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有一段錄音。”貝貝抹了抹眼淚，也掏出了一個MP3，播放了起來。

短暫的沙沙聲之後，首先出現的是球場裏的喧囂，鑼鼓聲，吶喊聲，喇叭聲；片刻之後，依稀聽到一個少女的聲音，之後漸漸清晰起來：

“加油啊，鄭鵬飛，一定要守住啊！”

“啊，好厲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還是球場裏的吵鬧聲，然後又傳出少女的叫喊：“周峻毅，上啊，他們算什麽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啊！”

“耶！全奕，你的投籃姿勢真是帥呆了....”

聲音熱烈奔放使人無法想像這是平時恬靜的阮心綺的聲音，錄音帶裏收錄了許多少女的加油吶喊。隊員們聽著聽著有些也開始擦拭眼角起來。

薛貝貝含著熱淚，大聲說：“心琦走後，其實我也想過放棄，離開球隊。但是我覺得球隊是最需要我的時候，兩個核心隊員離隊了，一個球隊助理又離隊了。如果我也離隊了，球隊會變成什麽樣子。

你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我們對不起她，看到如今球隊的這副窘境想必她是很傷心的，昨天她打電話給我，這是她離開學校後第一次打電話回來。她的口氣很淡，但每字每句我都記得。”到此薛貝貝熱淚已經順著她的臉頰緩緩滑下。

“她說：‘看到籃球隊目前的樣子，我很傷心，我沒有能夠一直幫助籃球隊到畢業很是遺憾，我依然清楚得記得和籃球隊員們相處的那些日子，那些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燦爛最開心的時候，我希望籃球隊員們能夠重新振作精神，創造奇跡戰勝工程技術學院隊，再次代表上海大學籃球界出戰全國比賽。’”

一片嗚咽聲被一個低沈的聲音打破：“好了，我知道你們一定都深受感動，包括我在內同樣也非常感動，我希望你們能夠銘記今天的事，將之化為動力投入到明天的比賽中去。”

“記住我們是交大隊，我們是最強的隊！”老者的語氣堅定，正是主教練。

全員異口同聲重覆了老者的話，不過年青人的口號更充滿了活力和凝聚力。

第二天，球隊以89:87險勝排名暫列第一的工程技術學院隊，我以32分10助攻5籃板的成績回應了所有質疑。球員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這是我這一年來覺得球隊最團結的一次。

吳馨果然出現在了觀眾席上，上場前她不停地向我招手。

“恭喜你們啊！戰勝了那麽強的一個對手！太厲害了！來擦擦汗吧！”吳馨說著拿出一條很好看的手帕。

全奕心想：“都已經21世紀了，居然還用手帕。又不是幼兒園小朋友。”

全奕還沒來得及接過手帕，那手帕已經在全奕的額頭來回挪動：“看你這汗，下雨似的。”“吳馨居然主動幫我擦汗！”我腦子一片空白，又聽到一個聲音：

“自己拿好，好好擦吧！”我接過毛巾，上面除了我的汗味，居然還有淡淡的香味。和吳馨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我陶醉在這樣的香味中，吳馨說：

“喜歡嗎？”

“啊，啥？”

“手帕喜歡嗎？”

“喜...喜歡！”

“那就送你了吧，當做對你努力比賽的獎勵！”吳馨微笑著說，還晃了晃身子，又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氣。

“哈，好，好啊！”全奕興奮地幾乎要流哈喇子了。

“謝謝你拍的視頻。對我們球隊的幫助很大，這次多虧了你和薛貝貝鼓勵我們，才能贏下比賽。”

“恩，沒事，不用謝，請我吃飯就行了！”

“那...那好啊！”全奕求之不得。

第二天，全奕邀請吳馨去吃了一家西餐館吃飯，她欣然前往，還是穿著一條短裙，和修身的馬甲，露出長長的腿。餐館離學校並不算近，兩人吃完飯邊聊邊走，這段距離並不算短，大約有三四公裏的距離，但卻一點也不覺得遠。一直到了寢室門下，兩人才依依惜別。

“我馬上就要離開學校去實習了，以後可能見面的機會也少了。”吳馨凝視著全奕的雙眼，認真地說。

“怎麽了？想見還是可以見的吧。”全奕問。

吳馨笑了笑，雙手摟住了全奕的脖子，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什麽也沒說，便轉身離開回到了寢室只留下呆若木雞的全奕在那裏，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球隊結束了所有比賽，大四學生在最後一個學期都離校實習去了。自此以後全奕再也沒有見過吳馨。聽文藝部的學生說，她去了老家的一家電視臺當實習主播。

全奕握著吳馨留下的這塊手帕，上面依舊依稀有著香味。這時吳馨留給他的唯一一件紀念品，每當想起她的時候，他就會拿出來看看。而每當看見手帕的時候，他又會想起她。

他曾經也去了她所在地的電視臺，想等她下班見見她，但是沒有一次見過她本人。再後來，聽說又辭去了電視臺的公司。加入了一家外資的顧問公司，至於叫什麽公司，在哪裏都不從得知。她就這樣平白無故地消失在章全奕的生活中。

說到這裏，全奕收回思緒，給自己的杯子裏倒滿了五糧液，一口幹了：“哎~！”

“那後來呢？那麽多年過去了，你們又見過面嗎？”貝貝問。

“恩，但只見過一次！”

“在哪裏？她當年為什麽要和你不辭而別。她有沒有說？”鄭鵬飛問。

“一個女生會主動吻你，又不辭而別！她心裏肯定有苦衷！”心琦說。

全奕點點頭說：“你說的很對！當年她有她的苦衷！”

“到底怎麽回事呢？”

“這麽多年來，我其實一直都忘不了她，對她當年的種種行為也很費解。”

“直到一年前我遇到她，在我的退役儀式上。她來了，坐在觀眾席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我冥冥之中覺得她會來，然後我真的看到了她。儀式結束後我找到了她，她才向我說了當年不辭而別的原因。”

一年前，CBA球隊浙江金牛隊的主場濱江體育館外不遠處的一個咖啡館裏。

章全奕：“我知道你今天會來，所以我一直在人群中找你，直到我看到你。”

吳馨：“你怎麽知道？”

章全奕酩了一口咖啡道：“就是冥冥中有個直覺告訴我。”

吳馨：“也許我今天不該來，沒想到被你發現了，其實我只想默默地看著你，感受你的榮耀就夠了。”

章全奕：“能說說麽？這些年你都在做什麽？當年為什麽從學校離開後杳無音信？”

吳馨低下了頭，良久才擡起來，整理了一下情緒說：“當年我的父親病重，我不得不回老家一邊照顧他，一邊工作。我知道你的天賦，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球員，也想呆在華東的發展，甚至去美國，我不想耽誤你，所以我就這樣走了，希望你能原來我的不辭而別。”

“還有麽？”

吳馨擡頭看了一眼章全奕，他眼神認真而溫柔，只是這樣溫柔的落在她的身上，哪兒都不看。她明白他並非責問，只是想知道一個藏著自己心中多年的疑問。

“我...我爸當年因為投資失敗...欠下巨債。每天發愁以至於得了一場大病，一床不起。然後有一個富二代看上了我，他知道自己時間不長了。我爸想讓我嫁給他，也好讓我的下半生有個著落，不至於為了歸還那些巨債而每天需面對那些債主。”

“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向我提都不提！！”章全奕睜大了眼鏡，提高了嗓音，但並沒有表現出過分的驚訝，也許這麽多年來，這個答案已經是他能猜到的眾多答案中的一個。只是他沒有機會證實，沒有機會親口聽吳馨確認。

“全奕，我們和你在大學裏的相遇的那些日子裏，是我最開心的日子。但我不敢奢望這些日子。我不能丟下我的父親，我的家庭；我也不能拖累你，你那麽有天賦，你應該有一個更好的未來，中國乃至亞洲第一控衛，有無數的妙齡姑娘想要嫁給你。而我嫁給那個富二代，我現在的丈夫，是我最好的選擇。他很疼我，替我還了我父親欠下的所有欠款，他是我的恩人。這是最好的選擇！”

“呵呵，最好的選擇！還是最無奈的妥協？”

“隨便你怎麽說，其實都一樣！”

“吳馨！”章全奕突然提高了聲音。

“為什麽你不能相信，我願意和你一起承擔起這份責任，一起走出泥潭呢？”全奕說到這裏，突然起身，身體前傾越過桌子，用那雙有力的雙手抓住吳馨的雙臂，大聲問道。以至於這一舉動驚動了周圍顧客的目光，有些人指指點點，輕聲說：“這個是不是剛才在體育館退役的那個章全奕啊”。

“全奕，你別這樣！如果當年你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可能拖累你。你跟我回老家，我老家根本沒有一支職業球隊，你怎麽能安心打球，這將耽誤你的籃球生涯。”

“我們可以接你父親來這裏啊，我們一起照顧他，我打球，你工作，我們一起承擔起這個債務，一起還啊，欠了多少錢，一千萬還是一個億？哪怕10年，20年，總有一天能還清啊！”全奕的聲音依舊很大。以至於引起了服務生的註意，上前提醒道：“先生，請您輕聲些別影響到其他客人。”

“啪”全奕甩下一張100元拍在桌面上，拉著吳馨徑直走出了咖啡館，一直來到路邊。

“你就不聲不響的丟下我一個人，留下我無盡的思念和疑惑，消失在我的生活裏。你可有為我想過！？你為什麽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告訴我！！？”全奕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每一個字吐出來似乎都陪伴著一種叫心酸的味道。

初冬的街頭，寒風吹過，有些涼意，吹過吳馨的長發飄揚起來。她有些內疚，有些委屈的眼神裏似要滲出眼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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