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都有可能發生，服裝廠倒閉怎麽就不可能發生？！”風清清說著，“你看現在的市場，不符合市場的東西，肯定是會被淘汰的。”

後世有一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說法，只不過，這個說法要到92年的時候才算是正式的確立。只不過，現在的經濟形式也符合這個說法。

黃彬當場就被鎮住在原地。

風清清的話將他震醒了他。或者說，他在潛意識裏是知道他們廠最終會淘汰的，但是他一直不敢承認，或者是不想承認。

“相信你也不知道，現在，s市有幾個大型服裝廠，都是港城的人過來開的，而跟g省的省府z市，那裏有一個大型白馬商場，那裏的服裝，比你們廠裏的服裝好看多了，全國各地的人都去那裏進貨。你們廠雖然是國家的，但是廠裏的衣服款式落後，布料單一，根本沒有人買。每年的出產的衣服都堆積成山。工人們的工資就發不出來。這樣的廠，怎麽可能不會倒閉？”風清清說著。

黃彬的臉一下子就變的有些灰敗。

他無法反駁風清清的話，他根本找不到語言來反駁，風清清說的是實話，也是他一直以來擔憂的問題。

他們廠跟不上時代的發展，最終會被淘汰！

“你說那麽多，就是想要告訴我們廠最終會倒閉的？”黃彬過了一會兒，這才說話。

“不錯。我就是想說這個。”風清清說著。

“你……”黃彬一口氣就噎在喉嚨裏，上下不得。

“既然你們廠沒有幾年就要倒閉，你為什麽不在它倒閉之前，另謀出路呢？”風清清問著，“你也知道 ，憑著你自己的能力，你根本就不能將整個廠出死回生。若是你有能力的話，你早就行動了，也不會任由你們服裝廠一直虧本。”

其實並不是黃彬沒有能力，只是，他雖然是一個副廠長，但是做主的卻是廠裏的書記和廠長。

他就算是再有主意，廠裏的書記和廠長不同意，那也沒撤。

前世，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工作了二十年的場一步一步地走向倒閉。

“另謀出路？”黃彬喃喃自語道。

“對，另謀出路！要不然，等你們廠裏倒閉之後，你再謀出路的話，那就遲了。時不等人。”風清清說著，“現在是改革開放的初期，整個s市正處於高速發展的時候，我們要抓住時機，把握住機會，要不然，等機會過了，那後悔也沒有用。”

黃彬覺得自己的頭腦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廠裏即將倒閉的消息，一會兒是另謀出路，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痛。

“我今天過來就是邀請你來做我們店的店長的。我知道，你滿身的才華，而且，又在管理崗位上做了十幾年，正是缺少一個給你發展的平臺，而我們店，正好有這麽一個平臺。”風清清說著。

她說了那麽多話，最終的目的也就是這最後一句話。

她想挖黃彬到他們廠裏做店長。

“你讓我想想。”這一次，黃彬沒有一口拒絕風清清，而是提出讓他先想想。

風清清知道她剛才說的話給黃彬的沖擊太大了，一時之間，黃彬也不會想清楚的。

她笑了笑，說：“好。既然我們誠心邀請，我自然是會給時間你的。你好好想一想，再去調研一下我說的對不對，然後再給我一個答覆。我家的店鋪很是好找，就在東門區黃桔街，叫風氏腸米分店的。若是你不記得的話，到了黃桔街，就問街上那家賣彩虹餃子的。那些人就會告訴你的。”

黃彬點點頭。

“我真誠地邀請你到我們店裏做店長。當然，薪酬方面，絕對會讓你滿意。”風清清說著。她不是一個吝嗇的人，再說了，為了挖到人才，也容不得她吝嗇。

說完話之後，風清清就告辭了。

她有把握黃彬會答應的。

黃彬這個人身負才華，卻是被壓著做一個副廠長，上頭還有書記和廠長，甚至還有一個副廠長在跟競爭，他在這個廠裏並沒有什麽話語權，沒有施展才華的平臺。

而他們店，正好給他這麽一個平臺。

除此之外，他這個服裝廠快倒閉了，他身為副廠長，最是清楚。只是，平時自欺欺人而已。今天她把話說的那麽明白，相當於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黃彬是一個聰明人，他會懂的怎麽選擇。

找過黃彬之後，風清清就將這事放下，回店裏高高興興地和幹媽培養感情了。

她現在的餃子包的越來越好，林春萍也越來越喜歡她了。

而另一邊，黃彬自風清清走後，良久，才從回客室裏出來。

他沈著一張臉，徑直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搞得那個管接待的小劉心裏直嘀咕。

黃廠長的小姨子究竟跟黃廠長說了些什麽，搞得這個一直笑瞇瞇的人，現在這副表情？

而回到自己辦公室的黃彬，心裏也久久不平靜。

他覺得自己頭腦漲的厲害，風清清的話無疑是一顆地雷平空地炸在地上。

到了下班時間，黃彬立馬就回家，而後第二天請了一天的假，在家裏認真地考慮這一件事情。

第三天的時候，黃彬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到了周六的時候，黃彬中午就到了風氏腸米分店。

到了風氏腸米分店那裏，他也沒有立即去找風清清，而是要了一份快餐，一邊吃一邊觀察這個店。吃過快餐之後，黃彬又去隔壁的風氏餃子鋪裏打包幾斤餃子，回了家。

到了下午的時候，黃彬是跟她老婆一起過來的。

這一次，他們兩個是到風氏餃子鋪裏吃牛腩米分。

也如今天中午一樣，他一邊吃，一邊默不作聲地觀察這個店。吃過之後，他們兩個走出門口，依舊在觀察這個店鋪。

他們一直到晚上七點才回了家。

一回到家，黃彬的老婆楊晴就問著：“你真的打算去那腸米分店裏做店長？”

黃彬點點頭，本來下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心裏還有些猶豫的，有些不確定的，只不過，今天看了這個鋪子，打聽了一下這個鋪子的消息之後，他就真正地下定決心了。

這個店的人流量不錯，而且，店裏的環境，店裏的東西也不錯，肯定是能賺錢的。

而且，他還打聽到，這兩個店都是去年才開的，以腸米分、牛肉丸、牛腩米分、彩虹餃子聞名整條黃桔街。

這個店生機勃勃，不像他們服裝廠，好像是瀕臨死亡的老人一樣。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服裝廠那邊不可能會倒閉。”楊晴說道。

“服裝廠那邊，我比你更加清楚。那一邊，支持不了多久了。現在，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要不是我是領導，我的工資也發不出來。最可怕的是，廠長和書記他們還是遵循老一套的作法，根本不想改正。而我們提有意見，廠裏根本不予理會。廠裏沒有救了。”黃彬嘆氣說道，“現在有機會，得立馬就抓住，要不然，機會稍眾即逝。”

但凡有一點可能，他也不想離開工作二十多年的廠子。

他為這個廠子奉獻了自己的青春，從畢業就在廠子裏工作，從一個普通的工人，一步一步地走到副廠長這個位置。

他也舍不得走。

二十多年的感情，誰會割舍得下來？

只是，不走不行。

他已無能為力了，讓他看著廠子一步一步走向倒閉，他想，他會更加痛苦的。

還不如趁它不沒有倒閉的時候走吧。

“那你想走就走吧。”楊晴嘆氣，“在廠子裏你也難受。先去那邊做著，不行的話，也沒有關系，反正我這邊還有工作，總不至於會讓我們兩個餓肚子的。”

她是一個老師，平反之後，局裏安排她在這條街的小學教書，工資不高，但是足夠生活。而且，兒子讀大學，不用學費，有補貼，再加上這麽些錢，他們也存有一點錢，肯定是不會餓肚子的。

“好。”黃彬笑著。他就知道，無論他選擇做什麽，楊晴肯定會同意他去做的。

下這個決定需要巨大的勇氣，心裏也會忐忑不安，但是真正下了之後，他心裏一陣輕松。

黃彬將辭職書遞交到廠裏，選擇花錢買斷工齡。

黃彬這一舉動大減輕了廠裏的負擔，廠裏正想勸退一些人，黃彬這個舉動，正合符合廠長和書記的意思，廠長和書記沒有不批的。他的手續辦的很快，兩天就辦好了。

黃彬拿著那些買斷工齡的錢，綁好那個裝著自己這些年的東西的紙箱，再回頭看一眼自己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廠子，然後騎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相信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這麽做的人。

時代已經不同了，而他們，得做出改變，以便適應這個時代。冬天的寒風吹在臉上，像是刀割一般的痛，然而黃彬心裏卻是暖暖的。

買斷工齡後的黃彬，在家裏休整了兩天之後，就去風氏腸米分店裏找風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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