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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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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這陣子為了戰後事宜,瑣事繁多,宋瀾鮮少回府,若回了府邸,也是深夜匆匆歸來,在書房歇下,第二日天未亮時又匆匆離去。

外人說的是齊王孝順能幹,將皇帝交代給他的活都幹仔細了,只宋瀾的心腹知道,這是在掩飾調查的動作。

但任誰都會犯嘀咕,新婚不過幾日,便將新娘子丟在府中,看來,夫妻之間很是不和睦。

宋瀾在兵部設有一處辦公之地,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況且周圍侍衛都是北境軍營帶回來的人,他與手下心腹便在此處議事。

他示意手下將一沓卷宗遞給周寅,說:“看第一頁。”

周寅翻開看了一眼,看了許久,他小聲說:“這……”

宋瀾本按著額間閉目養神,聽到周寅猶豫的聲音,他微微睜開眼睛,問:“如何?”

本是要議晉王之事,周寅仔細看著那張紙,實在摸不太懂宋瀾的意思,便小心地把卷宗遞給順位的下一個人。

那人看了一眼,用力憋住了笑意,再傳給下一個人。

一個個輪流看了一遍後,一片靜默。

宋瀾睜開眼睛看著他們。

一個大老粗手上捧著卷宗,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字……字寫得不太好?”

他們的緘默在宋瀾看來是有些莫名的。

他伸手,手下將那本卷宗拿了回來,放到他手上。

只見第一頁並不是他想叫手下們看的文書,而是一張他沒見過的紙。

紙上寫著扭扭歪歪一行字:回王府不要喝茶,特別是有關金珠青瓷。

字忽大忽小,忽細忽粗。

那天進宮,這文書他放在了轎子中,雖然很快遣人拿了回來,但如何料想竟然被她夾了點東西。

他目光沈沈,將紙拿下來,讓手下把卷宗再傳一遍。

而那張紙則被他稍一折疊,壓在手掌下,修長的食指搭在信封一角,輕輕點著。

周寅問:“王爺,那張紙是?”

宋瀾輕輕一勾唇角,道:“無事。”

當晚,宋瀾就回了王府。

這幾日,金珠每天翹首以盼。她和青瓷達成了個約定,只要青瓷幫她上了王爺的床,她絕不會虧待青瓷。

這個計劃倒也簡單。

青瓷把阿桂給的藥下在王爺的茶中,讓王爺飲了茶。

而她已經花了全部身家買通了書房外伺候的一個小廝,到時候他給她留個門,她可以悄悄躲在書房中。

等藥性發作,她與王爺自然水到渠成。

她很有把握。

其實那日洞房,金珠從窗外路過時,分明從房中聽到一聲“宋教授”似的驚呼。

她本想再聽仔細些,但外頭很忙,她不得已先離開了。

房中女人能有誰?自然就是華雲晏的聲音了。

金珠後來觀察了華雲晏幾日,發現她仍是那副癡呆的模樣,所以這個“宋教授”是何方神聖,能叫這個傻子開口?

聽這名字,合該是個男人。

不管如何,傻子在洞房那日叫了別的男人的名字,諒她長得再好,王爺肯定不喜,難怪當日王爺沒和她洞房。

金珠算得好好的,凡事得趁熱打鐵,趁著王爺厭惡傻子,是該輪到她了。

所以甫一聽說王爺回來了,金珠立刻塞了幾個銅板給一個小丫鬟,叫她去王妃院子找青瓷。

她自己則回了房中,換上好看的新衣,還細細描了妝容,只恨水粉不夠好,不能叫自己打扮得更好看些。

她在房中焦急地走來走去,眼看著天逐漸地黑了下去,忽然,一個小丫鬟敲了敲門,說:“金珠姐姐,青瓷姐姐讓我來告訴你……”

金珠連忙拉開門,問:“如何?”

小丫鬟只管傳話:“可以了。”

金珠心內一陣狂喜,心裏的憂慮一下子拋到了天邊,再沒剩下一點。她疾步走出房中,帶出陣陣香風,可把小丫鬟刺得夠嗆。

金珠一無所察,心內只知道自己要趕緊躲去書房。

與書房外的小廝對接後,金珠悄悄躲進了書房裏。

書房內連著一個偏室。借著夕陽的光,她看到了書房偏室中王爺的寢具用物,平日裏王爺辦完了公,就是在這休息的。

偏室不大,卻整齊有致。

金珠一想到王爺平日在這裏洗漱更衣入睡,一張臉都紅了。王爺雖性情偏冷,卻俊美非凡,那日她瞧見他坐在高頭大馬上,只一眼,就叫她不敢忘了。

青瓷幫她開了個頭,阿桂說了,那藥可是人間絕無,王爺的藥效一發作,只要她出現在王爺面前,王爺又怎麽能把持得住呢?

稍稍一想,金珠心裏又是興奮又是羞,更清楚的是,以後的好日子就在面前了。

她理了理身上衣物,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

她躲在偏室一個衣架旁,從這裏能看到書房正桌,好叫她能及時發現王爺的“異樣”。

她兩只手絞在一起,靜靜地等著王爺回到書房來。

過了好一會兒,書房外終於有動靜了——王爺先推開的門,隨後他闊步邁進來,走到正桌前坐下。

他身量高,如松樹般挺拔,舉手投足間動作雖簡單,卻自有一股風姿卓絕的貴氣。

一個小廝進了門,替他點亮了蠟燭。

宋瀾在正桌前坐下,另一個小廝打開了木箱子,從裏面整理出了文書,是他從兵部帶回來的。

這時候,還有一個丫鬟從門外進來,她端著茶盞,放在了宋瀾手邊。

幾個下人做完了自己的事,便退下了,離開前,還將書房的門合好了。

金珠看著燭光下宋瀾的面容,當真是世間少有的俊美,便只是垂著眼睛看文書,也難免叫她心裏起了波瀾。

她屏住呼吸。青瓷說成了,那就是宋瀾已經喝了茶,那她現在只要等藥效發作就好了。

半晌,宋瀾將一疊文書放在書桌上一旁,拿出了另外一疊。

金珠的心打著鼓,頗為煎熬,都這個時候了,怎麽可能還沒有發作呢?她再看宋瀾的眼眸,那真真是君子如玉,爽朗清俊。

藥是肯定沒問題的。她仔細打量著宋瀾,雖然不太看得出其他眉目,但她知道,藥效一定發作了,只是宋瀾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王爺不動,這可如何是好?金珠又想到,要是現在自己還不出去,王爺叫了別的丫鬟進來,可怎麽辦?

心急之下,又帶著把握,金珠輕輕提了一口氣,而後,自陰影中走了出來,道:“王爺。”

宋瀾擡起眼。

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書房中有一個大活人藏著,僅是看了她一眼,眼中,卻猶有寒冰,直直刺入金珠的心中。

金珠本來放松的身體立刻緊繃起來,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王爺這個眼神叫她很是不安,可是,她這麽出來,王爺若真的不喜,怎麽會不叫外面的人?

——是了,王爺現在定是藥效發作了!

金珠稍稍向前走了一步,把嗓子掐得柔柔弱弱的,說:“王爺,讓奴婢來伺候您。”

宋瀾把文書合上,只問一句:“什麽時候在這裏的?”

金珠微微垂下頭,露出一截潔白的脖頸,柔柔地回:“王爺,奴婢掛心王爺,所以……”

“你叫什麽?”宋瀾又問。

金珠眼前一亮,露出嬌媚的笑容:“奴婢金珠。”

金珠心裏可歡快了,原以為王爺藥性發作後會認不得人,沒想到現在王爺就問了她的名字,叫她好生驚喜,當是王爺也在意著她呢!

她正這麽想著,只看宋瀾將手邊的茶盞推過去,淡淡地說:“你的茶,本王還替你留著。”

金珠楞住了。

她的茶,她的什麽茶?

難不成,是她讓青瓷加了藥的茶?

金珠忽然臉色蒼白,血色褪得全無,這到底怎麽回事?她楞楞地看著茶水,隨後,又望進了宋瀾陰冷的眸子裏。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從方才到現在,一直用這種眼神看她,這種不帶任何溫度,也不像看人的眼神。

發熱的大腦終於被冷水潑醒,金珠趕緊跪下來,或者說,她不想跪,腿也已經軟得站不穩了。

宋瀾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如神祇,卻毫不憐憫地看著她。

金珠顫抖著身體,此時她思緒一片空白,但她還存著一點僥幸,將聲音掐得柔柔的,道:“王……王爺,奴婢冤枉啊,王爺在說的,奴婢都不知道……”

她這麽一說,已經是不打自招。

宋瀾微微提高了聲音:“來人。”

門外,小廝帶著青瓷、於管家、許管家來進入了書房。

金珠微微擡起頭,就看到了青瓷,她張口:“青……青瓷,你快跟王爺解釋解釋……”

解釋什麽?金珠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青瓷跪在了地上,一臉義正言辭,說:“王爺,金珠果然在您的茶裏下了藥。”

金珠還尚想不通:“你在說什麽?這……這不是你下的?”

青瓷怒目而視:“金珠,我平日和你姐妹相處,沒想到你竟然要這麽害我。”她轉過頭,對後面站著的兩位管家說:“於管家、許管家,金珠為了能得王爺青睞,竟買通了丫鬟,在王爺的茶裏下藥。”

她回過神,直視著宋瀾,聲音不卑不亢:“奴婢知道了金珠的計謀時為時已晚,只能臨時叫王爺不要喝茶。”

兩位管家也都是大驚,直呼是自己管教無方,其中一位氣不過,用力踹了金珠一腳,這可總算把金珠踹明白了——

青瓷假意和她合作,卻又出賣了她!

她難以置信,但此時,再想不得更多了,只能連忙磕頭道:“王爺,奴婢是被冤枉的,青瓷她血口噴人!”

她想要跪行到宋瀾身邊,卻被其他小廝抓住了,只聽青瓷說:“人證物證都在,金珠,你還想冤枉我麽?”

只看門外,那放金珠進書房的小廝已經被押住了。

金珠大叫:“奴婢沒有!王爺……”她淚眼朦朧地看向了宋瀾,他怎麽能聽片面之詞呢?他剛才,才問了她叫什麽,他不可能對她如此鐵石心腸……

宋瀾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出戲,指著那盞茶,淡淡地說:“給她喝。”

他的聲音,淡而涼薄。

這三個字,徹底擊碎了金珠最後的幻想。

金珠渾身發冷起來,用力掙紮,哭叫:“王爺!奴婢錯了!”慌亂之下,她口不擇言:“王爺,她叫了您宋教授,她心裏有別的男人,這樣的人怎麽配唔咳咳咳……”

小廝上來把這杯茶原原本本灌進了金珠嘴裏,嗆得金珠直咳嗽,再說不出話來。

而宋瀾,將手上看完的文書,收到了一邊。

宋教授。他眼神一黯。

這場鬧劇,最終以金珠被趕出府,兩位管家自罰月例、扣若幹人員月例而結束。

金珠的鬼哭狼嚎很快就隨著下人們將她拉走而漸漸消失,青瓷還跪在地上,她腰板挺得很直,從方才到現在,她的表現不可謂不出色。

許管家說:“王爺,多虧了青瓷,不然,就真的要鬧出事了。”

宋瀾不置可否,卻忽然輕勾嘴角。

青瓷見到了眼中,隨之而來的,是逐漸升起來的歡喜——她今日這番表現,必定叫王爺看出她和旁人的不同。

她才不像金珠那麽蠢,她要在王爺心裏,成為那獨一份。

此時,宋瀾越過她,離開了書房。

而她看著宋瀾的背影,心思湧動。

王妃屋子裏,冬梅和胭脂說外院發生了事。

兩人說了幾句後,胭脂和金珠有些以前的交情,不免心情沈重,她決定去外院看看。

此時華雲晏正在床上半睡半醒,察覺到胭脂的意圖,她小小地踢了踢被子。

胭脂走過來為她掖被子,華雲晏便微微睜開眼睛,抱住了胭脂的手。

胭脂試著抽抽,卻沒有將手抽出來。

金珠是前伯府的人,她下藥是下人僭越的大事,一個不小心,伯府帶來的下人或許會被牽累。華雲晏不想叫胭脂去淌這渾水,她抱著胭脂的手,就是不讓她走。

無奈之下,胭脂最後還是沒去外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華雲晏幾乎已經睡著了,忽然胭脂的手抽走了,她下意識告訴自己不能放走胭脂,於是麻溜兒翻身爬了起來。

房中還未點燈,天已經半黑了。

在半睡半醒之中,華雲晏從半睜的眼中看到床前一個人影,連忙撲上去,抱住他的腰。

胭脂的腰,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粗?華雲晏捏了捏,得出又一個結論——這腰還很結實。

她埋在腰間,緩緩地、緩緩地擡頭。

宋瀾正沈沈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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