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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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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一個周末清晨,我正要出門晨跑的時候,在家門口碰見了鼬。他正研究我家的門牌,似乎猶豫著是否要摁下門鈴。

“鼬君,你怎麽來了?”

冬日的寒風迎面撲來,吹得人直想打個寒顫。我往手上呵了一口氣,情不自禁地註意到門口的那孩子只穿了單薄的長袖長褲,連外套都沒有。

“你不冷嗎?”我問。

“天氣還沒有到寒冷的程度。”他說著,鼻尖一動,又往我背後掃一眼。

鼬直截了當地說:“酒味有點重。瀧平叔叔又喝酒了?”

瀧平是我父親的名字,也是寫在門口木牌上的名字。居住在宇智波族地裏,這裏也是宇智波那裏也是宇智波,為了分辨住宅,大家就只能在門牌上寫家主的名字了。

“昨晚喝了個爛醉如泥回來,吐得到處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打掃幹凈,他倒是呼呼大睡。”我有些嫌棄地甩了甩袖子,“我身上也有味道嗎?”

鼬露出思考的神情,朝我走了兩步,認真地嗅了嗅,才以一種寬慰的語氣說:“請放心,這倒是沒有。”

“那就好。等等,總覺得剛剛的一幕有點搞笑……”

“事實上,”鼬打斷了我的話,“想請夏月同學幫一個忙。”

我充滿懷疑地看著他。這孩子不會是覺得他只要擺出這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就會忽略他在故意轉移話題的事實吧?

“今晨醒來,母親很想嘗一嘗西紅柿的味道。但無論是族地裏的蔬果店,還是商店街那裏的超市,都告訴我,因為南方的商路被強盜騷/擾,道路阻斷,下一批蔬果還沒能送來木葉。”

“難怪最近店裏就那麽幾個品種……鼬君知道這個消息的話,就證明村裏接受了清除強盜的任務吧?”

“是的。不過,雖然強盜不足為懼,但西紅柿的缺貨是事實。”說到這裏,這個認真到刻板的孩子忽然露出些許羞赧之色,“然後,我就想起,之前夏月同學提到有自己種植西紅柿……”

原來如此。

“請稍等,我馬上去拿。正巧這兩天有果實成熟……鼬君就在門口等我吧。”

我飛快地竄進屋,跑到廚房裏,拿出昨晚上剛摘的西紅柿。一共五個,鮮紅的果實飽滿水靈,散發出甘美的氣息。

拿出西紅柿後,本就空空蕩蕩的冰箱變得更加幹癟,只有門邊放的幾瓶啤酒沖我耀武揚威,讓人心煩。

我甩上門,聽見玻璃瓶相互碰撞,響聲清脆。

“夏月……餵你這小鬼,小心老子的酒啊!”

睡眼惺忪的父親邁著昏昏然的步伐,因為親眼目睹他的寶貝啤酒受損,而發出了怒吼。

“你要跑哪兒去?餵,夏月!嘖……回來的時候記得再帶兩瓶啤酒!”

誰理他。

我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並重重關上房門。

一回頭,撞見那孩子了然的眼神。那安靜的眼神使我莫名有些沮喪。

“走吧。”我拍拍臉頰,想讓心情振奮一些,“我跟你一起把西紅柿拿過去。”

有那麽一個片刻,我其實有些擔心。我擔心鼬拒絕我,並彬彬有禮地告知我他獨自回家就可以。

但鼬並沒有那樣做。

“好的。”他從我手中接過裝西紅柿的塑料袋,走在我左邊,將道路和我隔開,“母親見到你會高興的。”

那本應只是一句客套話——我是這樣理解的。美琴是個溫柔友善的女人,但她也同樣是一名忍者,同時還是族長夫人,一個——這一點很重要——成熟的成年人;這樣的人縱然善良,也善良得有所節制,有所距離。

我想,我應該是對的。

美琴獨自在家,小腹已經有明顯的弧度。打開門的剎那,她揚起一個溫柔的笑。

“鼬說知道哪裏有西紅柿,沒想到是去找夏月了。真是的……鼬,你沒給夏月添麻煩吧?”她言語中透出婉轉的責備。

“沒有,母親。”鼬回答。

即便是和自己的母親說話,他的語氣也依舊平直冷淡。

“請不用客氣,很高興能為您分憂。”我趕緊鞠了一躬,“早上好,美琴阿姨。”

她看看我,又看看鼬,再度微笑起來。

“哎呀,這兩個孩子……正經得一模一樣。難怪能玩到一起,是不是,鼬?”她有些打趣。

要我說,我認為這種“正經”是那些繁雜瑣屑的敬語導致的。可有什麽辦法呢,人是社交動物,總得遵循社交禮節。而且,像宇智波這樣的大家族,又總是將禮節看得格外重要。一言以蔽之:我並不認為太過正經是鼬的錯。

況且,早熟的孩子不是也很可愛嗎。

“是一起修煉,母親。”鼬認真地說。果不其然的認真,幾近刻板。

美琴沈默片刻。

“鼬……真的很努力呢。你父親會為你驕傲的。”美琴仍舊在笑,但顯然,先前她那輕松說笑的興致已經淡去了。

可她還是很快振作起來。我看得出來,她在努力讓自己振奮一些,就像我自己經常會做的那樣。

她努力讓自己保持住開朗溫柔的母親形象。

“不過,今天不如休息一下吧?夏月留下來吃午飯好不好?我會用上這幾個漂亮的西紅柿的。”

鼬看我一眼,遲疑著。

“但是,我已經耽誤夏月同學晨跑了……”

他那溫柔的母親“撲哧”一笑。也許是鼬的左右為難讓她輕松了一些,她的笑容不再那麽勉強了。

“這樣的話,鼬就和夏月一起去晨跑吧。十二點準時回來吃午飯哦。”她笑瞇瞇地,卻也不容置疑地握住我們的肩,讓我們轉向門外。

“好啦,去玩吧。”

鼬不得不順著她的力道站在門外,但緊接著,他又回過頭。他直視著美琴,沒有任何孩童會有的撒嬌,也看不出對父母的親近和依戀,更別說那些在普通孩子身上常見的對修煉的抗拒或厭煩。

“我知道了,母親。”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平淡又認真得過分,“那麽,我們就一起去修煉了。”

我們再次走在初冬的街道上,看著晨光將不同人家的屋頂次第照亮。

“鼬君。”

“夏月同學?”

“看來,不光是我家,其實鼬君家也有自己的煩惱呢。我是說,關於家人相處方面的。”

“是嗎。”他沈默片刻,扭頭看我,“有嗎?”

他的認真一清二楚,他的困惑也一清二楚。這孩子是真的沒有搞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又或者,這就是他習慣的相處之道。

“嗯……下次試著和美琴阿姨撒嬌怎麽樣?就比如說,回家的時候‘噔噔噔’跑到廚房,說‘媽媽我快餓死了,有沒有東西吃啊’,這樣如何?”

那孩子似乎想象了片刻那副畫面,繼而皺眉。

“不,我想不必了。”他冷冷地說。

“鼬君。”

“不必了。”

“你看上去一臉嫌棄呢。”

“……不,沒有這回事。”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那那些不哭的孩子呢?認真過頭——這大概真的不是什麽討喜的品質。

但是,他是個好孩子。

是個會東奔西走,只為找到母親想吃的蔬果的好孩子。

宇智波鼬是個溫柔的孩子。我是這麽認為的。

始終是這麽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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