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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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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佳就在房內, 看到宗也蹲在姜初宜面前的這一幕,楞住。

還沒回過神,就見宗也起身, 朝他們走來。

走近了,他站住腳步,臉上的溫柔漸漸散去。

豐佳此刻心還是虛的, 和旁邊的人對視一眼。

“幫個忙。”宗也面容沈靜,語調平緩地對制片說, “清場。”

……

……

很快, 幾個醫務和工作人員全部退出去, 門被帶上, 房間裏恢覆安靜, 只剩他們兩個。

宗也靠在門口,偏過頭, 靜靜地打量著幾步之外,臉頰蒼白的溫順女人。

他站了會, 才拿了幾張紙,走過去, 重新蹲在她面前, “別哭了?”

姜初宜緩緩搖頭,小聲說, “我沒哭了。”

“小電扇被踩壞了,我再給你買,你想要幾個。”

“不用了。”姜初宜舉目望了望, “其他人呢。”

“我讓他們先出去了。”

見宗也微微皺起眉頭, 用指關節摁眼睛, 姜初宜問:“你沒事吧?”

“沒事, 眼睛有點酸。”宗也把手放下來,“隱形眼鏡可能被擠掉了。”

“我包裏有眼藥水,一會拿給你。”姜初宜抿唇,“你是不是也被嚇到了?”

“有點。”宗也笑容無奈,“但不是被那群人嚇到的,你一哭把我嚇到了。”

姜初宜沈默著,盡可能擠出一個笑,跟他說,“我高三那年,上海也出了一場很大型的踩踏事故,那時候我和朋友正好去外灘跨年,對這種事情就有點心理陰影。”

宗也看了她一陣,問,“需要給你找個醫生做心理疏導嗎?”

“不用……我已經不害怕了,沒多大事。”姜初宜又朝他笑了下。

“沒多大事,掉這麽多眼淚?”宗也又給她遞了張紙,漫不經心道,“這麽心疼那個小電扇?”

“我也不是只心疼小電扇才哭的……”姜初宜鼻音濃重。

“所以。”宗也盯住她,很慢地問,“還有我嗎?”

兩人一蹲一坐,默契地安靜下來。

姜初宜劫後餘生,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

但她隱隱覺得這個話題似乎超出了朋友之間的線,她不該越過。

姜初宜一直是個循規蹈矩、不願出差錯的人,她知道自己情緒還處於失控狀態,知道這樣不合適。

可是這一刻,他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姜初宜還是點了頭。

他笑了笑,溫和的聲音依舊冷靜,“為什麽會心疼我?”

宗也的眼睛確實很好看,尤其是微微笑的時候,尤其是專註地看向她的時候,都會讓她忍不住,想擡手摸一摸他的眼睫毛。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摸。

姜初宜只能垂下頭。

她很久都沒開口。

宗也很有耐心,像往日那般,對她有著無限的耐心。但是他仿佛一定要聽到她的答案,又問了一遍,“初宜,能告訴我嗎,為什麽。”

姜初宜好像察覺出他的意思,又好像不能。她呆呆地看著手中那張,被揉皺的白色紙巾。

長久以來,埋在心臟的一顆小種子,似乎開始撕扯,破裂,發芽,在她沒察覺的時刻,肆無忌憚地野蠻生長,沖向五臟六腑。

有人說,當愛情降臨的那一刻,人最先感受到的就是痛。

然而心理學裏,有一種愛情錯覺,叫做吊橋效應。

她分不清自己心口的疼痛,是因為劫後餘生感到後怕,還是有可能,在這一瞬間,在他連續的追問下,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眼前的人。

像表妹所說的,她跟很多很多人一樣,品味爛大街地,喜歡上了宗也。

可姜初宜也跟她們不同。

因為她的喜歡註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因為他的身份,因為自己的職業。

她太清楚地明白,愛情對宗也如日中天的事業幾乎意味著毀滅。

姜初宜面色發白,盡全部的理智,去壓制住自己心中翻滾的浪潮。

無論什麽答案,她都能說給他聽。除了“我喜歡你”,只有這個,絕對不能在此刻宣之於口,絕對不能告訴宗也。

幾分鐘後,姜初宜慢慢擡頭,眼裏恢覆了平和。

她對他露出一個笑,一字一句,慎重地說:“你為了保護我才受的傷,所以我會擔心你,這是人之常情。”

這次,輪到宗也沈默。

他垂下睫毛,聲音依舊溫柔,“只是因為這個嗎?”

姜初宜嗯了一聲,緊緊捏著手,不敢看他的表情。

很久之後,他說:“我知道了。”

宗也似乎也覺得自己可笑,對她說了句意味不明的抱歉,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不再繼續那個話題。

等姜初宜把臉擦幹凈,恢覆好平日的模樣。兩人一前一後從房間出去。

飛行嘉賓毛珍珍也被剛剛那個意外嚇得不輕,她跟助理站在一邊,看到宗也從房間裏出來。

當他從她身邊走過時,毛珍珍感覺到一股冷意。

這個傳聞中溫潤有禮的“頂流”,似乎心情不太好。

幾個編導上前跟他們溝通了幾分鐘,錄了幾個空境,草草地結束了今天的錄制。

當天晚上,宗也坡子街被堵的消息很快引爆熱搜。

他發了一條微博,工作室以及BloodXGentle官博、官方後援會,全都出了公告,呼籲粉絲粉絲追星,抵制代拍和私生。

群星閃耀甚至還沒來得及官宣,第一條微博就是致歉函:

[在昨晚錄制節目時,由於相關人員疏忽,為了追求拍攝室外時想給觀眾所呈現的“真實感”,導致了宗也先生以及姜初宜小姐發生意外,對此我們鄭重道歉。在事情發生後,我們已經第一時間進行了應急處理,並保證以後錄制不會出現類似情況,同時也對兩位藝人的粉絲致歉。]

《群星閃耀》節目組/2021年6月4日

事情一出,宗也粉絲震驚暴怒,全部換上統一的頭像出征評論區:

【理智追星,抵制私生代拍,但這件事不該粉絲背鍋,節目組連狂熱私生都阻止不了,甚至保證不了藝人最基本的人身安全,我們不接受和解,請認真對待宗也。】

【糊弄誰呢啊?用的道歉模板?就為了追求什麽狗屁“真實感”?你當宗也是誰啊?你對內娛頂流人氣到底存在什麽誤解啊?!你跟誰倆呢?當是你家八十線開外的野雞糊咖嗎?!人流量這麽大的地方,不懂清場是吧?!!這已經是踩踏事故了吧???制作組沒一個長腦子的?!!傻逼節目組我恨不得殺了你,趕緊去死!不接受道歉!滾!曹尼瑪!】

【這些沖過去的人是不是瘋了?這還是粉絲嗎?鬼附身了嗎,上手就直接摸啊掐的,宗也臉都白了,沒看到嗎?】

【肯定不是粉絲啊,視頻裏的真粉絲全都在最後面,都在喊維持秩序,前面沖過去對宗也摸啊掐的肯定是路人或者私生黃牛代拍,真正的粉絲絕對舍不得這麽傷害他!】

【光是看視頻我都快要窒息了,根本沒勇氣看完,真的是司馬節目組……】

【無語,你家正主都讓你理智追星了,還在罵街,罵街就算了,還不忘吹一句“內娛頂流”,我也是服了宗也毒唯。一群吃泡面的,天天操心身價幾個億的明星……】

【樓上的職黑賤不賤啊?公認的內娛頂流,用得著吹嗎?你是畜生吧?宗也是不是明星,他都是受害人,這跟他賺了多少錢有關系嗎?】

事態愈演愈烈,除了宗也的唯粉,西暴的一些團粉,冀凱、王灘的粉絲,甚至往日跟宗也家掐的最狠的伏城的毒唯,都紛紛下場,痛罵節目組。

戰鬥力之強,噴得節目組不得不連夜下水軍,企圖控制輿論。

但西暴這四個頂流都是腥風血雨殺出來的,隨便哪家拎出來都能血洗遍半個圈子,從來沒輸過,更何況這次難得統一戰線,壓得那群洗白的營銷號毫無還手之力。

眼看著下水軍洗白沒用,那群粉絲鬧著要去廣電舉報節目組,幾個導演只能拉下一張老臉,開了幾次緊急會議,跟IM老總打了好幾通電話道歉。

淩晨四點,等粉絲怒火差不多發洩完,BloodXGentle的官博終於重新發了一條微博,出面平息這場風波。

……

……

第二天,#宗也坡子街#的熱搜還掛在前幾位,不過除去唯粉的罵聲,這次討論的點又換了一個。

【不是我想磕血糖啊……對不起,我先磕個頭。但是這個視頻裏,宗也護在懷裏的女明星是姜初宜吧?緋聞不是剛炒完嗎?又合作了啊……有點東西。】

【話說這個情況真的蠻危險的,一不小心窒息死了都有可能,宗也還一直護住那個小明星……看著他倔強抵住墻的背影,我的心裏不由浮現出一些土狗slogan:動我可以,動我的女人不行.[點煙]】

熱搜一出,“宜見宗情”的超話也跟著瘋狂了一整晚。

第一是確定他們合作,cp粉們不用等到電影上映,又有一大批物料能磕,簡直是天降喜訊。

第二是心疼宗也和姜初宜遇到了這種事,節目組真的不當人。

第三是他們遇到了這種事,居然還這麽好磕,這個世界大概沒救了……

於是超話一半開始痛罵無良節目組,一半開始“你真的,我哭死”文學。

【我真的很不想靠這種嚴肅的“社會新聞”磕宜見宗情,但是,但是,宗也啊,你用自己身體擋住那群瘋子,不讓她們碰到初宜,你不怕死啊?你知道你是IM最大的搖錢樹嗎?你知道你是頂流嗎?你的命跟姜初宜比起來不值錢是吧?你真的,我哭死。】

【看到初宜慌得要命還幫宗也擋那些鹹豬手,雙向奔赴罷了。GEM那句“命運卻要我們危難中相愛”已經唱起來了】

【他們倆那種氛圍感真的很不一樣。】

【什麽時候do什麽時候do什麽時候do,真的需要看他們do,沒開玩笑】

【其實我還算理智,我不確定他們現在是不是戀愛關系,但是我覺得至少小宗看著已經愛瘋了(誰懂)雖然節目組垃圾,但是好期待《群星閃耀》,已經迫不及待要看了,嗚嗚嗚】

【我要搬出CP圈的金句名言了,“我們曾在高朋滿座中,把隱晦愛意說到最盡興。”,宜見宗情永遠熱戀[舉杯]】

因為宗也在五一廣場出現了意外事故,第二天節目組直接暫停了西暴四個人一切的室外錄制。

編劇組從上到下日夜不眠地改內容,修出了一個新的臺本,把在長沙的大多數任務放在室內。

有些探店的部分直接pass,實在是要到街上拍攝的部分,節目組雇了比平時多幾倍的人阻擋圍觀群眾。

也是被網上那群粉絲罵怕了,宗也所到之處,包括休息吃飯的地方,全部提前清場。

不過拍攝內容一調整,嘉賓就更累了,畢竟室內需要不停做游戲,包括很多體力PK環節,一刻也閑不下來。

在第一期錄制結束的淩晨,回酒店的車上,豐佳跟姜初宜溝通下次錄制的時間和內容。

大概是十天後,地點在廣東。

豐佳反覆確認:“到時候有一個part,大概會在一個游泳館玩游戲,嘉賓需要入水,你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會游泳。”

“那就行。”豐佳唉了聲,“我怕你跟宗也又出什麽岔子,真的就罪過大了。”

姜初宜拍拍她的手。

很快,車到了酒店。

姜初宜和小鐘剛走進去,發現阿席就坐在大堂的沙發上。

見到她們,他立馬站起來,喊了聲,“姜老師。”

姜初宜認出他是宗也的助理,停住腳步,啊了聲,“怎麽了?”

阿席為難地看了眼她身邊的人。

姜初宜跟小鐘說:“你先去上面等我。”

等人走後,阿席咳了咳,臉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宗老師在酒店頂樓,他說要是看到你了,就讓我跟你說。”

“說什麽?”

阿席:“你如果想喝酒,可以上去找他。”

姜初宜:“……”

落地窗外,從傍晚開始下的雨一直沒停,反而越下越大。

她問:“他現在還在頂樓嗎?”

阿席點頭:“在的。”

……

……

這個酒店頂層的設計很奇怪,是個倒三角形的斜坡建築,天臺從中間挖空了一塊,有一個小露營帳。

姜初宜掀開帳篷的門簾。

裏面只有一個暈黃暖色系的吊燈,一個小桌子,幾張椅子。

宗也像是料到她會來,根本沒動桌上的酒,靜坐在那兒等著。

姜初宜微微躬著身子進去,把雨傘收好,“你怎麽突然想喊我喝酒?”

見她進來,宗也把手指間的半根煙熄滅。

她一邊問著,坐到他身邊,把傘放到腳下,用紙擦掉手臂上的水。

“你的朋友我只認識辛荷。”宗也幫她把腳下的雨傘掛好,回答她,“所以我讓伏城幫忙問了問,你心情不好會幹什麽。”

姜初宜沈默。

她和辛荷拍戲時,偶爾確實會相約去喝酒,紓解心情。

不過……

姜初宜掃著桌上擺的幾瓶果啤,安靜了片刻,“謝謝你啊,不過你買的這些果啤對我來說,可能跟飲料差不多。”

“對不起。”宗也笑,“我忘了,你酒量比我好。”

“你怎麽看出來我心情不好的?”姜初宜問。

她回想了一下,出了那個意外後,自己這兩天好像表現得挺正常的。反倒是宗也話更少,他們倆一個隊,玩游戲的時候,她吩咐任務,他就聽著,也不怎麽講話。

宗也:“我猜的,因為我心情也一般。”

姜初宜凝神思索了會,忽然站起來,匆匆對他道:“那你等我一會。”

宗也擡眼,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她抓起雨傘,又跑了出去。

十分鐘後,姜初宜重新返回露營帳。這次她吭哧吭哧地提了一大袋東西。

姜初宜彎腰,把東西一樣樣掏出來,擺在小桌上。

宗也看著那幾瓶二鍋頭,視線轉回她身上,問,“你要,喝這個?”

“對啊,你不是心情也不好嗎?”姜初宜解釋,“我一般喝白酒容易醉,然後醉完睡醒心情就好了。”

宗也:“……”

姜初宜安慰他:“你別擔心,這些二鍋頭都是我自己喝的,你喝果啤就行,我還給你買了瓜子,無糖的。”

宗也唇邊再次浮現笑意,低低應了聲,“好。”

……

……

開二鍋頭之前,姜初宜給小鐘發了個消息,如果她一個半小時後沒回,就上來天臺接她。

“不會突然有人上來吧?”姜初宜問。

宗也:“你放心,阿席在外面。今天雨下得大,一般人沒事也不會上來。”

姜初宜點頭。

宗也拉開果啤的拉環,跟姜初宜碰了個杯。

二鍋頭剛開始很沖,難以入喉,但是醉了之後,就跟喝水差不多。

宗也喝得慢,支著下巴,歪頭看著她喝。

姜初宜腦子越來越熱,趁著還有最後一絲神志,把心裏憋了很久的話吐出來,“宗也,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宗也:“嗯?”

姜初宜組織著語言,“就是我的PD前兩天,跟我說了下,節目組可能想讓咱倆走cp路線,後期剪輯也可能會往這方面靠。”

他靜了靜。

姜初宜又喝了一口,自顧自地道,“我不知道跟你說算不算違約,但還是想提前告訴你一下。畢竟你也是當事人,咱倆這個人氣差距,炒cp有益的肯定是我,就是……”

她有些醉了,顛顛倒倒的,盡力把話說清楚,“就是像我經紀公司之前那樣,蹭你熱度啥的。所以以後,節目組要是給你的一些安排,讓你不適的話,你要是不好開口,就我去拒絕。”

“我有什麽不適的?”他問。

姜初宜小聲的自言自語:“就是炒緋聞什麽的,你粉絲到時候會有意見的吧?就怕會太給你招黑,造成啥傷害。”

宗也面不改色,“我參加這個綜藝前,也簽了合同,所以有義務服從節目組的安排。”

她小幅度地點了下頭,又灌了幾口酒。

兩人安靜下來,外面雨聲嗒嗒打在帳篷上,姜初宜感覺胸口又開始泛起熟悉的隱疼。

那天在小飯店的房間裏,她沒說出口的話,以後可能也不會有機會告訴他了。

他們一起選擇配合節目組炒作,也就意味著,這個緋聞絕對不能變成事實。

任何頂流都有層出不窮的拉郎、CP以及真真假假的緋聞。但是,只要不是真的,只要不官宣,都不會損壞粉絲根基。

流量明星都無法逃過的一件事。

如果戀情被爆出,那宗也人氣必將受到重創,同時也會失去很多東西。

姜初宜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之間的緋聞不要變成事實。

甚至,在未來的某些必要時刻,她需要站出來替宗也澄清,而不是去欺騙那些喜歡他的粉絲。

……

……

姜初宜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有人問她,“你喝醉了嗎。”

她機械的動作停頓,回答這道聲音,“醉了。”

“那我們現在說的話,你還會記住嗎?”

姜初宜遲疑,大著舌頭,“不知道……應該,記不住了。”

耳邊的聲音安靜了。

姜初宜又喝了幾口,放下杯子時,那道淡淡的男聲重新響起。

“初宜。”他叫她的名字,“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有時候你的真誠,或者你的溫柔耐心,甚至你的祝福,你的好心,你的心軟,在某種程度上,會給別人帶來痛苦。”

這番話聽在耳朵裏,姜初宜無法理解是什麽意思。

“比如呢。”她大腦好像不能轉了,茫然又誠實道,“我可能喝多了,聽不太明白你的話。”

“因為我沒講明白。”宗也看著她,“我知道你可能還不想明白。”

不知為何,姜初宜就說,“我傷害你了嗎?對不起。”

宗也眼睛漆黑暗沈,仿佛壓抑著什麽東西。

等了半晌,遲遲等不到回答,姜初宜終於抵擋不住酒意,趴到桌上。在意識陷入混沌黑暗的那一秒,她恍惚聽到一聲嘆息。

那道男聲非常溫柔,轉瞬即逝,淹沒在雨裏。

——“沒關系,我可以隨便被你傷害。”

外面下了很大很大的雨,起了風,那盞暈黃的吊燈不停晃動,露營帳內光線不明。

宗也把易拉罐的最後一點酒喝完,放回桌上。

她趴在桌上沈睡,發尾就垂落在宗也手邊。

他表情平靜,卻無法掩蓋眼裏流露出迷戀。手指很輕地反覆滑過發尾,眷戀的,不舍的,最後,還是輕輕纏繞住那簇黑發。

他不能做更過分的事。

就算心裏有個東西快要沖破禁錮,把他所有溫和的表象全部吞噬,他也不能做更過分的事。

宗也這麽提醒自己。

這是他在她醉酒後,從道德層面上,唯一能做到的最禮貌的觸碰,觸碰屬於她身體的一部分。

然而僅此而已。

在沒得到姜初宜的允許前,他不應該放縱自己離她越來越近。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麽時候。

人最大的痛苦,大概就是來源於太清晰知道自己渴望什麽,但是卻無法得到。

而他僅剩的理智和溫柔,已經被摧殘的所剩無幾。

宗也想,自己應該算不上好人。

也算不上正常人。

他是個爛人。

因為在他跟導演說出清場,只身折返房間時。

在反手帶上門的那一刻,房間只剩他們兩個。

他冷靜地看著姜初宜的眼淚。

宗也知道她在為自己難過。

而他想的卻是,跟她接吻、上床,做愛的時候,不知道她會不會也哭的這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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