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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思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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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昊看著任秀和那一臉牲畜無害的笑容,笑道:“任大人深夜前來,果然盡忠職守,在下甚為欽佩。只是抓到的人不能歸於燕京府衙,讓任大人白跑一趟了。”

任秀和聽了羅昊拒絕的話倒也不動怒,仍是溫和地笑道:“羅世子,你是受害者,我身為燕京府尹,自當為你查出事實的真相,還你一個公道,再說這是天子腳下,居然還有人如此猖厥,肯定不能輕饒。”最後的語氣倒是極為義憤填膺。

羅昊冷聲道:“任大人,交人那是不可能的,我現在還身任大理寺卿,這也可以說是我份內事,任大人可知今晚遇襲的可不單單是我,連我的妻兒三人也在內,我自然要查清楚幕後主使之人,好讓我一家四口也能放心出行,任大人,你說是不是?”

“羅世子的意思是不能把人交予燕京府衙了?”任秀和板著臉道。

“不能。”羅昊答得斬釘截鐵。

“任大人,外子今晚遇險抗敵還受了傷,早已疲累不堪,大人還是請早點回去吧。”站在一旁的曲清幽冷清著聲音道,“銀紅,送客。”說完,她扶起丈夫準備回內室。

任秀和臉上的神色倒沒有多少變化,也沒有說什麽堅持的話,銀紅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拱了拱手轉身出去,羅昊的聲音在後面響前,“任大人,在下也奉勸你一句,夜路走得多也會碰上鬼,還不如把目光放得長遠點,莫因為短視而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任秀和聽到羅昊的話回頭朝他看去,只看到他在妻子的攙扶下進了內室,微微低垂著頭被名叫銀紅的丫鬟送了出去。

出了定國公府,任秀和剛要跨上馬,身邊的心腹道:“大人,現在人沒有要到,回頭定陽公主怪罪下來,大人可能不好回答。”

任秀和聞言,動作依然如行雲流水般跨上馬,然後才看向前路道:“本官是皇上親封的官,不是她定陽公主的走狗,再說公主的聲勢現在已經大不如前了,皇上現在因為林貴妃有孕一事,大皇子一脈的人都受冷落了。”只是因為定國公府是四皇子的支持者,定陽公主倒是拉攏了幾個定國公府的對頭聯合起來。他任秀和是皇權派,不是大皇子的人也不是四皇子的人。

春夜裏仍是極為冰涼,任秀和騎著馬朝定陽公主府而去,任那寒涼的春風打在身上,頭腦卻是極為清明。羅昊居然暗示他投入四皇子派,心下笑了笑,他是永安帝栽培的人,自然不能背叛自己的主子,而且現在這兩個皇子,在他看來勝算參半,搞不好林貴妃生下皇子後,皇上倒會更為寵愛這個孩子也說不定?

愛蓮院裏,曲清幽一面抱著女兒在懷裏哄睡著,一面看著丈夫道:“閎宇,這任秀和深夜前來要人不會是件簡單的事情,司徒將軍這回倒是有點老奸巨滑了。”她記得以前初見這司徒將軍的時候只覺得這人倒是頗為忠厚,現在才知道人不可貌相。

羅昊上前輕擁著她道:“如果人到了燕京府尹的手中,我可以很肯定地說明天再提起此事之時,任秀和就會站出來說那些人都已服毒自盡了。”正因為考慮到這點,他才堅持著不把人交給任秀和帶走。“定陽公主這人肯定攙了一腳,清幽,這件事現在是越來越覆雜了。就算明天把這幾個俘虜押上金鑾殿可能意義也不大。”

“有利也有弊,往往世事並不是單一的。”曲清幽寬慰著丈夫道。

羅昊親也一下她俏挺的鼻子,“娘子說得對,為夫受教了。”

曲清幽空出一只手捶向了丈夫沒有受傷的地方,假意不高興地道:“又拿我來說笑了。”然後又頗為氣怒地道:“我爹那人這回太感情用事了,只怕我現在說什麽他也聽不進去。”正因為看出了曲文翰性格中的短處,所以她才沒有在壽宴上據理力爭,“估計我娘現在說什麽也沒有用。”

“清幽,別為了岳父大人的事而郁結於心。現在倒是要緊盯司徒府舉動的時候,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看在你的面子上,原本以為廢了曲清然一條手臂,她就能清醒一點,看來你這庶妹可是頑固得很。”羅昊鄭重地道,“清幽,無論如何我都要借司徒鴻這件事置司徒府於死地。”絕不能放任了這麽一群隨時都會咬他們一口的人。

曲清幽道:“我對她早已仁至義盡,現在該怎麽辦就怎麽辦。閎宇,你不用顧慮我。”雖然打小姐妹倆並不親近,她畢竟多了一世的思想,早已看出這個妹子由於粟夫人的打壓,對她一直有一份莫名的恨意,所以她總是有意無意都會疏遠她。“她的偏執與陰毒早已到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地步。不過我認為經過今天這件事,她會安份消停一段時間,司徒將軍不方便做的事,她倒是可以插上一手。”

羅昊笑了笑,“放心好了,司徒府有任何舉動現在也不可能躲得過我們的眼睛,畢竟司徒鴻的事情,像我們這樣想的人不多,司徒將軍不可能知道我們的想法。一句話,我們在暗他在明。”說完,親了親妻子的紅唇,“我去看看父親的審訊如何了?就算現在這幾人用處不大,但好歹也要司徒將軍付出一點利息,當然本金是遲早要和他算的。”

“你身上還帶傷,怎不休息一下再去?”曲清幽攔著他道。

“這點傷不算什麽,好了,別擔心,早點睡。”羅昊擁了擁她,然後才披上氅衣,推門出去。

曲清幽見勸他不動,惟有抱著女兒送丈夫出門,然後才折回臥室裏,把女兒也放睡在搖籃裏,手輕輕地晃著搖籃,現在真的是多事之秋,她的眉尖也不禁微微攏了起來。

羅昊回來時天色已泛魚肚白了,睡得並不安穩的曲清幽聽到聲響,起身看著丈夫正拿著朝服,頗為不便地穿戴著,急忙下床,上前幫他的衣服拉好,“回來了也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正熟,不忍心吵醒你,昨兒你也累了。”羅昊笑道。

“你一個晚上都沒合眼,現在又要上早朝,路上小心一些,別出了什麽事。”曲清幽吩咐道。

羅昊看著她那明顯睡眠不足的臉,然後把她抱起來送回床上,拉起被子蓋在妻子的身上,“不用送我了,你多睡一會兒。”

曲清幽一把拉下丈夫的頭,動情地吻他,羅昊也半壓在她身上與她唇齒纏綿,半晌後,才意猶未竟地起身,伸手摸了摸她嫩滑的臉龐,轉身就出了房門。

春雨綿綿仍在下,殷雅蓉窩在床上正做著鞋子,想到心上人明天就要參加春闈了,她心裏止不住的高興與期待,直到最後一針做完之後,她低頭把線咬斷了。看了看手中繡工整齊的鞋子,然後拿過一旁的布包了起來,然後起身準備去找曲清幽,剛打開房門,走上了不到幾步,就看到了殷雅詩坐在欄桿處看著外面的春雨出神。

殷雅蓉把鞋子往身後一藏,準備悄悄溜過去,這堂姐自從與那浪蕩子羅昀定了親事後,神情就有些萎靡不振。就在她以為可以悄悄溜過去之際,就聽到殷雅詩用那不陰不陽地聲調道:“你要到哪裏去?”

殷雅蓉站直身子,道:“我準備出去走走,詩姐姐管得也太寬了吧。”

殷雅詩起身走近這堂妹,看著她兩只手都背在身後似乎藏著什麽,狐疑地道:“你後面拿的是什麽?”

“沒有什麽,只是要送給二表嫂孩兒的東西。”殷雅蓉撒著謊。

“沒有東西,你緊張什麽?”殷雅詩看這堂妹一臉的緊張,忙伸手去搶,誰知這堂妹一錯身,她的手就一空。

殷雅蓉道:“詩姐姐,你怎麽這麽野蠻?我還有事,就不與你多說了。”說完,小跑著向前走。

殷雅詩不甘心,急忙命丫鬟擋住殷雅蓉的去路,看到殷雅蓉被困在中間走不掉,這才小步上前,“你越不讓我知道,我越要知道。”指使著丫鬟去搶堂妹手中的包裹。

殷雅蓉急忙要護住自己準備送給心上人的禮物,但是一人的力量卻不敵幾個丫鬟的力氣,很快手中的包裹就到了丫鬟手中。“快還給我。”她連忙想上前搶回來,那個丫鬟又拋給下一個,她又沖上去搶,很快,這包裹就到了殷雅詩的手中。

殷雅詩一臉傲氣地打開包裹,看到居然是一雙男子的鞋,遂冷笑道:“這是送給二表嫂孩子的東西?蓉妹妹說謊也要打下草稿,這分明就是送給男人的鞋子,沒想到你是這麽不知羞恥的一個人?”

“就算不知羞恥也是我一個人的事,與詩姐姐有何關系?”殷雅蓉道,“沒錯,這是我要送給四表哥的,詩姐姐快還給我。”

殷雅詩看著這雙鞋子,心裏就氣忿不已,若那羅昕高中,這個堂妹就可以嫁得如意郎君,那她呢?只配嫁給那個不知所謂的浪蕩子嗎?現在再看到堂妹那一臉的焦急,心中的惡意一起,把那鞋子往外面的花園裏的泥地一丟,“蓉妹妹,姐姐手滑,鞋子在那兒呢,你自個兒去拿吧。”

“你!”殷雅詩怒瞪這堂姐一眼,然後沖到雨中踏進那泥濘的草地上,把鞋子撿了回來,鞋子上已是汙穢不堪。回頭看著還在廊下的殷雅詩一臉的興災樂禍,心中的怒火是壓也壓不住,這個堂姐是越發的討人嫌。抓緊鞋子一身濕地沖回廊下,“詩姐姐,你太過份了。”

殷雅詩見這堂妹生氣,正要說些不好聽的話,誰知這堂妹突然沖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鞋子上的泥水往她身上擦去,頓時她剛做的春衣就被臟泥水弄得骯臟不已,驚叫起來:“你到底在幹什麽?拿著這臟鞋往我身上擦,殷雅詩,你瘋了嗎?”

殷雅詩裝作聽不到她的話,鞋子上的臟水都擦到殷雅詩的衣服上,還舉起來狠狠地擦到堂姐的臉蛋上,眼看丫鬟要沖上來幫這堂姐,這才收回手,站到一旁,看著堂姐被她弄得一身狼狽不已,“詩姐姐這回體會到我的心情了吧?我只是小小的回敬了一下而已。”說完,不待這堂姐緩過氣來發話,轉身就回房,準備換身衣服。

她低頭看著已經臟汙了的鞋子,鼻頭有些酸酸的。

“你!”殷雅詩在後面氣得直跳腳,這臭丫頭,看她待會兒在母親面前一定好好地說說她今天做的好事,讓母親好好的懲罰這該死的丫頭。

此刻的金鑾殿上,羅闕正押著那幾個昨天夜裏行兇之人,拿出證據出來,要求皇帝嚴懲司徒將軍,認為他是昨天夜裏刺殺兒子的幕後真兇。

羅昊出列道:“昨天本是臣的岳父大人的壽辰,臣與妻子回府途中,卻遇上了這群來襲的人。好不容易才抓到這幾個人,很明顯就是司徒將軍府上的人,而且這些弓箭與武器都表明了司徒將軍的身份,還望陛下嚴懲真兇,還臣一個公道。”

湯櫛白出列道:“皇上,臣以為定國公及世子所言不假,天子腳下居然有人漠視王法,襲擊朝廷大臣,若此風氣一開,我們這些個大臣有還敢走到大街上?”

趙稹也出列道:“父皇,天子腳下仍有人如此大膽妄為,兒臣以為一定要嚴懲這幕後指使之人以儆效尤。”

立刻就有禦史大夫出列聲援,他們這一群人最恨的就是漠視王法的人,所以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羅昊又縮腳退回了隊列當中,看了看上頭的永安帝那皺著眉頭的臉,現在就等今天早朝到現在都還沒有到的司徒將軍會做何反應了。

要求永安帝嚴懲司徒將軍的聲音此起彼伏,永安帝忙伸手安撫道:“司徒愛卿何在?”

眾人環顧一周沒見到司徒將軍的身影,紛紛都皺起了眉,莫不是他見事情暴露了,然後逃跑了?正在眾人紛紛議論之時,司徒將軍才踏進了金鑾殿內。

只見他披散著頭發,背縛著雙手,身上用藤條綁著,一副負荊請罪的樣子,一進來,就跪在了大殿的中央。

永安帝見狀,道:“司徒愛卿做這舉動是何意?”

“皇上,臣有罪。”司徒將軍朗聲道。

眾多要求嚴懲司徒將軍的人都楞了楞,審也沒審,辯也沒辯,他就認罪了?惟有羅昊嘴角冷冷一笑,這老匹夫居然還想得出這招來,避重就輕,真夠絕的。

司徒將軍道:“皇上,臣犯了縱奴行兇的罪名。”

羅闕一聽這司徒將軍的話,頓時怒發沖冠,上前指著司徒將軍道:“你分明是指使家中護衛刺殺我兒,現在卻又變成了縱奴行兇?”然後又朝皇帝拱手道:“皇上,這司徒將軍分明是狡辯,還請皇上莫要相信,一力嚴懲。”

“皇上,臣管束屬下不力,這些人自幼跟著小兒,聽聞小兒慘死在邊境,因此才會私自行動要為小兒報仇,雖然這行為本身很惡劣,可卻是臣的不是,還請陛下責罰。”司徒將軍道。

“那麽你的奴仆為什麽要襲擊羅愛卿?他與你的兒子可沒有怨仇。”永安帝道。

司徒將軍正要開口回答,羅昊卻搶先一步出列道:“皇上,司徒將軍的兒子早年曾與臣的妻子有過婚約,可最後卻娶了臣妻子的庶妹。他為此幾次尋找臣的麻煩,當時司徒將軍深明大義才把兒子送到邊境去歷練的。司徒將軍,我所說的可有錯?”眼看這司徒將軍還要開口再說話,又道:“現在司徒將軍的愛子戰死沙場了,他卻找臣的晦氣,司徒將軍,你的大義到哪兒去了?況且此事臣的岳父也是知曉的,皇上一問便知。”

曲文翰見到羅昊說到他,急忙出列道:“皇上,臣的女婿沒有說錯,事實確實是這樣的。”若當場說出司徒鴻糾纏自家大女兒才被貶到邊境去的事情,那麽大女兒的閨譽就要受損了。

司徒將軍暗暗狠瞪一眼羅昊,本來他想借此事給曲清幽的聲譽抹黑,誰叫這女人把他的兒子害到這步田地?沒想到羅昊居然搶先他一步發言,把兒子找碴的目標攬到自己的身上,從而撇清曲清幽的關系,急忙道:“皇上,臣的兒子只是一時糊塗,臣當時已經把他送走了,況且臣從來沒有把兒子的死賴到任何人的身上。羅世侄,昨天你遇襲之事確是我的錯,不該放任家中的奴仆隨意行事,況且昨晚襲擊你的只是十來人左右,事後調查的燕京府尹可以做證。”

那漫天的箭雨與後面的襲殺只是十來人左右?若不是場合不對,羅昊真的要放聲大笑了,以前還沒看出來這司徒將軍倒也有說謊的資質,現在還扯上任秀和來做證?

任秀和出列道:“皇上,此事臣沒有在現場,倒不好說話,不過臣事後到場堪查,只見一地的狼籍,倒沒發現什麽?”

司徒將軍看了一眼波瀾不驚的任秀和,心中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快,居然說得這麽圓滑,兩邊不得罪。

“皇上,臣是當事人,難道還要說謊栽贓司徒將軍不成?”羅昊道。

“皇上,臣身為公卿,難道自家兒子遇襲一事也要小題大做?若只是十來人左右,又豈會拿到殿上來討論?”羅闕道。

金鑾殿上的朝臣為此事都紛紛發表意見,有人支持司徒將軍,認為他認錯態度良好,不像是派人襲殺羅昊的樣子;有人又要求嚴懲司徒將軍,認為他是故做姿態,故意推諉自身的罪行。

愛蓮院裏,曲清幽吩咐了一些家中的瑣事後,就讓吳進家的帶著人下去了,看了看外頭的春雨,想到金鑾殿上今天肯定有一番唇槍舌劍,起身道:“明月與明鐺兩人的傷勢都處理妥當了嗎?”

周嬤嬤道:“二奶奶,都妥當了,只是明鐺受的傷頗重,現在仍發著高燒。”

“我去看看吧。”

曲清幽帶著人往明月與明鐺的住處而去,掀了簾子進去,簡陋的臥室裏,明鐺睡在床上,一旁精神稍好的明月指揮著曲清幽派來照顧她們的丫鬟扭幹巾帕上的水漬,給明鐺覆在額頭上。

“明月,明鐺怎麽樣了?”曲清幽上前道。

明月這才註意到曲清幽到來,忙起身準備行禮,曲清幽按住她們道:“不用行那些個虛禮了,再說你們這次受傷也是為了我與孩子們。”

“那是婢子的職責所在。”明月道,像她們這些從小被定國公府培養出來的人,早已不把自身的生死看成是自己的,服從命令,保護主子就是她們接受的鐵訓,每個人都是經過艱難困苦才能熬到現在。

“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謝謝你們。”曲清幽見明月急著要說話,忙又道:“別說些生份的話,好好養傷,若缺什麽藥盡管說,我還等著你們這兩個大丫鬟回來呢。”

明月的心裏頓時覺得暖暖的,從來沒有人把她們當人看過,現在這二奶奶居然還這樣噓寒問暖的,頓時熱淚盈眶道:“二奶奶待婢子們真是好。”

曲清幽拍拍她的手說了會兒話,只不過是一些略為關心的話,這個婢女就一臉的感激,可見她們以前過的日子有多不如意。然後又查看了一番明鐺受傷的情況,她這才帶著人離去,在走回暖閣的路上,吩咐周嬤嬤道:“嬤嬤,明月與明鐺的飲食給調一調,盡量多做些有營養的食物,讓她們的傷勢早日恢覆。”

周嬤嬤點頭應下了。

曲清幽掀簾子進去暖閣的時候,見到殷雅蓉正坐著等她,一看到她進來,就起身道:“二表嫂。”

曲清幽笑道:“我還在想你要什麽時候才到呢?明兒個就是春闈了,你肯定要去見一見四叔才放心的。”

殷雅蓉道:“臨出門前有些狀況,倒是讓二表嫂久等了。”她不好把自家堂姐那野蠻的行為對別人說,這畢竟還是有關殷家臉面的事情。

曲清幽看到殷雅蓉俏臉有些著急,卻仍是按捺著性子等她發話,於是拉著她的手道:“我們現在就過去吧,沒得你還怪我不通氣?”

“二表嫂凈拿我來打趣。”殷雅蓉羞得低下了頭。

曲清幽忙吩咐人照看好兩個孩子們,然後才與殷雅蓉坐上騾車前往羅昕的院子。

屋外雨潺潺,羅昕此時正與殷棟討論著問題,兩人越說越起勁,殷棟嘆道:“四表弟肯定能在春闈裏取得好成績。”與這四表弟幾番交往下來,他也不得不說這人的學識很廣,而且基本功很紮實。

羅昕聞言,起身做了一揖道;“殷表哥誇獎了,只是略通一些皮毛而已,春闈之事只能說盡心盡力而已,現在說取得好成績言之過早。”雖然他對春闈一事是勢在必得,這關系到他與殷雅蓉的婚事,但是仍謙虛了幾句。

殷棟見這表弟行事倒是不驕不躁的性子,心下又更歡喜,忍不住又與他討論起來。

曲清幽攜著殷雅蓉到來之時,一進書房的門,就聽到了裏頭的討論聲,倒是頗為熱烈,於是笑道:“明兒個就是春闈了,你們還在努力啊?看來是要高中了。”

羅昕與殷棟聽到曲清幽的聲音,都起身行禮。

曲清幽道:“努力歸努力,可也要註意身子,若缺些什麽,四叔與殷表弟也不要客氣,盡管開口。”

羅昕與殷棟都開口道謝。

羅昕的目光落在殷雅蓉的臉上,好久都沒再見過她了,還記得上回她來見他之時,還說要給他做雙鞋子,讓他穿上進考場好平步青雲一登龍門,現在卻見她兩手空空,眼裏頓時有些失望。

殷雅蓉註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不過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她不好說,只是頗為歉意地看著羅昕。

站在一旁的曲清幽見這兩人眉目傳情的樣子,遂道:“我去外頭看看那些新派來的奴仆可有懶惰?蓉表妹,你在這兒等我一下。”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殷雅蓉忙點頭。

殷棟早就知道殷雅蓉與羅昕的事情,看這堂妹的意思是想兩人獨處一會兒的,於是也會意地道:“我到外頭透透氣。”然後跟著曲清幽的身後出了書房。

羅昕這才上前握住殷雅蓉的手,“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本想早些來的,只是給你做的鞋被我那堂姐扔到了外頭的泥地裏,我這才遲了。”殷雅蓉急忙解釋道,她不希望他以為她是說話不算數的人。

“你那堂姐怎麽這麽野蠻?”羅昕怒道。

殷雅蓉忙安撫心上人,然後又岔開話題說起春闈的事情,她不希望心上人因為這件事而心緒起伏從而影響到明天的發揮。

外頭的曲清幽才走了一會兒,就聽到後頭殷棟的聲音,“二表嫂?”

曲清幽回頭看著追上來的殷棟,笑道:“殷表弟也出來了?也是,他們一對小情人的自有悄悄話要說,我們在裏頭多有不便。”

殷棟看著她那笑靨在白日之下比那晚在燈光下更見美麗,臉上不自覺的紅了紅,為了不讓她看出異樣,忙撇開頭去,“聽聞二表哥與二表嫂昨兒夜裏遇險了?可有傷著哪裏?”今兒個早上聽聞母親提及此事時,他心裏頗為震驚,心裏牽掛著她,雖然理智上告訴自己她一定不會有事的,現在親眼見到她完好無損,這懸著的心才放下。

“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不過好在有驚無險的度過了,倒讓殷表弟掛心了。”曲清幽笑道。這羅二姑還真的是死性不改,府裏的一些風吹草動的事情都能傳到她的耳裏。

“那就好。”殷棟忙道。

“若殷表弟沒別的事,我先到前面的正廳去處理一些事務。”曲清幽道。

“二表嫂先忙去吧,我在這兒看看雨景。”殷棟道。

曲清幽微一晗首準備往前走之時,一陣春風吹來,把她別在衣角處的巾帕吹了起來,她忙伸手去抓,誰知手沒抓上,那巾帕卻掉到了外頭的雨水裏,她皺眉看著那巾帕躺在伸手不及處,正想叫身邊的侍女拿東西把它撈回來,這是她私人的物品,若被人撿去,指不定還要弄出什麽幺娥子?

殷棟卻第一時間沖到雨裏,把那塊蘭花巾帕拾了回來,快速的沖回走廊,臉上是水的笑著遞給曲清幽,“二表嫂,你的巾帕。”

曲清幽看著這個年介二十的男子一臉笑容地把巾帕遞回給她,頗有些遲疑地伸手接回,手指間不經意地碰到他的手指,殷棟突然臉上有些赧意。她看得心中有些起疑,快速地把巾帕拿在手裏,“多謝殷表弟了。”

殷棟聽到她的聲音這才發覺自己的行為有些出格,於是道:“二表嫂別誤會,我只是怕有人不經意間把表嫂的巾帕拾去,然後滋生事端影響表嫂的聲譽就不好了。”努力克制著臉上的紅雲。

這殷表弟不會對她有意思吧?但想想又不可能,她都已經是個婦人了,還生了兩個孩子,有可能是她多慮了,於是曲清幽試探地問道:“殷表弟快到及冠之年,家中可有訂下親事?若還沒有,二表嫂在京裏也認識些人,要不勾出幾個人選讓二姑姑思量思量,定下一門好親事?”

殷棟原本怕她起疑心,現在見她問自己的婚事,這才有些放下心來,身為讀書人,他不應該對別人的妻子起意,更何況這還是自家表哥的妻子,於是道:“有,從小就定了未婚妻,只是因為要求取功名,所以等春闈後,才考慮迎娶,多謝二表嫂的一番好意。”是啊,他的這點心思就藏在心裏好了,莫說出來毀了她的閨譽。

曲清幽這才笑道:“那就好,那二表嫂就等著聽到殷表弟高中的好消息了。”看來真的是她多想了,既然已有未婚妻了,自然不會對她還起什麽不好的心思。

殷棟笑著道了謝,閑話幾句之後,曲清幽找了個借口離開。他站在原地看著她那曼妙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簾,這樣的一個女子不屬於他,心口慢慢地泛起疼痛。原來情之一字是如此傷人的,要怪就怪自己居然對一個已婚婦人動了心,他轉頭看向外面的雨幕,極力壓住心湖的泛濫,看來春闈過後就要趕緊回去了,把那妻子娶了,興許就不會再有這些不應該有的心思。

曲清幽帶著殷雅蓉離開的時候已近晌午了。

殷雅蓉的臉上一直笑意滿滿,沒想到心上人倒是頗為她著想,居然把殷雅詩今天欺負她的事情說給堂哥聽,有堂哥護著自然不怕大伯母的刁難。

回到了愛蓮院,曲清幽留了殷雅蓉用膳,然後才派人送她回去。她看著炕桌上的香鼎出了神,直到羅澈與羅瑩雪哭了起來,她才回過神上前抱起女兒哄了起來,指示周嬤嬤抱起兒子來哄。

周嬤嬤看到二奶奶有些神不守舍,道:“二奶奶今兒個是怎麽了?居然有些不聚神?”

曲清幽邊晃悠著女兒,邊笑道:“沒事,只是看到外頭的雨停了有幾分出神而已。”現在丈夫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金鑾殿上的事情如何了?邊晃著孩子她又看著窗外出了神。

羅昊踏進暖閣之時就見到妻子正看著窗外,於是上前抱著她道:“在想什麽?”

曲清幽嚇了一跳,道:“閎宇,嚇我一跳,還以為是誰呢?”

羅昊把不哭的女兒抱回搖籃裏,然後讓下人都出去,擁著妻子坐到炕上,頭擱在她的肩上,吻了下她的纖細的頸項,“除了我還有誰能這樣抱你?連我回來也不知道,該罰。”說完,咬了咬她的脖子。

曲清幽覺得他咬的地方有些癢,於是伸手拍拍他道:“別鬧了,快點告訴我,今天金鑾殿上發生的事情。”這件事困擾了她一整天了。

羅昊這才把金鑾殿上發生的事情說給妻子聽,曲清幽聽到那司徒將軍居然反綁自己到殿上,就道:“這個司徒將軍看不出來還有這頭腦,以前我真的覺得他就是一個莽夫。”

“這個計謀有可能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也有可能是有人教他的。”羅昊冷哼道,“就因為他這個舉動一出,我們原先抓到的行兇者倒是沒用了。”

曲清幽忙又追問結果,羅昊這才不吊她胃口地一一道來,“就因為殿上眾人僵持不下,所以這件事現在仍懸著,雖然現在仍不能把這司徒將軍夜襲我們之事定罪,但卻借此事阻止了他得到兵符,皇上現在暫時沒同意他拿到兵符出征。”

“那我那個糊塗爹呢?”曲清幽想到曲文翰,雖然他在殿上有維護她的意思,但是他現在仍是偏向曲清然的身上。

“清幽,岳父大人雖然為你說了話,但是在司徒將軍出征一事上他卻是投了讚成票的。”羅昊道。“現在要想將他與司徒將軍這一派分開,看來不可能了。”

曲清幽不禁有些怒道:“真是糊塗人行糊塗事,以往我覺得他還算是精明,怎麽被那曲清然一洗頭腦就不清醒了?”昨天晚上她遇襲,這件事在她那便宜父親的身上卻沒起一點警示作用?

羅昊忙安撫妻子,道:“得了,別提岳父大人來掃興了,他這回看來是不會聽我們勸的。”

曲清幽這才漸漸地息了怒火,但仍是心頭有些悶悶的,“閎宇,我原本以為他聽到我們遇襲的事情之後,會有些別的想法,原來什麽也沒有,看來昨天夜裏娘與他一定有爭吵,要不然他這回不會梗著脖子一意孤行。我現在終於體會到你對婆母的怨氣了,沒想到我爹與婆母現在倒是有得一拼。”沒說出口的就是偏得很。看來家中的娘親現在肯定也是頭疼得很,她一直好強,把曲文翰壓得死死的,現在這人不聽她的話,她還不得氣死?

“清幽,好了,別氣了,有我疼你,嗯?”羅昊忙親了親她的臉龐。

曲清幽想了想後,笑了,“都多大的人了,看我現在居然還為這種事氣惱,不劃算。”都兩世為人了,這些個事也不應該放在心上了。

“清幽,我就喜歡你這種性格。”羅昊笑道,“別想太多那些個煩心事。”壓她在炕上溫存起來。

曲清幽忙捶了捶他,“還大白天呢?”

羅昊忙彎腰道:“娘子,你捶到了我的傷口了。”

曲清幽見他疼得臉上皺了起來,急著起身拉開他的衣襟,道:“我都有註意到,沒捶著你的傷口處啊,怎麽就疼了?”

羅昊這才抱著她,壓她在身下,“娘子,我騙你的。”

曲清幽這才撅著嘴捶了捶他,他抓住妻子的手按壓在她的身體兩側,然後傾身吻了上去。外頭的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滴打在窗臺上,把曲清幽那細細的吟哦聲遮掩去了。

塞北,桃紅等一群軍妓自從被擄到了草原上之後,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被人當成了性奴隸來對待,吃的是最差的食物,還有大金國賊子身上的一股味道,她們實在接受不了,每次一被這群人接近就聞到那股讓她們作嘔的味道。

開始她們還有些掙紮,感覺到沒用之後,倒是都安份下來。

現在正被一群牧民指使著到水邊洗東西,春天的水仍然是深寒刺骨的,桃紅的一雙手已經凍得通紅通紅了。想到自己的遭遇之坎坷,她就氣得站起身子把那些鍋子都扔到一旁的淺水裏,“這日子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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