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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配偶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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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不為你不罷休

柳睿收回敬禮的手,從口袋摸出煙盒,敲了根咬在嘴裏,直接把江杊晾著。

江杊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身子一傾,斜靠在車上,懶懶一句“首長找你。”

柳睿淡吸了口煙“知道。”

瞧了眼一棒槌敲不出幾個字的柳睿,江杊又說“大概和長春集訓有關。”

柳睿抖煙灰的手一頓,側目看了眼江杊,淡淡的。

江杊一怵,急忙撇清關系“絕不是我幹的,你自己得罪誰心裏沒數嗎”

柳睿微瞇眼“修燁要回天津了”

江杊聳肩“不然呢下手這麽狠”

一根煙燃盡,柳睿去見首長,果不其然,是長春集訓的事,一周後出發。

見完首長,柳睿回了宿舍,換了訓練服,去了訓練場,剛好,修燁也在。

一看他那張晦暗不明的臉,修燁便猜“見過首長了”

“還在你的計劃之內嗎”柳睿一邊檢查槍械一邊問。

修燁輕松一笑“反正一周後我也要回天津了,你奈何不了我。”

柳睿點頭,不帶任何感情地“但願往後你的軍旅生活不會再遇見我。”

修燁

檢查完槍械,柳睿按亮對講機,通知趙前進集合二分隊到訓練場。

趙前進一聽柳睿那陰沈的語氣,頓感大事不妙。

一旁修燁見狀,立馬集合隊伍,去了健身房。

經過幾天的魔鬼訓練,二分隊終於有些領悟,有人說“最近柳隊有些暴戾。”

另一人接茬“何止是暴戾那麽簡單。”

“會不會和那個有關”

“哪個”

那人嘖了一聲,提醒說“協和的那個外科醫生。”

“上次去廣東出任務,機場的那個”

“對,長得很漂亮的那個,姓姓什麽來著”

“姓顧。”

“對對對,姓顧,顧醫生。”

趙前進剛洗完澡回宿舍,就聽見顧醫生三個字,忙著湊上“聊啥呢”

“聊柳隊呢。”

“聊柳隊啥呢”趙前進又問。

眾人暧昧一笑“聊柳隊的顧醫生。”

趙前進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顧醫生啊”

“顧曉晨。”

顧曉晨心不在焉的喝了口咖啡,這才接話“知道了,晚上打球。”

“整整半個小時,你就說了這一句話”

“還有事”顧曉晨問著看了眼腕上的表,“沒事的話我要回醫院了,待會還有一臺手術。”

“手術手術一天到晚除了手術就是手術你是要成為第二個牧泓繹嗎”

第二個牧泓繹。

顧曉晨眼睫一顫。

“我就不明白了,治療情傷的辦法有上萬種,怎麽你和泓繹都選擇待在手術室裏呢沒完沒了地做手術心就不會痛了嗎”

喋喋不休的話語將顧曉晨一顆心扯入海底。

“曉晨,我從來不問你們分手的原因,就像我從來不會過問泓繹當年小焉為何一夜之間飛往法國。可是我不問這並不代表我認同你們的自虐方式。”

到了最後,顧曉晨只是僵硬一笑“我回醫院了,晚上見。”

顧曉晨離開後,柳溪思前想後,還是撥通了柳睿的電話。

響了很久那邊才接,接是接了,卻沒聲響。

柳溪皺眉,懷疑的看了眼手機屏幕,通話中,沒毛病啊。

壯膽似的咳了聲,柳溪怯怯的問“晚上空嗎”

不等那邊回答,柳溪又說“我約了顧曉晨打球。”

顧曉晨三個字一出來,電話那頭的人就繳械投降了,沈沈地問“幾點,哪裏。”

柳溪得逞的勾了勾唇,報上時間和地址。

回到醫院,顧曉晨就紮進了手術室,一臺大型手術下來,站的她腿都軟了,下手術時大概是晚上八點。換下手術服,扭著脖子拉開儲物箱,拿起手機一看,有五個未接來電提示,全是柳溪。

回撥過去,響了一聲就接了,暴吼聲“顧曉晨”

顧曉晨有些頭疼的閉了閉眼,完全能夠想象柳溪氣急敗壞的樣子。

“你幹脆關機得了,不接電話算什麽”

顧曉晨睜開疲倦的眼睛,蒼白解釋“剛下手術。”

醫院外,柳溪長呼一口怒氣“趕緊下來”

抵達臺球廳時,萊楚楚正一個人百般聊賴的打球,見顧曉晨和柳溪進門,貼在藍色桌面的臉擡了擡,卷了下勾人的眼睫“怎麽才來”

“等某人唄。”柳溪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萊楚楚目光一側,輕瞥了眼顧曉晨,無情的數落“和泓繹一個死樣子。”

說話間,揮桿,球落袋。

柳溪撿了根球桿遞給顧曉晨,下巴朝球桌一點“來一局”

顧曉晨接過球桿,撐在手裏,點頭“向來不怕你找虐。”

“切”柳溪嗤笑,“誰跟你打了,讓你和楚楚來一局。”

塗巧粉的某人動作一頓,靈動的眼睛一閃,看著柳溪冷笑了聲“還真是百年如一日的無恥。”

柳溪又撿了根球桿,拿在手裏把玩,突然說“我哥一會兒也來。”

空氣,一瞬間的安靜。

萊楚楚頓住打球動作,下意識瞥了眼顧曉晨眉眼冷淡,朱唇微抿,不帶任何情緒。

瞧著無動於衷的顧曉晨,柳溪又說“他過幾天要出任務,不在北京,就這會兒有空”柳溪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忐忑的瞥了眼顧曉晨。

顧曉晨緊繃住唇線,眸光漸沈了下去。

要走了

那麽快

瞅著顧曉晨有些發怔,柳溪收住了嘴邊的話。

這時,包間門被人推開,帶進門外的吵雜。

顧曉晨順勢擡眸,一個綠色身影映入眼簾,怔住,下意識攥緊球桿。

他長得高,腿又長,軍服上衣被他紮進褲裏,隱約間,還能看見標準的倒三角形狀。大概常年待在軍隊,皮膚黑了不少,卻更顯軍人氣質的魅力。

“哥,你來了。”柳溪屁顛的喊了聲。

柳睿淡點頭,擡步進來,然後反手將門關上,掩去熙攘。

柳溪狗腿的把球桿遞給柳睿“哥,你跟曉晨殺一局唄。”

柳睿垂簾,看著柳溪的球桿,沒接。

柳溪咬唇,忐忑的心在拼命地打鼓。

窗外的樹影婆娑,暗夜沈靜,月色朦朧。

萬籟俱寂間,柳睿傾斜目光,淡瞥了眼的顧曉晨。她臉偏著,眉眼壓著慍怒,是她鬧別扭的一派作風。

沈默著,柳睿接過球桿,柳溪這才松了口氣。

柳睿沿著球桌走了幾步,摸過桌緣的巧粉,有一下沒一下的塗著。

那不急不緩的動作落在顧曉晨眼裏,有些心煩。

在他們別扭的同時,萊楚楚已經把球擺成一個三角狀,拋著手裏的白球走上前,放球到白線上時說“我可說好了,不管你們誰贏,夜宵都有我份。”

站在一米之外的柳溪見狀,不由對著萊楚楚豎起拇指,只動唇,卻沒聲夠膽兒。

柳睿將巧粉放回原處,微垂著簾,盯著那枚白球,淡淡開口“你先。”

顧曉晨皺眉,瞪了眼惹事的萊楚楚。

萊楚楚無畏的聳了聳肩,然後扭著蛇腰走開了。

其實,她完全可以甩桿子走人。

可一想到他過幾天就走,又忍住了。

不情不願俯身,開了個球。

聽見球聲響,柳溪那一直懸在半空的心才落下來,小心翼翼的湊過來同萊楚楚咬耳朵“快被你嚇死了。”

萊楚楚冷嗤,罵了柳溪一聲“沒用”

柳溪

她能把她哥給弄來,已經很有用了好嗎

這一局,兩人悶聲不響。柳溪和萊楚楚靠在一旁的圓桌上,搖頭嘆氣。

柳溪郁悶“我都跟曉晨說我哥要走,她怎麽都不急啊”

萊楚楚斜了柳溪一眼,有些鄙視“沒撂桿子走人就算給你面兒了,還想人家急”

“啥意思”柳溪不解。

萊楚楚冷哼“沒瞧見你哥低腰下氣的慫樣麽”

柳溪認真看了眼俯身打球的柳睿,皺眉“有嗎”

萊楚楚瞟了眼柳溪那一臉不服樣,直接掏出錢包,抽了張毛爺爺出來“打賭。”

一見錢就六親不認的柳溪直直看著萊楚楚手裏的毛爺爺,亮著眼點頭。

兩人再回頭過去的時候,球桌上的廝殺已經進入白熱化了。

柳睿失手,輪顧曉晨打。

顧曉晨打球向來穩,不耍花腔。

彎腰俯身,左手貼桌面,右手拿桿,瞄準,一擊而下,球,穩穩入袋,然後走位。

打下一球的時候,肚子突然一陣抽痛,手一滑,打偏了,球沿著藍色的桌面滾了幾圈,停在洞口。

顧曉晨的實力絕不會止於此,柳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手撐在桌面停了會兒,腹部的疼痛感漸漸隱退,顧曉晨這才直身起來,掃了眼柳睿。他正看著自己,用那狹長幽黑的眼睛。和當年惹她生氣時候一模一樣,明明做錯了,還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

那股怒火一下子就竄上心口“要打就好好打,不進不退,不攻不守,算什麽”

跟當年一樣,總是不冷不熱,不溫不怒。

現在想想也覺得可笑,前幾天還拉著她和好,這兩天不聲不響地就要走了,真不知道究竟這算什麽

脾氣一上來,顧曉晨幹脆一嗆到底“看著就心煩”

柳溪和萊楚楚兩人面面相覷,眼神交流著。

柳溪咋啦

萊楚楚傻啊,你哥惹她了唄

柳溪打球好好的,誰也沒招她啊

萊楚楚你眼瞎啊,從一進門就惹了啊

柳溪原諒我年輕,看不懂你們套路。

包廂內,突然的沈默。

顧曉晨心口窩著火,肚子忍著疼,腦袋一發熱,撂桿子,走人。

匆匆沒兩步,手腕就被攥住了。

厚實有力,掌心溫熱,只是有些不敢出力,仿佛有所顧忌。

怒氣燒在心頭,顧曉晨滿腦子都是他要走的這件事情,沒收住情緒,用力甩開,冷冷瞪著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一個要走的人在挽留她嗎還真是可笑

做什麽

柳睿兩段濃眉一蹙。

他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只是當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總是比想法快一步。

就像是今日,柳溪一說顧曉晨,他就跟著了魂似的,眼巴巴趕來,當看見她那瞬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如此愚蠢,卻為時已晚。

“不知道。”噎死人不償命的語氣。

顧曉晨氣結,冷笑著點頭“那就別知道”

說著,氣急敗壞地推開堵在身前的柳睿,揚長而去。

“曉晨”

柳溪追了幾步,猛地被顧曉晨推回來的包廂門擋住了她的去路。正要拉門繼續追,一人先她一步追了出去。

看著晃蕩不安的包廂門,柳溪眨了眨眼。

這時,萊楚楚上前,對柳溪攤了攤手掌。

柳溪垂眸看了眼“啥意思”

萊楚楚眉梢一挑,錚錚勝利者姿態“你輸了。”

柳溪

瞅瞅她哥那副慫樣,何止輸了。

“有沒有覺得他像某個明星”

“我看他不像明星,更像言情劇裏的高富帥。”

“真不知道他爸媽咋長的”

“還需要觀察一周,情況穩定的話,就進行二次手術,如果恢覆的好,一個月後出院沒多大問題。”葉舊陌說。

柳睿淡點頭,然後問趙前進“通知嫂夫人了嗎”

“嫂夫人後天就到北京。”

“安排時間去機場接人。”

趙前進幹脆利落地敬軍禮“是”

柳睿隨葉舊陌一同出了病房,空蕩的走廊上,蹬蹬的腳步聲沈重,忽然,柳睿問“離秋的手術做了”

葉舊陌頷首,狀似無意地“她做的。”

這個她,毋庸置疑,指的是顧曉晨。

柳睿拿軍帽的手一僵,僅半秒,他淡斂下眼睫,沈默著。

“她知道你在北京嗎”葉舊陌問。

“嗯,”柳睿聲音淡淡,聽不出什麽情緒,“昨天在醫院見過。”

葉舊陌並沒有多大意外,兩手揣進白大褂口袋裏,猶疑了下還是問出口“那丫頭怎麽沒和你一起回北京”問完,他目光垂了下來,佯裝漫不經心盯著地面,僵直著。

柳睿側頭看了眼葉舊陌無半分波瀾的臉容,確實毫無破綻,只有那一動不動的眼珠子出賣了他。忽然,柳睿淡笑了聲“離秋在這,她會回來的。”

聽到答案,葉舊陌擡了擡目光,然後自嘲一笑。

確實,離秋在這,她會回來的。

仿佛,他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

這時,顧曉晨從走廊那頭走來,步伐急促,低頭看著手裏的化驗單和片子,認真,專註。許是察覺到前方的目光,下意識擡頭看了眼,對上那雙漆黑如淵的深眸,赫然頓步。

柳睿微沈的目光垂了下來,落在化驗單上,淡淡一句“對眼睛不好。”

這句話,葉舊陌聽不懂,顧曉晨卻聽懂了。

“走路看書對眼睛不好。”說著,顧曉晨便將柳睿手中的書本抽了過來。

他眉心一攏,看向她的目光頗有不悅,向她伸手,語氣客氣疏離“請把書還給我。”

顧曉晨故意將書塞進校服外套裏,挑釁“有本事自己拿。”

“無賴。”他冷淡斂眸,隨即轉身,不再與她糾纏。

看他不留情面轉身離去,顧曉晨急了,匆忙的將書從懷裏掏了出來,忙不疊是地追了上去,邊追邊喊“還你還你”

柳睿像是沒聽見一般,信步不停。

她真急了,快跑到他前面,將他攔下,然後不由分說地將書強行塞到他懷裏,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你這人”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真不懂我的幽默”

“曉晨”葉舊陌喊第三遍的時候,她回過神。

葉舊陌一邊走進她辦公室一邊看著她,頗有疑惑“怎麽一副魂不守舍的。”

她斂下心緒,整理著病例問道“師兄找我有事”

“忘了”

她手頓了下,看了他一眼,疑惑了下“什麽”

“早上不是說好了嗎一起吃飯。”葉舊陌提醒她。

她這才找回記憶,早上她應下葉舊陌的約,晚上吃飯。她點頭“記得,吃什麽”

“石鍋魚。”

醫院附近有個四川石鍋魚,口碑不錯,蔡靜怡帶她來吃過兩次,她還吃的挺歡喜。

只是

她擡起眼簾,看著對坐的柳睿,他不是不怎麽吃辣麽

服務員剛將石鍋端上,葉舊陌便接了個電話,掛了後急匆匆撂下一句“急診。我先回醫院。”

頓時,臺面上只剩她和他雙影相隨。

他仍舊一襲深綠色軍裝,皮膚比念書的時候黑了不少,棱角輪廓更加分明了些,大概常年待在部隊因素,坐姿永遠的挺拔,似是戈壁上的白楊。

“服務員,拿兩瓶啤酒。”顧曉晨忽然揚聲吩咐。

服務員忙著點頭,跑到冰箱前取了兩瓶冰啤,開瓶蓋後又忙著去拿了酒杯,折回來時已經發現人家姑娘將瓶喝上了,手中舉著兩個酒杯尷尬了下,最後訕然離開。

灌了兩口酒,一股涼意竄進肺部,舒爽清涼。她淡掖了下眼睫,聲音低低地“能喝嗎”

不等他回答,她下巴點了下另一瓶酒,唇角寡淡,示意他喝。

他沒推脫,拿起酒瓶喝了幾口,忽然想起什麽,問她“你能喝嗎”

“為什麽不能”她反問,眼底擒住一抹漆黑。

“不用待命”他淡淡問。

她笑,嘴角壓著冷意“柳長官都能喝,我算哪門子待命”

柳睿幽沈的眼睛看著她似笑非笑的模樣,那冰冷的語氣有些陌生,卻又致命的熟悉。

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她給他打的最後一個電話。

電話裏,她約他見面,在三日後的下午四點,南校門的公交站臺。

由於軍校紀律嚴謹,加上他的假期早已休完,於是拒了她。電話那頭的顧曉晨聽見答案,並沒有像平時一般糾纏不休,而是用這樣冰冷的語氣撂下一句“柳睿,如果你不來,我們就分手了。”

那天,他去了。

晚飯時間,他乘機從集訓場的後山翻了出來,抵達南校門時,已入夜。而公交站臺上,沒有她的身影。

那是狂風暴雨的一天,在暴雨中,他足足等了一夜也沒有等到顧曉晨。他想,她走了,因為他沒有在約定時間內抵達,所以她走了,多一分鐘都不肯等他便走了嗎

回到軍校,因他違反紀律被處罰三個月的禁閉加守夜。那三個月的夜晚都像是風雨交加的那晚,讓他痛徹心扉。因為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接到她的電話了。三個月後,他解禁,第一時間就撥通了她的電話,卻被冰冷的服務聲提醒已停機。

他緊攥著電話的手柄,突然想起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柳睿,如果你不來,我們就分手了。”

耳邊回蕩著她冰冷的聲音,他重重地將電話扣回原處,漆淩的眼睛凝睇著沈穆的黑夜,久久不能回轉。



他猛然自嘲一笑。

原來,他們分手了。

酒過三巡,她冰涼的目光瞥了眼一襲軍裝的柳睿,莫名一問“為什麽”

他皺起眉,不太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什麽”

顧曉晨將酒瓶重重放回桌面,壓下眼睫,濃密的眼睫毛刷下一條陰影,她看著石鍋裏的辣椒,紅的通透,將雪白的魚肉染上一層紅塵。與此同時,那顆被她緊壓在心臟最底處的傷口隨著那翻滾的辣椒湯汁慢慢地疼了起來,像是一瓶催化劑。

為什麽為什麽不來那日,為什麽不來

這三句話,她怎麽問出口教她怎麽問的出口

時隔五年,再問又有何意義呢

她低冷一笑,略自嘲,繼而提起酒瓶,在柳睿的無盡註視下一飲而盡,淡黃色的啤酒淌過她冰冷的唇角,流到白皙的頷處,順著那纖細的脖子,流進她那被擾亂的心扉。

有些澀,有點辣,微痛,且抽離。

無言的沈默著,她一口接著一口入肚,像是要將所有的情緒都裝進這酒瓶,吞進肚裏,倔強地不肯讓任何人看見。

那些過往需要被淡化,可時間卻不是解藥。

解藥在哪裏

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那顆只為柳睿而翻滾的心不想再跳動了。

因為,太疼了。

每跳一下,都是致命的疼痛。

終於,她喝醉了,朦朧間,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溫度,只是那抹熟悉又硬生生的陌生著,好像很遠,又似乎很近。

將她緩緩放入床上,盯著那醺醉的臉蛋,他終究沒有忍住,微傾了傾身,吻上她的額頭,她肌理滾燙的溫度將他雙唇熨熱,撫平,連唇紋的脈絡都變得淺顯起來。

那對狹長幽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床上人兒,唇線壓平,成一線,微緊繃。

整整五年。

顧曉晨,她還會愛他嗎

“我喜歡你。”

“喜歡我什麽”

“你的全部以及你的全部之外。”

聽見這個答案的男孩忽然正視眼前的女孩,漆黑的瞳仁輕沈,用他超出常人的沈穩語氣拒絕“可是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的全部以及你的全部之外。”

就這樣,女孩看著男孩毫不留情的越過她的界限,然後揚長而去。

良久,女孩才恢覆知覺,看向那最後一抹夕陽。

光熱逐漸在臉龐上消退,垂下月光的剪影,風吹了進來,掀動窗簾,搖擺了心房。

床上的人兒不知何時醒了,睜開一雙黑亮的眼睛,空洞著。她又做夢了,從前的場景總在夢中出現,硬生生教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著。

伸手摁亮床頭燈,頭顱翻滾的疼痛有些不適,她下意識按了按太陽穴。

環顧一周,才恍覺,這是她的公寓,像是有所察覺,低頭,垂眸,抓住胸腔的睡衣,秀眉一擰。

在洗手間洗漱完畢後,她折回房間換衣服,視線在全身鏡上一掠而過,下一秒,她僵住拉拉鏈的動作,微妙的目光倒回鏡內,緩緩下垂,落在藤椅的外套上。

軍綠色。

恢覆理智後,她將拉鏈猛地一拉,踱步上前,抓起那件軍綠色的外套看個仔細,其實這是一個多餘的動作,因為世界上的軍綠色只有一種

柳睿。

修燁一手撐在座椅上,一手扶著車門“剛開完會從軍區出來,順路,便想著來接上你。”

說著,她把目光延伸到醫院大門,仿佛在期待著什麽。

顧曉晨說“師兄一會就來,等他吧。”

修燁表情一僵,不自然的擡手撥弄了下軍帽,而後笑“那就等等。”

顧曉晨點頭,看了眼裏面的座位,示意修燁往裏挪。

修燁剛要讓位,臉一側便看見柳睿那張晦暗不明的黑臉,背後一涼,忙喊一聲“曉晨”

“嗯”顧曉晨還在原地,等著她讓位。

修燁的威武被迫屈服“你坐副駕駛吧。”

這時,葉舊陌也從醫院出來了,從身後撥開顧曉晨,聲音淡淡的“你確實比較適合坐副駕。”

顧曉晨

無奈下,她跳上副駕駛。

柳睿開了一小段路,忽然停了下來,後排的修燁見狀,忙問“怎麽了車壞了”

他往右斜了一眼,淡淡提醒“安全帶。”

突然領悟到什麽,顧曉晨急忙扣上安全帶。

這才,重新啟動。

車內,一片寂靜,顧曉晨有些悶,降了點窗,讓秋風灌進來,沖走壓抑。

後排的修燁察覺到了,便喊她“曉晨。”

“嗯”顧曉晨扭了下頭,看斜對角的修燁。

“聽說最近你做了幾臺顱咽管瘤手術,鏡內經鼻入路。”

顧曉晨點頭“陸教授挺照顧我的,還要多謝師兄。”

葉舊陌笑了聲“謝我什麽”

顧曉晨順勢恭維“謝你的面子大,不然陸恒怎麽會同意我進組。”

“那也是你的本事。”頓了下,葉舊陌又說,“只是陸恒會讓你主刀,很出乎我意外。”

陸恒的個性葉舊陌了解,他那麽輕易的讓顧曉晨主刀,這恐怕不僅僅是欣賞那麽簡單。

顧曉晨表情微變,看著葉舊陌,揣摩著此話深意。

這時,柳睿忽然問“吃不吃烤紅薯”

顧曉晨微楞,看向他,未等她回答,問話的人卻叫了另一個人的名字“修燁。”

後排座正在喝水的修燁猛然一嗆,咳了起來。葉舊陌見狀,蹙眉擡手在她背後輕輕的拍了拍。

不等修燁回答,車子已經停下,路旁賣烤紅薯的大爺探頭,看著半降的車窗,熱情的問顧曉晨“姑娘,要幾根”

“呃”顧曉晨回過頭,逡巡看著柳睿,“要幾根”

“兩根。”答著,他從兜裏掏出錢包遞給她。

她看了眼那黑色錢包“不用,我有。”

他淡淡抽回手,眼簾微垂,像是吃了敗仗的將軍。

“十塊錢。”大爺將烤紅薯從窗口遞了進來。

顧曉晨接過烤紅薯,給了錢,隨後關上車窗,扭頭,將烤紅薯遞給後排的修燁“修燁,你的烤紅薯。”

始終沒有參與烤紅薯事件的修燁盯著那兩根熱乎乎的烤紅薯,為什麽覺得“你的”這兩個字被說話的人加了斷腸散呢

這個燙手山芋,她接還是不接呢

始終沒見修燁接過去,顧曉晨又催了聲“修燁。”

修燁磨蹭接過,一板一眼的道謝“謝謝柳長官。”

駕駛座的人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謝我做什麽,單可不是我買的。”

修燁

她躺槍好麽是她主動要吃烤紅薯的嗎是她非要柳睿買的嗎

“畢竟羊毛出在羊身上,謝你也沒毛病。”修燁盡可能的對柳睿表現出十二萬分的衷心。

柳睿淺勾唇“客氣。”

聽著他那心情還不錯的語氣,修燁長松一口氣。

拿了張車上的廢報紙分了一根出來,給顧曉晨“諾你最愛的烤紅薯。”

顧曉晨沒接,柔柔一笑,像是強調“我不愛吃烤紅薯。”

修燁

一邊剝著烤紅薯一邊心裏腹誹著,也不知道當年是誰每每和她逛街都非要吃烤紅薯的

對,那個人不是顧曉晨,是鬼

狠狠咬下一口,不明覺厲。

側頭,看過去,只見葉舊陌掀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唇角,一雙漆黑的眼睛陰陽不明。

修燁僵住了吞咽的動作。

此時此刻,她一槍崩了柳睿的心都有了。

抵達飯館時,華燈初上。

修燁選的餐廳,吃火鍋。

服務員一路領著他們去了包間,由於修燁和柳睿的服裝異於常人,引來不少人的關註。

轉進包廂,隔絕異樣眼光。

落座後,服務員為他們點菜。修燁選了鴛鴦鍋,要了啤酒,菜單上有的配菜都叫了一份。落單後,服務員便出去了。

顧曉晨起身“我去個洗手間。”

眼看著她走出包間,柳睿將軍帽摘下拿在手裏,滾了下喉結,然後摸過煙盒,沈默的跟了出去。

從洗手間出來時,一擡眼就看見一幀熟悉的側臉,顧曉晨恍地頓住腳步。

他永遠這樣,嚴謹的軍裝,如戈壁白楊般的背脊,麥色肌膚刻畫出他清晰的輪廓,高挺的鼻梁引人註目。

那一秒的時間,顧曉晨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像是有所察覺,他忽然側了側頭,對上她一瞬不瞬的目光。

顧曉晨就那樣安靜的看著他,看著他烏黑明亮的眼睛,看著他眼睛裏的自己。

這樣的顧曉晨倒是有點兒像高中時候,總是用這樣光明正大的目光毫無顧忌地看他。

靜默片刻,柳睿不自然地抖了抖煙灰,半垂著簾,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走廊盡頭半開的窗竄進一陣秋風,吹亮了他兩指間的煙光。顧曉晨把頭埋了埋,冷靜半秒,擡步離去。

而他也跟著將指尖的煙頭丟進垃圾桶,隨著她的步伐而上。

一前一後,莫名的壓抑。

從洗手間到包廂要經過大堂,不巧的是,今晚陸恒也在這間火鍋店吃飯,本要去洗手間,卻遇上了顧曉晨,便喊她“顧醫生。”

顧曉晨停下步子,擡頭看去,有些不習慣褪去大白褂的陸恒,襯衣黑褲,將他儒雅氣質展現的淋漓盡致。

微點頭,勾唇,淡淡一聲“陸教授。”

“吃飯”陸恒問她。

她再點頭“和幾個朋友。”頓了下,又補充,“師兄也在。”

“哦”陸恒提了提眉梢,“他也在”

“嗯。”

終於,陸恒將視線移到一直盯在顧曉晨背後的柳睿身上。

場面有些尷尬,顧曉晨側了下身,硬著頭皮介紹“這是柳長官。”

話罷,陸恒對柳睿點了點頭。

柳睿沈漆的眼睛微微一擡,對上陸恒的視線,微頷首,緊抿的唇微松“柳睿。”

陸恒勾唇笑,甚是溫和“陸恒。”

沈靜的表面下,兩道不明氣壓相互較量。

顧曉晨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一口氣,說“陸教授,我們先回包廂,用餐愉快。”

陸恒一如既往的微笑著,點頭“用餐愉快。”

回到包廂的時候,菜已經上齊了,修燁正低頭燙菜,葉舊陌倒啤酒,見兩人歸來,也給他們添了兩杯。

“怎麽去那麽久”修燁問顧曉晨。

顧曉晨落座,手不自然的去拿酒杯,聲音很低“遇到陸教授。”

“陸教授”修燁突然笑了聲,“你和這個陸教授還真”意味深長的看了柳睿一眼。

說起陸恒,顧曉晨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師兄之前讓我給離秋做手術,特地用陸恒的組作為交換。”說著,顧曉晨耐人尋味的看了葉舊陌一眼。

手術前,她並不知道是離秋,所以沒有懷疑。如今她倒是明白了些事情,給離秋手術,原來是個幌子。難怪葉舊陌答應的如此爽快。

“是你提出要參與手術的。”葉舊陌淡淡喝了口酒,悄無聲息地把皮球踢了回來。

顧曉晨笑,不去戳破。

不用想都知道這是修燁的意思。憑著她是離秋表姨的身份,怎會要葉舊陌用條件交換才進手術室呢

見局勢不妙,修燁忙舉酒杯,生硬地轉移話題“一起幹一杯吧。”

顧曉晨看了眼修燁,目光淡淡的,卻穿透人心。

修燁心虛的閃了下眼睫,不與顧曉晨對視。

“我開車,就不喝了。”柳睿說。

修燁又說“那我們三人碰一杯。”

這一碰倒是把場子給碰熱,稀稀疏疏聊了會兒。

中途,柳睿去了趟洗手間,在洗手間門口撞見了陸恒。

當時陸恒要出,而柳睿要進。

兩個人擋在門中間,左右沒讓,一瞬,皆擡起眼簾,相互打量著。

柳睿眸色沈漆,一瞬不瞬地凝在陸恒身上,沈沈的,密不透風。

這種感覺,很熟悉。

那是一個傍晚,他和班裏的幾個同學打球,剛投一個三分球,球還沒落地便被人截了去,是隔壁班的肖啟。

肖啟運了兩下球,然後將球牢牢的傳給柳睿,笑著對他說“來一局。”

柳睿迅速接球,然後眉心一攏,原地投球,又是一個三分。

無聲的挑釁。

球沈沈的落地,然後滾到肖啟腳旁,肖啟彎腰,將球抱在懷裏,再看向柳睿的時候,眼裏多了一抹殺氣。

肖啟說“我喜歡顧曉晨,從初三開始。”

柳睿譏笑“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是嗎”肖啟兩手一松,球落地,他將球踩在腳下,躬身,手撐在踩球的膝蓋上,目光直視柳睿,格外淩厲,“既然與你無關,那就不要糾纏她。”

又是一聲諷刺的譏笑“既然你喜歡她,就好好勸勸她,讓她不要糾纏我。”

柳睿桀驁,肖啟聽了極不順耳,猛地將球往柳睿方向踢了一腳“少廢話,來一局。輸了,就幹脆一點,別吊著顧曉晨,不拒絕又不接受。”

柳睿用腳頂住肖啟踢過來的球,似笑非笑的,一個勾腳,將球帶了起來,運在手裏,朝肖啟勾了勾手,十分挑釁。

肖啟冷嗤一聲,迎面而上。

戰爭,一觸即發。

15球定勝負,雙方實力不分秋色,一場惡戰下來,7比7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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