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2章 三章

關燈
雲靨接了那張寫滿了藥材的紙,折疊起珍而重之的收進香囊裏,臨走前叮囑胥歸,“近日若是有報朝中事,就挑著要緊的說。”她特特咬重‘挑著’二字,果見胥歸滿臉了然。

“郡主安心,屬下知曉如何做。”胥歸跟在蕭肅身邊多年,也是擔心著他的身子,只是不敢違逆主子的命令,這下子有郡主在,他也不慫主子嚴懲了。

胥歸跟在雲靨身後將她一路送到影壁,道:“會有暗衛送您回宮,郡主路上小心。”

“嗯,”雲靨接過他臂彎搭著的披風穿上,朝側門行去,踏出去前,她忽的轉身問,“王爺不會有礙,過幾日便能好的,是不是?”

胥歸瞧見她眉間籠罩的輕愁,俯身斬釘截鐵道:“有樓太醫在,王爺定然不會有事。”

“好。”雲靨點頭,朝蕭肅院落的方向看了眼,轉身離開。

平安無事回了宮,雲靨即刻傳召兵部、禮部侍郎覲見,確認了一遍明夜宮宴的守衛巡視、席位、宴食等,又詳細問了問細節,方故作不經意一般道:“攝政王的席位,就撤了吧。”

在兩人驚駭的目光下,雲靨又道:“攝政王舊傷覆發,身子倦怠,明晚的宮宴就不過來了,席位撤了便是。”

“可,可即便攝政王不來,席位也是應當保留的......”春寒料峭,禮部侍郎卻出了一頭的汗,王親人不來席位保留是心照不宣的存在,代表著尊重,太後這般做......

雲靨皺眉,擺著手說:“既然不來,席位也沒設的必要,聽哀家的便是了。”

她的這番表現,在兩人眼中就是不耐,他們猶豫極了,雖然雲靨的地位和身後的赫連家擺在那兒,然攝政王也不是好惹的啊,最後禮部侍郎咬咬牙應了,“臣等回去即刻就辦。”

兩位臣子一同出了景寧宮,禮部侍郎愁苦道:“這可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既然是皇後娘娘的命令,那麽這麽做便是。”兵部侍郎說完,就徑直離去,經過此趟,他總覺著宮宴會出事兒,還是早早防備好才是。

晚些時辰,禮部侍郎出宮後,並未回府,而是坐著馬車半路又換了軟轎,繞了些巷子轉到了餘府的後門。

他讓小廝去敲門,很快就出來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對禮部侍郎稍稍作揖,“大人,府中有事,相爺說就不請您進來了。”

“無妨無妨,只是來轉告一則事而已。”禮部侍郎笑言。

“您請說。”

“明晚的宮宴,太後命撤掉攝政王的席位。”

中年男人面色微楞,很快道:“大人有心了,勞煩大人多跑一趟。”

“客氣、客氣。”禮部侍郎笑呵呵的離開了餘府後門。

坐回了軟轎,禮部侍郎都好像隱隱能聽見餘府的哭聲,聽聞自餘家二公子回府後,餘府的哭聲就斷斷續續的,若是晚上聽見了,還真有些瘆得慌。

禮部尚書朝餘府方向看了眼,含笑放下來轎簾,他身邊的小廝不解的問:“這消息為何要告訴餘相,他知道了,難道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嗎?”

“這你就不懂了,本官這只是在順應別人的心意。”餘相但笑不語。

軟轎一顛一顛兒的漸漸離開,將餘府那隱約的哭聲拋棄在了後頭,小廝側耳聽著,直到聽不到了才作罷,要他說,餘二公子的腿斷了再好不過,以前他可沒少憑著身份在瞿都做惡,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收了他兩條腿。

前些日子,征討胡刺人大軍得勝歸來,瞿都洋溢著勝利的喜悅,然餘府卻無一人不戰戰兢兢,小心伺候,因為餘相的小兒子,是被擡回來的。

面對餘相鐵青的面色,負責將餘則生送回來的荀將軍還滿臉悲痛地說:“餘參將委實英勇,深入敵營,不慎受了重傷,但王爺說了,定然會向朝廷請命,為餘參將多領一份封賞,無論如何也得總兵身份才擔得起餘參將的奮勇殺敵。”

餘相負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屋內女子痛哭並呼喚大夫的嗓音就在他耳邊,他卻不得不壓抑著怒火,“封賞,呵,小兒並不在乎,眾位請回吧。”

“那下官等告退,還望餘參將好好養傷,有朝一日定是能好起來的。”臨走前,荀將軍又一刀戳進了餘相的心口。

來的一行人又很快離開,餘相轉身往屋裏走,卻在門檻處險些被絆倒,他扶住門框穩住身形,耳邊恰好聽見了大夫的嘆息,“二公子這腿......怕是再難站起來了。”

內室的哭聲倏地更大,餘相腦子發蒙,一把握住長子扶過來的手,眼角沁出濕意,他還楞楞的站在那兒,內室的餘夫人已經沖了出來,她眼睛哭得紅腫,目光卻兇狠又惱恨。

她死死抓著餘相的手,嗓音裏帶著濃濃的恨意,“都怪你那個惡毒的妹子!她動手前就沒想過咱們的阿生!你看看阿生被她害成什麽樣了,你還幫她!還幫她!我恨不得生吃了她的肉,打斷她的腿給阿生報仇!”

她的嗓音逐漸尖利瘋狂,,抓著餘相的手在他的手上劃了一道血痕,可餘相好像沒察覺一般,甚至耳朵也好似沒聽見餘夫人的話,只是過了幾息後,僵硬地推開餘夫人,也未進內室看望餘則生,蹣跚著腳步出了門。

他的身後,餘夫人哭倒在地,她不敢想象兒子有多痛,無法想象待小兒子醒來後如何面對她,可她更痛的是,她清楚的知道,餘相不會替兒子報覆回去,因為他更在乎的,是這所謂的家族榮耀。

在瞿都專門為外邦使臣而建的驛站內,小二打扮的男人剛剛從二樓的一間房離開。

敕勒國使臣自得了消息就在房間裏轉來轉去,難掩激動之心,他回頭看見坐在床邊老神在在看著窗外的人,又是一陣頭痛。

“三王子,您要知道您這次來的目的,太後與攝政王不合,這可是難得一個好機會。”

“他們不合,與孤何幹?”尤納瞧見街道上有個美人兒,撚起一顆花生米扔出去,在那美人兒驚呼下邪邪一笑。

使臣嘆息,若不是王後非要他親自看著三王子,他是真真不想跟著過來,若是三王子出了事兒,王後定然不會放過他。

想到這兒,使臣還是耐著性子說:“大蕭的太後母家可是雲川,攝政王若是與她漸生嫌隙互有不滿,雲川王怎會看著不管,他們若是內亂起,於咱們好處可大了,您若是讓他們之間矛盾更生,大王定會誇獎您,那王位......”

“聽著好像的確很有趣。”尤納摸摸下巴,儼然產生了興趣。

使臣松了口氣,“聽聞大蕭太後是絕世佳人,三王子,您......”三王子是王後所出,外祖家世極好,按理說最有望上位,然三王子卻沈迷美人皮囊,為此惹下了不少禍事,使敕勒王不悅,也讓其他王子看到了可乘之機。

於是,這次,本是二王子該到大蕭,卻被人使了計,三王子帶使臣出使大蕭,王後一聽就慌了,從母家找了庫乘隨侍,即是這位使臣。

尤納嗤笑一聲,“大蕭的女子都柔柔弱弱的,孤看了兩日也沒見過什麽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再說,不是什麽人都能入孤的眼的。”

“是,三王子您明白便好。”使臣偷偷舒了口氣,三王子的皮相繼承了其母,樣貌陰柔姝麗,估摸著也是因此,很難有好顏色的女子入他眼,然關鍵是,他入了眼的,想要搶奪,總能扯出一堆事。

好在在三王子出發前,被金大人抓到府裏,一連欣賞了幾天幾夜的美人,想必不會出大事了。

雲靨在景寧宮裏一整日未踏出去,直到宮宴當晚,雲靨方才在宮宴開始有一會兒之後,挪步至設宴的露華臺。

在半路上,迎面碰見被蕭陌遣來相迎太後的陳銘,剛望了眼雲靨,陳銘就目光驀然瞪大,阿些見他有些失態,輕輕咳了聲,“可是皇上等急了?”

“這倒不是,只是夜晚路黑,皇上特命奴才來迎太後。”陳銘很快回神,忙躬身道,經了雲靨的準許後,從身後宮婢的手中接了瑩瑩燈籠,為雲靨照著。

跟在雲靨身後的阿耶時刻關註著自家郡主的裙裾,看見陳銘的表現毫不意外,今兒郡主剛剛上妝完,就看楞了滿殿的人。

郡主本就玉貌花容,刻意上妝後,原本的美貌更是被放大幾分,如今肌膚賽雪,嫣唇點朱,美目顧盼流轉間似有煙波劃過。自成太後後,她的裙裳便已顏色沈肅為主,今夜卻換上了青色淺紋曳地宮裙,雖仍是不甚鮮亮,然卻襯托著她的嬌容愈發傾城如畫。

更衣後她立在銅鏡面前,不經意一個側眸,就能看呆一眾宮婢。她身姿娉婷婀娜,端莊而立,自有高華矜貴的氣質,讓人沈淪了目光卻又不敢褻瀆。

然雲靨一說話,就將她們從怔楞中召喚了回來,“好像還是不夠美?”

“......郡主,您這樣已經足矣了。”阿些覺得她都無法直視自家郡主了,光是看一眼就心驚肉跳的,恨不得捧著心尖叫。

雲靨尤是不滿足的在鏡子面前看來看去,嘟囔著說:“可我覺得,還沒攝政王好看...阿些,你說,我與攝政王誰更好看?”

“郡主,攝政王是男人。”阿些為難的說。

雲靨輕嘆,“所以還沒一個男子貌美,也是足夠讓人受打擊的。”

阿些和阿耶無言以對,看著沙漏時辰差不離的,忙轉了話說:“郡主,該去露華臺了。”

“好。”雲靨面容漸漸沈靜,她之後要做的事並非難事可也非易事,心裏總是有些緊張的。

勾搭人什麽的,她覺得自個兒往那兒一坐應當就行了。前一刻還自我懷疑不夠美的雲靨,此時忽而極為自信。

今夜的宮宴,宴請的主角是從西京戰場回來的將領們,按照慣例,還會有封賞下去。而突然跟著大軍到瞿都的敕勒小國,沒人真心歡迎,更不提對這些不斷騷擾邊境的小國持有仇恨態度的將領們。

若不是有不殺使臣的默許規定,敕勒小國的人根本不會踏進瞿都這塊地。

文成們更多的在乎敕勒小國帶來的條件和利益,武將們卻從未想過和談,只是不知如今上位者的態度,只能憋著。

宮宴上,大多坐著的是武將,然四品以上的文臣也有不少攜著家眷而來,只女眷與男子們的席位相隔稍遠。

跟在姨母身後從踏進宮城開始,心臟就一路狂跳的如筱頭也不敢擡,嬤嬤早先教過的規矩和儀態,早就拋之腦後了,她這副模樣,讓先來坐在一邊與其他貴女言笑晏晏的尹晗樂目露厭惡。

被最嚴厲的嬤嬤教過規矩,尹晗樂原以為她勉強能有點貴女的儀態,不想仍舊畏畏縮縮的,若非她剛到瞿都,真不想選擇這麽個人來進行她的計劃。

因姨父的爵位,如筱坐著的席位與尹晗樂不遠不近,只隔了一座。坐下後,如筱不穩的心好似平靜了些,這才大著膽子擡起頭打量,她望見那位給了她身份的郡主,正欲起身去說話,卻見她瞥了眼自己後就挪了眼神。

這是,不想讓自己上前?如筱猶疑著坐回去。她是陌生的面孔,許多人都不認識,盛南候夫人雖脾性在瞿都是有名的難纏不好,但身份在那兒,還是不少人巴結著,於是便有問起如筱的。

盛南候夫人便將如筱介紹給別人,那些子夫人們見盛南候夫人言語間很是愛護,就不住的誇著,誇人的有心奉承,被誇的聽著也高興,當真是其樂融融。

被這些人誇的好似是天下有地下無的如筱,漸漸好像信了她真是她們口中的女子,眸中不自覺染上了些許自傲,這讓身份真正矜貴的貴女們瞧見了,很是嫌棄,她卻絲毫不知,只是一個眼神,就被瞿都的貴女圈排斥在外了。

如筱的自傲並未維持多久,在雲靨被宮人們簇擁著踏入露華臺開始,就迅速崩塌,仿佛腐朽已有的木屋,遭受了最致命的打擊後,轟然倒塌。

她不可置信的望著從面前走過的華服女子,她竟然就是雲川來的瑜瑤郡主,當今的太後?竟然是那晚陪伴在攝政王身邊的女子,難道、難道謠言都是真的?

不,不可能,像攝政王這般英武俊美如天神一般的人物,怎會癡戀一個女子!

可這個女子太耀眼了,如筱在望見雲靨的第一眼,便知自己無論如何是比不上她的,自她踏進來第一步開始,所有人的目光就被她所吸引了。

尹晗樂也有些意外,她沒想過情敵的容貌竟然比傳言中更美艷的多,她低垂著頭皺眉,滿心的不平靜,甚至有些後悔,用個戲子做棋子,似乎遠遠不夠。

雲靨從露華臺外緩緩行來,原本熱鬧的露華臺逐漸安靜下來,宮宴席位上的大小官員呆呆楞楞的望著雲靨,也不顧是否有違宮規,亦或者在他們看向雲靨之時,絲毫未想起自己已經違了規矩。

雖說雲靨垂簾聽政,但透過那雙層珠簾,是鮮少有機會能看到太後的全貌。今日是雲靨自嫁入宮來首次出面宮宴,自是讓許多官員看呆了眼。

他們前一刻還在討論攝政王席位被撤之事,後面就看迷了眼,覺得太後怎麽做都對,甚至有人心想,若是以後太後與攝政王決裂,無論如何也得站在太後這一方。

不過他們顯然是多想了,因為在他們的有生之年,不僅沒見過攝政王與太後決裂,更未見過攝政王對太後兇過,反而是見過不少次太後欺壓攝政王,而他們也從震驚,到習慣甚至看多了不想再看。

蕭陌望著那些目光呆滯的男子,不高興的重聲咳嗽,這才讓些許人清醒過來,忙又提醒旁人。如今蕭陌即便是個六歲稚子,也無人敢輕視,誰讓其後有兩尊大佛呢。

被這麽些人盯著,雲靨也有些不快,她皺著眉坐上蕭陌身邊的椅子,方才矜持端莊的頷首,“今夜宮宴,是為眾位為我大蕭立下汗馬功勞的將軍們所設,因而雖是宮宴,卻也不必拘束。”

頓了頓,她好像才看見敕勒小國的使臣一般,語氣不鹹不淡地說:“來者即是客,既然正好趕上了這次的宮宴,敕勒國使臣請盡情享用,明日哀家會讓風塵盡洗的大軍送你們回國。”

這是不接受他們投誠?敕勒國的使臣面色一變,不想大蕭竟然真的會拒絕他們送上門的好意,他面色凝重的朝三王子尤納看去,不看好好,一看差點氣了個仰倒,三王子正目露癡迷的盯著高臺上的大蕭太後看,庫乘很懷疑若非場合不對,他是不是都要流口水了。

他抑制無奈和怒氣,手上用了點力氣扭了下三王子的大腿,在他憤怒地看過來準備罵人前,飛快的說了句,“大人,大蕭看不上我敕勒國的示好,您覺得?”

“瞧不上就瞧不上唄,咱們本來好意就不夠。”三王子尤納約莫還未回過神來,脫口而出。

他話一出,在場人無不哄然大笑,尤以武將們笑得最為肆意,這下庫乘真的是氣得白眼都要飈出來了,他深深吐息,知曉這時候是指望不上三皇子了,起身朝雲靨行禮道:“尊敬的大蕭皇和大蕭太後,您還未聽敕勒國帶來的誠意就斷然拒絕,是否有些不妥?”

“朕覺得並無不妥,”蕭陌板著臉道,“爾等前來投誠,使臣卻用放肆而不禮的眼神褻瀆…這讓朕很是懷疑敕勒國的誠意。”

尤納仿佛這會兒才明白過來所處的地界和立場,起身道:“敕勒國誠意十足,願每年進貢珍寶無數,與大蕭簽訂絕不相擾的合約,若是尊敬的大蕭皇猶覺不足,敕勒願將哈達城奉送大蕭。”

他說話之時,眼神仍在雲靨面上,或者說止不住的瞄,這不僅讓蕭陌覺得惱怒,大臣們也紛紛覺得過分無禮。

已快達到目的,雲靨卻被那越來越不加掩飾的邪氣目光盯的心火漸生,她冷聲道:“哀家記得,你所說的哈達城在二十多年前是為休韞縣,為大蕭領土,是你們的祖先強占不說,多年來都絕口不提歸還,如今卻拿休韞縣做人情,你當大蕭人人都是傻的不成?”

“也別說願歸還休韞縣便是誠意,”雲靨在使臣張口欲言前又道,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麽,“大蕭二十多年不收回休韞縣是因另有要事,如今已騰出手來,即便你敕勒國仍強占著不還,哀家也有法子讓它重回大蕭。”

這怎麽是要開戰的發展了?始終不懂怎麽事情發展越來越脫離掌控的使臣悄悄抹了把額上的汗,十幾年前他也出使過大蕭,那時的大蕭皇和大蕭太後並無現在這般難纏,因而他很順利回了敕勒,換了十幾年的平和,正是因此,王後才放心讓他陪著三王子前來。

他正不知該如何反應,三王子已經眼睛眨都不眨的許諾道:“為表誠意,敕勒不僅願意歸還哈達城,還願每年進貢五百匹賽賽馬。”

賽賽馬?敕勒國作為游牧國,不僅驍勇善戰不畏懼生死且善於養馬,他們不僅善於養馬,更善於馴馬,賽賽馬就是敕勒國獨有的,以速度和野蠻而出名的馬。

願每年進貢五百匹,若不是雲靨起初就沒打算與敕勒國何談,這可以說是雲靨的意外之喜了。

她沈吟片刻,似有為難之相,但好歹是有猶豫的餘地了,使臣剛松了口氣,豈知三王子尤納有高聲道:“再加兩名馴馬人!”

馴馬人在敕勒國可是珍貴的很,放眼敕勒國馴馬人也不過數十人,使臣庫乘眼前一黑,慌慌張張的起身道:“以上是敕勒國的所有誠意,還請大蕭皇和太後三思,與敕勒國相交於好,可保數年和平啊。”他不能再放任三王子繼續言語了,否則都快把敕勒王城送出去了。

“容哀家再思考一二,在這幾日裏,敕勒國使臣們就請在驛站靜候,”說完,雲靨就無意再繼續說下去,拿起手中的酒盞淺嘗一口,道,“諸位不必拘禮,哀家身子乏了,先走一步。”

放下酒盞,雲靨細心叮囑蕭陌,“陌兒,不必與敕勒小國的人言談,過上一刻鐘就回去,不許碰酒。”

“母後放心。”蕭陌朝她大力點頭。

雲靨捏捏他的臉,心下欣慰,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陌兒在她這兒,總是貼心懂事的好孩子,她若是以後有孩子,也想陌兒這麽乖就好了。

她唇邊笑容一凝,想的有些遠了,孩子…也不知這輩子能否有自己的孩子。想著這些她這下是真的頭疼了,她又吩咐了陳銘伺候好皇上,扶著阿些的手離開。

她走出眾臣偷覷的視線後,殊不知在女眷坐席上的如筱卻如釋重負的癱坐,她衣袖裏的手在微微顫抖。

瑜瑤郡主、當朝太後,她方才坐在高臺上,無論是言語還是情態,都給人以睥睨天下之感,與敕勒國的交鋒中步步緊逼更是能看出其是一位有謀略的女子,她方才竟然突然覺得,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站在攝政王身邊,她一定是瘋了……

不光是她,尹晗樂也是臉色不佳,與她搶奪蕭肅的女子其人無論是面貌還是謀思,超乎了她的想象,只是今夜遠遠看了一次,她驀然發覺,好似只有身份,她勉強能勝過。

這太不利了,如星辰一般發著光的存在,難怪蕭肅那冷成冰塊的人能夠傾心。

她現在毫不懷疑流言的真假了!

在她走後,三王子尤納就坐立不安,宮婢過來斟酒,尤納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他看向斟酒的宮婢,模樣不錯,只是較之大蕭太後,遜色太多了。

想到方才看見的那張臉,尤納就有些心猿意馬,即便宮宴之上無一人理會他也絲毫不在意,半靠著小聲對使臣說:“孤收回那句話,大蕭的女子還是有貌美的。”

那大蕭太後看起來還不到雙十年華,正是嬌嫩如花的年紀,在這深宮裏,肯定寂寞的很吧。尤納咂著嘴,想到大蕭太後的那張臉,那曼妙的身姿就渾身火熱,在宮婢不甚灑了他衣袍一杯酒也沒多氣惱。

“使臣大人恕罪,不如請挪步更衣?”宮婢低垂著頭,語氣惶然。

濕噠噠的確實有些難受,尤納起身跟著宮婢走了。宮婢在前頭領路,繞來繞去的,尤納也不知到了何處,但周圍景色宮室竟是無一重覆,他不禁在內心感嘆大蕭的富有。

宮婢將他領進了一處宮室,內裏只有寥寥幾名宮人,從一名宮人中接過托盤,宮婢道:“這是江南的月華錦,整個大蕭僅有皇宮才有,而皇宮內月華錦做成的衣物也僅有十件,放在這兒供以貴客更衣。”

尤納任由宮人為他換上新衣,聽聞這衣服如此難得,他不禁多看多碰觸了幾下,果然觸手細滑微涼,穿著極為妥帖。

遠遠瞧著敕勒小國的三皇子滿面笑容的穿著月華錦所造的衣服出了宮門,雲靨狡黠一笑,“蘇嬤嬤這主意出的不錯,起初也是我思慮不全,若是我將他誘過來將他溺死,免不了會麻煩些,還平白的又惡心我一次。”

“郡主放心吧,那衣服上抹了毒藥,只穿上半個時辰就能中毒,屆時讓送他們出大蕭的將軍時不時以香誘之,半月後才會毒發,那時候他們早就出了大蕭了。”

“他死了,敕勒小國免不了亂一場,”雲靨轉著手腕的玉鐲,從得知蕭肅昏厥就抑郁極了的心情好受了些,“等他們將馴馬人送來,和平的假面就該撕了。”

雲靨決意讓兩位將軍將人送到敕勒小國的邊界後,就讓他們交出部分馬匹和馴馬人,敕勒小國騷擾大蕭邊界多年,手段狠毒,未免在攻打他們之前將馴馬人統統處死,還是先得了利益再說,至於合約,拖著便是,本就沒打算要簽。

露華臺的喧鬧在這後宮也能隱隱聽見,雲靨站在略高的亭子內,望向壽安宮的方向,黛眉輕皺,“太皇太後最近未見什麽人?也未出什麽幺蛾子?”

“是,近來見的最多的,是著廬書的明大人,除此外並未見過他人,甚至連餘家人也無。”流月低聲稟報。

“餘家人現在願意見她才奇怪,他們現在心裏應當恨死了太皇太後,畢竟餘二公子那雙腿可是再也站不起來了。”阿耶笑瞇瞇地說。

雲靨奇怪道:“餘則生那雙腿斷了與餘太後有何幹系?等等……”她忽而想起,太皇太後溺死曾小公子嫁禍陌兒的那晚,她不慎摔了膝蓋,將養了好幾日才能繼續活蹦亂跳的,莫不是蕭肅在為她出氣……

“可不就是在為您出氣。”阿耶忽然道。

雲靨一驚,才發覺她方才自言自語說了出來,她有些羞澀,輕咳了一聲正要轉了話題,忽覺不對,“你怎麽知道餘則生的那雙腿是王爺故意做的?”

“是胥歸大人說的,奴婢正巧經過那兒,聽了一耳朵。”阿耶毫不隱瞞地說。

雲靨一聽便知,那胥歸約莫是故意的,真是替他主子著想。她搖頭嘆笑,不過蕭肅這麽做,她的確很感動,也更加想他了。

也不知他身子如何了,他身體裏的毒究竟是什麽毒,竟然能存了這麽些年,對他的身子又有多少危害……光是想想,雲靨就又是擔心又是害怕。

明天,還是出宮去看看他吧。

宮宴在亥時過半才結束,而敕勒國王子尤納在剛剛亥時就起身離去了,宮宴之上他們的到來與他們的離開,都如同砂礫落地一般無人在意。

回了驛站,尤納還在回想大蕭太後的如花嬌容,使臣關了門後,連聲喚了幾次才將他喚回神。

“三王子,請恕臣僭越,只是,國事為重。”

尤納不耐煩的隨手將桌上的杯盞扔向他,被庫乘眼疾手快的接住,“三王子,這裏不是敕勒國。”

“孤知道,”勉勉想到正事為何的三王子又想了想宮宴的場景,“這消息果然準確,大蕭攝政王的席位被撤,他們之間果然有齟齬。”想到大蕭太後,尤納就有些興奮,他猛然站起來,又倏地坐下來,反反覆覆了幾次。

最後,他在庫乘怪異的目光中重新坐下來,帶了絲期盼地問:“有法子把大蕭太後帶到敕勒國嗎?”

“三王子,請莫要異想天開,”庫乘覺得應準陪同三王子前來就是一個苦差事,“咱們還是想想如何離間他們為好。”

“既然已經有了齟齬,分道揚鑣是早晚的事,我們何必再費力氣。”尤納懶得折騰,他現在就想躺在床上,細細回味大蕭太後。

庫乘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快要抑制不住心底的怒火和以下犯上的沖動了,他加重了語氣說:“的確是早晚的事,可敕勒今年的景狀您也見了,只有大蕭亂了,咱們才能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

“行行行,那談談,如何做?”尤納喝了一壺涼茶醒神,敕勒今年的確景狀不佳,冬季剛挨過去,莫名的一場病疫席卷而來,死了不少馬匹畜牧都,可敕勒王都不僅找不出緣由更拿不出更多的救濟,再加上雲川王數次將他們擾亂邊城的士兵打回來後好像漸漸失了耐心,大有要進攻的架勢,這讓敕勒王都不免有些慌了。

見他終於將心神放到正事上,庫乘松了口氣,將他的計劃和盤托出,無外乎嫁禍這種俗氣卻有用的事。

“對誰下手?咱們有多少暗樁?”

庫乘說:“據臣所知,大蕭太後有一姑姑就在瞿都,當今大蕭皇的帝師是大蕭太後的姑父,臣覺得,對他們下手,嫁禍攝政王,最能挑起大蕭太後的怒火。”赫連家護短的名聲,他們在敕勒也是聽過的。

“此計可行,派誰去?”三王子尤納點頭,問道。

庫乘語氣轉而慎重,“您可記得王後臨走前交予您的蛇骨鏈,那便是號令隱藏在瞿都的信物,敕勒的暗樁就在城外的會與山莊和城內的子辰酒肆。”

主仆兩人密談了一些細節後,方才各自歇下,誰也不知,他們的房頂,匍匐著個黑衣人,若不是目力極好,還真瞧不見。

景寧宮,夜已至子時,殿內仍舊一片燈火通明。雲靨換上了一身深紫色裙裳,宮宴上滿頭的發釵流蘇金簪盡數取下,濃密的長發只簡單挽起,用一根碧玉簪子斜斜釵著。

她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雙膝蜷起,嬌小的身子整個縮在圈椅內,膝蓋上放著一本話本子,她看得入神,翻的速度也快,不消小半個時辰,話本子已經過了半。

“郡主,不然您先睡下,等有了消息,奴婢再喚您?”阿些又燃了一盞燭火,輕聲勸著她。

雲靨搖頭,“不聽到消息,我睡不著。”

聞言阿些也不再勸,只是讓阿耶守著,她轉到小廚房將煲了許久的鵪鶉湯端進內殿。

沒過一會兒,窗戶上忽地‘啪’的一聲輕響,雲靨霎時合上了話本子,並坐正了身子,阿些快步過去將窗戶打開,從外翻進來一個女暗衛。

“稟報郡主,簡府皆平安無事,敕勒使臣自以事成。”

雲靨長舒一口氣,即便她早就通知了長姑姑並派了人守護,可難免還是害怕擔心,“做得好,阿些。”

阿些將一個盒子從多寶架上拿下來,這是要獎賞他們的物件,然女暗衛卻退卻了,“屬下並未做太多,是攝政王殿下的暗衛一直在暗中幫忙。”

“……不管如何,有你們的功勞,收著便是。”雲靨一楞,心底泛起一抹甜,他一定是醒了。

得了準信的雲靨總算能安心睡下了,她原本就困倦,剛鉆進錦被,沒幾息就睡了過去。

在夢中,她又見到了蕭肅,他健康無虞的站在她面前,那雙幽谷般深邃的雙眸中只有她的身影,溫暖的大掌緊緊牽著她的。

“蕭肅……”雲靨囈語,紅唇微彎。

“嗯,”低沈的男聲應了聲,蕭肅坐在她的床邊,眸中溢滿了笑意,他俯下身,薄唇在她唇角輕輕一吻,“睡吧,辛苦我的小酒了。”

作者有話要說:嗚哇奉上三章哇,謝謝小可愛們的一路支持!日常說愛你們!很愛很愛!打滾撒嬌求抱抱!

因為千字榜的緣故,可能會周六更哦,可能可能,但一定會奉上小肥章的!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墨墨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