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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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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沈南枝起身後便先去了趟主廳向徐氏請安,意料之中的在徐氏那遭了冷落,前後不過半刻鐘,她便被徐氏給敷衍著遣退出了主廳。

這樣倒也省得多花時間去熱臉貼冷屁股,沈南枝從主廳出來後,便就這般自我安慰地微微舒了口氣。

她自是記著昨日答應陸聞的事,來主廳請安並未耗費多少時間,倒也能早些將皂角送往陸聞那。

沈南枝出了主廳一路朝著她所住的院子而去,因著心中念叨著事情,腳下步子便不由得有些匆忙。

拐過轉角時,未曾聽見來人的腳步聲,也或許是她壓根沒註意到,另一頭突然躥出的身影叫她頓時從思緒中猛然驚醒過來,但腳下的步子已是來不及收住,下意識一聲驚呼,便與來人撞在了一起。

“哎喲!”尖利的痛呼聲在沈南枝耳邊響起。

沈南枝踉蹌一瞬被身後的春夏和秋冬扶住,這才得以重新站穩,待她擡眸看去時,這才訝然發現與她相撞之人竟是國公府四小姐陸瑩。

原本打扮得精致嬌俏的少女,此時正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摔得生疼的臀部令她無法維持原有的高傲神色,只能齜牙咧嘴扭曲了面目。

沈南枝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她雖不是有意的,甚至依稀記得似是陸瑩自個兒撞上來的,但心底卻隱隱覺得下一瞬陸瑩便會從地上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陸瑩也未叫她失望,果真在痛呼之後迅速反應了過來,意識到自己方才竟在這麽多人面前出了糗,她當即就變了臉,強忍著疼痛從地上爬起來,白皙柔嫩的手指指向沈南枝就怒斥道:“你走路不看路啊!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將我推到地上!”

在沈南枝嫁給陸衡之前她便與陸瑩有過幾面之緣。

陸瑩與沈槿柔同樣歲數,兩人曾為同窗短暫地在女院學習過一段時日,沈南枝便是在那時的偶爾幾次前去女院接沈槿柔回家見到的陸瑩。

她未曾與陸瑩當面有過交集,但從沈槿柔口中倒是聽了不少關於陸瑩的小話。

沈槿柔每每提及在女院的同學,最先便會道起陸瑩這個叫她咬牙切齒的對手,總是與她爭奪考試的頭名,還總愛用自己國公府小姐的身份在女院中作威作福。

沈南枝對陸瑩的印象便是個囂張跋扈的嬌縱小姐,甚至因著沈槿柔有時道出的那些令人瞠目結舌的事,她打心底是有些害怕陸瑩的。

害怕一個剛過及笄的少女,沈南枝也覺得自己挺沒用的,可顯然眼下自己所面臨的,便是將要被陸瑩蠻不講理地數落一通,即便她如今是陸瑩的長嫂,她也絲毫未將她放在眼裏。

沈南枝動了動唇,下意識想如從前在沈家時那般,遭了責罵便垂頭道歉,可話到了嘴邊又覺自己當真有些懦弱,她是陸瑩的長嫂,也是世子陸衡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即便她並不得陸衡喜愛,但論輩分尊卑,又何需對自己的小姑子這般卑微低下。

猶豫的片刻間,陸瑩這邊卻是在看清來人後楞了一瞬,轉而便將方才的嬌蠻態度斂去了些許,皺著眉頭不悅道:“怎麽是你,我還以為是哪個莽撞的下人呢。”

“抱歉,方才沒註意轉角處來人,你可有傷著嗎?”心底思緒萬千,但沈南枝到底還是有些怯懦的,多一事也不如少一事,她也並不想在此和陸瑩起什麽沖突。

陸瑩不滿地撇了撇嘴,沒好氣地看了沈南枝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腰身,嘴裏嘟囔著:“疼死了都。”

沈南枝心頭一哽,她的示弱似乎並不能得到陸瑩的諒解,陸瑩似是仍要待著此事不肯罷休一般。

誰知,下一瞬,陸瑩又煩躁地擺了擺手,進而道:“罷了罷了,方才也是我腳下步子急自個兒撞了上來,我還趕著有急事,便不與你計較了。”

說完,陸瑩似是當真有些急切,不再多看沈南枝一眼,扶著腰便快步離開了。

沈南枝站在原地呆楞了一瞬,回頭再去看陸瑩的背影,卻已是沒再瞧見她的身影,不知是急著要去往何處。

收回了視線,沈南枝斂目想起了曾經沈槿柔在她跟前道過的有關陸瑩的種種,不知怎的,竟是覺得有些出入的。

——

回到屋中,沈南枝在此前做好帶來陸府的皂角中挑選出了幾塊自己較為滿意的,這便打算給陸聞的院中送去。

思及陸聞對自己的幫助,沈南枝倒也沒有敷衍,揮退了春夏和秋冬,自己親自去了陸聞的院子。

陸聞住在國公府西側的長廊後,與沈南枝所住的世子妃南院相距甚遠,她倒也是頭一次來到國公府的這一側。

西側相較國公府的其他地方顯得頗有些冷清,在走過僻靜的長廊後,青色圍墻下,一間簡陋荒蕪的小院出現在眼前。

沈南枝一楞,似是覺得自己興許走錯了地方誤到了下人房,可又怎會有下人會獨居在一間小屋中,她見過的下人房皆是長排的通鋪臥房。

但這若是陸聞的住處,作為國公府次子,的確也太過寒酸了些,就連不怎得父母寵愛的沈南枝在沈家時,也住著一間不大不小且打理得幹凈整潔的偏院。

沈南枝踏出長廊,緩步朝著小院走去,周圍靜悄悄的,連著蟬鳴鳥叫聲似乎也不願流連此處,更莫說此時本該值守在各個院門前的下人。

院門前,沈南枝探頭朝裏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小院唯有一張圓石桌立在一旁,裏面空無一人,小道往裏的主屋房門緊閉,也不知陸聞是還未起身還是此時早已不在屋中。

沈南枝本也只是打算親自送來皂角以表自己的謝意,按照禮數她也自不便隨意進出小叔子的院子,若是此處有下人候著,她便也能將皂角交給陸聞院中的下人就此離去了,可她卻沒曾想陸聞院中竟是無人的。

沈南枝又多往院裏瞧了幾眼,猶豫片刻,便打算且先在院門前等候片刻。

初夏的微風仍帶著些清爽的涼意,但熱烈的日照卻不如風那般溫柔,此時才剛過辰時,光照便耀眼得令人有些睜不開眼來。

又多站了一會,沈南枝便覺面頰開始發燙,有些受不住這毫無遮擋落在她身上的日光。

院中仍是毫無動靜,院外更是靜謐無聲,沈南枝心底有些打退堂鼓,思緒著是否要返回南院,另喚下人再將皂角送來。

可沈南枝剛欲轉身邁開步子離去時,視線又落到了這冷清荒涼的小院中,若非她當真詢問過陸聞居住的院子是此處,只怕只會叫人以為此處僅是國公府內一處廢棄的倉庫罷了。

陸聞住在這裏,應當很孤獨吧。

沈南枝似是已經想象出當她派來下人不情不願給陸聞送來皂角時,陸聞眸底閃過的一絲落寞和孤寂。

離去的腳步又頓在了原地,沈南枝搖了搖頭,打消了離去的念頭,深吸一口氣,轉身邁進了院中。

風起,葉落。

沈南枝只是邁出了進入陸聞院子的一小步,卻好像隱隱有什麽一大步,在看不見的空間裏,邁開了。

——

小屋前,沈南枝擡手敲響了木門,等待了片刻裏面卻並無人應答她。

默了一瞬,沈南枝加重了些力道又敲了幾聲,嘴裏試探著出聲喚道:“陸聞,你可在屋中?”

“陸聞?”

屋內仍是沒有動靜,整個小院中,僅有沈南枝一人小心翼翼的輕聲。

莫非陸聞並未在屋中?

沈南枝四下看了一周,擅自進屋自是不能的,興許陸聞是真的不在,她有些失望地垂眸輕嘆一口氣,正欲打算轉身離去,屋內方才分明沒傳出半點動靜,房門卻忽的一下從裏面打開來。

沈南枝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擡眸便對上一張冷白陰沈的俊臉,只見陸聞淡著眸光,眉心微蹙,漂亮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卻好似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自他周身散發開來,甚至讓沈南枝生出他下一瞬就會將她給殺了一般的錯覺。

心下一慌,沈南枝下意識就垂了頭,忙不疊擡起自己手中的東西,開口道:“陸聞,我是來給你送皂角的。”

沈南枝斂去的目光未能仔細瞧清那雙深黑眼眸裏的殺意,但在她舉起手中的皂角時,陸聞的神色凝滯了一瞬,而後便有摻雜著分辨不清實物的花果香氣躥入鼻尖,緊繃的面色悄無聲息松緩了些許。

陸聞這才從迷蒙的睡意中清醒過來些許,懶散地看了眼有些緊張的沈南枝,咬了咬後槽牙,開口時嗓音還帶著幾分暗啞,低聲道:“勞嫂嫂親自跑一趟,多謝了。”

手中的皂角被陸聞接了去,沈南枝微微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陸聞方才這話聽著怎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沈南枝疑惑地擡頭看去,卻又見陸聞一臉淡然,並無什麽異常,就連方才開門時她匆忙瞥見一眼的陰沈也消散不見,仿佛只是她的錯覺一般。

仔細回憶了一番,沈南枝覺得應當是自己看錯了,抿了抿唇便不再思緒這個問題,溫聲道:“是我要謝謝你才對,若往後還有何需要,也可直接告訴我,既是已送到你手上,那我便先回去了。”

沈南枝離去的背影有些匆忙,不知是逐漸熱烈的日照令她有些想快些回去歇息了,還是思及著她獨自一人出現在小叔子的院中有些不妥當。

待到陸聞緩緩回神時,院中已沒了沈南枝的身影,唯有手中的幾塊皂角,似乎還帶著幾分她方才握在手心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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