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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紈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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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客的廳堂裏整整靜了好幾秒,見老太太說完這話只笑著看自己,苗氏僵硬的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尷尬的笑來:“是,我是恩哥兒繼母,可也許是他自小由著我帶大,在我心中一向是比起親生子也差不了多少的,我們母子之間感情一向是極好的。”

說著說著,她終於找回了一點如往常一般戴著面具的感覺,笑容也漸漸溫婉起來,“恩哥兒雖說孝順懂事,但到底是少年人,難免總要在外招惹一些是非,我啊,也是幫他處理這些處理慣了,這才當頭便是這麽一句,可是嚇著您了?”

賀老太太笑笑,“嚇著倒是並無,只是恩哥兒是來我府中赴我家盛哥兒的宴,盛哥兒不小心落了水,還是恩哥兒將人救了上來,我與兒媳婦正在後面與他說話,見這孩子乖巧,心中實在是喜歡,正在後頭說笑,聽聞你來了,我這歡歡喜喜的就趕著要來謝你,沒成想聽到這些話。”

“夫人恐怕是護子心切,你大可安心就好,恩哥兒,那可是個好孩子。”

她這話說著是在誇段青恩,可實則也算是在打苗氏的臉了。

苗氏說段青恩是個混賬,賀老太太卻說他是個乖巧的,這兩人之間說辭完全不同,總是有一個是錯的。

可偏偏,苗氏不能駁了老太太的意思,辯解段青恩本來就是個混賬,她本就是後母,捧殺沒人管,若是敢貶斥一句繼子,恐怕明日盛京就要流傳起黑心繼母故意抹黑繼子的傳聞了。

賀老太太說完了,拄著拐杖緩慢挪動著腳步坐下了,等到坐穩了,見苗氏還站著不動,臉上露出了些許詫異來:“夫人怎麽不就坐?快些坐下,自我身子不太好了就許久未見客,夫人既然來了,便陪我這個老太婆好好說會話如何?”

苗氏嘴角的笑略微僵了僵,很快恢覆過來,笑著坐下,笑容真誠:“您客氣了,盛京哪家夫人不知曉老太太您,能陪您說會話,是我的榮幸呢。”

“瞧瞧,定然是我方才如此不客氣的喚恩哥兒混賬讓老太太誤會了。”

“老太太,您啊不知曉,恩哥兒年少輕狂的,與他那些好友們總是相約著一道去玩鬧,您也知道,小孩子嘛,總要吵吵鬧鬧的,偶爾,這恩哥兒與人起了什麽爭執,有些心疼孩子的人家就要來要個說法,我哪裏忍心見恩哥兒被他們責怪,免不了就要我這個做母親的親自上門登門道歉。”

說著,苗氏端起了茶杯,對著老太太柔聲道:“我們老爺雖然仕途還算坦蕩,但那是他這個當父親的有臉面,恩哥兒一個小孩子,也無人願意望他面子,免不了想要訓斥追責,可我這做母親的若是開頭便罵了恩哥兒混賬,便是那些想計較的人家,也再說不出計較的話來。”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賀老太太也跟著端起了茶,滿是皺紋的臉上笑的慈祥:“說的在理,你也是一片慈母之心,我又哪裏不能理解的,只是你人年輕,做事難免就沒有遠見,都說人言可畏,若是你這個做母親的自己都說恩哥兒是混賬,俗話說知子莫若母,那些外人可不會去想什麽這是為了恩哥兒好,或者說覺得你這是客套話,只會當了真,覺得他真是個混賬。”

“長久以往,恩哥兒名聲臭了,就算他是官家子弟,盛京但凡稍微疼女兒一點的人家覺得他名聲不好,都不會樂意與他家結親,若是日後踏上仕途,妻族也是好助益,夫人是疼孩子的,可千萬要為恩哥兒未來打算打算。”

苗氏握著茶杯的手攥緊,今日賀老太太對她說了這一番話,若是日後她說一句段青恩不好,一頂故意打壓,妄圖斷了繼子日後結親權貴路的大帽子便能給她扣下來。

雖然她原本就是這麽盤算的,也不算是冤枉。

這賀老太太不是說身子不好諸事不管嗎?連後院都交給了賀夫人來搭理她自己什麽都不插手,怎麽好端端的,竟然多管閑事到她這裏來了。

即使苗氏恨不得咬死正對自己慈祥笑著的賀老太太,面上卻還要擠出一個感激的笑來,一臉“我的天呀原來我差點害了我最疼愛兒子”的追悔神情,急急地就站起來沖著她福身。

“多謝老太太教誨,我從前只顧著恩哥兒,竟是沒想到這樣做會害了她,還好有您如此好心跟我提了,否則若是日後影響到這孩子婚事,我真是恨不得一頭碰死算了。”

“快起來快起來,我也是有孩子的,哪能不知道你為恩哥兒的心,都是為了孩子,日後啊,你若是哪裏做的不對,老身我就再提醒你就是了,何必如此言謝。”

一次不夠,以後還來?!!

苗氏臉上要笑卻笑不出來,重新坐在了位置上,有些虛弱的回應:“是啊,都是為了孩子……”

她坐了會實在是坐不下去了,托詞家中還有事要處理,就離開了賀家,她是晚輩,自然沒有賀老太太送她的道理,因此是老太太身邊跟了幾十年的一位媽媽一路殷勤的將苗氏送到了國公府門外。

“夫人您慢著些上車,小心腳下。”

將人扶上馬車了,這位媽媽還在滿臉親切笑容的說著:“老太太與夫人聊得來,還說下次再讓夫人來呢。”

苗氏也笑:“一定,一定。”

簾子一放下,她臉上的笑就猛地沈了下來,憤憤罵了一句:

“真是人老成精!”

那媽媽見馬車走遠了,才回了賀老太太身邊,“老太太,送走了。”

見賀老太太仿佛心情很好的站了起來,她連忙去扶著:“您方才為何要那樣對段夫人說,她若是記恨您怎麽辦?”

“她也只是個後宅夫人,手段心機全都用在了後宅上,我是賀家的老太太,她就算是記恨我,又能對我做什麽?”

賀老太太笑瞇瞇的,“盛哥兒是我的心尖尖,恩哥兒既救了盛哥兒,我便幫他一把,也算是知恩圖報了。”

“您如此好意,怕是段家公子年輕體會不到,他如今可一心要孝順段夫人呢。”

“你啊,還是太嫩。”

賀老太太拄著拐杖,朝著後面方向走去:“恩哥兒怕是心裏明鏡似的。”

“也不知他是一直都知曉,還是發生了什麽事讓他給曉得了,總之啊,這也不是個能吃虧的主,咱們啊,以後就只管瞧熱鬧吧。”

——

“什麽?!!”

苗氏今天被賀老太太氣的半死,回了院裏躺了小半天才緩過來,本來盤算著段青恩那個小崽子也該回來了,她把人拉過來好好問問救了賀立盛是怎麽一回事。

他們兩人不是死對頭嗎?段青恩頭上的傷還是這個賀立盛打出來的。

結果她正在屋裏等著,鋪子裏的掌櫃就跑來跟她說,大哥兒取走了賬上所有的錢。

那鋪子是苗氏最賺錢的陪嫁,她從嫁過來之後為了賢惠名聲做足了姿態,各種賬目都入了府,從不中飽私囊。

就算是真的從裏面撈錢,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大頭還是自己的陪嫁。

苗氏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苦,她可是在耐心等著呢,照著段青恩被養廢了的這個樣子,名聲再臭一點,再成個家,她便可以著手布局了。

一個飛揚跋扈的人得罪了權貴被打死,這是個不錯的死法。

到時候,整個府都是她兒子的。

既然都是自己的東西,只是忍著一時不動又如何。

因著這些想法,苗氏真正要用錢的時候,全都是從陪嫁鋪子裏拿。

而現在,掌櫃居然說,那鋪子上的賬面銀子都叫段青恩給拿走了。

那都是她的錢啊!

苗氏眼前一黑,連忙扶住額頭:“說清楚一些,什麽叫銀子都叫恩哥兒拿了,那鋪子挨個大道,一天便能得不少銀兩,整個賬面上的銀子,那麽多錢他一個小孩子拿了幹什麽!!”

掌櫃也是滿臉苦澀,只跪在地上稟報:“近日南邊發了水災,一些災民就到了盛京來,大哥兒許是瞧見了有人家在施米糧,便到了鋪子裏支走了所有賬面上的銀兩,說是那些災民可憐,救濟他們是積功德的事,想是……想是用這些銀兩去救濟災民了。”

——啪!

苗氏一巴掌將桌子上的茶杯打了下去,氣的聲音都在顫:“賑濟災民,施舍糧食,這些都有朝中來辦,他一個吃住都在府裏的少爺,湊這個熱鬧幹什麽!”

“你們也都是一群廢物,他要你們就給了??那麽多銀子啊!!!”

掌櫃連忙磕頭:“太太,大哥兒拿了您的對牌,又說若是我們不給,他便告到太太這裏要打我們板子,這整個鋪子裏的人都知曉哥兒是太太的心肝肉,我們怎麽敢不聽哥兒的話啊……”

“心肝肉!心肝肉!”

苗氏心臟一疼,她從前也沒少宣揚自己將段青恩捧在心尖尖上,從前不也沒什麽事嗎?怎麽今兒,突然就鬧了這麽一出了。

如今人人都知曉她疼段青恩,竟是讓他輕而易舉的就能將她所有看重的東西都拿了去而沒人趕攔。

偏偏,她還不能說什麽,誰讓段青恩是她的心肝肉呢。

“太太,太太您先別生氣,哥兒年紀輕,許多事不懂,小的一看情況不對便來與您報信了,許是如今哥兒還沒將那筆銀兩用出去呢,您現在派人去追,也許還來得及。”

“對!”

苗氏如夢初醒,連忙招呼人,“快,打發上幾個人,快點去將恩哥兒叫回來,務必要將那筆銀兩追回來。”

那幾個下人要走了,卻又被她叫住:“等等!記住,看見了哥兒了悄悄的說,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

如今以仁義為大道,若是讓人家知曉段青恩要做善事她這個做母親的卻攔著不讓做,那她的名聲可就完了。

仆從領命去了,苗氏呆呆坐在堂上,心裏怎麽也定不下來。

一旁伺候的心腹見她這樣,連忙勸著:“太太不必擔憂,大哥兒若是還沒開始施糧食,我們的人直接便將他帶回了,若是開始了,大不了就散一些銀兩出去,剩下的再拿回來就是了,災民就算再多,這麽一小會的,恐怕也吃不了許多。”

“對,對,你說得對。”

苗氏心裏這才稍微好受了一點。

結果沒一會,派出去的下人回來了,“太太,大哥兒將銀兩都換成了米糧,全都擺在了馬道口,奴才過去的時候,正巧聽著大哥兒說這些米糧都是要施出去的,而且……而且……”

心腹見苗氏聽了就一臉心疼的捂住了心臟,一副要心疼到窒息的模樣,只得自己開口:“而且什麽!吞吞吐吐的,是想挨板子不是!”

那人怕打板子,連忙跪下,“而且大哥兒還說,施舍這些米糧是為了家中母親,說是,太太您身子虛弱,經常心絞痛,大哥兒施米糧,是為了給太太求福報,求佛祖看在咱們家施出了這麽多米糧的份上,讓太太身子好起來。”

“他……他……”

苗氏深吸一口氣,氣的說不出話來。

她哪裏有什麽心絞痛,只是為了誆騙繼子,好讓每次她想要他做什麽他不想做的時候裝心痛,讓他聽話而已。

可如今,這逆子竟然為了這壓根不存在的心絞痛,散出去了那麽多家財。

偏偏,他打的是她的旗號。

兒子孝順,她能駁斥嗎?她就連對外說一句段青恩是個敗家子都不行!!!

“太太!!太太您別嚇我,太太!!”

這刺激太大,又太憋屈,苗氏雙眼一翻白。

噗通,暈在了地上。

這一暈,就是一個時辰,等著她在床榻上悠悠醒來,一旁伺候的丫頭連忙上前扶她起來。

“太太可算是醒了,知道您昏迷了,恩哥兒可嚇壞了,在您榻邊守了許久,奴婢瞧著,仿佛還哭了。”

苗氏艱難的坐穩了,心裏氣急,她這樣不就是這個小畜生給害的,怎麽就哭不死他。

可面上,她卻要裝作一副心疼兒子的模樣,“只不過是老毛病了,這孩子啊,他現在在哪兒,叫他來,我要與他說會話。”

丫頭脆生生道:“恩哥兒見太太您病了,說定然是他施舍的米糧不夠多,又去鋪子裏支了錢,散出去好多銀兩救濟災民,祈求上天看在這些善事上,保佑太太您平安呢。”

“外面都在說太太好福氣呢,還說恩哥兒是一片赤誠孝心,還有……太太??太太您怎麽了?!!”

“來人啊!!太太又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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