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阿諾的聲音有些沙啞，並不是她哭傷了嗓子，而是她覺得這兩個字很沈，壓的她都覺得有些無力。

淺荷沒有繼續開口，兩個人之間似乎變得安靜下來。這是一種默契，是兩個人這麽久的時間培養出來的默契。這一刻的安靜，似乎都在禱告，也是在為逝者默哀。

阿諾深吸一口氣，碧霜的死太突然，太讓人措手不及。只是，如今這一切都要由她同淺荷來善後，無論是報仇還是最終依法判處，她們兩個都不能夠懈怠。

想起當初與綠姑娘相遇的時候，那時候的感覺便是突然出現的女人準沒有好事。兒時看過西游記，紅孩兒也好女妖精也好最終選擇的都是利用唐僧的同情心。可是，每一次唐僧都會上當，都會一再的犯錯。

而她呢？

她也是犯了同樣的錯誤，文應允出手救綠姑娘的時候她就應該阻止到底不能妥協，後來便是自己的疏忽，想著綠姑娘並沒有害自己，且一切似乎真的同她所說的一樣沒問題。正是她自己的放松警惕，所以才會害了自己。

在懷疑的心思出來的時候，她早應該快刀斬亂麻，可是她卻是因為心底的一絲的僥幸而拖延時間，她想要看的是真正的證據，可以證明害她的人正是她有眼無珠認定的姐妹。

現在，是有了證據，可是卻賠上了一條性命。

兩個人的戰爭何必要牽連無辜？

阿諾心就像裂開了一樣疼，是她的錯，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若不是她不能早些洞悉綠姑娘的歹意，若不是她自己的疏忽，若不是她自己的那一絲欺騙自己的意念，如今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阿諾吐出一個字來，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

淺荷站起來，“你不用自責。”她的經歷如此豐富依舊沒想到這一步，阿諾只是在一點點的成長，她猜不到這點很正常。

阿諾也站了起來，自責並非只是淺荷一句不用便真的會消失，她心裏明白淺荷也同樣自責。

“阿諾，我不說別的。當今天的太陽出來以後，你要重新開始面對一切，我要讓你將她的位置推測出來，要親手為碧霜報仇。”淺荷轉過頭，眼裏滿是痛。

阿諾點頭，每一下都很沈重。“我答應你，遲早有一日我會抓到她，我會終結她最後的生命。”

在這個夏日的清晨，大都整個城池都開始了戒嚴。太子府為首，北平王府同雲南王府為輔，三隊人馬將整個大都圍攏起來。無論是哪一隊人馬都是最為精銳的部分，挨家挨戶的搜查，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老百姓一個個都有些惶恐不安，心裏猜測這次死的又是哪個大人物。上次太子真金被刺，大都也發生過類似的搜查，這次動靜似乎並不小於上次，恐怕又是哪個貴人遇襲了。

太陽一點點的升起，甘麻剌剛巧走在瓊芳閣的樓門之前，長街的盡頭那一團巨大的火焰將他的臉頰渡上一層金色。時間已經過了一夜，恐怕對方已經趁亂出城了。

光芒從門外透進來，廳內的燈火已經一個接著一個熄滅，原本帶來希望的光明此時卻帶給她們的是失望。

阿諾同淺荷對視一眼，這個時候了，若是找到的話，那麽消息也早該傳過來了。兩個人眼裏均透出了一抹失望，連夜抓人是最容易抓到對方的方式。萬一對方出了城，那麽就等於大海撈針難以抓住。

“恐怕已經出城了。”淺荷嘆聲說，聲音裏帶著無奈和疲憊。

阿諾沒有說話，但她明白。出城意味著綠姑娘可能已經逃脫，她們雖然迅速可對方似乎更快一步。

她知道綠姑娘並非只有她一個人，她的身份雖然沒有暴露卻也能讓人猜出三分。她的身份恐怕是西夏皇室後裔，在她的手下有很多功夫高強的黑衣死士。這樣的勢力，經過嚴格訓練行事迅速且不會給對方留下多少線索。

想要抓住對方，那麽只有兩條路。

第一，比對方更快。

第二，引誘對方出來，雙方面對面的一決生死。

她不了解綠姑娘，可以說了解的太少太少，甚至連她真實的名字都不知道。一切都是綠姑娘在引著她走，她一直都蠢笨的毫無察覺，只是這一次綠姑娘對她出手了她才真正的知曉。

淺荷轉過身，目光微微一凝。“大公子回來了。”

阿諾跟著轉過來，面對瓊芳閣的大門。

清晨的陽光將甘麻剌身子外渡上了一層金色的柔光，折射出的黑色影子正落在瓊芳閣的大門之內。

他背對著她們而站，似乎在沈思些什麽一般。阿諾走過去，他微微側頭，“還追嗎？”

他們都明白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間。天亮了，雖然查找更加容易，然而對方會傻呆呆的繼續留在大都讓人給找出來嗎？

很顯然，不會……

淺荷明白這個道理，阿諾也明白這個道理，甘麻剌更是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即使他們知道也不想輕易就此為止。

“追，一隊人馬出城去追，一隊人馬繼續在城裏找。”阿諾眼裏竟然很平靜，她整個人似乎都變了，變化不多卻的確與以往不同了。

淺荷緊接著道，“對方一定知道我們在追，我覺得她也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我們要好好分析，看看她的目的是什麽。潛伏在你身邊那麽長時間，不可能只是為了讓你生產的時候動手腳吧！”這是她的想法，也是最為普通的一個思路。

阿諾也曾想過，在懷疑綠姑娘的時候她就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一直無果。綠姑娘同她認識的開始就一直很正常，應該說她從來沒露出馬腳，所以她也沒有任何的事情發生。如果一個人潛伏在你的身側，那麽一定是有目的的，這點她能肯定，可綠姑娘的目的是什麽呢？

綠姑娘行事讓人覺得並沒有什麽目的，她的身份就是阿諾身邊的一個朋友，一時間她甚至覺得綠姑娘只是被人利用。可是，後來卻又覺得並非如此。如今，更是證實了她不是被人利用，她是有目的的。可她的目的，她們有無法猜出來。

甘麻剌閉上了眼睛，隨後再次睜開，“她的目的是我們。”

“我們？”阿諾不解，可這兩個字似乎一道明線般的照在她的心間，忽然想到了什麽一般睜大了眼睛，“你是說，她想要刺殺你們蒙古人？”

甘麻剌點了點頭，這是他從他阿爸那裏聽來的。

阿諾有些明了了，綠姑娘想要的是釣大魚，可是她擁有的只是那一根魚竿、魚線和魚鉤，唯獨缺少了魚餌。

很不巧，她就是綠姑娘的魚餌。

想到這裏，阿諾竟然覺得心裏流出了一抹悲哀。她是魚餌，她被綠姑娘看的透徹無比。那麽多的日夜，她竟然就像傻子一樣的在綠姑娘手裏打轉。一切都是在看她行事，回到大元也好，進入太子府也罷，一切都是她在背後推動。

一切似乎明了了，想起遇見綠姑娘之後的遭遇，第一次在江面上遇襲，當時恐怕不是她動手，但是她卻能夠平安無事的幫助她同文應允脫險。

第二次是忽哥赤在酒樓裏遇襲，當時刺客穿黑衣用黑布蒙面，出手狠辣毫不留情。那樣的刺客她見過一次，便是在她十二歲那年夏天遇見的西夏殺手。

第三次在釣魚山，當時忙哥刺到將軍府中，那時是突然起念不可能有人預知。可是，正是這樣卻突然出現了黑衣殺手。

第四次是在太子府裏，忽哥赤帶她剛剛離開真金便被行刺。

第五次是為了給她尋找解藥去了賀蘭山，在那裏忽哥赤同真金第一次正式面對西夏公主，對方先是刺殺，隨後想要將他們困死，萬般驚險。

一切似乎都很巧合，可一切也莫名的太過於巧合。

阿諾心裏很沈重，原來綠姑娘只是借用她為魚餌在刺殺她身邊的男人。

“我聽阿爸說過，這一切原本就是我們蒙古族自己種下的惡果。”

“惡果？”淺荷原本聽的十分認真，聽見這個詞的時候臉色都微微變了。

“的確是惡果，”甘麻剌深吸一口氣，“想必你們也有所耳聞，當初我們攻破西夏的時候進行了屠城，隨後再次派出部隊進行圍剿滅殺。西夏一族到處求救，南宋不予理會，吐蕃更是落井下石，西夏一族大部分都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唯一剩下的一些便跟隨他們的大祭司那一去了森山之中，避世隱居不再外出。可是，他們卻並沒有放下仇恨，只要有機會便一定會報仇。”

“滅族之仇，的確很深。”淺荷喃喃說道。

阿諾微微低垂眼眸，的確如此。若是有人占據了你的房子還殺了你的全家，你能輕易放下仇恨嗎？只是，蒙古人雖然蠻橫也的確有屠城的習慣，唯一讓她覺得不對勁的是為何一直抓住不放？“如果當初能夠留下一線生機，恐怕今天也不會被人像似鬼魅一樣的纏上。”

“你想的太簡單了。”甘麻剌說，“若是只是為了占據西夏國土統一天下，那麽要使用的應該是懷柔政策。”

的確，甘麻剌的話很有道理，阿諾仰起頭問道，“那為何要趕盡殺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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