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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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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醫院電話的時侯,幸村遙正在去往學校的路途中。

醫護人員的語氣禮貌而冷漠,在大阪七月的盛夏裏猶如一盆冰涼刺骨的水,朝她迎面潑來。

她的大腦忽然一片空白,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此時應該做些什麽。失神了片刻,她連忙拔腿就跑,朝著車站的方向趕去。

開往東京的列車已經出發了好一會兒,幸村遙仍然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劇烈地跳動,速度未曾減過一絲一毫。

她這才想起自己好像無緣無故地翹了課,連忙掏出手機翻找通訊錄,卻發現壓根沒有保存班主任的電話號碼。萬般無奈之下只能給星野咲希發短信,請求對方幫忙請假。

收到對方肯定的回覆之後,她稍稍松了口氣,隨即心又被狠狠揪起。

幸村遙回憶起不久前自己曾經回過一次家,當時她正在房間裏收拾行李,卻聽到廚房裏傳來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等她趕過來的時候,卻只見失神盯著自己雙手的幸村精市和一地的玻璃碎渣。然而他的神色很快便恢覆如常,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蹲下來收拾殘局。

她的眉頭不經意間皺起——所以說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有了生病的征兆麽?如果自己當時再細心一點,現在的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如果。

幸村遙到達東京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顧不上吃午飯,她匆匆忙忙地趕往金井綜合病院。

其實她很不喜歡醫院,滿世界的白色總是會給人刺眼的痛覺。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整個鼻腔裏,呼進吐出的過程中都會讓人沾染上醫院特有的味道。

醫生和護士的臉上大多沒有表情,這個職業不允許他們在病人的身上投入太多的個人感情,見慣了生離死別讓原本一顆顆鮮活跳動的心最終變得麻木不仁。

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她來到了幸村精市暫時居住的病房。

少年此時正端坐在床上,盯著對面潔白的墻壁發呆,眼裏已經沒有了焦距,整個人仿佛只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軀體。

聽到開門的聲音,病人終於有了一點動靜。看到從門口走進來的女孩,他勉強擠出了幾分笑容:“遙,你怎麽來了?從大阪趕過來的麽?沒想到他們最後還是給你打了電話呢……”

雖然有著一樣的面貌,但是她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幸村精市。

哥哥雖然外表柔弱,但骨子裏卻無比堅強,他才不會像面前的人這樣如此萬念俱灰、仿佛喪失了所有的希望和鬥志。

哥哥看到她從來都是立刻開啟毒舌模式,不停地捉弄她直到本人覺得無趣為止,他才不會像眼前的人一樣一臉歉意,好像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似的。

積聚在漫長旅途中的擔心和憂慮終於在這一刻全面爆發,幸村遙撲上去一把抱住他,淚如雨下:“幸村精市,你真是個大笨蛋!為什麽所有的事情你都要選擇一個人默默地去承受,你知不知道這樣爸媽和我會有多麽的傷心和難過!”

身後的少年沒有說話,可是她卻感到有淚砸向頸間。他從先開始的靜默無聲慢慢變成壓抑的抽泣,再到最後的痛哭出聲。

幸村遙有些錯愕地停止了啜泣,想要伸手掏出手帕替他擦擦淚,卻被面前的人死死按住,無法轉身。

她的哥哥很少在她的面前落淚,可是這一次卻似乎要把眼淚流幹。即使是這樣,他也仍然不願意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只因為害怕她會更加的煩悶和苦惱。

她的哥哥,其實一直都是個十分溫柔的人。

幸村精市自小便成績優秀,出眾的樣貌再加上溫潤如玉的氣質,不知成為了多少女生心中一個不能輕易說也不敢隨便觸碰的秘密。

“神之子”站在網球場上似乎就會變成另一個他——意氣風發、所向披靡、睥睨眾生。在他的帶領下,立海大最終成為了王者,並且朝著全國大賽三連霸的目標繼續奮鬥著。

幸村精市似乎有著某種特殊的魔力,讓周圍的人相信著他可以做好所有的事情。即使遇見了困難和挫折,他也一定能夠克服,最終獲得成功。

可是在她的面前,他不過只是個十四歲的普通少年。

生病了會感到害怕,住院了會覺得孤單,痛苦了會無助流淚。幸村精市軟弱無力的一面只會讓她看到,因為他們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這樣的他讓她感到無比心疼,然而此時此刻,她除了輕輕拍拍他的後背示意自己一直都在,想不出其它任何可以安慰和鼓勵他的方法。

幸村遙從醫院裏離開的時候,腦海裏不停回想著剛才醫生對她所說的一番話:“幸村君的病情已經嚴重到讓他無法再打網球的地步了,想要康覆的話必須采取積極治療的手段。但是這個手術的成功率很低,如果失敗的話可能……”

她忽然有點不敢再繼續回憶下去,只能看著眼前不停變換的紅綠燈和來來往往的行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和無奈。

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她連忙掏出手機翻找著通訊錄,卻發現壓根沒有那個人的電話號碼。少女一臉悲憤,看來自己不喜歡保存別人聯系方式的習慣真的得改改了。不過就算有,他在上課期間大概也不會看手機吧。

所以她必須得回一趟神奈川了。

幸村遙到達立海大校門口的時候,下課鈴才剛剛打響,沒有社團活動的學生陸陸續續地走出學校,好奇地打量著身穿外校校服的女生。

偶爾有同班的同學認出她,走上前打招呼並且詢問為什麽此時會在這裏,她也以“我在等人,有點事情要找他”一一回應。

直到她蹲在原地,認真思考著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再回來繼續坐等的時候,一個戴著黑色帽子的人終於出現在了校門附近。幸村遙立刻彈跳起來,對來人露出了禮貌的微笑:“真田君。”

他的表情微變,似乎有些奇怪少女此時會在這裏的原因,卻聽見她繼續說:“這個時候來打擾你,真是萬分抱歉。”

其實兩個人交談的時間很短暫,基本上是幸村遙一直在不停地說話,而真田弦一郎在認真傾聽著。

她說,自己這個妹妹當得很不稱職,不久前回家的時候已經發現了精市的不對勁,可是卻一直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回想起來感覺十分對不起住院的哥哥。

她說,自己知道精市將網球看得非常重要,而且也十分珍惜網球部的部員們,希望大家訓練完畢後能夠抽空多去醫院陪陪他,這樣他也能開心一點。

她朝著眼前的人鞠了九十度的躬,聲音裏充滿了請求和誠懇:“不好意思,我知道提出這個要求實在是太麻煩你們了,可是現在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另外,關東大賽還請多多加油!”

真田弦一郎回憶起幸村精市生病住院之前,自己曾經和他在石橋上的一段對話。那個時候,部長將管理網球部的重任托付給了自己,而他也承諾一定會帶領大家贏得關東大賽,將獎牌親手交給幸村精市。

他收起紛飛的思緒,對著少女鄭重地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開。

就算發生了天大的事情,日子得照樣過,學也得照樣上。

幸村遙生無可戀地站在時刻表前,仔細研究著去往大阪的發車時間,忽然嘴角微抽地想起本國“未成年人晚上九點以後必須由家長陪同才能外出”的規定,隨後咬咬牙買了速度最快、花費時間最少然而價格也是最貴的車票。

列車上的乘客先開始還很多,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他們一個接一個地下車,車廂裏逐漸變得空蕩蕩。

少女看向窗外,卻只能看見一片漆黑。玻璃上倒影的人一臉倦容,氣色不是很好,她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似乎都沒怎麽吃過東西。

隨身聽裏濱崎步的《What is forever love》一遍又一遍不知厭倦地單曲循環著,心裏回蕩的滿是哀傷的旋律和歌詞。

“今日望著和你相似的側臉,一瞬間忘了呼吸。‘失去後才懂得珍惜’,這種陳言濫語的意義,時至今日才開始理解……”

原本只是一首吟唱愛情的歌曲,現在卻隱約讓她聽出了其他的含義。

可能是一天都疲於奔波的原因,想著反正大阪是終點站,應該不會錯過下車,幸村遙索性靠著座位假寐,不知不覺中竟然睡著了。

她是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吵醒的,睡眼朦朧地掏出手機,卻發現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眼生得很,而且似乎先前已經給她打過好幾次了。

少女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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