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嫮點頭，是啊，死到臨頭，還在追根究底的確沒有任何意義了，可她就是想要知道。解開心中的疑惑，她是無法心甘情願走進去的。

在郗嫮是固執下，裏約妥協道：“萌白已有二百歲，在我族中的確是個孩子。”

祭臺就在眼前，裏約道：“是你主動走上去呢，還是要我幫忙？”

其實，他很不願意做這樣強迫人的事，郗嫮若是能主動走過去就很好了。

反抗過一次，郗嫮心中清楚，在裏約面前她沒有絲毫還手之力。這個時候的反抗早已沒有作用。

乖乖地走近祭臺，在最後一步時，郗嫮停了下來。

“怎麽了？”裏約問，最後一步了，不能功虧一簣。

郗嫮回頭，盯著裏約看了許久，什麽話都沒有說，再次轉身，擡起腳步。

裏約緊張地看著，就怕她再次停下。

果然，郗嫮擡起的腳步，沒有落下，再次回頭，看向裏約。

如此重覆幾次，裏約的心隨著郗嫮的動作不斷起伏，恨不得把她推上去。

就在裏約耐心即將用盡時，郗嫮的一只腳終於落到了祭臺上。

回頭再次看了裏約一眼，郗嫮的另一只腳提了起來懸空，即將雙腳站立在祭臺上。

身為祭品，郗嫮還是很自覺的，乖乖走到祭臺中央，一動不動。其實，這個時候，她的內心到底在想什麽，她自己都無法描述。

面目可憎的神靈雕像，郗嫮看著，只覺得一切太過滑稽。若祭品當真有用，何至於等了幾萬年，都沒有打破禁咒。

裏約在郗嫮雙腳剛一站立在祭臺上，就神情緊張地盯著上面，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可是抱有極大的希望，她會是最後一個祭品。若不是。白豚一族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個人類出現。

等了許久，祭臺上沒有任何異動。郗嫮看向裏約，只見他似是看到了鬼般，不可置信地盯著她看。似是看到了怪物。

郗嫮莫名其妙，不是他讓她當祭品的嘛，為何站上來卻沒有動作，反而這樣看著她。

被盯得太久，郗嫮回頭看了看。到底是什麽讓裏約如此吃驚。然而，什麽都沒有，一切如初。

“你怎麽了，什麽時候開始？”郗嫮問。

裏約怔怔盯著祭臺，對郗嫮的話完全沒有反應。

看著他這個樣子，郗嫮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同尋常，走下了祭臺。

站在裏約身邊，看他沒有絲毫察覺的樣子。郗嫮內心劇烈活動，要不要此時出手呢。

可是，即使知道一切是騙局。面對裏約，她似乎下不了手。她一直把裏約當成那個初見時的愛笑青年，笑起來和藹友善，讓人心生好感。

機會轉瞬即逝，因為裏約轉過頭看向了郗嫮。剎那的猶豫，失去了主動的權利。

“你。你，走下來了？“裏約不可置信地道。

郗嫮點頭，看他這麽反常，她當然要下來看個清楚啊。

“你是怎麽下來的？”

郗嫮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眼睛裏寫滿了疑問。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裏約恢覆如常道：“我的意思，你是怎麽從祭臺上下來的？”

“走下來的啊。”郗嫮還是不明白，他一直看著，幹嘛還要問幾次。

“你怎麽可能走下來呢。到底哪裏出了問題。”裏約喃喃道。按照先例，凡是上了祭臺的祭品根本不可能走下來的。

以往，只要有祭品走上祭臺，祭臺會自行運轉，開始祭祀。但是，剛剛生的一切都推翻了他所有的認知。

這裏的祭臺已經存在數萬年之久。從沒有出現過差錯。郗嫮是第一個走上去還能下來的人。

不怪裏約吃驚，實在是驚人之舉，打破了這裏存在已久的規則。

“我不能走下來嗎？”這麽一問，郗嫮心裏立即有了想法。難道真的被她猜中了，上天註定讓她來到這裏，成為所謂的天命人。

若是真的，這一次她又要面對什麽樣的結果。回想之前的種種，郗嫮忍不住扶額，每一次都沒有好結果。

當初，陰差陽錯下開啟了幽冥魔獄，結果墨幽闖進了識海，差點兒被吞噬了。流沙島上的有緣人，她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反而惹來各大勢力的追殺，差點兒命喪黃泉。

一次又一次的經歷，均是慘不忍睹。郗嫮真的怕了，若是再來一次，不知道還有什麽更壞的結果。難道又要與死神擦肩而過？

裏約把郗嫮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心道，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和其他人類一樣啊。到底哪裏出了問題，難道祭臺壞了。

這個想法一湧入，立刻被裏約否決，這樣的可能微乎其微，那麽答案仍然在郗嫮身上。到底有何能耐，讓祭臺停止運轉了呢。

“你上去做什麽了？”裏約直接問道。

“什麽也沒做啊，就走到那裏，等待祭祀的開始。”郗嫮回答的很認真，她完全一頭霧水，不明白他到底想要知道什麽。若是提前知曉阻斷祭祀的方法，她哪裏需要猶豫那麽久啊。

“那你遲遲不上去，不停地回頭做什麽？”裏約回想，只有這個過程耗費時間最久，若是她動手腳，一定是在這時候。

郗嫮揚了揚眉，她當時純屬好奇，心裏猶豫，想著說狠話也沒用，才那樣猶豫徘徊，給他增加壓力罷了。

“沒做什麽，就是多看了你幾眼。到底怎麽了，你一副見鬼的樣子？”

裏約猶疑地看著郗嫮，她的眼睛沒有任何閃躲，直視著他，坦坦蕩蕩。

這樣的她，好像真的與此事無關。裏約還是如實道：“這座祭臺存在萬年之久，只要祭品上去，祭臺會自行運轉，把祭品獻給神靈，讓我族得到庇佑，早日脫離禁錮。況且，只要是上了祭臺的祭品。從沒有活著走下來的。”

郗嫮終於明白，裏約為何如此失態了。只是，她根本不知道原因啊。也和他一樣迷茫，尋找答案。

“你真的不知？”裏約再次問道。他一定要弄清楚生了何事。祭臺關乎整個族群，不能就這樣失靈。

郗嫮搖頭。

裏約親自檢查祭臺，搜尋祭祀臺周圍，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可結果還是讓他失望了，什麽異常都沒有。那麽。問題到底出現在了哪裏。

最終，裏約還是把目光放在了郗嫮身上。唯一的差別在於她，她的身上一定有著他不知道的東西，阻斷了祭祀的進行。

“你看著我做什麽，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郗嫮重覆道。被他這樣盯著，心裏毛毛的，因為他的眼神太過犀利，似是看到了身體裏面。

郗嫮看著這樣的裏約，突然明白，記憶中的裏約是多面的。她只是恰好看到了那好的一面，記憶猶新。

猛然間，裏約想到了一種可能。拉著郗嫮就向外沖去。

一路狂奔，路過大殿，沖向了白色的通道。

郗嫮來不及阻止，裏約的手抓著她的胳膊很緊，很用力，根本無法掙脫。

待停下時，白色大門已經打開，裏面的一切展現在了她的面前。來不及看眼前的東西。又被裏約推到了一個盒子面前。

裏約打開盒子，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匕，拉過郗嫮的手，快地劃了一下。

鮮紅的血液從手指湧出。郗嫮這才感覺到疼痛。手被牢牢地禁錮，無法移開，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鮮血流進了盒子裏面。

裏約緊盯著盒子，看著鮮紅的血液低落在盒子裏白色的粉末上，然後。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白色的粉末似是嘗到了美味佳肴，貪婪地吸食著血液，漸漸地漂浮在空中。然後，在郗嫮和裏約的註視下，盒子裏的所有粉末全部變成漂亮的鮮紅色，四散飄去。

追隨這紅色的粉末，郗嫮和裏約跟著走出了白色通道，穿過大殿，然後粉末向著每一個通道漂移。

裏約拉著郗嫮走進了金色的通道。

穿過金色大門，粉末進入了海水中。

這一刻，郗嫮想，遇到水，這些粉末是不是會溶解其中，消失了。

然而，並沒有如她所想那般。粉末完全不受海水的影響，繼續飄揚，一路向上，最終浮出了水面。

一出海面，郗嫮這才現，外面的天空中布滿了紅色的粉末。

此時，聖靈島上的所有白豚，已經全部出來，觀看這一盛景。

裏約和郗嫮從海裏冒出來，頓時吸引了所有關註者的目光。然而，僅是幾息，那些目光再次看向了空中的粉末。

一擡頭，郗嫮就看到，天空似是被紅色粉末侵蝕，到處都是粉末彌漫。這時，她想起，剛才那個盒子並不大，裏面的白色粉末有限，為何會有這麽多的紅色粉末出現。

還來不及深思，郗嫮就現，包括裏約，所有白豚皆跪地向著天空祈禱著什麽。只要她一個是站著的。

紅色粉末繼續飄蕩彌漫，在眾人的祈禱中，約莫一刻鐘後，再次生了變化。

籠罩在聖靈島上的無形屏障似是被打破了，那些粉末飄向了更遠的地方，漸漸消失在了郗嫮的眼中。

難道禁錮被解除了？郗嫮看到這裏才明白過來，只是這樣的解除方式還真是特別啊。不知道那些粉末是什麽東西。

“啊！”

“呼呼……”

……

突如其來的歡呼聲，把郗嫮嚇了一跳。剛剛的寂靜，瞬間被打破了。

這一刻的聖靈島上，所有白豚們喜極而泣。囚禁他們的囚籠消失了，心心念念的自由得到了。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他們激動。

歡呼聲持續了很久才漸漸平息。

當聖靈島處在極度的歡喜中時，郗嫮已然悄悄離開。這個地方，不知是福是禍，既然已經解除禁錮，那麽離開就易如反掌。

趁著他們正高興時，沒有人註意到她，郗嫮當即祭出白升送的小舟，在海上快疾馳。幾息內，已經走出了很長一段距離。

然而，郗嫮根本不敢停歇，只能祈禱更快些，那些白豚度驚人，待他們回過神，若是追上來，一定會被趕上的。

果然，裏約從巨大的驚喜中回神，第一時間尋找郗嫮的身影。沒有找到人時，向所有白豚下達命令，全力找到郗嫮。

作為聖靈白豚一族的救贖者，所有白豚對郗嫮心存感激。當裏約的命令一下，當即一個個變回本體，在海中急追趕。

一刻鐘後，郗嫮再次回到了聖靈島。

她本以為，白豚們陷入狂喜中，不會那麽快回神。利用這段時間，她足以逃離的。沒有想到，白豚的度驚人，這麽快就把她追趕上了。

有了第一次的經歷，對著這些白豚，郗嫮始終心存戒備。

裏約一看到郗嫮，立刻揚起了大大的笑容，“歡迎你回來。”

郗嫮不予理會，她這是被迫回來的，好嗎？

裏約似是看不到她眼中的怨念，繼續笑道：“你是白豚一族的救贖者，理應受到所有白豚的謝意。”

圍繞在邊上的白豚們，皆是帶著感激的笑容看著郗嫮。

她，解救了被困數萬年之久白豚，讓白豚獲得了自由。這樣的恩情，太大了。

萌白走近道：“姐姐，謝謝你。”可愛的模樣一如最初，可她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郗嫮早已無法分辨。

看著萌白，郗嫮想到的只有聖靈島上被欺騙愚弄的一幕。心想，還真是諷刺，他們難道都忘了那一幕嗎。

到了現在，他們一點兒也沒有歉意，只有感激。郗嫮嘲諷道：“這一次，是真的嗎？”

裏約聽明白了她的意思，躬身正色道：“我以白豚領的身份，鄭重地向您致謝和道歉。之前所作所為，是我們的錯，今日，您機緣巧合下解救了我們，我們真心感謝，還請收下我們的謝意。”

郗嫮道：“真的是謝意嗎？若我不願意收呢，是不是可以走了？”

裏約神情不變道：“這份謝禮，還請您一定收下。聖靈白豚一族凝聚的謝意，等您收下就知道其作用了。放心吧，這次一定是真心的，絕沒有任何欺瞞，我向神靈起誓，若是再欺瞞於你，必將再次被禁錮，永世不出。”

能說出這樣狠毒的誓言，裏約也算是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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