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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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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枝微張著唇, 嘴裏下意識便呢喃著:“不……我們是……”

“是叔嫂關系?”即使沈南枝聲音低得微不可聞,離得極近的陸聞卻仍是聽得清晰, 幾乎是下一瞬便接過了話頭, 那急促的語氣甚顯得有些咄咄逼人,“我從未將陸衡當做過我的兄長,你又可曾將他當真當做過你的夫君?”

陸聞緊攥著她的手的力道彰顯著他此刻不容她後退分毫的態度, 沈南枝卻只能瞪著眼睛看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卻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嫁予陸衡本就不是自願, 與他更是無半分感情可言,更甚最後, 她被逼得走投無路, 親手了結了他的性命。

如此, 怎會將他當真當做過夫君。

“南枝,你討厭我嗎?”陸聞不願再喚她嫂嫂了, 沈沈喚著她的名, 再次擡了眼,黑眸中倒映著她慌亂無措的剪影。

自初到國公府,孤立無援的沈南枝便多次得陸聞幫助, 更莫說在後來, 幾次三番若是沒有他,此刻她已是不知是何下場了,她看著此刻執拗攥著她手,即使明知他若不願, 她反抗不了分毫, 眸底卻仍像是在警惕著她的回答, 唯恐她會說出什麽刺傷他的話語。

沈南枝的確說不出, 她也從未這般想過,無法再與他對視,強壓著心頭怪異的情緒,垂下眼來低聲道:“不是討厭你,我並未有過這樣的想法,只是我對你……”

“你對我也有別樣的心思?”

……

沈南枝本是緊張糾結萬分的心情在這一瞬險些被自己一口氣噎住,她猛然擡頭瞪向陸聞,卻對上陸聞似是認真又似是逗弄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這人顯然是沒打算同她認真說道什麽。

這根本就是胡言亂語。

“你別胡說了!”沈南枝受了刺激,手上找回了力道,趁陸聞不註意猛地將手收回來,一連退了好幾步,唯恐他再湊近來。

陸聞斂目一瞬,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掌,而後才伸手繼續吃起桌上未吃完的甜糕,面上也已是恢覆了淡然的模樣,終是願意開口回答沈南枝最初的問題:“不是回國公府,也不是送你回家中,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邊罷了。”

沈南枝微微喘息一瞬,仍有些警惕地看著陸聞,不明所以低聲問道:“所以……是去何處?”

陸聞眸底閃過一抹暗色,如若可以,去到天涯海角,任何一處,只要有沈南枝在她身邊,哪裏都可以。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到了你便知曉了。”

沈南枝沒曾想竟當真有第三種可能。

馬車一路駛回長安,卻並未直接進城,反而繞過城郊的小道,在城外的村頭拐上了山。

這座山就在她常去的城郊茶館後面,綠植環繞綠樹成蔭,山頭卻並不算高。

直到沈南枝被送到半山腰的一處宅子前,她才赫然明白,陸聞竟是在外安置了一處宅子,他未打算把她帶去任何地方,而是打算將她在這深山中軟禁起來嗎?!

這個想法一出,沈南枝心底頓時蔓延開無盡的絕望來,可還不待她的絕望心情翻湧起來,陸聞卻僅是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宅子。

而宅子裏的下人對她畢恭畢敬,一口一個“沈姑娘”的喚著,宅子門前有把守的侍衛,沈南枝一靠近,侍衛便會恭敬地垂頭詢問:“沈姑娘可是想下山轉轉,屬下這便給您備馬車。”

沈南枝一驚,忙不疊擺手道:“啊……不是的,我、我暫且還不需要下山。”

沈南枝的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這顯然與她以為的軟禁不同,陸聞好似就僅是給她安置了一處住處,沒有限制她的自由,也沒有強迫她幹任何事。

在屋中呆坐了一陣,沈南枝又逐漸想明白了陸聞的心思。

他自是有自信不會當真讓她逃跑了,她也在這次逃離後有了自知之明,若想獨立離開,哪是她這樣毫無經驗的人一時興起就能做到的,所以陸聞沒有限制她的行動,甚至還毫不擔心地直接離開了宅子。

沈南枝不知自己此刻想明白了這事後心裏作何感想,於情於理,陸聞所做的都比她原本所想象的要好上太多了,甚至已是無限接近了自己原本所期盼的。

不再受到旁人的束縛,不再看人臉色行事,沒有刁鉆刻薄的婆婆壓她一頭,也沒有偏心的父母肆意打壓她。

可這一切,都來自於陸聞,她亡夫的弟弟,陸聞。

拘謹古板如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心思當真順著陸聞的舉動朝著背德的方向發展了去,陸聞所做的一切,在她腦海裏亂做一團,她想不清這之間的關系,更不知自己應當如何做才好。

良久,她才重重嘆息一瞬,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門前的丫鬟是從南下一路伺候著她回到長安的,名喚翠燕,是個極為機靈的小丫頭,她一見沈南枝有了動作,面上卻是悶悶不樂的,忙殷勤地湊上來,開口道:“沈姑娘,主子說了,若是你在宅子裏覺得煩悶,大可出去四處走走,此時天色還早,天氣也不錯,不若奴婢陪你下山去看看,上山時您在馬車裏都未能瞧見這處的風光,長安城郊外的光景可不比春枝山差呢。”

翠燕知曉沈南枝以往都是住在長安城中,鮮少出門,自然也未曾見過城郊的風景。

卻不知,沈南枝對這處倒是熟悉的。

說到下山,沈南枝忽的想起了什麽,也不知怎會這般巧合,茶館就在山下,若說長安城中唯一值得她牽掛的,便是自己那位素未謀面的友人。

近來發生了太多事,她也許久未得閑與他通信了,心頭思緒積攢而上,沈南枝思索了一瞬,便擡眸開了口:“那便備上馬車下山去看看吧,你且現在門前候著,待會我們便出發。”

見沈南枝松了口,翠燕也頓時露了笑,陸聞臨走前特意吩咐過要好生照料沈南枝,似是極為擔心她自暴自棄亦或是悶不做聲,好在沈南枝看上去並無什麽異樣,她也好向陸聞交代了,這便連忙應了聲:“是,沈姑娘,奴婢這便去準備。”

提筆之際,沈南枝這才後知後覺有些懊惱,此前好不容易得了次機會叫陸聞教她識字,後來雖是再沒得機會了,但那日所學她也因著這段時日繁雜的思緒絲毫沒有練習。

這會心中千萬思緒想要向友人傾訴,卻是壓根沒法將想法用文字寫出來。

沈南枝犯難地看著自己寫得磕磕巴巴的一封信,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雖也沒指望自己能全數告知對方,當然也不可能如實說了去,可到底還是想將心緒傾訴些許,她與那位友人,向來是這樣的。

可……

寫不出來……

直到在門外候了許久的翠燕終是忍不住出了聲,朝屋裏擔憂道:“沈姑娘,再耽擱下去天色就不早了,你可是要準備什麽,需要奴婢幫你嗎?”

“不、不用了!”沈南枝一驚,頓時坐直了背脊。

說完話後又回過頭來看自己的信紙,咬了咬牙,還是簡短了語句,略有些匆忙地寫好了信。

揣著信封出門時,沈南枝心裏還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自己這封信上究竟有多少錯字,又是否語句通順。

可很快她又想起那位友人曾給她畫的畫卷,以及曾經那些信封上圈出的紅點標記,那樣溫柔的一個人,應當不會取笑她的吧。

一路上胡亂想著,馬車很快便駛下了山,城郊茶館的小屋子便出現在了視野中。

“停一下。”沈南枝撩開馬車簾喚道。

坐在馬車前的翠燕回過頭來:“怎麽了沈姑娘?”

沈南枝不知如何解釋,更是覺得自己在城郊茶館有位友人的事不能讓陸聞知曉,只得有些慌亂地找了個蹩腳的借口道:“前面似乎是個茶館,我想去瞧一瞧。”

翠燕疑惑地朝那小屋看去,簡陋的小屋雖是比一般住所看上去要大一些,但僅是從外遠看去,是如何看出這是一間茶館的。

還想多問些什麽,沈南枝已是心虛又急促地下了馬車,見翠燕欲要跟上,這便又開口道:“你、你們不必跟著了,就在門前候著吧,我、我進去看看便是,若是覺得無趣,便會出來了。”

興許是鮮少撒謊,又或是她本就不擅長做這種虧心事,沈南枝壓根不知自己這多此一舉的解釋顯得格外反常,饒是再放松警惕的人,也會對她此時的行為生疑。

翠燕沒有多說什麽,點頭應下後,見沈南枝的身影逐漸遠去,這才轉頭朝一旁隨行的侍衛低聲道:“沈姑娘有些奇怪,可是要告知主子一聲?”

隨行的侍衛是陸聞安置在沈南枝身邊貼身保護的高手,相比翠燕有些警惕的模樣,他此時卻是一臉悠閑,聞聲才懶懶地擡了眼皮看了眼那小屋,而後才道:“不用,咱們在此候著便是。”

翠燕不明所以,看了看已是快步走進小屋的沈南枝,又回頭看了看滿不在乎的侍衛。

這什麽意思,主子不是吩咐讓他們陪著沈姑娘,如若沈姑娘又異常舉動,就需得第一時間告知他嗎?

莫名其妙去一間茶館,難道不異常嗎?

城郊茶館二樓雅間。

苦澀的茶水換成了清香的甜湯,這向來是陸聞最喜的味道,此刻嘗在嘴裏,卻也無法撫平他煩躁不耐的心情。

將宅子安置在茶館後山是他有意為之,將沈南枝送入宅子後便徑直離去也是他有意為之,未去任何地方而在茶館二樓雅間內坐著更是他有意為之。

他從不否認自己的卑劣,可此刻生出心頭的另一種情緒卻是。

她竟是一刻也沒有多留,他前腳剛走,後腳她便來了茶館。

那個由他偽造出的素未謀面的友人,在她心裏,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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