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團陰影，不是人，也不是鬼，全身籠罩著黑霧，長滿白發的腦袋，完全沒有面孔，快如閃電，力大無窮。

葉開的刀殺不死它，傅紅雪的刀也只能傷到皮毛。

“這是什麽鬼東西。”葉開一個閃身，躲過攻擊。

“我也不知道。”傅紅雪說著又是一刀揮了過去。

“快閃開。”輕柔的聲音從天際傳來。

傅紅雪和葉開相視一眼，默契地閃到兩邊。

卓犖從一旁飛身而入，素手輕揚，一瞬間變幻出了成千上萬只手，分別朝那黑影的上下前後左右襲去，速度之快，讓人目不暇接，平時拿針的手，磨藥的手，現在卻變成了快刀，變成了利箭，看似飄逸靈動，實則招式狠辣，輕輕一掌便可於眨眼之間取人性命。

風停了，落葉靠在卓犖的腳邊。

那團黑影就已倒地不起。

葉開和傅紅雪僵硬地佇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這是什麽掌法，這麽厲害？”葉開一臉崇拜地看著卓犖。

“燕翩然，你若想學我可以教你。”

燕翩然，因掌法飄逸形似翩燕而得名。在哪裏學到的，卓犖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因為平時很少用。不幸好她會那麽一點，不然面對無法被念力制服的魅影，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葉開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他已經習得小李飛刀，一刀傍身，便已足以。

“這是什麽東西？”傅紅雪蹲□來查看魅影。

“別動，有毒。”卓犖拉住他欲探究竟的手，“這是魅影，是用西域屍毒將人轉化而成，以活人為食，刀槍不入，真正意義上的不生不死的怪物。”

“這麽恐怖，那它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是沖著我來的？”葉開推測道。

“我見過它。”卓犖道。

“在哪裏？”傅紅雪皺著眉頭。

卓犖轉過身看著兩人，悠然道：“俠客山莊。”

天清氣朗，惠風和暢。

血腥味在空中彌漫，染紅了整個俠客山莊。

傅紅雪那覆仇的刀狠厲地揮下，傾盡他一生的仇恨和瘋狂。

向應天死了，死在了天下第一刀的刀下。

那把刀曾經為他擋過刀，但最終還是砍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倒在硬邦邦的大理石板上，眼睛睜的大大的，那裏面滿是不甘。

死在傅紅雪的滅絕十字刀下，他不甘心；

被南宮協作證謀害楊長風，他更不甘心。

可除了不甘心，什麽也沒有了。

傅紅雪看著那具屍體，心變的輕松，可手中的刀卻變得沈重，握住刀的手也變得吃力。

他的刀為仇恨而生，可現在，他的刀又將為什麽而存在？

葉開站在原地，面色沈重。

他總感覺事情還沒完，可他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所以選擇了忽視 。

背後的那個人，無論是誰，只要不主動來找他，他就不會再深究。江湖，本就充滿是非恩怨的地方，真正要說孰是孰非，永遠沒有說盡的一天，而他的生命是有限的，他只想在有限的生命裏做自己想做的事。

明月心走了過來，手中拿著分給六大門派後剩下的解藥。

傅紅雪看著她，卻又不全是在看她。

明月心把藥交到他手上，“傅公子，我要走了。”

她要回去了，回雲天之巔去覆命，那裏還要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人在等她。

傅紅雪點了點，神情黯然。

“你不留我？”明月心有些淒涼。

那個人告訴過她不要接近傅紅雪，說她會愛上他，當時她自負的要命，只是當做玩笑。

但現在這卑微的乞求，卻已驗證了那個看似荒唐的說法，盡管她仍是不甘心。

傅紅雪沈默了一會兒，有些為難地開口，“明姑娘，我、、、、、、”

他當然知道她的心思，可是他卻無法接受。

翠濃已經死了，她不是翠濃。

他不能欺騙她，更不能騙自己。

他想回綠竹苑，回去嘗嘗卓犖做的清蒸鱸魚 ，還有她最愛的糖醋排骨。

明月心走了，像一束遺落人間的月光重新回到了她的九重天。

她本就不該來，因為她本就不屬於這裏。

夜晚，有風，烏雲遮住明月。

傅紅雪和葉開拎著酒在楊長風的墳前喝酒，香早已燃盡，可兩人卻仍未盡興。

葉開躺在地上，眼睛望著陰沈的天空。

“傅紅雪，現在你的心願已了，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裏？”

傅紅雪灌了一口酒，很是迷茫，“我不知道。”

“或許你該去找個女人，成個家，然後生一大群孩子，慢慢地看他們長大。”葉開笑道。

“成家？”傅紅雪皺眉，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的世界只有覆仇，從前是，在殺死向應天的前一刻都是，以後？他沒有想過以後，或者說他的人生沒有以後。

“對啊，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了。”葉開坐起來拍拍他的肩，“算了，慢慢來吧，反正你又不老，別擔心，我會幫你的。”

屋子裏有光，卻沒有人。

葉開背著不省人事的傅紅雪進來，濃重的酒氣立刻充斥了整個小屋。

他把傅紅雪放到床邊時，傅紅雪仍在喊著報仇之類的話。

葉開走到桌邊，桌上的醒酒湯還有是溫熱的。

他喝了一口，感覺味道不錯，又喝了一口。

燭火照的整個小屋又暖又亮，廚房的竈上還有熱氣騰騰的飯菜。

是葉開最愛的熗炒蓮白、蝦仁花生以及傅紅雪喜歡的清蒸鱸魚、酸辣土豆絲。

葉開笑了，他擡頭看見半掩的小軒窗，院子裏的竹竿上還晾她為他做的新衣服，心突然變的溫暖起來。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總有家的溫暖，從不會讓人感覺到孤獨。他想永遠這樣，就他們三人生活在一起，如同在綠竹苑一樣。

小刀是很普通的小刀，只是在燭光的照耀下，變得熠熠生輝，十分耀眼，就好像暗合了它不平凡的意義一樣。

卓犖坐在燈光下，輕輕地磨挲著小刀。

那小刀好像有什麽旁人所無法看見的神秘一樣，讓她在無數個夜晚端坐在燈火前凝視它。

她一直以為是葉開的小刀，可直到今天看到插在魅影上的刀才發現她弄錯了。

如果這不是葉開的小刀，那麽就是要一種可能，是他的小刀。

他？為什麽她要稱呼李尋歡為他？不是應該稱呼為那個人嗎？為什麽會不自覺地把他歸到關系特別的人以內她好像從沒有見過他。

是的，她從沒有見過他。

在街角第一次遇到葉開時，他就提起了他，說她很像那個木人，葉開沒必要說謊，那這一切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卓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

揮出的刀，銀白色的流光，毀滅性的十字，將人形的巨石像豆腐一樣擊碎。

“能在短短的半月達到這樣的效果已經很不錯了。”卓犖從一旁走來，手裏提著食盒。

“我只想快點練成，唯恐生變。”葉開把刀插在地上，同卓犖一起坐在石頭上。

潺潺的流水自山澗淌出，嘩嘩的流水聲蓋過世間的煙塵，肌膚觸及到潭水的清涼，感覺靈魂都受到了洗滌。

水在她手中，卻又不在她手中，她手中的水每一份每一秒都不同。

“等一切都結束後，我們在這裏蓋一座小樓好不好？”葉開放下手中的糕點，笑著蹲到卓犖旁邊。

“好啊，到時我在樓上種滿鮮花，天天奴役你和阿雪種花、澆水、施肥、捉蟲。看你還睡懶覺，煩死你。”卓犖報覆性地說道。

葉開什麽都好，但就是喜歡睡懶覺，雷都打不動的壞毛病。

“好啊，你真是惡毒，就知道欺負人。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和傅紅雪，每天天還不亮就起床，比雞都勤快。”葉開一臉不平地嚷道，兩條眉毛就像有了生命一樣變換著形狀，配上炯炯有神的雙眼，旺盛的活力在他臉上得到深刻的體現。

她看著他，目光溫柔繾綣，在潺潺流水旁，在這個平靜的午後，時光在這一刻仿佛變的悠長，無窮無盡。

想起他喝醉時的模樣，卓犖不禁有些難受。

“這樣的你真好。”

“哦？”葉開迷惑。

“我就喜歡開開心心的葉開，像株向日葵永遠朝陽，樂觀積極，讓看到他的人都感覺到和煦的陽光。”

葉開楞了一下，隨即露出更加燦爛的笑臉，“好啊，即是你喜歡的，那我就做開開心心的葉開，每天笑一萬次。”

“那你就準備臉抽筋吧。”

“我是認真的。”

“我沒說你不認真。”

、、、、、、

只求歲月靜好，願君一世長安，也不枉她來這裏走一遭。

作者有話要說：此篇快要結束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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