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哥。”見到莊煜英進來，女人懶洋洋地起身。

“怎麽來這麽早？”莊煜英溫和地笑了笑，坐在了主位上。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先來了。”她隨意坐下，繼續喝她的茶。

公司業務至今不讓她沾手，她可不是閑著唄。

“你母親身體還好吧？”他像是聽不懂她的含沙射影，依然彬彬有禮地詢問。

“還好，多謝大哥掛念。”她回得漫不經心，忽地一挑眉，笑道，“還沒恭喜大哥呢。大哥這兩天也是喜事連連，不但並購案順利結束，還找回了小侄女，真是可喜可賀。”

莊煜英擡眼看她，笑道：“我們家人丁一向單薄，淩霄回來的確是件好事。”

撇撇嘴，她終於沒忍住刺了他一句：“可她畢竟不是大哥自己身邊養大的孩子，忽然間在這當口跑回來，大哥就沒想過這事兒太過巧合？”

剛好就在你女兒、我老公全掛掉了，莊家已經沒有成年繼承人的時候？

未免也太巧了些。

“我找到她的確是晚了些。”他神色不變，淡淡笑道，“好在老天庇佑，這孩子流落在外這些年，總算還是回來了。”

她臉上掛著笑，心裏直搖頭：這人是真老了。血緣雖是一大助力，卻也未必不會反噬，這道理竟都忘了麽？當年這老狐貍對莊淩煙倒是步步留心，防得像是鐵桶一般，這會兒對這莫名其妙蹦出來的二女兒卻反倒放心得很呢。

也罷。她就不信那新來的小妮子別無所圖。哼，光莊煜英不疑心又有何用？這小丫頭早晚得露出狐貍尾巴來。到時，誰都保不住她。

這邊廂，車子已經抵達姚微的公寓。

沈霆均大喇喇地準備牽了她上樓，見她有些猶豫的樣子，正色道：“我可是你男朋友。”

這話都快成你口頭禪了沈大少。

姚微心裏吐槽，面上卻只是溫婉一笑：“誰說你不是了？陪我上去吧。”

監控範圍內，她不是還要勾引沈大少麽？自然不好太過矜持。

沈大少心滿意足地進了電梯。

司機和保鏢們都識趣地留在了停車場。

於是電梯裏只剩了他們兩人。

樓層有些高，兩個人牽了手站著，都沒開口，氣氛卻又開始變得有些奇怪。

“呃，”她一邊不自在地把目光定在樓層顯示上，一邊沒話找話，試圖沖淡一下這詭異的氣氛，“樓層是不是有點高？”

“別說話。”他說，聲音微啞。

“恩？”她驚訝地側頭看了他一眼。

他直直盯著電梯門，面無表情，然而掌心卻火熱。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自己的臉也跟著熱了起來。

直到她換完衣服，才發現他自己去了洗手間。

“餵，你沒事吧？”她停了停，敲敲門。

門開了，他像是剛剛洗過臉的樣子，臉上還有些殘留的水珠。

她有些好笑，打趣他：“至於嗎？”

“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他並不窘迫，笑得很自然，“對自己女朋友有沖動沒什麽好害羞的。”

“我有時候覺得你才是在美國長大的。”她郁悶地嘟囔。

“你的背景調查真的好不仔細。”他笑起來，“我大學開始就是在美國念書的啊。”

“……”她搖頭，“那你大學一定已經有女朋友了……”

“大學前就有了。”他故意道，湊過去看她微微嘟起的嘴，笑嘻嘻地揭開謎底，“就是黃家那位大小姐嘛，給我留了超大的心理陰影。”

“你看著可一點都不像留了陰影的樣子。”她懷疑地盯著他的眼睛，“後來呢？分手後沒有試著交往下洋妞？”

“真沒有。”他誇張地捂住自己的心臟，急切地表白，“再後來就是回國之後了，都有八卦新聞可查，每一任都不超過兩個月，最多進展到kiss。狗仔們都是很敬業的，絕對沒有漏網之魚。”

“唔。”她想一想，點點頭，“那就暫時相信你。”

他低頭親~親她的臉頰：“你一直都可以相信我。”語氣像是在開玩笑，眼裏卻滿是鄭重。

她怔了怔，揚起一個淺笑。

一直都可以……嗎？

加了這段插曲，他們抵達莊家大宅時幾乎算是踩著點到的。

進了餐廳，就見莊煜英和曲之靜已經坐在了各自的位子上，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挨著曲之靜一邊一個，也坐得端端正正。

姚微明顯有些不好意思：“爸，二嬸，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莊煜英指指座位：“坐吧。”

兩人依言坐下，就聽曲之靜嬌笑一聲：“沒想到沈大少也來了，真是難得。小微你也不提前說一聲。”又對著旁邊立著的女傭道，“替沈少加一副餐具。”

儼然便是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二嬸，叫我淩霄就好。”姚微輕笑，一臉的天真懵懂，像是沒聽懂她叫她“小微”的深意。

果然又是個小狐貍。曲之靜想著，又對沈霆均道：“沈少……”

沈霆均笑一笑，直接截斷：“都是自己人，二嬸不必客氣。”

根本不理她“沈大少”的稱呼，一開口就是“二嬸”，曲之靜聽在耳裏，神色微變。

這是真沒把自己當外人啊！她低笑一聲，開始指揮自己的子女：“快叫哥哥姐姐。”

按著輩分，他們倆和姚微確實是平輩。

兩位小朋友老早就一直好奇地看著他們倆，這會兒得了指令，兄妹倆便一起脆生生地叫：“哥哥好，姐姐好。”

“你們好。”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答話。

姚微笑瞇瞇地拿出兩個小紅包，“淩天、淩雲，來，你們倆一人一個。”

小男孩立刻回頭看母親的臉色，得了她點頭準許，才自己跳下高大的餐椅，又顫巍巍地抱了妹妹下來，牽了她的小手，走到姚微面前。

“謝謝姐姐。”他說著，接過那兩個紅包，分了妹妹一個，低了頭教妹妹，“快說呀，說謝謝姐姐。”

小女孩似模似樣地學話，聲音軟軟糯糯，尾音乖乖地上揚：“謝謝姐姐。”

“不用謝。”姚微目送兩個小朋友蹦蹦跳跳地回自己座位，唇邊眼角俱是笑意。

所以還是喜歡孩子的嘛……沈大少暗暗在心裏記下一筆。這女人到底是有多口不對心？

莊煜英哈哈一笑，道：“行了，人也齊了，上熱菜吧。”

熱菜還沒上，餐桌上都是些傳統的中式冷盤。

等到熱菜上得七七八八，莊煜英便先提了筷子開席。

莊家吃飯似乎是遵循食不言的古訓，席間無人開口，就連兩個小孩子也都默不出聲地吃著自己的食物。有專人站在兩個孩子旁邊幫他們布菜，仔仔細細地將魚肉剔掉刺，排列組合好各色菜肴盛在小碟子裏擺到他們面前。他們也就乖乖地吃掉，不論送到自己面前的菜愛不愛吃，哪怕吃得皺起眉頭也毫不遲疑地往嘴裏送。

沈霆均還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沈家家教也極嚴，小時候三叔帶著他，一向規規矩矩的，也跟這對兄妹差不多。但看在姚微眼裏，就覺得這兩個孩子懂事得有些讓人心疼。

她自己這麽大的時候還是個頑劣的小女孩。母親大約是覺得她缺了父愛，對她頗為放縱，除了基本的禮貌和規則，幾乎沒有逼她做過任何事。不愛吃生菜？那就換個方式做給她吃。還是不愛吃？那麽……就吃別的蔬菜吧。不愛學鋼琴？那想學什麽啊？小提琴？不想學樂器，想學畫畫？可以啊，媽媽替你找個好老師。覺得畫畫沒意思了？那就算了，不學了。喜不喜歡游泳啊sweetheart？

整個童年她都處在自由散漫的氛圍中，直到上了私立學校，才被學校極其嚴格的規矩往回扳了扳，表面看起來算是個標準的小淑女了，但內心深處，她仍然是那個我行我素的小魔星。若不是母親忽然得了阿茲海默，她大概還會在母親無微不至的庇佑中，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地過著自己的日子。

人總是要長大的。小公主的粉紅色泡泡終究還是破滅了。殘酷的現實撲面而來。

母親在她最後的日子裏，記憶出現了更多的混亂。上一刻，還沈浸在美滿婚姻的甜蜜中，下一刻，便是真~相揭開時的深深無助；一會兒是剛剛得知懷~孕時的欣喜，很快就又變成被父親威脅時的無邊恐懼。

看著母親流淚，爭吵，抓扯，發呆，她一遍遍重溫母親最隱秘最不堪的那一年。

向來美麗能幹的母親蜷縮在她懷裏，像一個做了噩夢的小孩子，緊緊抓著她的衣服，喃喃自語：“媽，我好害怕。”聲音輕~顫，滿面淚光。

她知道母親把她當成了早逝的外婆，可心裏卻恨不能自己真是外婆，讓一切都重來一遍。這樣她可以照顧母親，像母親呵護她一樣，保護她免受傷害——免受那個人的傷害。

她從未覺得如此無力。

她救不了母親。但那個人……必須付出代價。

莊煜英淡淡掃了姚微一眼。

她的用餐禮儀無可挑剔，坐姿端正挺拔，所有的動作都優雅大方。這顯然是得益於當年那家著名私立學校的糾正。

他調查過她迄今為止的所有經歷。

事實上，他一直遙遙監控著這對母女的生活。

姚遙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安靜地做她的銀行高管，沒有向任何人吐露關於他的事。她把女兒教得很好。這個孩子不像淩煙那般大氣沈穩，雖然聰明卻也淘氣——她更像是個孩子。多少次，他看著手下發來的監控視頻，看著她撒嬌做鬼臉，也忍不住會有些好笑。說沒有感情是騙人的，她畢竟是他的女兒，繼承了他優秀的基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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