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漢心知不妙，騰地起身飛撲屋外。段西柳比他速度更快，一個騰躍便飛至院中。二人一前一後飛奔而至，便看到李月軒和葉天傑帶著一眾武當弟子圍成一圈，拔劍指著中央。看他二人到來，李月軒轉頭道：“稟掌門，這人不知怎麽回事，從屋頂上摔了下來，好像受了傷。”

葉天傑退後一步，給二人閃出一條通道。蕭漢向前走了兩步，看到地上躺著一個身穿青袍的中年人，這人長相甚醜，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蜷縮在地上，身邊扔著兩把銀鉤。

看到這個，蕭漢心念一轉，馬上想起此人是誰。還未等他說話，段西柳輕輕一拉他的衣角道：“青衫聖手文醜醜。”蕭漢點頭，轉頭看了一下屋頂。段西柳雙足一點地面，騰空而起，落到屋頂上，四處看了一番，跳下來搖頭道：“沒人。”

蕭漢面色鐵青，不知道文醜醜怎麽會跌入自己院中，當日池州城外竹林圍剿楚天舒，便有這人的份。當時看他武功實是厲害，把個梅雨琴壓制得喘不過氣來，要不是那個灰袍老者殺出，還不知道結果如何。

這樣一個武林高手，怎麽會被人打暈扔到自己院中，那人有何意圖？武當派新立，難道有人想對他不利？蕭漢想得腦瓜生疼，命葉飛和葉青書把他扶到屋裏躺下，葉子萱端來了熱水和毛巾，郝雨霏拿來了金創藥，然後弟子們掩門退下，屋中只剩下蕭漢和段西柳他們三人。

段西柳上前查看文醜醜的傷勢，卻見他渾身上下一點傷都沒有，只是呼吸急促，額頭火燙。看著蕭漢道：“他受的內傷。”蕭漢也看了出來，只是他沒有江湖經驗，不知道如何處理，問道：“我們又不是大夫，怎麽把他救醒？”

段西柳搖頭道：“文醜醜也是江湖高手，絕不會輕易被人傷成這樣，而且這人一向在江北活動，不知道他為什麽一直在江南逗留。”蕭漢邊聽他說話，邊把毛巾在水裏浸濕，搭在文醜醜額頭上，忽然想到人要發燒，要用冰水降溫，便命守門的田承志打一盆涼水來，然後浸了毛巾對文醜醜進行冷敷。

段西柳看他操作，目中滿是驚訝，跟著道：“你就算讓他降了燒也沒用，他受的是內傷，得小心調理才成。”蕭漢突然看著他道：“傳說江湖大門派都有隨身的內外傷藥在身，你想必也有了？”

段西柳身子一縮，笑道：“蕭兄好聰明，連這些都知道。”蕭漢不跟他廢話，伸手道：“那麽我跟你借點藥用來救人總可以吧？”段西柳面色一緊，搖頭道：“非是我不救，此人在江湖上一向聲名不佳，師伯也曾告誡我們幾個不可與此等人交結。如今他只是受傷，性命無礙，傷藥便不必了吧？”

蕭漢當然知道正邪不兩立的道理，自己與文醜醜沒有一毛錢關系。看段西柳畏畏縮縮不爽快的樣子，蕭漢知道這些門派的傷藥大都是獨門秘制，不可能隨便拿出來救人。只是看文醜醜的臉越來越紅，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心下不忍，正色道：“就算他不是正派中人，好歹也算是一條性命，如果死在我武當派，大過年的，豈不晦氣？”

段西柳初始拒絕，看到蕭漢面色有變，已然有些後悔，聽他這樣講，便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遞過來道：“用溫水化開，吞服兩顆便可以了。”蕭漢伸手接過，打開瓶塞，倒出兩顆綠豆大小的紅色藥丸。藥丸雖小，在手掌之中卻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蕭漢親自動手，倒了一碗溫水，把藥丸放進水裏化開，然後扶起文醜醜，把藥水灌了下去。段西柳靜靜坐在一邊，只是臉色有些不好，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想什麽。

蕭漢忙了一陣，看文醜醜呼吸漸穩，這才回身坐下休息。段西柳忽然道：“蕭兄，你可知他為誰所傷？受的又是什麽傷？”蕭漢搖頭，心道你們這些家夥，明明知道老子武功低，擺明就是想消遣我。

段西柳並未註意蕭漢的臉色，接著道：“你可知文醜醜為何要到江南來？他得罪的又是什麽人？你救了他能有什麽後果？”他連發四問，蕭漢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以前看武俠小說，本想著見義勇為是俠客之舉，小說裏的人也都是那樣做的。雖然後來隨著年紀漸長，也知道裏面是假的，沒想到自己初入江湖，便會遇到這種事。自己不問原由便救人，固然說明自己心地仁慈，是個好人，可也說明自己一點江湖經驗沒有，就是個呆瓜。

人肯定要救，不過方式不同。此人從天而降，昏倒在武當派院中，本身便透著蹊蹺，自己不問原由，著實幼稚。

蕭漢最大的優點便是知錯就改，聽段西柳連問四句，立刻點頭道：“段兄言之有理，是我孟浪了。”跟著又誠懇道：“依你看來，文前輩是何人所傷？”

段西柳面色越來越暗，猶豫半晌不說話。蕭漢不耐煩道：“有話直說便是，我武當派新成立，小門小派的，應該沒人跟我為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段西柳苦笑道：“蕭兄倒比我等光明磊落，所說倒也在理。”武當派剛剛成立，除了村民無人知道，江湖人物更是無人知曉，自然沒人來與他為難。

段西柳道：“你可曾聽說江湖三煞？”蕭漢微一思索，搖頭道：“沒聽過。”忽然想起上次遇到少林寺行正大師，好像聽他與葉天寒說起什麽三煞。段西柳搖頭道：“你自然沒聽過，三煞是數十年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三位武林前輩，只是因為行事風格不同，得了不同的江湖稱號。”

蕭漢突然想起池州城外竹林中的灰袍老者，問道：“三位既然稱煞，自然是邪派中人了？”段西柳面色突顯尷尬，咳嗽道：“也不盡然，這三人只是行事與常人不同，倒並不都是邪派。”蕭漢看他吞吞吐吐，不耐煩道：“難道裏面還有好人不成？”忽然悟道：“你說文前輩是三煞之一打傷的？”

段西柳正色道：“江湖上傳言三煞之一的青煞重出江湖，少林寺全神戒備，並派人前來通知九華派小心應對。法王寺的法和、法延大師，天臺寺法青、法光大師已經全部趕往少林求援。”

蕭漢知道九華派諸派武功稀松平常，如果遇到高手，只有束手挨宰的命。自己雖說沒和法王寺起過沖突，上次見到那些禿驢和尼姑，大都是五六十歲年紀，武功大體應該和葉天寒一個檔次，不過看他們對葉天寒恭恭敬敬的樣子，應該比她要低上一分。如果遇到更高層次的老魔頭，自然要躲著走。只是奇怪的是他們為什麽不呆在寺裏等少林寺的人來，反而跑到少林求援。

蕭漢把問題拋出來，段西柳怔了一下，忽然一拍手，騰地站起來道：“對了，原來如此，師妹必是到嵩山去了。”

蕭漢見他一驚一乍地，不高興地問：“怎麽回事？”段西柳咧嘴一笑，重新坐下道：“這幾天師妹失蹤，搞得我暈頭轉向，差點忘了大事。”看蕭漢不滿地看他，段西柳嘿嘿一樂道：“師妹必是到江北去了，只是不知道誰陪著她。”蕭漢目中滿是疑惑，不知道段西柳到底想說什麽。

段西柳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文醜醜，微一點頭道：“江湖之上，每隔三年，便會在嵩山少林寺召開一次大會，品評武林各門各派實力，並加以排名。”蕭漢驚道：“還有此事？官府一向不是禁止江湖比武打鬥的麽？”

俠以武犯禁，歷朝歷代，官府都對江湖嚴加限制，絕對不許他們私自聚集，威脅自己的統治與安全。只是五代紛爭不斷，人民賤如草芥，江湖人物為了自保，紛紛招兵買馬，擴張實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時間長了，各門各派矛盾凸顯，打鬥越來越激烈。中原諸國忙於爭戰天下，自然無人過問，打到後來，小門小派紛紛滅亡，大門派也是不堪其擾。少林寺眼看持續下去，局面越來越糟，武林便要經受一場浩劫。便由少林牽頭，聯合峨眉、天山兩派群邀天下諸門諸派赴嵩山派開武林大會，半是勸服半是脅迫，威逼天下諸門派比武較量，以武力大小評定各派名次。弱肉強食，叢林法則，強者為尊，各門派雖不情願，卻懾於三派威名不敢造次。各派紛紛派出高手參加爭鬥，從此成為定例。

這些事蕭漢當然不知道，聽段西柳說完，蕭漢張著嘴半天不說話。呀呀個呸的，少林寺原來如此霸道，怪不得能傳承千年不倒，原來人家就是武林中的巨無霸。想到自己見到的行正大師，看著跟個彌勒佛似的，一出手便把四小魔頭拿回了少林寺，武功一道，已至頂峰。再看葉天寒對他恭恭敬敬，便知那老和尚不可小視。

段西柳說完，看文醜醜一眼，接著道：“九華山諸派大比，也是學了少林寺武林大會之法。”蕭漢點頭道：“武林大會何時舉行？”段西柳道：“每年的二月初二。”

他剛想接著問，卻聽得身後一個微弱地聲音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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