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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玄奘點撥妖心事,大聖降服金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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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兩邊燃著的青銅油燈照得通道明亮如白晝,一個精瘦高大的黑影投射在墻壁上,被反覆拉長縮短又拉長。

托吱吱的福,重獲自由的悟空變作倚海龍模樣,小心謹慎地低垂著頭,正沿著往上的石梯去前頭洞府。金銀角兩兄弟身手都不弱,而且手裏摸不準還有多少高等級別的神奇寶貝,悟空知道他要是想救得師父和師弟們全身而退,只能智取不可硬拼。

轉過一個彎,最後一段石梯上坐著一個長手長腳,笑容清爽的猴子。

六耳看到他出現,挑釁般地一挑眉,朝他呲牙咧嘴做了個鬼臉,然後一揚手,將手裏的紫金葫蘆拋給了悟空。

“孫悟空,你可別輸了。”六耳說。

他的變身術失效了?並沒有啊。悟空稍一蹙眉,紫金葫蘆已經穩穩落入伸出的手掌中。

這兩人之間除了一層似師徒又不像師徒的關系之外,還有一種像知己又像是命裏註定的宿敵的設定在裏頭——我見不得你好,但我也見不得你不好。真是難以解釋,讓人費解。

悟空勾唇輕笑了一聲,既不道謝也不拒絕,大方坦蕩地收下,邁著大長腿直接路過了贈寶的六耳。反正他已經擔下了騙取寶葫蘆的罪名了,現在寶葫蘆落在他手裏不過是坐實了罪名讓他不冤枉而已。再說,明知道紫金葫蘆有多大能耐卻拒而不用?嘁,他孫悟空又不傻。

回頭望著悟空背影走遠的六耳從懷裏掏出他最喜歡吃的水蜜桃,坐在原地啃了兩三口後,才悠悠閑閑地站起身來,選擇了與悟空離開的相反的石牢方向走去。

凡是小白想要做到的,他都樂意幫忙,不管是混到妖怪堆裏當臥底,還是誆取經組。但同時嘛,他也有一點自己的小意見,既然人家孫悟空想去西天取經,那麽這種偉大的志向應該好好被成全的。

嗯,他就是這麽一個照顧所有人想法的好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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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一網打盡取經組不過數十個小時,歡天喜地的群妖慶功場景就變成了現在一鍋亂麻、小妖四處逃躥的災後蓮花洞。

一只白凈的小手撩開了畫著八卦太極圖的布簾,吱吱走進了煙火四起的蓮花洞廳堂。

金銀兩兄弟也真是盡忠職守,愛崗敬業,到了人間也不忘時刻錘煉職業技能。他們在寬敞的正廳中設了一金一銀兩個煉丹爐,在等唐三藏的時候專心燒火煉丹。尤其是到了人間的盛夏時節,火爐子烤得整個蓮花洞都熱烘烘的,像個讓人止不住地流汗排毒的大桑拿房。

金銀角習慣了高溫工作壞境,從不覺得熱,可是苦了怕熱怕冷的小妖們,尤其是現在,兩個煉丹爐被鬧事的悟空推翻在地,火星子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地燒烤著洞內的一切生靈。

吱吱慢騰騰地來到綁著玄奘師父和沙師弟的石柱前,掏出打濕了的汗巾,擦掉額頭上的汗珠。

真不是她想黑大聖,每次他一打起妖怪來,全身的戰鬥細胞都沸騰雀躍,徹底地、完全地將等待他拯救的師父和師弟們拋至腦後,要不是玄奘師父福大命大,還有她這個操勞的外掛偶爾出手幫忙,不知道多少次,他都得救出個缺胳膊斷腿的師父抱著哭去!

吱吱惋惜地從袖子裏取出斷成兩截的幌金繩,朝煮得暈乎乎的八戒和綁著的沙師弟拋過去,先下手為強,將兩個戰鬥力綁結實了免得等會兒狗咬呂洞賓。然後她才牽起白龍馬的韁繩,帶著師徒幾人藏到別處。

稍微明亮幹凈點的洞府內,吱吱坐在石凳上,就著燭光在讀一份真情流露的“家書”——黑風山大小熊兄弟拖過路的信鴿帶過來的。

被熱水澡泡得軟趴趴的八戒躺在地上哼哧著,沙僧瞪著虎眼警惕地留意著癡笑中吱吱的一舉一動,一本正經的玄奘闔著眸在念經。

“師父,你每天這麽虔誠地念經,經書有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值得你這麽信仰著啊?”不管是從前在靈山如來佛的腳下聽論佛理,還是縮在玄奘師父身邊聽念經的日子,她都處於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的狀態。

玄奘剛好念完一段,聞言張開似湖水沈靜的眼眸,淡淡地看著不知何時搬著小馬紮坐在他對面的吱吱,語調溫和地開口道:“阿彌陀佛。經書是信仰借以沈澱的載物,像白施主這樣的佛門外人,確實沒有多大誦習的價值。不過是貧僧潛心侍佛,癡心想從中悟得大道罷了。”

吱吱托著下巴似是認真思索了一陣,然後好像是隨意一提,輕松地問出了那件心中其實一直沒放下的事:“戰國時期莊周夢蝶的故事,師父覺得莊子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成了周莊?”

自從前一段時間她“重遇”了大鵬金翅鳥,不僅是曾經那段生活在靈山的記憶愈發清晰地湧上來,整個錦毛鼠階段的記憶全都鮮活了起來。

她想起了在五指山她開始“錯亂”的那一天。

從天上掉下來的琉璃盞砸中了大聖,被大聖的鐵頭功反彈開,然後砸死了坐在下頭仰著小腦袋的“它”。那只被砸死的錦毛鼠做了一個夢,夢見它離開了五指山,變成了有十根手指,會說話的人類小姑娘。在二十一世紀,重生的她看到了《西游記》的動畫片,吃著冰淇淋,做過飛機,上過摩天大樓,有了爸爸和媽媽。然後她又死了,被車撞死了,穿越到了五指山下一只錦毛鼠身上。

那麽,究竟是錦毛鼠變成了她,去了一趟現代再重返唐朝,還是她穿越來到五指山下,代替錦毛鼠成為了白吱吱呢?唉,每次一糾結這個問題,她就覺得很萬分惆悵呀!形而上的哲學思考從來不是她的強項。

玄奘闔眸,垂首施禮,捏了句佛號後徐徐道:“白施主,佛語雲:眾生念念在虛妄之相上分別執著,故名曰妄念,言其逐於妄相而起念也;或難知是假,任覆念念不停,使虛妄相於心紛擾,故名曰妄念,言其虛妄之相隨念而起……”

吱吱一聽就犯傻,困惑地搖著頭,笑容無賴又天真,“師父,您的佛理說得溜,可我腦容量小記不住。您先等我去取了紙筆來,好好地把您的話全記下來,以後有事沒事慢慢參悟。”說著站起身來,作勢真的要去找紙筆。

抽搐完的八戒氣息幽幽地插話:“小耗子,你幹脆給你豬爺爺也備上一份紙筆,替我寫封遺書給我媳婦兒翠蘭,叫她別傻了吧唧地等我了,就說我被你nen死了,回不去了!”

玄奘眼中似有無奈,望向吱吱苦笑著搖了搖頭,“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莊周與蝴蝶結緣,故而與蝴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謂大道合一。只要施主你能立定本心,不受外物所困,不被內心雜念所擾,表象如何變更,又有什麽關系呢?”

吱吱嘿嘿一笑,玄奘師父的這段話說得就通俗易懂得多了嘛~這才是人話嘛~她總結一下,中心意思就一句話,叮囑她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只要做到咬定悟空不放松,立根原在癡(v)心中,一切困難自然會迎刃而解。反正白吱吱就是她,她就是白吱吱。

(玄奘:……貧僧並沒有這麽說。)

心理開導後的吱吱覺得神情氣爽,爬起來同他們揮揮手作別,哼著不知從哪裏學來的色氣滿滿十八摸,溜溜達達地走了。

話分兩頭,平頂山上,悟空和金銀角兩兄弟正在鬥智鬥勇,你來我往。

凈瓶撞上寶葫蘆,金箍棒架住七星劍,金剛不壞身和火眼金睛死死克住能煽火的芭蕉扇,金銀角屢戰屢敗,節節敗退,丟城失地,後院起火,真是說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那廂悟空窮追不舍,懷裏揣著紫金葫蘆和剛到手的凈瓶,握著金箍大叫著“妖怪莫走!大戰三百回合!”這邊被打得鼻青臉腫,衣衫破爛的金銀兩兄弟哭都哭不出聲來了。幹嘛呀!幹嘛呀!幹嘛老追著他們打呀?他們也是有自尊心的好伐?

兩兄弟走投無路,縮在山頂之上抱頭痛哭,一邊指著天“問候”害他們到這種地步的桃混混。

卻說悟空貓抓耗子般地戲耍了好一會兒金銀角兄弟,現在看他們的鬥志和好勝心全被消磨光了,也覺得沒意思得很。他拔轉筋鬥雲,站在漫天彩霞之間,舉起紫金葫蘆對準山頂山抱作一團哭得一塌糊塗的燒火兩兄弟,朗聲笑喊道:“金角、銀角大王!”

金銀角兄弟神思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家的小妖呼叫,兩人齊刷刷地回頭應了一聲,結果自然是“颼——”地一聲被紫金葫蘆裝了去。

收了攔路妖的悟空縱下筋鬥雲,落在平頂山山頂,撿起七星劍端在手裏查看,然後輕聲嗤笑了一聲,歪著頭朝從頭到尾一直在仔細觀(tou)戰(xue)的六耳漫不經心道:“這把劍不錯,你缺不缺兵器?”那張臉上寫滿了他不可一世的自信和桀驁。

六耳抱臂笑著搖了搖頭,眼眸彎彎,明亮又璀璨。他要麽不要兵器,要麽也是要用一件比他的如意金箍棒強一千倍一萬倍的!從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是像太陽一樣耀眼但絕不傷人的昂揚向上的、充滿希望和朝氣的氣場。

山頂之上,兩個完全不同感覺的人長著同一張臉,相視無言。

正此時,一須發皆白的老者騎著青牛從天外天穿破層層白雲,緩緩向著平頂山方向行來,只聽他喊道:“哎!孫猴子,還我寶貝和燒火童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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