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曉。

貧民區的警衛長正在貧民區的巷口，手指間夾著的煙頭，不斷地掉落帶著火星的灰燼。

蘇懷音被常越一把拉至他身側，他頷首湊到她耳邊：“現在開始，跟我的距離保持兩拳的距離，局長說了，我在東區執行的首要任務是保護你的安全，第二才是拿到藥劑樣本。”

警衛長看到他們時，隨手將煙扔在地上，鞋底在煙頭掉落地，碾了碾，對著他們行禮：“我是這貧民區的警衛長。”

“林子，得了。趕緊帶路吧。”

常越還未說話，就見行政長老東已經率先開口，對著警衛長說完後，才反應過來還有人在，看向常越，一臉尷尬地笑著低頭，“常隊，不好意思，我也是想盡快抵達基地。”

“沒事。”說完，常越將目光落在警衛長林子身上，“邊走邊說吧，進入貧民區有什麽要特別註意的嗎？”

微弱的晨曦，讓他們的視野清晰了許多，蘇懷音也看到走在前面的林子，中等身材，後腦勺的頭發濃密而雜亂，洗的泛白的制服上有不少汙垢，唯獨腳上的鞋子是嶄新的，他聽到常越的話，稍稍側過頭。

黝黑的皮膚，胡須沿著鬢角至下巴，似乎是沒睡醒，手裏捏著從兜裏掏出的煙盒，剛抽出一根煙，又塞了回去。

“在這貧民區，不盯人，不搭訕，不拿值錢的東西，三不準則做到了，就沒事。”林子將煙盒已經揣回兜裏，打了個哈欠，“貧民區的流動人口很大，很多亡命之徒都會在這裏躲藏。你們要去的基地，以前是個電廠，跟通訊站。”

“等下。”常越停下腳步，盯著眼前停住腳步而轉過身的林子，“你說那個研究基地，以前是個電廠跟通訊站？”

“是的。”林子擡了擡眼皮，“由於一年前，那裏附近被人探測到有能源，沒過多久，就有商隊進來，至於什麽能源，我也不知道。”

他實在是忍不住抽出了一根煙：“不介意，我抽一根吧？煙癮大，沒辦法。”見其他人沒說什麽，低頭含|住煙嘴，點火，不消半刻，吐出一圈煙霧，“入駐後，也不知道怎麽就審批通過了，電廠跟通訊站就被他們翻新，當時帶來了不少人，說是進行能源開采，沒過幾天，貼了告示，招募勞工，薪酬不錯，本地的貧民也都去了那裏。”

那根煙被他抽得快見底，林子將煙扔在地上，同樣用鞋子踩滅了火星：“至於你們說的研究基地，我不清楚，之前我也說了，貧民區很多人都沒有辦理居住證，失蹤了，誰也不會知道。走吧，你們要去的應該就是就電廠那裏了。”

蘇懷音根本沒有想到那裏還有能源的存在。

“行政長，能源開采，是需要經過你們審批的吧？”

此時，老東已經是滿頭冷汗，沒想到林子會將這些都說出來：“按照一般流程，確實是需要東區審批的。只是，當時提交上來的資料裏，有區長簽署的特許文件並且加蓋了區長的私章。”

“什麽文件？”

“自由開采。”老東記得很清楚是因為這份資料裏，夾雜著一份保密文件，而這份保密文件是他都無權過目的。

“到底是什麽能源？”

他知道蘇懷音肯定會問能源的事情，只是她是真的不知道裏面有什麽：“當時附屬了一份保密文件，我這邊無權過目的。我當時想是不是什麽第七區的機密，甚至於當時讓我簽署了一份保密協議，所以這件事，連秘書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能源開采地？”

老東點了點頭。

＊＊＊

面對老東的坦白，在場的所有人對這個消息，一時間難以消化。

也佐證了蘇懷音的想法，關於Ｘ項目，在整個第七區不只研究院在進行，郝教授團隊的死亡跟東區註射了Ｘ藥劑死亡的情形完全一致，東區更像是一個試驗點，Ｘ藥劑的試驗點，那麽所謂的能源呢？到底又是什麽？

林子跟老東帶隊在前，蘇懷音跟常越在中間，後面跟著的是常越的兩名下屬。

由於疫情的突然爆發，讓這裏的人不太輕易地外出。

此時路上，幾乎沒有人。

泥土路上，殘留著不少的血跡，隨意搭建的鐵皮房，滿是黃色的鐵銹。

林子帶著他們從主路拐進了滿是黑色汙垢的小路，一股濃郁的臭味，撲鼻而來，令人作嘔，胃裏翻江倒海，蘇懷音抿著唇，努力壓下喉間傳來的不適感，伸手捂著嘴鼻。

“這條路有點味道。忍一忍，大概五分鐘。”

林子回頭，看到所有人都皺著眉頭，臉上帶著強忍著不適的神色，又回頭看向這條路前頭。

轉移註意力，目前為止對蘇懷音非常有效，但是，當她觀察四周，發現並沒有任何的好轉，因為這黑乎乎的墻面，全是幹涸的血跡澆築而成的。

蘇懷音忍不住，幹嘔了幾聲。腳步卻不敢停，緊跟著常越。

“你還好嗎？”

“挺得住。”蘇懷音低頭，不敢再觀察兩墻面。

然而，就在下一刻，從前方突然竄出幾個人。

渾身青筋暴起，不，如果仔細看，就會看到那所謂的青筋，其實是血管，布滿猩紅血管的眼睛，狠狠地瞪著他們，大張著的嘴巴，嘴角似乎是要朝兩側裂開，嘴裏分泌著的紅色的液體……

老東被這情景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撞到跟在他身後的常越身上，轉過頭看到是常越，又跳開了幾步，後背碰到墻面，莫名其妙地伸手往後一撐。

“今天的運氣不太好，不過還好，只來了前面的幾個。”

林子似乎對這個現場已經習以為常，回頭看到常越掏出了槍支，驀然地皺了皺眉頭，“最好不要用槍，暴露行蹤。”

而他說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掏出別在腰間的刀，準確的說，那是一把常見的菜刀，只是手柄被加長了。

“你們兩個保護好區長。”

“是，頭兒。”

常越說完就立馬上前，加入了搏鬥。

可怖。這是他重來沒有見過的變種人，或者說，十年前人類戰勝異種的時候，他也就幾歲，根本沒有見過異種，很多信息也僅僅來源於資料跟錄像，此時他的大腦本能地做出一系列抗拒的反應。

直到林子斬殺了一名異種。

猩紅的鮮血從脖頸處噴湧而出，那顆被斬落的頭顱，落在地上，滾至他的腳邊，原本暴起的血管由於血液流出而幹癟下來，猩紅的眼睛染上了一層灰白，離了頭顱的身體徑直倒落在地上。

林子甩了一把刀，側頭看了眼呆楞了幾秒的常越：“死了？這鬼東西，聞到鮮血會異常激動。一，二，三，四……後面還有四個。反正斬了腦袋，就不動了，不然，缺胳膊缺腿都還能行動。”林子說著，已經揮著刀，在四個異種之間拿刀搏擊。

常越手裏的刀，此時被不少血跡飛濺。

而這頭，老東站穩了腳步，雙手往回一手，沾染上了黑色黏糊的液體，還未湊近鼻子，就聞到了一股血腥腐臭味，一下子蹲在地上，幹嘔著，眼淚鼻涕直流。

“特麽的，這裏到底是什麽路啊！怎麽這麽惡心？”

來不及安慰老東，蘇懷音就見到了林子斬落異種頭顱的瞬間，她仿佛被什麽定住了身體，無法動彈，雙唇不停的顫抖著。

餘光看到黑色，濕黏的墻面，一下子知道那是什麽，血跡跟人體□□的混合物，生理開始起了作用，然而過度的震驚，讓她站在原地，根本沒辦法嘔吐出來。

常越原本要加入林子去斬殺異種，卻沒想到異種突然不攻擊他們，反而爭先恐後地朝地上的異種跑去，跪在地上，不停的啃食著地上的屍首，雙手不停地撕著那具屍體。

林子提刀，迅速地斬落了在地上啃食的異種。

憲兵畢竟年輕，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即便是努力忍受著，但還是彎腰吐了不少。

“運氣不太好。”臉上帶著血跡的林子，站在他們面前，原本聳拉著的眼睛此時無比嚴肅，“這條路幾乎沒有人走，因為會出現你們嘴裏所謂的異種。兩面的墻壁，你們也看到了。”

常越努力讓自己消化完現有的信息。

“你來過這裏幾次了？”常越看到吐得直不起身體的老東，“你還好嗎？”

“不行了。太特麽的惡心了。嘔……”

“不管怎麽樣，趕緊離開這裏。”林子將刀別至腰間，“這裏的血腥味太重，那些東西會被吸引過來，其他的有空再解釋。”

他彎腰，單手撐起老東：“想活命。”

五分鐘的路程，幾個人走得膽戰心驚，鼻尖的血腥腐臭味逐漸淡去，隨著太陽的不斷升起，視線越來越清晰，唯獨身後的那條巷，依舊漆黑一片。

蘇懷音小腿肚一軟，險先跌坐在地上。

“你沒事吧？”常越啞著聲音問她，這讓蘇懷音感覺到，常越對於異種的畏懼並不比她少。

東區的真相，一點點地再被撕開。

“前面往前走，就能到舊電廠跟通訊站了。”林子望了眼前方，垂頭，從兜裏掏出一塊布，將身上的血跡擦幹凈，繼而蹲身，伸手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在衣服上抹了一層，“繼續走嗎？”

蹲在地上的林子擡頭看向常越，聳拉著的眉眼，似乎帶著一絲愚弄的笑意。

“休息一會兒。”常越看了眼隊員，“大家好像還沒緩過神。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第二次來，第一次是帶領行政樓的警衛過來，當時就活了我跟另外一個警衛，那個警衛瘋了，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他說這話時，垂著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從兜裏掏出煙盒的手顫了顫，拿了一根煙，點火，抽起來。

眼前縈繞著煙圈，所有人幾乎都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你見過這種生物嗎？”

蘇懷音側頭對上常越的視線,搖了搖頭：“沒有，連在書上都沒見過。他們應該渾身遍布的血管，血的流速很快，血管內部壓強加大，導致血管暴起，但是很奇怪，雖然這樣會導致思維能力下降甚至失去，也不應該對血的氣息如此敏感？”

“會不會跟那個X藥劑有關？”

蘇懷音低頭，顫著聲音回到:“如果跟X藥劑有關的話，那麽這個基地內部，應該還有不少這樣的異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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