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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晚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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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風雪盛。

寒風吹著, 枝頭壓住的積雪被吹起,和空中下落的雪花交匯在一處。

飄飄搖搖地映出一片璀璨。

維持著踮腳的姿勢。

時晚的心砰砰直跳。

和之前懵懵懂懂喊他哥哥不同。

這一次。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從前她有些怕賀尋,總覺得這個人成天冷著臉。眼眸深沈不見底, 總是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樣, 幾乎分辨不出任何感情。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漸漸的。

她突然明白了他黑眸間狹著的情緒。

故意冷落她時的隱忍、偷偷張望過來時的不舍, 風雪夜讓她離開時的決絕。

還有第一次。

小巷裏,他俯下.身,吻上她的那一瞬。

那時又驚又羞,她氣壞了。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少年的眸子近在咫尺, 卻始終沒有覺察到。

吻得很深,他的眸光卻極其克制。

黑瞳猶如萬米下的深海, 幽微深沈,無風無浪。

待到後來終於想起那一刻, 她又想不通這是為什麽。

直到在山崖下的那一晚,他冷著臉語氣生硬地讓她走。天色暗, 風雪大, 什麽也看不清。然而莫名的, 她卻似乎重新看見了第一次他吻她時的眼神。

明明想要靠近。

想要不管不顧地占有。

卻又膽怯地止步於此, 不敢向前。

一開始時晚不懂。

可後來她就明白了。

“以後不開心,你要和我說呀。”到底個子矮,踮起腳才能勉勉強強夠到。努力著, 她又輕輕的。

在少年臉上再度落下一個吻。

和別人不同,他不用怕她會突然離開, 會對他冷淡, 會視而不見地把他當做空氣。

就像他始終陪在她身邊一樣。

她也會一直陪著他。

一連親了賀尋兩下。

鼓起的勇氣全部耗光,一點兒也不剩。回過神, 時晚的臉紅透了。

心怦怦直跳,她仰臉看他。

然而。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剛才還態度強硬索要晚安吻的少年僵在原地。

手裏還捏著鑰匙,保持著將要開門的姿勢,他一動不動,呆呆立著。

整個人看上去跟石膏像一樣。

“哢嚓”

就這麽靜靜站著,直到窗外的樹枝禁不住積雪和寒風,陡然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發出被折斷的聲音。

賀尋才如初夢醒。

“哦”手抖了兩下,不堪重負,鑰匙同門鎖摩擦,發出尖銳的抗議聲。

猛然一拉,門差點兒從門軸上被扯下來,他說:“嗯,好的,晚安。”

時晚:“?”

這是被偷親後該有的反應嗎?

這下徹底搞不明白賀尋在想什麽,她楞楞地看著他進屋、脫鞋、放外套。

然後“啪”的一聲。

直接關上了門。

“”就這麽被鎖在門外。

時晚徹底懵了。

琢磨不透賀尋究竟是怎麽想的,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始終沒聽見門裏傳來任何動靜,不知所措,她只好轉身。

走了半層。

正準備右拐下樓。

“哐當!”激烈的金屬碰撞聲。

毫不懷疑防盜門是被一腳踢開的,根本來不及扭頭去看,時晚身子陡然一輕。

“你瘋啦!”視角天旋地轉,顧忌著這是深夜,家屬院裏的絕大部分人都已經入睡。她死死捂著嘴,才沒讓自己尖叫出聲,“賀尋你幹嘛呢!”

喘息著。

把她打橫抱起的少年不應聲。

死死咬著唇,時晚只能聽見他一聲比一聲重的呼吸。

似乎頭腦發暈,就這麽抱著小姑娘在原地打轉了好幾圈,挾著雪花的風從樓道裏的窗戶吹進,涼涼地撲在臉上。

賀尋終於回過神。

一點兒也不像腿上有傷,三步並作兩步,他把她抱回自己家。

“哐當”一聲。

門又重新關上了。

“賀尋!”被放在沙發上那一刻,時晚不禁有些怕,“你別別亂來呀。”

屋裏沒開燈,一片昏暗。

只有窗外明澄的雪色清淩淩地映進來。

照亮少年漆黑深沈的眼眸。

然而到底不能和尋常照明相比,雪色朦朧閃爍,比月光還要溫柔。室內光線黯淡,除了深沈不見底的眸子,她根本看不清賀尋臉上的表情。

黑暗裏。

放在她肩上的手顫著。

呼吸聲漸重。

“你”離得近,灼熱的吐息壓過來,撩得人面頰滾燙。到底還是怵,時晚小心翼翼搭上賀尋的手臂,“你還好嗎?”

現在她有些後悔方才親他了。

顯然興奮過了頭,少年平素肌肉結實的手臂現在緊繃著。每碰一下,呼吸聲便更重一分。

動了幾下,時晚就徹底不敢動了。

連話都不敢說,她僵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只是察覺他心情不好,想要讓他開心一點兒而已。

並不是

不是想像現在這樣啊

又羞又怕,生怕賀尋會昏了頭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僵在原地,沒一會兒,時晚的手就酸了。

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指尖下,少年緊繃的手臂滾燙,熾熱得仿佛能燙傷人。到底受不了這種氣氛,她咬著唇,稍稍施力,想要把手擡起來。

剛動作。

甚至還沒來得及徹底離開。

下一瞬,身子一輕。

時晚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你剛才親我了。”頭靠在胸膛上,她聽見少年密集如鼓點的心跳,還有啞到不成樣子的嗓音,“你剛才親我了,是不是?”

怯生生的。

懷裏的小姑娘又軟又嬌,乖乖地趴在胸口。

可賀尋還是不敢確定。

全身僵硬,光是收緊手臂這一個動作就耗盡了全部力氣。他抱著她,茫然又無措地重覆著:“你剛才親我了。”

方才那兩個吻太輕。

像雪花般輕盈地落在臉上。

讓人覺得一點兒都不真實。

他有這麽幸運嗎?

這一年賀尋十七歲,尋常人沒經歷的他都經歷過。他承受過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惡意,見過這個世界最黑暗最骯臟的一面,知道這世界有多無情多冷酷。

然而今夜。

窗外落雪聲簌簌。

他的小姑娘一連親了他兩下。

依舊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低下頭,他再次發問:“你真親我了,是不是?”

聲音裏有一絲掩飾不住的顫抖。

是呀賀尋。

耳邊,少年心跳聲越來越響。

時晚的心尖有些發澀,微微泛著苦的甜。

被抱得太緊,她不得不費了些力氣,才堪堪掙脫出來,然後緩慢、堅定地摟住他的脖頸。

少女柔軟的手攀在肩膀上,同樣柔軟的發梢蹭著脖頸,有些微微的癢。

離得近,賀尋聞見她身上淡淡的清甜香味。

耳邊是綿軟的嗓音:“嗯,我真親你了。”

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覺。

從前聶一鳴興高采烈看狗血愛情劇時賀尋跟著看過幾眼,按照常理,這時候他應該立刻低頭吻住她。不管不顧地把她親哭,親得淚眼朦朧嗚咽出聲,親得拿小拳頭拼命捶他。

可這一瞬。

窗外雪落著。

靜靜摟著少女,聞著清甜的香味,他突然什麽也不想做了。

冬夜天氣變化快。

前半夜還簌簌落著雪,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後半夜,月亮竟然就爬上了樹梢。

風雪已息。

那輪明月幹凈澄澈。

月色悄悄地灑進室內。

靠在賀尋結實的胸膛上,聽著他心跳聲漸漸平穩,時晚才擡頭。

正對上少年溫柔的眼眸。

眸色素來深沈,溫柔這個詞和賀尋其實不太搭邊。哪怕是平時含了十足的柔情看向她,也因為一貫微微上挑的飛揚眼尾而顯得有些兇巴巴的。

然而此刻。

月光柔和的落在少年眼底,平日深海般不見底的眼眸清澈,月色暈開,將他平日的尖刺銳利盡數包容。

只留下她明晰的倒影。

“你看什麽呢。”明明不是什麽滾燙熾熱的視線,卻無端讓人臉紅。

耳尖有些燙,時晚低下頭。

賀尋就笑了。

“看你啊。”語氣理直氣壯。

那日在醫院醒來,聽見她說以後要去換結婚證,徹底清醒之後,他其實是怕的。

他怕她只是一時沖動,因為歉疚和感動才許下那樣聽上去不切實際的諾言。

他知道她喜歡他。

但他不想拿感情去綁架她。

可是今天。

懷裏乖軟的小姑娘主動湊過來,毫不猶豫地親了他。

而且還是兩次。

賀尋感覺自己快高興瘋了。

“太晚了。”心裏這麽想,說出口的卻是另一番話,“回家休息吧。”

明天是周三,還要上課。

沒想到賀尋在這個時候會這麽說。

時晚楞了下:“哦,好啊。”

雖然現在說這個有些奇怪,但方才他都敢直接把她關在門外,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事。

時間確實已經很晚,叮囑賀尋早些睡,她下樓回家。

時辰已經睡得很熟。

輕手輕腳地洗漱完,正準備上.床休息。

“叮鈴鈴——”固定電話的鈴聲。

被嚇了一跳,害怕吵醒時辰,跑到電話旁,低頭看了一眼。時晚簡直要被氣笑了。

剛回來沒多久,樓上樓下就一層。

結果他三更半夜給她打電話。

又好氣又好笑,到底拿賀尋沒辦法,她輕聲接起:“你幹嘛呀?”

聽筒另一端,少女嗓音溫軟。

賀尋閉了下眼。

原本該下去直接敲門,然而經歷過心跳如擂渾身僵硬的狀態,即使後來什麽也沒做,這一夜,他也不敢再靠近她。

“沒什麽事兒,就是剛才忘記說晚安了。”冬夜信號不太好,電流滋滋聲間,時晚聽見少年有些拘謹的聲音,“嗯,晚安。”

隔著一層天花板。

時晚幾乎能想象出賀尋握著話筒,難得不知所措的緊張表情。

抿嘴偷偷笑了下。

“好的。”她輕聲應道:“晚安呀。”

作者有話要說:

聶一鳴:兩個傻子?

杜威:臣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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