塔砂在輕度同情和十分好笑之間徘徊,忍不住摸了摸書頂。

“走開,讓我一個人呆著。”維克多陰沈地說。

塔砂拒絕走開,原地拆書,她解一圈維克多就重新繞一圈——一本書努力給自己安包裝的場景太過滑稽,以至於任何擔心都無法維持下去。塔砂笑起來,她在維克多的抗議聲中將後者打開,覺得自己在強行擼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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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帝國的軍隊又一次組織了進攻。

魔力核心像個破舊的鍋爐,勉強恢覆到可以使用的程度,帝國根本不敢讓它開足馬力直供火車。另一種方式是以魔力核心灌裝魔石,類似史萊姆的點石成金,或者地球上灌裝蓄電池。輕型飛艇在人類的土地上升空,與其說是空中主力,不如說在給地下的步兵掠陣。

相當出乎意料的是,這場等待已久的進攻,無論從規模上還是力度上,都遠遠不能與希瑞爾將軍的那一次相比。

看上去氣勢洶洶的軍隊沖進塔斯馬林州的邊境,塔砂布置在那裏的軍隊回擊,雙方短暫地接觸了一下,帝國軍便幹脆利落地撤離。滿腔熱血準備好將來犯者趕走的士兵們摸不著頭腦,軍官們只當這是第一波試探性攻擊,命令所有人嚴陣以待。然而,無人機和間諜傳來相同的消息,沒有第二波了,帝國的軍隊已經撤退。

這一次的領軍人物是諾曼將軍,老油條鴿派。這一場攻擊比塔砂預計中的大戰早,與其說準備完全,不如說迫於壓力——生死存亡之際高層們意見相同,等局勢緩和下來,不同派別提出了不同意見,幾乎每天都有會議,每場會議都吵成一鍋粥。地下城的宣傳一刻不停,策劃已久的間諜戰局勢大好,想阻止偷渡得用雷霆手段,而使用雷霆手段又會讓該區域的人心更加動蕩不安。要想解決內部的矛盾,將之轉移給戰爭,無疑是常見手段。

不過塔砂也沒想到這一戰會如此虎頭蛇尾,她還以為帝國準備搞一場漫長的拉鋸戰,以此重新讓人們同仇敵愾。

很快,塔砂明白了他們有什麽打算。

就在那場打鬧似的戰鬥後一天,元首在都城發表了演講。

“公民們!自從那一次讓人震驚的誣蔑之後,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他站在都城的鐘樓之下,沈痛地說,“如諸位所知,來自深淵的異種已經入侵了我們的埃瑞安,這些邪惡生物從東南角的大地之下出現,用非人的邪惡占領和欺騙了許許多多不幸的人民。埃瑞安東南方的明珠瑞貝湖已被占據,乃至整個塔斯馬林州都已經被汙染,他們占據了人類的帝國,屠殺帝國的公民,玷汙帝國的女性,欺騙帝國的孩童,讓他們認賊作父,竟認為與異種共棲一地是正常的事情了!如果讓那些惡魔同黨繼續下去,我們的埃瑞安會變成什麽樣子!”

接下來是大片引古證今,從千年前人類被壓迫,到五百年前人類被壓迫,到三百年前人類被壓迫,到兩百年前人類被壓迫……如果人類的遭遇真的像這位領袖說的一樣,理論上埃瑞安現在應該沒有活人了才對。

“換做一年之前,我會呼籲公民們投入一場為了人類而戰的偉大戰爭。讓我們從邪惡的異種手中奪回我們的土地吧!我會毫不猶豫地這樣說,這是一場關乎人類安危的榮耀與生存之戰,我們理應拿起手中的刀劍!”元首痛心疾首地說,“然而,邪惡的異種竟然買通了不堅定的看守,摧毀了我們的能源!”

那些並不清楚什麽武器需要什麽能源的聽眾,在氣氛感染下也憤怒了起來。

“我們的武器因此失去了作用,所以只能憑著血肉之軀作戰的士兵們。沒能將那些將靈魂賣給深淵的邪惡生物一舉殲滅。但是!我們絕不會屈服!”元首說,“無數次交戰在諸位看不到的地方進行,我們在暗中挫敗了異種的無數次進攻,這才讓諸位公民們安然無恙,乃至根本不知道,那些偉大的戰士們為了埃瑞安多少次浴血奮戰。就在昨天,我們進行了一次全面進攻,全部力量都被投入其中,為了不可被侵占的帝國而戰!公民們!安全地呆在腹地的諸位!你們是否也看見了遠方不屈的飛艇?”

這下塔砂總算明白,為啥能源緊張這麽緊張的當口,輕型飛艇還是在整片埃瑞安帝國領土上空轉悠過一圈了——敢情它們的主職就是轉上一圈。

接下來元首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場慘烈的戰爭,關於英勇的士兵如何奮勇作戰,一路勢如破竹,高歌猛進,把塔斯馬林州的異種打得抱頭鼠竄,幾乎跳入海中。當然,因為塔砂這邊不夠配合,沒有主動跳下海,這故事還有轉折。伏筆在開始已經埋好,能源不夠,因為過去異種的邪惡伎倆,武器在最後熄火,偉大的帝國軍隊功敗垂成。

該故事生動活潑,情節曲折豐富,這份演講稿的撰寫者可真有當說書人的天分。要是讀給真正參與了昨天戰鬥的地下城方士兵聽,他們多半會聽得一楞一楞,乃至拍手叫好——畢竟,改編到這個地步,根本聽不出故事原型。

這並不是一場哀兵必勝的戰鬥動員。

“換做百年之前,我們將征集整個帝國的士兵,背水一戰,哪怕拼到只剩最後一兵一卒。”元首這樣說,“然而現在,埃瑞安帝國已經不可動搖,人類已經是當之無愧的世界之主,萬物之靈!應該害怕的不是我們,而是他們!時間過得越久,被鉗制住的他們便越動搖混亂,而已等到我們的能源修覆完畢,我們就能輕易殺入異種盤踞的城市,不費一兵一卒,將那些嚇破膽的邪惡生物消滅掉,如同擊落驚弓之鳥!”

恰恰相反,這是一場“不戰鬥動員”。

人心浮動的帝國高層與軍隊,暫時不想打了。

元首慷慨激昂地講述了一大通廢話,以此顯示這一次停戰是眾望所歸,是人類的勝利與仁慈,是對士兵與百姓們的人道主義。他聲稱現在最重要的是修覆能源,招募“過去被誤解的法師”,對抗東南方滿是謊言的宣傳手段。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總結一下,其本質等同於逃跑前放下“有種給我等著”的狠話。

“公民們,東南方的夜幕已經落下。”最後元首這樣說,“但黑夜總是暫時的,在太陽升起之時,它註定被驅趕得無影無蹤。為了美好的世界,讓我們暫且忍耐。”

“夜幕演說”最終成為了地下城勢力與埃瑞安帝國的對峙開始的標志。

才怪。

元首的演說傳遍了整個都城,而後以報紙和宣傳公告等方式向埃瑞安帝國各處擴散。只是在全國人民都聽說並接受之前,新的大事件在邊境處爆發。

屬於東南方的飛艇飛了起來。

比輕型飛艇乃至巨鯨飛艇更加視覺效果驚人的飛艇們,成群結隊飛來,還印著代表塔砂方的標志——它之前一直被印在無人機與投放的宣傳單上,埃瑞安帝國的居民們已經對此相當熟悉。邊境的軍方與居民目瞪口呆地擡著頭,看著天空中慢慢飛來的龐然大物。

在黑雲向這邊蔓延時,人們聽見了機械發出的轟隆聲。

地下城那方的裝甲車、鋼鐵魔像與炮臺,在飛艇的陰影之下,與飛艇同來。

“他們瘋了嗎?”駐守於此的軍官駭然道,“難道他們真想全面開戰?”

仿佛一枚巨量級炸彈在帝國邊境炸開,軍方所有人霎時間炸了窩。之前去塔斯馬林州溜達過一圈的軍隊,在完成演出性質戰鬥的當天便班師回都城,留下只負責建設防線外加對付偷渡客的駐軍,毫無心理準備,被打了個手足無措。

開玩笑的吧?假的吧?前幾天那一戰不是說沒多少傷亡麽?他們怎麽可能因為這個突然全面攻擊?軍官們驚駭地互相詢問,把眼睛揉了又揉。負責沖在最前面的士兵紛紛罵娘,詛咒那群捅了馬蜂窩後自己跑路的友軍,不少人面露絕望:他們不是坐冷板凳的外圍軍隊嗎,為什麽會面對這樣一支豪華過頭的鐵軍?軍隊倉促地、混亂地集結起來,沒有第一時間沖上去。

首先,目前在此處的軍隊算不上精英,並且毫無心理準備,就像上述解說過的那樣,缺乏拼死一搏的自覺與勇氣。其次,他們的對手,那支鋼鐵軍隊,正勢如破竹地沖開他們建造了一半的防禦。

元首計劃中的“夜幕防線”才剛剛開始建設,畢竟,前幾天還有友軍需要從這兒出去進行一場閉幕演出呢。壕溝不夠深也不夠寬,裝甲車邊步兵攜帶的木板足以讓這支軍隊偷渡。他們經過了地形阻礙,來到木頭制造的半成品隔離帶邊。不需要裝甲車沖撞,鋼鐵傀儡徒手撕開了防線。

想象一下,附近根本沒見過傀儡之威的外圍軍隊,現在是個什麽心情。

塔砂一直擺出防禦的架勢,地下城這邊的確軍隊數量不夠,永遠人手不夠,從出現在埃瑞安舞臺上開始,從未主動發起過一場戰鬥。帝國的專家學者研究了她迄今為止的戰績與行為,一方面確定深淵通道沒有打開,認為塔砂是個異常的地下城,另一方面確信她有著保守的行為模式——很可能還有什麽要命的限制。

或許這些人對地下城乃至巢母有一定研究,但是很可惜,“穿越成地下城的異界現代人類心理學”從來不是埃瑞安的研究學科。

鋼鐵傀儡軍隊正在前行,長驅直入,勢不可擋。裝甲車與步兵的隊伍交叉前行,當守軍姍姍來遲,這些裝備奇怪的步兵就沖了上去。

弩箭還來不及上場,第一批對上的守軍拿著刀槍,面對沖過來的人形士兵心中一喜。至少同樣是人(至少看起來是人)啊,總好過對上可怕的巨大傀儡和戰車吧?就算這些人拿著奇怪的罐子,戴著奇怪的封閉式頭盔,情況又能糟糕到哪裏去呢?守軍們還沒來得及高興完,敵人的罐頭就向他們扔了過來。

罐頭沒落到人身上,它們在地上砸開,爆發出一大蓬白煙。就只是白煙而已,沒有強烈的爆炸或者別的,看上去好像不痛不癢啊——這念頭沒來及成型,便夭折在了士兵腦袋裏。

這是一股什麽樣的氣味?可能是盛夏季節陰暗角落放了三個月的鹹魚,混合著三個月沒洗的襪子,排洩物,臭水溝,不不不這些都太溫柔了。眼前的這股味道,簡直是有型的,仿佛一記強而有力的恐怖重拳,從鼻孔裏一路搗進腦門,從天靈蓋破殼而出。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已經雙膝跪地,連滾帶爬,痛哭流涕。

臭鼬分泌物與一些蒼蠅授粉型的菌類受德魯伊的提取加工,又在匠矮人的工藝下濃縮於罐頭中,彈藥純天然無汙染,勝過生化武器。

在這樣殘酷地進攻當中,這支軍隊如入無人之境。

“要全面開戰,這些人也太少了。”維克多說,“沒打算開打?”

“當然。”塔砂說,“這是和平宣言啊。”

這的確是和平宣言。沒有實力佐證的和平宣言,只會被認為是投降示弱。

地下城一直沒法制造能在戰場上派上用場的軍用飛艇,運載旅客的民用飛艇也夠嗆,可造廣告飛艇沒問題。成群的廣告飛艇飛出了塔斯馬林州,標語寫在身上,傳單從上面灑下來。鋼鐵傀儡踏平一切阻礙,攜帶著大量喇叭,反覆播放的宣言震天響。在催淚彈步兵掩護下,裝甲車的機械臂將簡短的宣言烙在顯眼的地方,履帶痕跡本身就是標語……

在大規模的帝國軍隊前來阻攔之前,這支和平的宣傳軍已經深入埃瑞安到讓人驚恐的地步,沒造成任何傷亡,最後全身而退。他們留下了足夠多的痕跡,從足夠多的人面前招搖而過,以至於他們的存在完全無法被掩蓋或封鎖。

塔砂可沒像元首一樣長篇大論。

她送去的意思非常簡單:塔斯馬林州將選擇和平發展道路,在歡迎各種心懷善意的外來者的同時,主張和平、開放、合作、和諧、共贏。我們不打算掀起戰爭,盡管我們有能力這麽做。

口號是:為了更好的世界。

以“夜幕演說”為引子,“和平宣言”正式拉開了地下城與埃瑞安帝國之間,無硝煙對峙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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