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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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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北京,夜微冷。

顧曉晨從臺球廳跑出來的時候,步履匆急,在門口不小心撞上一對小情侶,她低著頭連連道歉,聲音微啞。

男朋友下意識摟住女朋友的腰護在懷裏,不悅的瞥了眼失神的顧曉晨。

女朋友則擺手說了句沒事。

她又慌亂地說了句對不起,這才匆急離開。

顧曉晨前腳剛走,柳睿就追了出來,一襲軍服,引人註目。

小情侶踏階梯而上,一陣疾風竄過,女朋友的目光下意識追向那抹雅人深致的綠色背影,拉著男朋友的手八卦:“好像吵架了。”

男朋友笑了聲,事不關己地:“吵架能有多稀奇。”

女朋友不依不撓,搖著他的臂膀問:“要是以後我們吵架你把我氣跑了,你也會追出來嗎?”

男朋友擡手揉了揉她的發心,一臉寵溺:“說什麽胡話,我敢跟你吵嗎?”

女朋友得意的冷哼一聲,心裏甜滋滋地:“那倒也是。”

——

橫空的一只大掌,硬生生地阻止了她。

顧曉晨拉車門的手一頓,擡眸,冷冷的看著灌在夜風中的某人。

“松手。”她冷聲命令。

柳睿緊握車門的手不放,漆沈的眼睛定定看著她,一瞬不瞬。

計程車司機突然扭頭覷了眼僵持的兩人,試探的問了句:“姑娘,咱還走不走?”

“走。”顧曉晨嘗試關車門,用力拉了兩次,車門紋絲不動,不由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柳睿,給我松手!”

他像是沒聽見一樣,巋然不動的站在冷風中。

被堵在後面的車主心急火燎的按喇叭,不耐煩地從車窗口探出頭:“前面的車還走不走?”

隨著那應接不暇的喇叭聲,他緩緩松手。

顧曉晨沒好氣地又瞪了他一眼,用力拉上車門,揚長而去。

盯著那輛漸行漸遠的計程車,滯留在黑夜的人蹙了蹙眉,思考了兩秒,立刻跑向停車場,開車,追上。

黑色的柏油路上,一輛紅色計程車後面跟著一輛軍色吉普,隔著一車之距,一雙沈色的眼睛裏鎖定住一個模糊的後腦勺,隔著兩扇車窗。

紅燈,他跟著計程車後面停下,目光不移。

計程車司機心細,那輛軍色吉普跟了他一路,不由的猜想:“姑娘,後邊那吉普車是剛剛那小夥的吧?”

顧曉晨一楞:“車?”

司機笑了聲說:“是呀,都跟我們一路了。”

顧曉晨皺眉,本能的扭頭看了眼。

四目交匯。

心弦一顫。

“姑娘,我看這小夥挺真誠的。”司機說,“也許是誤會。”

誤會?

顧曉晨秀眉一擰。

如果真的是誤會,該有多好。

司機從後視鏡瞟了眼顧曉晨的臉色,琢磨了下,問:“這小夥是軍人吧?”

車廂悶,顧曉晨降下車窗,看著五彩斑斕的北京街道,沈默了會才回話:“是。”

“這年頭能自律的年輕人不多了,能承受軍人這份艱辛和責任,這小夥挺好的。”司機說。

顧曉晨低了低簾,突然問:“他還跟著嗎?”

司機一聽她這軟下來的語氣,覺得有戲,忙著瞟了眼後車鏡,點頭:“跟著呢,要不要停下來?”

顧曉晨沈思兩秒,淡淡搖頭:“不用。”

抵達綠景虹灣時,柳睿將車停在小區的轉彎處,滅了燈,熄了火,隔著前車窗,借著微弱月色,看著她進了小區,幾分鐘後,熟悉的窗戶亮起燈。

緊握在方向盤的手微微一松,慢慢的將頭紮進兩臂之間。

顧曉晨顧曉晨顧曉晨......

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念著她的名字,像瘋了一樣。

換了鞋的顧曉晨忽然看了眼窗臺,猶豫了下,還是趿著拖鞋走過去,從上往下俯視,找了一圈也沒看見那輛熟悉的吉普車。

失落感,湧上心頭。

回神時,她猝然冷笑一聲,頭也跟著垂了下來,頭發遮住她大半張臉,只看得見眉眼間漫出來的戲謔。

真是瘋了。

失魂落魄地轉進房間,打開衣櫃隨手拿了套睡衣。

剛關的衣櫃門又被人打開,她將整個衣櫃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原本掛在衣櫃最左邊的那件深綠色軍裝,如今,消失的無影無蹤。

應該是被他順走了,她想。

可是,是什麽時候呢?是他喝醉的那天?還是他爬上她家的那晚?

不由地皺眉。

她不記得了,那件軍裝何時消失在衣櫃的她完全不記得了。

就像是她和柳睿之間何時演變成這幅模樣的,她也不記得了。

燥意湧上心頭,顧曉晨重重的關上衣櫃門,拖著疲憊的身軀往浴室走去。

將內褲脫下的時候才後知後覺。

難怪今晚自己火氣那麽大。

夜漸漸深了,周遭的樹枝被秋風吹的嘩嘩作響,偌大北京城,慢慢安睡,一盞接著一盞的燈暗下,終於,輪到他牽掛的那盞。

樹底下,那抹軍綠色的身影微微晃動,他指尖的煙已經燃到盡頭,可拿煙的人沒有知覺,當煙火燙疼他的肌理,條件反射地松手。

煙,落地。

星光,消逝即縱。

垂眸,他盯著地面上明黃色的煙頭,黯下眸光。

真像,這煙蒂還TMD真像顧曉晨。

握在手裏的時候全然不知,只有放手時候才痛徹心扉。

半晌,他彎腰,不慌不忙地將煙頭拾起,捏在手心,緩緩闔上微沈的眼皮。

也許,他和顧曉晨真的結束了。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卻一步一步的逃開。

她的眼睛,全是化不開的濃墨,沈而漆,像是古井下的一潭死水。

“五年了,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嗎?”

葉舊陌的聲音還在腦海中回響。

柳睿猛然睜開雙瞳,瞳光冰沈,如蟄伏在暗夜的雪獅。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她如此決絕。

他想知道。

掏出手機那瞬,猶豫了。

因為他不想從第二個人的嘴裏知道。

踟躕、夷猶。

還記得敘利亞一戰,他殺伐果斷,扣扳機從不遲疑,就連子彈穿進他的胸膛,他都可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面對顧曉晨,有太多的情緒,太多的猶豫,像個首次犯案的殺人犯,畏葸不前。

緊握住手機,再三猶疑。

一遍又一遍的思考。

最後,他撥通了葉舊陌的電話。

他想,他瘋了。

他安靜的握著手機,在沈色的夜裏等待著,聽筒傳來的嘟聲響隨著他的脈搏一下又一下。

慢,而緩。

快要窒息的感覺。

很久,真的很久,電話那頭才接起。

“餵”字只發出一半音,就被他強勢打斷:“告訴我!”

那般急迫,如此不安。

葉舊陌聽的有些糊塗,皺眉:“什麽?”

“原因。”

“什麽原因?”

“顧曉晨。”

三個字,葉舊陌瞬間明了,默了半晌,他說:“我以為你不想從第二個人嘴裏聽到。”

柳睿蹙眉:“是不想。”

“那又為何問我?”

話落,柳睿將目光追向那已泯滅的窗臺,徹底沈默了。

電話那頭等不到答案的葉舊陌又問:“還需要我告訴你答案嗎?”

柳睿掛斷了電話。

不用了。

微昂頭,頭頂是密不透風的沈夜。

顧曉晨,這三個字像是一個魔咒。

一念,心起。

再念,心動。

三念,心亂。

途徑垃圾桶,他將手裏那根早被他捏到不成型的煙蒂扔了進去。

放手,或許是他處理與顧曉晨這一段感情的最後方式。

冰涼月色下,那抹深色的剪影消失了。

是夜,顧曉晨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腹部的疼痛隱隱不退,無奈下,她起身泡了杯紅糖水。

空蕩的房子,太安靜。

她環顧一圈,視線最後落在陽臺上,慢慢回移,盯著客廳的沙發怔怔發楞。

懸在頭頂的一盞暗燈,光線柔和內斂,灑在她幹凈的臉上,低調樸素。

終於,她扼制住自己想他的念頭,視線倒回,晃了下杯中的紅糖水。

紅糖在溫水下緩緩溶解,顏色越來越深。盯著暖燈下那紅的像酒的紅糖水,顧曉晨突然笑了聲。

笑聲清脆,悅耳,回蕩在寂靜的空間裏。

那是某一個假期,九人一同出行,幾個女孩住一屋,由於柳溪先來大姨媽,藺焉便嚷嚷離柳溪遠點,免得被傳染。

不知藺焉是有未蔔先知的魔力還是委實烏鴉嘴一個。次日,藺焉、沙輕舞、萊楚楚、還有顧曉晨全都被大姨媽光顧了一遍,然後一人一手一個熱水袋,躺在民宿的床上度過第一天假期。

好像就是那天,她坐在窗臺上喝紅糖水,百無聊賴的東張西望,突然看見樓下的柳睿被一個女生攔下。

她認得那個女生,是全校公認的校花,大概是因為人長得好看,成績斐然,加上家庭背景無人可及,所以一夕之間便登上了校花寶座。

“你就那麽喜歡她嗎?”那個女生問柳睿。

顧曉晨看著樓下兩個身影,不自覺地擰了擰眉。

她?哪個她?

柳睿斂下淡眸,像是思索片刻,而後回答,刻意放緩語速:“我不喜歡她。”

聽到否認的答案,那女生又迫不及待的追問:“你不喜歡顧曉晨?”

被點名的人猛然生了幾分自覺,原來那個“她”指的是她?

一顆心瞬間沖到喉嚨口。

緊張,格外的緊張。

她死死盯住樓下的柳睿,豎起耳朵,等那人回答。

等待,分外的煎熬,每一秒都格外的漫長,仿佛是將她的心煎在熱鍋裏,來回的折磨。

半分鐘的樣子,他微點了下頭,沈靜的俊臉在樹影下格外冰涼,沈音重覆:“我不喜歡顧曉晨。”

我不喜歡顧曉晨。

每一個字都像一鞭子,一鞭接著一鞭將她抽醒。

那雙期待萬分的眼睛終歸是黯了下來。

呵!

顧曉晨在心底冷笑一聲,微低眸,瞥了眼那白衣黑褲的柳睿,眼底迅速染上一層冰霜,盯著他那張不可一世到極點的臉龐,咬緊了牙關。

不喜歡就不喜歡,還非要在不喜歡後面加個顧曉晨,還怕全世界不知道他不喜歡的那個人叫做顧曉晨嗎?他就這麽急不可耐地昭告全天下,她與他無半分關系嗎?

一股疼從腹部蔓延開來,顧曉晨不甘心地又瞪了樹底下毫不知情的柳睿一眼,擡手摁住肚子,抿著泛白的唇,一團怒火燒在心頭,隨時原地爆發。

柳睿那個王八蛋,真是被他氣死了,被他氣的姨媽都痛了。

就在顧曉晨忍住那股將柳睿碎屍萬段的沖動,耳邊突然再次傳來他清冷寡淡的聲音,依然是那驚天動地的語言:“我不喜歡顧曉晨,我只愛她。”

轟——

躲在窗臺偷聽的那個人整個腦袋瞬間炸了起來,目光僵滯,腦袋空白。

他、他剛剛說了什麽?

我不喜歡顧曉晨,我只愛她。

這句話,就這樣一直一直的在顧曉晨腦袋裏重覆。

她兩片微白的唇張張合合,匪夷所思的目光凝結在那幀頎長的身影上。

她?幻聽了嗎?

剛剛?剛剛他說了愛、愛她?

她?指的是顧曉晨嗎?

即便顧曉晨清清楚楚的聽見了,可仍舊懷疑自己的耳朵。

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當她扔下紅糖水飛奔到樓下的時候,腦袋還是不清醒的。

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她緊張的抿了抿唇。

許半天,她遲疑開口:“剛剛、剛剛你說的,可是真的?”

被提問的柳睿蹙了蹙眉,完全沒想到會被她聽見。

見他沈默,顧曉晨一顆心又往上提了提,不死心的逼近:“可是真的?”

柳睿被她逐步逼退到身後的樹幹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凝著她,一如既往的沈默。

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顧曉晨被他的冷靜攪得更加心慌意亂起來,兩手禁錮住他的肩,一雙眼睛發了瘋的盯緊他:“回答我!”

他始終沈默,烏黑的眼睛像是巖石底下被埋藏千年的琉璃,折射回來的光線攝人心魄,像吞噬靈魂的精靈,讓人想要擁有卻不敢觸碰。

顧曉晨甩了甩那分散她註意力的念頭,閉上眼定神,兩秒後睜開,眼神再度堅定起來。

被她摁住柳睿輕壓了下眼睫,無意地看見她腳上那雙43碼的拖鞋,不由地瞇了瞇眼睛。

“柳睿,你……”回答我。

未說出口的那三個字淹沒在他們的初吻裏。

抽回思緒,顧曉晨端起那被早已冷掉的紅糖水,一飲而盡。

到了下半夜,翻江倒海的疼痛愈加不罷休了起來,她無力擡手按亮床頭燈,抿著泛白的唇找到熱水袋,充電,然後敷在肚子上。

一段時間,疼痛感有所減輕,但她卻再也睡不著了。

躺回床上,幹脆翻出手機刷朋友圈。

漫不經心的劃著屏幕看,突然,指尖一頓,停在三個鐘前柳溪的一條朋友圈上。一張臺球室的照片,配著兩個字:重聚。

顧曉晨呼吸一窒,掖了下濃密的眼睫。

良久,她不自覺地將柳溪發到朋友圈上的照片放大,指腹在球桿的尾端來回摩挲。

她的臺球,還是他教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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