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蕭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遠處的漆黑車身前，站著一個男人，正朝和這邊走過來,他穿著白色襯衫，肩線開闊，深色西裝褲上沒有一絲褶皺，走動的時候腕上的表盤被陽光反射出刺眼的光。

白蕭眼神鋒利，他認出,這個男人是那天在聚會上緊緊盯著虞琛的人，也是在音樂節後被虞琛稱作鄰居的人。

莫名的，他對這個快要走到面前的男人升起了極大的危機感,總覺得虞琛和這個人並不是簡單的朋友關系。

可他現在只是虞琛的假男朋友,好像並沒有立場去追問，於是白蕭只是擡手轉著中指上的戒指,動作急促中帶著緊張。

虞琛卻已經朝著那個男人走了過去,他瞇了瞇眼睛,沒有跟上去，坐在了咖啡廳外的長椅上靜靜等著。

穿流的車輛從虞琛和盛明空的身邊路過，盛明空的眼睛裏此時只能看見虞琛一個人的身影,會在這裏遇見他,純粹的是一個巧合。

不同於聚會上的遙遙相見,站在虞琛面前的時候,盛明空才知道自己是有多麽的思念,心跳的悸動一刻不停，劇烈的聲音在耳邊咚咚作響。

站在車旁從玻璃落地窗望進咖啡廳的時候,他一眼就認出了虞琛，也一眼就認出他身邊的白蕭。

是在約會？

盛明空無法忽略過胸口的抽痛感,他們兩人的距離是那麽的近，說起話時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麽和諧開心，那好像是他永遠也學不會的，和虞琛在一起時，他總是太過沈默，總是讓虞琛也跟著他一起沈默下來。

曾經他以為虞琛和他一樣是安靜的，不愛說話的，可現在看來，只是因為他實在不是一個好的聊天對象吧。

盛明空告訴自己，該走了，他不該在這繼續看下去，像一個偷窺的人一樣緊緊盯著別人，可腳步像是在地面紮了根，直到他們兩人並肩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沒有轉身離開。

陽光曬在肩頭，讓他的額頭出現細密的汗珠，後背處的襯衫已經有些沾在肌膚上了，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他直直地望進了虞琛的眼中，虞琛發現他了。

盛明空突然身體一僵，倉皇地低下頭，但卻猛然想起什麽，為自己找了個完美的借口後，他呼出一口氣，朝虞琛走過去。

短短的一段距離，楞是讓他覺得走了好久，終於，虞琛就站在他的面前。

“盛明空，你今天不上班嗎？”虞琛微微擡著頭，望向他，眼神之中帶著疑惑。

“有些事情。”盛明空咽了咽口水，開口時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幹澀的不像話，他貪婪地看著虞琛，用眼神將他的面容一點點描摹，完全不舍得離開。

虞琛點了點頭，好像他們之間除了這種客套的話就再沒有其他的話題了。

盛明空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一旁坐著的白蕭，他用盡力氣勾了下唇，讓自己的唇瓣展露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聽說你和他在一起了，恭喜你。”

“嗯。”虞琛低著頭，摩挲著自己的手指，他不清楚盛明空為什麽過來找自己，明明只需要像那天在聚會時一樣，禮貌點點頭就好。

“你們在一起多長時間了？”盛明空舍不得終止對話，卻也只能翻出這些並不討人喜歡的話題。

虞琛側過頭，朝那邊的白蕭看了一眼，恰好對視上白蕭的視線，他笑了笑，唇瓣上勾出的弧度很甜，也很乖，讓盛明空既懷念又酸澀地看著。

“沒有多久。”

“聚會那天嗎？”盛明空問出自己的猜測，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苦笑著搖搖頭。

“我們還有事情。”虞琛提醒了一句，他並沒有打算了盛明空站在這裏閑聊，而且他們之間很久沒有見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跟他說些什麽。

說著，他已經邁開了步子，卻又被叫住。

“小琛。”盛明空那熟悉的喊出名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虞琛回國頭，問：“怎麽了？”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你現在知不知道，不過或許這對你現在是很重要的事情。”盛明空說，他看向那邊的白蕭，然後示意地指了指咖啡廳。

虞琛咬了下唇，他猜不出盛明空指的是什麽事情，但如果和白蕭有關，他還是該去聽一下。

兩人進了咖啡廳，之前一直趴在虞琛膝蓋上的貓咪又一次主動趴了上來，虞琛有一搭沒一搭的幫它順著毛，然後對盛明空說：“什麽事，說吧。”

一向綿軟的聲音在此時也透露出滿滿的疏離和冷淡，讓盛明空只能將滿腔的苦澀吞咽下去，然後正坐著說：“你還記得曾經盛叔叔提過的婚約嗎？”

虞琛沒擡頭，膝蓋上的小貓咪沖他咪咪叫了一聲，讓他將註意力全部投了上去，嘴上冷淡，不以為意地說：“記得，你不是沒答應嗎。”

盛明空捏了下眉心，接著垂著眼睛，根本不敢去看虞琛，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要瞬間飄散在空中：“我答應了，在你住院的時候。”

虞琛這是也顧不上膝蓋上的貓了，他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盛明空：“我不知道。”

“是我讓叔叔阿姨不要告訴你的。”盛明空說。

虞琛勾了下唇，不同於之前看向白蕭時的甜軟，而是顯得帶著譏嘲，他一直被瞞在鼓裏，沒有人和他提過這件事情。

他想起兩年前，他第一次從盛明空聽到什麽想要和他在一起之類的話，一開始，從驚詫，再到羞澀，最後到虞父提出婚約的事情被盛明空拒絕。

那個時候，他可能永遠想不到有一天盛明空答應訂婚了，卻讓他只覺得煩躁。

從前最想要的東西，在他終於認清不再需要的時候，被人遞在了手心，可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了，晚了就是晚了。

虞琛望著盛明空的眼睛，問出那個一直被他疑惑的問題：“那你還記得從前說過要和我結婚嗎？在很久以前。”

他說完，盛明空皺了下眉，似乎在回憶中搜尋，最終，過了一陣，他似乎不太確定，又或者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那永遠低沈冷淡的嗓音帶著嘶啞：“記得，但小琛，那是玩笑。”

盛明空知道自己這麽說會讓虞琛更加的厭惡自己，可那個時候的確是個玩笑，他不想去騙虞琛。

“玩笑？”虞琛搖搖頭，笑了一聲，他問道：“所以，一直記得的我就是個笑話是嗎？”

他從來沒想過盛明空會覺得那只是個玩笑，他以為盛明空是不記得了，他只是忘了那句話，所以才不答應和他在一起，卻原來他還記得。

他只是當成了玩笑，那他呢？

一個被當做玩笑對象的人？

虞琛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過往的那些回憶在此刻也顯得滑稽起來，盛明空究竟把他當成什麽呢，看著他因為一個玩笑喜歡了他兩年，追了他兩年，因為一個玩笑而主動去跟虞父說，他喜歡盛明空，他想和盛明空訂婚，他想讓虞父去問一問盛家人的看法。

難怪，那個時候盛明空會拒絕和他訂婚，因為，他只是當成玩笑啊。

“小琛，我沒想到你還記得。”盛明空心臟猛地提了起來，他潛意識地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可是，他卻找不出是哪裏不對。

“別說了，訂婚協議你當初簽了嗎？”虞琛打斷他的話，冷聲問道。

見盛明空點頭，他站起身，沒再看他一眼，只說：“三天後，我們去解除協議。”

三天後，就是小婷姐姐結婚後的日子，他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影響心情，而在姐姐大喜的日子不開心。

盛明空張了張唇，最終沒將想要喊住他的話說出口。

三天後，和原本與虞母定下的時間一樣，他不知道事情為什麽又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本想和虞琛說婚約的事情，然後解除，這樣他就能好好和白蕭在一起，萬一白蕭往後知道問起他時，他也能有更好的解釋。

但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好像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這樣，明明只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卻總是被他弄的一團糟。

他好像在和虞琛的相處之中，總是會選擇最差的選項，然後做出最差勁的行為。

他將右手蓋在臉上，回憶著從一切變得糟糕的一句話。

虞琛問他，還記得曾經說過結婚的事情嗎。

他記得，但他實在驚詫於虞琛還記得，並且十分介意這件事。

因為這件事情發生的太早了，早到如果不是他努力回憶，都不一定會想起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才10歲，虞琛不過四歲，盛母或許是開玩笑，又或許是試探地在虞母面前問過，說：兩個孩子關系這麽好，說不定以後他們還能結成親家。

虞母聽後，笑著開玩笑地問他:“那明空長大後願不願意和琛琛結婚呢？”

他說好，那個時候他對結婚的理解還不全面，只覺得如果能結婚，那他和小琛就能一直在一起，於是他一口答應了。

可那的確是一個玩笑，是父母之間，他們之間的玩笑。

他以為虞琛那麽小，不會記得的，也不會把這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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