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日淩晨，還陷在黑甜鄉的素素突然之間有種強烈的疼痛感，冷汗直接從她的額頭上冒出來，把她狠狠地痛醒。疼痛從腹部一直蔓延開來，一陣陣地往下沖擊，就像是有什麽東西要掙紮著出來了，下身一片濕潤。

“老公，”素素尖叫著一把抓住旁邊的薛珽飛，她的指甲很短，修成漂亮的杏形，此時卻掐入薛珽飛的手臂中。

薛珽飛被驚醒，連忙按開床頭燈，明亮的燈光讓兩人的眼睛同時不適應，素素閉上眼睛，眼淚滑了下來，無關乎是否堅強，純粹的生理反應，讓她抑制不住地哭泣。薛珽飛的眼睛連眨了好幾下，等到眼睛徹底看清楚，嚇得差點魂飛魄散，素素的臉色漲紅，貼在鬢邊的頭發完全濕透了，居然提早發動了。

他用被子把素素裹起來，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抱起素素沖出房間，連聲吼道：“Joe，趙姨，素素要生了。”

他的吼聲把隔壁房間的Joe和趙阿姨，甚至是把熟睡的薛月蕪也吵醒了。薛月蕪走出房間的時候才發現家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連門都沒有關。他楞楞地看著敞開的大門，門口還有鞋櫃上一堆被掃下來的鞋，他郁悶地說：“what’s up？”

且不說薛月蕪關上門，繼續回房間倒下，不出五分鐘又進入了夢想。

Joe也只是穿著睡衣，拿起鑰匙就去開車。薛珽飛吼好才見趙阿姨也跑出來了，不由得一陣後悔，說：“趙姨，你先去睡吧，我和Joe送素素去醫院，她要生了。”

趙阿姨搖搖頭說：“我在家裏也不放心，讓我跟過去吧。”

“嗯，”時間不等人，薛珽飛沒有時間和趙阿姨再討論去不去的問題了。

Joe在外面揚聲說：“快點上來。”

趙阿姨坐副駕駛座，薛珽飛小心翼翼地把素素放在後排，然後再自己坐進去，關上門，把她抱好，以避免車子的啟動讓她敲到頭或者身上。

Joe等他坐好，關切地問：“好了嗎？”

“OK。”薛珽飛說完，就去看素素的模樣，被包裹在被中的她露出小小的臉，已經不覆剛剛的潮紅，而是有些蒼白，唇都有點起皮，緊緊地皺著眉，柔弱地隨時要昏迷一樣。

她的唇動了幾下，薛珽飛要貼著她的唇才能模模糊糊地聽見她說：“老公，還有多久才到醫院。”

“馬上就到了，你再忍一下。馬上哦。”薛珽飛哄著她，感覺懷抱中的素素疲憊異常，連呼痛聲都那麽輕微。

“老公，好疼啊。”素素呻吟，只覺得魂魄都要出竅了，她仿佛看到了玉鳳凰，那個逝去的孩子，秦家大宅，秦郎……臉頰上的溫度慢慢地冷下來，有種生命力在緩緩流逝的錯覺。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的臉頰有溫熱的氣息。素素稍稍睜開眼，看不清薛珽飛的臉，他的唇流連在她冰冷的臉頰上，她輕輕地反握他。

意識到素素動了一下，薛珽飛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擡起頭，看著她，眼神中是盡是溫柔。他將她的手放在唇邊，虔誠地親吻，小聲地說：“素素，加油，素素，堅強點。素素，我愛你。”一遍一遍地說著，不像是說給素素聽，反而像是自言自語。

Joe聽得心酸，加快了車速，幸好這裏本來人就不多，更何況是淩晨。一路飆到醫院，兩個值班的醫生被迅速動員起來，開始協助生產。

“素素身體一直不錯，怎麽會這樣呢？”Joe停好車，走到手術室門口，有點奇怪，她還見過孕婦自己開車去醫院生產的呢，素素離預產期還有三天，本來就打算明天送她進醫院的，沒有想到淩晨就要生了。

薛珽飛辦好手續，坐在椅子上，雙手合十，下巴擱在手上，用一種祈禱地姿態，對著手術室的門，心中默念著一定要平安。

趙阿姨有點嗔怪地看著薛珽飛，說：“大概是前陣子太操勞了，你讓一個孕婦操什麽心啊。”

薛珽飛低下頭，乖乖受教，心裏也自責不已，要是知道會這樣，拼著讓素素不開心，也不會允許她回國的。

一直到四個小時後，外面的窗口已經開始泛出了白光，醫生睜著通紅的眼，卻是一臉笑意地走出來，說：“尼克，進來一下。”

薛珽飛並不意外他們會直接叫他的名字，看著醫生表情，心中興奮起來。幾乎是連蹦帶跳地走進去。裏面的護士抱著一個紅皮小猴子，說：“尼克，這是你的女兒。”

幸好薛月蕪出生的時候他也是在的，不然真的無法置信，這麽醜的小東西居然是他和素素的女兒。

“thanks，”薛珽飛感激地對小護士笑了笑，卻讓小護士一下子紅了臉。

護士給家長看過孩子以後，就把她抱到無菌室去了。薛珽飛走到手術臺邊，看著已經被整理幹凈的素素躺在床上，蓋著醫院的消毒被，閉著眼，臉色雖然還是依舊的蒼白，卻呼吸平穩，顯然是已經睡著了。薛珽飛蹲下身子，吻在她的額頭，睫毛，唇上，一下一下。吻的是她，幸福卻在他的胸腔中蔓延，滿滿的，漲漲的。

“素素，我們有女兒了呢。”薛珽飛笑著說，不管素素是不是聽得到。

“尼克，我們現在把她轉到病房去。”醫生走過來通知他。

“嗯，好，”薛珽飛幫忙把固定的機關都卸下來，親手推素素去病房。

“Joe，素素沒事了，你先送趙阿姨回去吧，我在這裏等素素醒了好了。”熬了大半夜，薛珽飛怕老年人受不了，快點讓Joe送趙阿姨回去。

趙阿姨再三確認素素沒有事了，才答應回去，還說下午煲湯送醫院。

薛珽飛笑了起來，外國人是沒有做月子的習慣的，孕婦在生產以後的幾個小時甚至可以出去玩樂，他大概晚上就可以帶素素回家了。不過他是不會告訴趙阿姨這番話的，省的老人家一片愛心沒有地方用，還要嘮叨中國人和外國人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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