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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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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因著雲川王多日未去軍營,軍營裏的人按捺了幾日,終是硬著頭皮多次上門請人,這一次,又不出意外的被扔了出去。

雲靨站在廊下,看著哭喪著臉被趕出去的齊將軍,緊了緊狐毛披風,輕輕的嘆息被寒風吹散,她的阿爹喲,暗地裏一定傷心的不行,以前一去軍營就窩好幾天拉都拉不回來的人,現在軍營都不想去了。

許是因為他們快要離開了,一日過去,也未見晉王和傳旨太監那兒有什麽動靜,他們的膳食也皆是送到院子裏的,雲靨的心情也一日沈重過一日,沒了心情再去晉王面前晃悠。

用暮食時,雲靨看著不住往她碗裏夾菜的阿爹,動了動唇,輕聲說:“阿爹,等用完飯,咱們去亭子那兒走走吧。”

“去那兒做什麽,那麽冷別把你凍著了。”雲川王耿直道,依舊不停的往女兒面前的碗碟裏夾菜。

“就是去隨意走走嘛,生長在雲川,女兒哪有那麽嬌貴。”雲靨嘟囔,拽著雲川王的衣袖晃了晃撒嬌。

也不知是那句話戳中了雲川王的淚點,他眼眶瞬時紅了一圈,趕忙用手背擦去後,憨然一笑,“行行行,小酒要去,咱們就去走走。”那語氣,好似她願意去涼亭那兒,是涼亭多大的福氣似的。

雲靨也對他笑,趁著垂頭吃菜的功夫,眨掉眼中的霧氣。

用完暮食,父女兩緩步慢行地朝涼亭走去,雲靨抱著雲川王的一只胳膊,聽著雲川王的絮絮叨叨的叮囑,她終還是忍不住落淚。

“阿爹啊。”雲靨忽的喚道。

正說到看誰不爽就往死裏揍的雲川王忙停下話頭回道:“阿爹在呢,小酒要說什麽?”

“我走了以後,你別以為沒人管你了,就成天兒的喝酒,還有啊,也別仗著自己火氣足,大冬天的只穿著涼衫,若是哪一日寒涼入體得了病,那可不容小覷,你也別在軍營一忙就忘了用飯,你再厲害也是人不是?”越是說下去,雲靨的鼻梁越是酸澀,眼中霧氣愈盛,漸漸凝聚成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姣好的容顏滑落。

雲川王手無足措的用衣袖給女兒擦眼淚,滿口應下,“小酒說什麽阿爹都照做,你若是實在不放心,就寫下來阿爹隨身帶著!走哪兒看到哪兒!”

“哪有這樣的,你還要不要面子了,”雲靨破涕而笑,她仰頭看著眼角泛紅的雲川王,努力笑著說,“阿爹知道女兒不是個能吃虧的性子,所以您放心吧,女兒會照顧好自己的,只要您過得好。”

雲川王故意爽朗一笑,“為父會的,為了我家小酒,也會好好的。”

“還有啊,阿爹,沈姑姑在你身邊也有十幾年了,盡心盡力的伺候您,照料後院,女兒走後便讓她來打理家事吧?伯母們也有家要照料,總不能總麻煩伯母們。”雲靨停下腳步,征詢意見一般看向雲川王。

後者微微一楞,立馬問道:“可是有下人多嘴?”

“阿爹,不是這樣,女兒是真心覺得這樣好,”雲靨哭笑不得地說,“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幼時一聽旁人說你要續弦就哭的人了,再言,您為了女兒一直未娶,我也愧疚得很。”

雲川王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跟小酒沒關系,為父倒是真覺得,與婦人相處沒有軍營裏的兄弟們自在。”

看著女兒驀然異樣的神色,他忙又補上一句,“當然,除了你娘。”

“哦,那沈姑姑?做個庶妃可使得?”生怕爹爹再跟一群大老爺們混一塊時間久了不正常了,雲靨忙要將此事定下。

“小酒說好那就好,只不過,”雲川王正色道,“阿爹不會再有別的孩子,只要小酒一個女兒就滿足了。”

雲靨楞住,她願意讓沈姑姑做庶妃,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她揉了揉鼻子,悶聲問:“那以後,雲川王府的爵位怎麽辦?”

“你上頭還有那麽多兄長,沒什麽好擔心的,總歸都是咱們赫連家人。”雲川王咧嘴笑著說,他們赫連家的兄弟情比金堅,向來不用擔心為權爭鬥的事兒。

次日午後,雲靨將內外院的仆婢都召集起來,當眾宣布了沈芮將為庶妃的事,並將王府納妃的親事定在了兩個月後。

“沈姑姑要待嫁,雲川城北那有一處宅院,方管家采買男女各五十仆婢過去,以後那兒便是沈庶妃的娘家,待本郡主走後,沈庶妃不在府裏的日子,大伯母會掌家兩月餘,期間若是有品性德性不好的仆婢,就打發了出去吧。”雲靨喝口熱茶潤了潤嗓子,往前面前烏泱泱的仆婢,額頭頗為疼痛。

又說了一通話後,雲靨揮揮手讓他們都散了,捧著溫熱的茶盞在大堂發了一會子呆後,方才慢吞吞的往白鷺樓走。

“嘿,幺妹。”

雲靨順著聲音仰頭望過去,朝那趴在墻頭的青年露出個燦爛的笑靨,“五哥,你腿好點兒了嗎?”

“嘁,你五哥我是誰啊,豈能被這點小傷困住。”陽光下的青年傲然一笑,驕傲沒幾息,身邊又趴上來一個青年。

“郡主可別聽你哥亂說,他昨晚疼得在被窩裏偷偷抹眼淚呢。”

“年大哥也來了,”看著赫連雲辰旁邊容貌不輸於五哥的俊朗青年,雲靨笑瞇瞇地說,“有年大哥在,我也放心了。”

赫連雲辰朝年未昭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有他在我才不得安寧,我這些日子相看各家的千金,這混蛋比我還開心,還給我娘各種‘好心’建議,差點沒折騰死我。”

仰著脖子說話未多久,雲靨就感覺脖子酸酸的,但她舍不得別開眼神,就這麽看著五哥與他同窗多年的青年鬥嘴,陽光好像照進了她的眼睛裏,刺的她有流淚的沖動。

只是她畢竟快要離家了,還有一堆事要處理,與他們說幾句話後就不舍的回了白鷺樓。

赫連雲辰趴在墻頭,看著這從小跟在他身後鬧騰的幺妹,眨眼間從可愛的團子長成窈窕少女,一轉眼又要出嫁了。

他揉揉酸澀的眼睛,終是沒忍住落了幾滴淚,他們所有人都知曉,幺妹這一嫁入深宮,往後餘生,便是再難相見了。

“年團團,我突然想入仕了,若是我出息一點,去了瞿都,也算得上是幺妹的仰仗了吧……”

年未昭明朗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順心而為,不管你選擇什麽,放心,還有我在!”

“謝謝你,年團團,”赫連雲辰狀似感動的看向他,話鋒一轉,“作為好兄弟,我聽說娘明日要我去和泰見虞家小姐,不如你去吧。”

年未昭瞬時面無表情地看向他,他收回前言可以嗎?

回了白鷺樓,因著要離開的緣故,院中的婢女們已經開始準備行禮,收好的物件都堆在了偏房,兩日後就會搬上馬車。雲靨坐在花廳裏,望著外面來往忙碌的仆婢,將要離家的恐慌和不舍如潮水般湧來,她伏在方桌上,許久都悄無聲息,唯有輕輕聳動的肩膀,讓擔心她的婢女知曉她的狀況。

阿些和阿耶相互對視一眼,心疼又沒辦法的搖搖頭。

晚些時候,雲靨用完暮食後,與雲川王去涼亭散步,又絮絮叨叨了一個時辰才告退,在轉過小花園時,碰見了一連三日都未見的蕭肅。

“晉王殿下。”只是三日未見而已,雲靨在看見蕭肅的那一霎那,心裏湧上莫名的情緒,看呆了幾息,直到男子眼中好像掠過一抹笑意,她才將將回神。

蕭肅矜持頷首,趁著她俯身行禮的空檔,目光貪婪的盯著她看,直到她起身,才裝作若無其事的看向別處。

“晉王殿下住的還習慣嗎?下人可有哪裏不周到之處?”雲靨略有些小緊張的捏緊衣袖裏的帕子,放柔嗓音詢問。

蕭肅只覺她聲音如黃鸝悅耳婉揚,聽得他心尖都癢了,抵唇輕咳兩聲,回道:“一切都好,郡主呢?過兩日便要出發了,行李收拾的如何了?”

一提及要離府,雲靨心情不自覺沈重幾分,翹起的唇角也微微下壓,“婢女們都收拾的差不離了。”

“郡主…可是為了離家而難過?”蕭肅就是想著她會舍不得,才忍了幾日未打擾她,只是今日在閣樓遙遙望見身姿落寞緩行的少女,還是未能忍住,在胥歸詫異的目光中快步走小花園的拐角,直到望見她後才放緩了步子。

雲靨未想到他會問,楞楞點頭,面上是掩飾不住的難過。

“瞿都雖沒有雲川有趣,但景致美食俱是不錯的,郡主在進宮前,可多在城中走走。”嘴皮子大多用來冷嘲熱諷的晉王殿下,在心裏倒騰了數次語句,這才幹巴巴的勸慰他。

雲靨低低‘嗯’了一聲,被歡喜的人安慰了,她既是歡喜又是愁苦,若是他真如傳言裏的兇惡便好了,然他現在這模樣,讓她如何從這份歡喜中走出來。

往後在皇宮裏遇見了,一個不慎露了餡,可不就是要被千夫所指。

不善安慰人的晉王殿下摸了摸鼻子,擡眼瞄到遠處站在涼亭裏虎視眈眈的雲川王,內心頗覺無奈,還是早些回宮為好,到了他的地盤,總是能將小姑娘勾進他的羽翼下,屆時他想做什麽,當都能如願了。

蕭肅眼眸逐漸深沈,未免嚇著小丫頭,他垂眸道:“時辰不早了,郡主早些歇息罷。”

“那晉王殿下,瑜瑤告退。”

蕭肅轉身,看著小丫頭高挑纖細的身姿逐漸消失在視線中,他拇指輕撫食指上的玉戒,薄唇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與小丫頭不想離開雲川不同,他巴不得立時將她叼回窩小心翼翼的圈養起來,在皇宮那虎狼之地,要她知道,唯有他才是可以相信,可以依靠。

皇上那邊催促的越來越厲害,幾乎每日都有來自於太後以及皇後的八百裏加急信箋,俱被他截了下來,傳旨太監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將此事寫在心中傳回瞿都。

誰知道,晉王殿下的暗衛們這時候有無到了雲川,若是被晉王知道他意圖報信,恐怕連回瞿都的命都沒了!

如此又過兩日,到了雲靨出府的日子,這一日,雲川城街邊擠滿了百姓,官府的官兵們幾乎傾巢而出,守在街邊,所有人都想送這位,他們心中戰無不勝的雲川王唯一的嫡女瑜瑤郡主離開。

府中從昨夜起,氣氛就極為沈重,雲川王身為王爺,外加近來邊境不安,戍守邊疆最為要緊,無法親自護送女兒入瞿都,只能讓赫連大爺送,也正因此,雲川王一夜未睡,翌日虎目又紅又腫,也不知是否哭了一夜。

赫連家幾個伯母一大早就過來打點家事,嫁妝和婢女護衛們統統點了個遍,當四伯母瞧見那二三十女護衛時,眼角不自覺抽了抽,她是從瞿都嫁過來的,還從未見有女子出嫁有一隊女護衛做陪嫁的。

不過,人晉王都沒說什麽,她還是喜聞樂見的,畢竟小酒那麽純稚的性子,進了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沒點自保手段還真不成。

而此時的雲川王,正在白鷺樓正房的耳房內,瞪著面前的金盆,以及內裏婢女們一大早費盡心思收來的露水。

雲川有習俗,女兒出嫁便要潑一盆水在門外,意味出嫁為人婦,不再是府內的姑娘,即便回來也是姑奶奶了,雲靨這雖還未到出嫁的日子,但總歸是離家嫁人,也算是出嫁了。

只貴胄人家不一樣,要潑的水自然也不同,都是那些子幹幹凈凈的無根水,即露水。

雲川王看著那半盆水,撚了撚指尖,控制不住的伸出爪子。

作者有話要說:要離開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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