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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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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附近的天氣嚴寒無比,阿諾一直都是知道的,十年前的時候第一次來到這裏就知道。如今,她跪在雪地裏,頂著寒風等待召見。雖說心裏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可她卻依舊要跪在這裏等。

風猶如刀子般劃過她的臉龐,一顆鹽粒般的小白點落在了雪裏打出沙沙聲。她仰起頭,原本還不算太陰霾的天此時已經沒有了多少光亮。灰暗的雲層正在快速的密集,鹽籽雪鋪天蓋地的灑下來,就像大漠裏忽然吹起了白色風沙。

一個人影站在她的面前,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擡起頭見頭頂上是一把畫有雪中紅梅的雨傘。她望著他的臉龐,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知道,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就變了。

真金伸出手將她拉起來,極力克制著不讓自己將她抱入懷中。他不想,不想看見這樣的她,她原本該是那個天天和自己黏在一起的小丫頭,該每天早上都爬上他的床叫他起床的那個阿木爾。然而,如今恐怕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望著她的眼睛,見那黑色如同寶石一般的眼睛裏蒙上了一層迷蒙的霧,再也瞧不見那亮晶晶的眼睛了。心中嘆息,是他,是他自己一手將那個天真純潔的阿諾給毀了。

阿諾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胳膊從他的手裏抽回,再次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對著他扣了一首,“奴婢給燕王殿下叩首。”

輕柔的聲音,如同空谷裏的溪流,只是如今帶著一份沙啞和疏離。他下頭,望著那個恨不得將整張臉都邁入雪中的阿諾。磁性略帶沙啞的聲音隨著寒風吹散,“你……你恨我吧!”

阿諾想說她恨他,很恨他,恨他將她抱來,恨他這樣輕易的就拋棄了她。她沒有回答,連頭都沒有擡。

真金閉上眼睛,靜靜的聽著寒風吹拂雪粒的聲音,“或許有一天你就會不恨了。”他轉過身,朝著大殿內走去。

阿諾緩緩的擡起頭,望著那一個黑色的背影消失在越來越模糊的視線裏,一滴淚水流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

中宮殿是皇宮裏最豪華的宮殿,這裏是皇後察必的居所。殿內裝飾極盡奢華,每一處都顯示著她的地位。

高高在上的鳳椅之中,察必皇後手裏拿著一把小小的金剪刀正在修理花草。她的年歲不大,瞧起來也就三十多歲的年紀。烏黑的頭發整齊的盤在腦後,一雙深褐色的眼睛裏透出犀利的光芒。

大殿內很安靜,兩旁的內侍一動不動的猶如木頭一樣站在那裏。青銅香爐中的香一點點的散在空氣中,讓人聞著就覺得舒心。

屋內有地暖,不用穿的很厚也不會覺得冷。

一個身穿橘紅衣裙的宮女走進來,雙目低垂看著自己的腳尖,聲音輕而恭順,“皇後娘娘,燕王殿下來了。”

察必皇後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原本柔和的臉上露出一抹憤怒,深褐色的眼眸裏更是透出濃烈的殺氣。手裏的金剪刀哢嚓一聲剪斷了面前的盆景枝杈,她深吸一口氣平覆了下自己的心情,緩緩的轉過身吩咐道:“讓他進來。”

中宮殿裏一片安靜,只有一個腳步聲漸漸的響起。侍從似乎明白了什麽,一個個陸續退出了大殿。

真金走到殿內,朝著察必皇後行了一禮,“額吉,兒臣來了。”

“真金,如果你來是為了阿木爾的話,那還是走吧!”察必皇後的目光依舊盯在自己面前的盆景之上。

真金望著她,緩緩的屈膝跪到地上,“兒臣並不是來為阿木爾求情的。”他的聲音不大,可在這個安靜的大殿裏還是能夠讓察必聽的一清二楚。

拿著小剪刀的手微微停頓了一秒,“那你來是做什麽的?”

“額吉你知道,真金並不喜歡阿木爾,對於真金而言她只是真金的一個寵物罷了。如今,真金不要了,父汗瞧見她可憐便把她賜給了忽哥赤的一個漢人馬夫。今晨真金去那裏並不是去找她的,真金是為了同兄弟忽哥赤和好如初才去的。”

“哦?真的是這樣嗎?”察必終於轉過身來,望著跪在地上的兒子微微一笑,“先起來吧!”

真金緩緩的站起身,一雙深褐色的眼睛讓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雖然說漢人在我們眼裏是卑賤的奴隸,可畢竟我們大元也是在統治著他們。你父汗仁慈放她一條生路,可沒想到她竟然大婚之夜殺了自己的夫君並委身於忽哥赤,這樣的女人不能留。”

“額吉,不是這樣的。”真金忙開口解釋,“是五皇弟忽哥赤殺了馬夫。”

“這我可不知,一個賤奴怎麽有那麽大的魅力,忽哥赤竟然願意為她殺掉自己的馬夫?”察必皇後將剪刀放到座椅旁的小桌上,優雅的坐下。

“我們蒙古人有個規矩,五皇弟原本只是去行駛他的權利而已,那馬夫似乎說了什麽不恭敬的話才會被烏恩其殺死。額吉,這一切與阿木爾並沒有關系。”真金的聲音很平穩,似乎在說的這件事與他沒有一分的關系。

察必皇後笑了笑,“是嗎?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繼續留在開平,一個能夠魅惑主子的賤人絕對要打發的遠遠的。”

“額吉……”真金的聲音很低,“額吉您想怎麽處置她?”

“最近海都不□□分,可汗今晨已經下令了,讓忙哥刺帶兵前往平亂。軍中將士辛苦,不如就將她送往忙哥刺軍隊裏當個軍妓吧!”察必皇後笑著說,那雙犀利的眼睛直直的盯著真金臉上的變化。

“什麽?”真金微微一楞,隨即再次恢覆平靜,“既然額吉這樣決定了,那兒臣也不反對。”他的心揪揪的疼,可臉上無論如何也不敢流露半分的不舍。如果讓自己的母親知道他的心思,那麽阿諾絕對活不過一個時辰。

“如此甚好,你回去吧,送往軍營的事情就由額吉叫人來辦吧!”

真金再次緩緩跪下,朝著察必皇後扣了一首。他緩緩的站起身,一步步朝著殿外走去,似乎每一步都很沈重,每走一步都耗盡他的力氣。阿諾,我該怎麽辦?我怎麽才能救你?

雪依舊在下著,從鹽粒變成了柳絮。大漠的冬天總是這樣的冷,雪從來都不是缺少的東西。風卷起雪花,飛飛落落,覆蓋了整個大漠,包裹了整個開平。

開平皇宮中可汗的寢宮門前跪著一個身影,兩個內侍恭敬的站在他的身旁,一個幫他撐著一把雨傘。見雪越下越大,舉傘的侍從苦口婆心的勸道:“王爺,您還是回去吧!伯顏大人正在於可汗商議要事,恐怕一時半會兒可汗是不會召見的。”

“不,我要在這裏等著,我要等父汗召見我。”忽哥赤聲音很沈,就像一把古劍剛剛出了劍鞘。

內侍無奈的搖了搖頭,“王爺,奴才覺得您在這裏跪著也不是個辦法,不如跟奴才進去暖和暖和,這天真是越來越冷了。”

忽哥赤搖了搖頭,“不用,我哥赤願意跪在這裏,只希望我的舉動能讓父汗明白我的決心。”

內侍不知道該如何全解,只能擡眼看向旁邊的另一個內侍,“你去再通報一聲,就說五王爺依舊在雪地裏跪著等待召見。”

另一個內侍行了一禮,快速的朝著大殿走去。

撐傘的內侍無奈的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忽哥赤,這個王爺是可汗最喜歡的兒子,可是如今卻要為了一個女人跪在這裏挨凍。他深深嘆了口氣,雖說他在這裏懇求可汗,卻不知以皇後的手段,人恐怕早已經處置了。

“宣雲南王覲見。”

長而尖細的聲音回蕩在宮殿門前,忽哥赤忙站起來,因長時間跪著腿都有些麻木了。內侍忙在一旁攙扶著他,“王爺,您還可好?”

“本王無礙。”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淺褐色的眼睛裏充滿堅定。

議事大殿內,伯顏正在一旁站著,可汗高高在上的坐在椅子中。那雙深邃的咖啡色眼睛掃在進門的忽哥赤身上閃過一絲心疼,“忽哥赤,聽哈勒說你一直在外面跪著?”

忽哥赤恭敬的跪倒在地上,“父汗,兒臣在等您召見。”

“混帳……”一聲怒喝,殿內頓時鴉雀無聲,寂靜的連一根針掉落似乎都能聽得見。

忽哥赤低下頭,倔強的朝著可汗扣了一首,“父汗,忽哥赤求您,求您將阿木爾賜給我。”淺褐色的眼睛充滿期待的望著他,那張酷似他年輕時候的臉龐讓他陷入了沈思。

可汗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她曾經也是這樣的祈求他,祈求他善待他們的兒子。那一雙眼睛真的是太相像,那樣的神情一模一樣,“哈勒,傳下旨意,將漢族女奴阿木爾賜予忽哥赤。”

忽哥赤臉上終於洋溢出笑容來,淺褐色的眼睛也有了一絲光輝,“謝謝父汗,兒臣叩謝父汗。”

“忽哥赤,雖然將阿木爾給了你,可你卻不能給她名分,她是個漢人,不應該獲得任何名分,只能做你的奴隸。”

忽哥赤心裏一沈,剛想要再開口,忽然瞧見了一旁站著的伯顏大人給他的一個手勢。那手勢的意思他明白,意思就是讓他快速退下去。他不敢再多言,恭敬的退出了大殿。

剛出殿門,旁邊的內侍立刻上前一步,“五王爺,您還是快點把,阿木爾姑娘似乎一早就在中宮殿前跪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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