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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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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平常的周一,常新沐不到六點就醒了,洗漱一番後下樓跑操,然後去吃早飯,邊吃邊看兩眼自己抄的單詞小冊子。吃完飯回教室,她算是比較早的,教室還只有寥寥幾人,打掃衛生的都還沒來,然而那個久空的位置上卻有人正悶頭趴著。

常新沐:“……哥?”

那男生慢悠悠擡了頭,一臉困倦。

常新沐脫口道:“臥槽,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今天!”

梁駿懶得理她。

中午兩人一起去食堂吃飯,常新沐邊笑邊說:“你知不知道還有人以為你退學了。”

“我倒是想退。”

“哎,隔壁葉鸝,找過我好幾次。我都說不知道你在哪,你準備怎麽辦啊?”

梁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什麽怎麽辦,我跟她說過分手了。”

常新沐痛心疾首道:“哥,你不能老這樣啊。”

梁駿想了想,“等我這周回家,跟我爸把手機錢卡都拿回來,我買點禮物送給她吧。跟她談的時候我真挺窮,也沒給她什麽。”

常新沐嘆了口氣。

“你嘆氣是什麽意思啊?”

常新沐幽幽道:“你怎麽能拿金錢作踐真情。”

梁駿被她逗樂了,“別搞笑了。她跟我談的時候我也努力讓她開心了,分手了我還記著給她點分手費,做人做成你哥這樣非常不錯了好嗎。你不如幫我做點正經的,打聽打聽她喜歡什麽啊。”

“你跟她談了兩三個月的戀愛你連她喜歡什麽都不知道?”

梁駿一臉無辜。

常新沐在心裏想:太慘了,真的太慘了,喜歡上她哥的都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孽。

梁駿劃了兩口飯到嘴裏,含糊道:“以後別給你那些朋友啊學妹給我遞禮物情書了,微信號也別給。我有對象了。”

周末梁海豐的車早早等在了校門口。

梁駿第一天回學校班主任就打電話通知過他爸了,只不過梁海豐不知道他是心血來潮,還是真的決定回來好好學習。直到得知他真的老老實實上了一周課,晚上也是睡在學校宿舍,梁海豐才決定來接梁駿。

梁駿背著書包,上了車。

全程無話。

到家以後,陳阿姨忙活做飯,楊采露仍然不在。

梁駿回了自己的房間,許久未回來,的確有幾分想念。

桌上放著他的手機和卡。

梁駿在心裏笑,這應該是他爸的妥協和道歉。

吃飯的時候,梁海豐字斟句酌地針對他媽媽的事道了歉,不過好聲好氣說完道歉的話,又擺出一副嚴厲的面孔,要梁駿好好讀書學習。說他要求不高,總得上個本科吧。

梁駿沈默以對。

梁海豐也沒轍,幹脆不再說了。

晚上梁駿先把許久不用的手機開了機,登了舊微信,發了條朋友圈表示自己回來了。消息登時湧了進來。梁駿一個個回了,好多約飯約酒的,他說看日子吧。等跟幾個好友都談過一輪,梁駿才發現應晃朗一直沒動靜。

幹嘛呢?他有點不爽。

這周在學校,每天晚上他們都聊天,黏黏糊糊地打語音電話,有時候還視頻。

那破手機加上學校宿舍信號不行,每次視頻都卡得要死。

這會兒連著家裏的WiFi,梁駿幹脆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沒多久,應晃朗就接了。

撞進耳朵裏的是粗重的喘息。

梁駿還沒說話,那邊就連喘帶嘆地說:“等、等一下。”

視頻界面是白色天花板,過了會兒,應該是應晃朗把手機拿起來了,對準了他的臉,應晃朗滿頭大汗,臉色微紅,朝梁駿笑了笑,“到家了?”

梁駿掃過視頻裏應晃朗滴汗的下巴,脖頸,鎖骨。他的嗓子啞了啞:“嗯。跑步呢剛剛?”

應晃朗說是。

應晃朗找了地方坐著,喝了口水,捋了把汗濕的頭發。

“哎,哥哥。”梁駿說,“你真好看。”

這話梁駿說一遍他害羞,說十遍就無動於衷了。

應晃朗多少也摸清楚了梁駿的德性,嘴巴甜起來是真甜,什麽好詞兒都往外蹦。

他又喝了口水。

梁駿就看著他的喉結上下滑動。

應晃朗嘆氣一笑,“過兩天我想去剪頭發。”

梁駿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為什麽?”

應晃朗神色像是有點困惑,輕輕皺了皺眉,“我只是覺得你好像不太喜歡……”

“我沒有!”梁駿大叫。

天知道剛剛看到應晃朗那個樣子,梁駿就覺得他性感得要命。短發的應晃朗……當然也不會差,但是,但是……

梁駿說:“不許剪!我明天去找你。”

應晃朗笑了笑,輕聲說:“好啊。”

這句嘆息般的應答中滿懷溫柔和釋然。

隔著網線,梁駿聽不出來太多的情緒。他們又聊了幾句,就掛了。應晃朗說等他回家再給他打。

周六一早,應晃朗照常上班。

周末一般人會比較多一些,應晃朗忙忙碌碌,快到中午休息時,門口風鈴一響,他若有所感地望過去,果然是梁駿。

梁駿上身是白色襯衫和灰色毛衣,下身是藍色牛仔褲,白色板鞋,看起來學生氣十足。

今天的陽光很好,他輕快地走過來,往應晃朗面前一站,“哥哥,走,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我還有二十分鐘的班。”

梁駿張望了一下,“午班的那個姐姐來了嗎?讓她代一下你,你不也幫過她好多次嗎。”

五分鐘後,應晃朗跟著梁駿出去了。

梁駿招手攔了輛出租,拽著應晃朗跟他一起坐在了後座,邊坐進去邊說:“等我寒假去學車,以後開我爸的蘭博基尼載你。”

應晃朗好像聽見司機噗嗤笑了一聲。

梁駿也聽見了,他在心裏冷哼,沒見識的鄉巴佬。

應晃朗也有心逗一逗梁駿,“你爸的是你爸的,你怎麽這麽理直氣壯?”

梁駿不以為然,“我爸的就是我的啊,他就我一個兒子,車子房子公司和錢,遲早全歸我。”

吃飯的地方很高級。

窗明幾凈,人數不多,氛圍靜謐優雅。服務員客氣周到,領他們到了靠窗的位置。餐廳所在的樓很高,落地玻璃窗是透明的,仰頭能看到藍得醉人的天空,低頭能看見藍城高樓林立和車水馬龍的立交橋。

“今天我請客。”梁駿沖應晃朗眨眨眼。

服務員先上了紅酒,然後慢慢上菜,盤子挺大,但食物都只是小份。

“你都嘗嘗,有喜歡吃的我們再加。”梁駿邊拿過高腳杯幫他倒酒,邊說。

應晃朗伸手攔他,“我下午還要上班呢。”

梁駿說:“就一點點。而且紅酒的度數不高的。”

嘴上這麽說,手底下還是幫他把一高腳杯倒滿了。

應晃朗無奈地看著他。

“就一杯,”梁駿推到他面前,“配著菜吃,真的很棒。”

應晃朗拗不過他。

但他也體會不了棒在哪裏。紅酒的味道充盈他的口腔,味道是微微的澀。

有次咽得猛了,他捂著嘴咳了半天才緩過來。

一擡頭,從臉到脖子都緋紅一片,眼眶也泛紅,有些微淚意。

於梁駿而言,這一幕賞心悅目。

吃完飯,應晃朗臉上的紅一直沒褪。

梁駿去刷卡結賬,回來牽著應晃朗走。他真沒想到那麽一點兒紅酒,應晃朗就好像醉了。

一直到了車上,梁駿都在打量應晃朗。真的醉了嗎?太容易醉了吧?是不是裝的?這副樣子太令人想調戲了。

“哥哥。”

應晃朗擡眼看他,用低低的,微啞的嗓音,從喉到鼻,呼出一口滾燙的氣息:“嗯?”

梁駿猛地別開目光。

應晃朗不會撩人,他在梁駿面前總是十分溫和,甚至稱得上溫吞。做事小心,拘謹,有時候連多看他兩眼都不敢。梁駿大部分時候都只覺得他好玩,好逗。應晃朗對他很好,他享受其中。

可今天這一聲輕輕的“嗯”,帶給梁駿的感受就如同那天他摸了摸他的頭。

指尖的力度與喑啞的嗓音都是那麽輕柔,若有似無,卻撩得他脊柱酥麻,腰窩酸軟。

他們沒回網咖。

到家的時候,梁駿在應晃朗的褲子口袋摸出鑰匙,應晃朗握住他的手腕,聲音悶悶的,“梁駿?”

“是我,怎麽了?”

應晃朗扶著門,“有點暈。”

“別急,馬上就到家了。”

開門進屋。

應晃朗先脫了自己的外套,露出白色t恤。梁駿瞥了一眼,訝異於這個人因為醉酒居然連鎖骨都泛著粉紅色。

他要倒水喝,梁駿趕忙過去,把他扶到屋裏,然後自己倒水給他端過去。

應晃朗端著杯子,乖乖地,小口喝著。

他另一邊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梁駿摸出來,看到名字是網咖老板,就接了。

應晃朗擡著微紅的眼睛看著他。

梁駿有點受不了,跑到客廳跟老板好聲好氣地請了假。

掛了電話,他握著手機想,自己還從沒這麽低聲下氣過。

他回到房裏,應晃朗把水遞給他:“不喝了。”

他就把水放到一邊。

以前多是應晃朗照顧他,這會兒他倒覺得給應晃朗端茶送水也挺有趣。

梁駿拿不準應晃朗到底醉到什麽程度。按說就一杯紅酒,再醉能醉到哪兒去。可應晃朗這會兒表現確實與往日不同,他定定地看著他,那雙因酒而微紅的眼睛裏滿是欲說還休的多情。

梁駿伸出手指戳了戳應晃朗的臉:“真的醉了?”

應晃朗一把撈住他的腰,把他慣到床上——就像梁駿之前對他那樣。他的雙臂撐在梁駿的腦袋兩邊,雙腿也跨開,膝蓋抵在他的大腿兩側。他低下頭,輕輕啄了啄梁駿的唇。

梁駿一下子有點懵。

反應過來後,喘息也有些急促。

應晃朗笑著,把埋進梁駿的肩窩,嗅著男孩兒身上溫暖的味道,甕聲甕氣地說:“梁駿,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梁駿的雙手摟上他的腰。

應晃朗極輕微地抖了一下,在他懷裏蹭了蹭,接著小聲說:“你開學以後,很久沒來,也不聯系我,我想給你發消息,又怕是自作多情。後來沒忍住發過兩次,你都沒回我。我挑了個很貴很好的空調,空調裝好了你也沒來,夏天過去了你也沒來。我夢見過你好幾次……弄到後來,簡直懷疑一切都是夢。我也不敢跟別人說。後來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了。我每天照常上下班,有時候下班了還去健身房鍛煉……每次去鍛煉我都想,我還是心存妄想。”

梁駿的一只手解散了他的頭發,手指穿在發間,慢慢梳理著。很溫柔,像是安慰。

應晃朗悶聲笑了笑,“後來妄想成真了。”

梁駿沒忍住,偏過頭親了親他的鬢角。

應晃朗抱他抱得更緊了些。

他接著說:“我有時候會想,我喜歡你什麽呢?長得好看?因為親了我?你是少爺脾氣,膽子也大,我們剛認識,你還不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就敢親我。後來來我這住,指使我幹起活來也不客氣。可是,早上你頭發亂糟糟的懶懶散散地起床,晚上你眼睛發亮地盯著電腦屏幕打游戲,洗完澡頭發濕濕地耷拉在額頭上,沖我笑……都讓我覺得,很可愛,太可愛了。我……唉,我以前沒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什麽人。發現我的性向是初中的時候,我同桌,是個腐女……腐女你知道嗎?有天她發了部限制級的片子給我,是兩個男人的……我看硬了,我當時真的,要嚇哭了。”

應晃朗擡起腦袋看了一眼梁駿,“是不是很可笑?”

梁駿搖頭。

他從梁駿身上起來,翻身到一邊,和他並排躺著,“所以我覺得你真好啊。無憂亦無懼。”

“哥哥,”梁駿偏過腦袋,看著他,“你也很好。”

後來應晃朗睡著了。

他醒來的時候是次日淩晨,不到四點,梁駿在他身邊,睡姿四仰八叉的,一條腿橫在他的腿上。

應晃朗坐了起來,昨天晚上說得話他一個字都沒忘,此時回憶起來,只覺得臉上燒得慌。

他不覺得那是醉,只是有點暈暈乎乎,有點困,有點恍惚。

做的事是平日想做的,說得話是一直想說的。

但……以後還是不要喝酒了吧。

他重新躺下。

梁駿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往他懷裏擠了擠,他就順勢抱住了。

他昨天好像忘了說,他以前一直有點怨天尤人,為什麽偏偏自己是同性戀——盡管他看了很多書和電影,告訴他這不是病,他們也有爭取幸福生活和自由戀愛的權利,但他總是想,太難了,這條路充滿了阻礙、困擾和不被認可。他至今不敢向任何親近的朋友和家人坦白自己的性向。他最痛苦的時候想過,是不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壞事,這一生他要受此懲罰。可他遇到了梁駿……梁駿的笑、吻、擁抱……梁駿說“我們談戀愛吧”。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幸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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