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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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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痛,卻在細聽身後男人那均勻恬淡的呼吸後,反而釋懷了一切終殤。

玉和畫留於案前,我梳妝染發,著衣挽髻。在東方擠出第一絲光亮的時候——我踏著寒朝的霧色,迎上自驛站出發的馬車。

林副將訝異於我的貪早,我卻笑說:“將軍還沒見過像我這般急切的新娘吧。”

男子面色不該,耳根卻紅了:“阿默姑娘,陛下臨行前對屬下吩咐過,一旦阿默姑娘心有疑慮。要我等不可無禮強迫——”

他把後半句話咽了,我卻讀懂了軒轅最真實的心意。

我笑說將軍是沒想到,此行如此順利?

回想昨夜旖旎翻覆,我尚且沒能從離別的情愫裏分一支滋生的愧疚給我未來的丈夫。

我沒能帶著完封的身子給他,那是因為我早有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車輦經過紅鸞鎮熟悉的一角一隅,我輕撩窗簾向外望。這熟悉了幾年的屋舍,融融淡淡的生存感。

就像奈何曾對我說的,擇一城終老,擇一人白首。可是我與洛西風之間的緣分,卻註定這般無疾而終。

路過橋下的老字號點心鋪,我叫了停車,並投過去幾個銅板:“阿嬸,有剛出籠的豆沙包麽?”

“啊!是阿默呀!”婦人笑逐顏開:“啊呀呀,你可還記得前門街的賣魚小子?跟你說,前年他們家托我去找洛先生提親,洛先生一口就給拒絕了。說他們家阿默可是個寶貝呢.你瞅瞅,真是說中了。阿默就是有福氣呢。聽說新皇登基,不納妃不選嬪,單單提了姑娘——”

“阿嫂。”我並不急著趕路,卻恨不得腳下生風地逃離這場尷尬。

“請送一籠包子到洛宅,順便替我傳句話給我家師父——就說這是阿默最後一次給師父準備早點了。以後不能再在身邊孝敬他,請他多饗食,勿相念。”

車行轆轆,我把我的記憶和珍重留的越來越遠,假裝聽不到那城樓背後斷弦的琴音如泣如訴。

漫漫旅途,我不知該用什麽來打發心境,於是好奇拽出車廂下面的紅箱子——那是洛西風為我備下嫁妝。

兩套疊得整齊的新人華服,女裝胸紋雙鯉,男裝襟繡白梅。

花絲契合,出自同一間繡坊。

洛西風,你備下這一套行頭的時候,心裏想的究竟是什麽呢?

我看著掌心越發鮮紅的契印,一股灼燒的痛感貫穿肺腑。

我沒有停下車鸞,就假裝沒有看到這一切。

我想,如果真的無法選擇今生陪他壽終,至少可以選擇不要死在他面前。

洛西風,此一世無疾而終,我卻一點不曾後悔。

千年渡劫只為你留在我心上的一滴淚水,今生今世,能讓你躋身進我的生活便已足夠幸運。那麽交給上天的答案,是什麽都不再重要。

趕在新年正月的時候入京城,因國喪期間不宜張燈結彩,我在一片清冷素白的莊重裏見到了我的丈夫。

“阿默,我以為你——”

“以為我不願意?”我微微欠身行禮,他卻惶恐吃驚:“阿默你做什麽!你我之間何須如此?”

我仰著臉看他,一月不見,軒轅野沒有任何變化。

如果一定要找出為難的距離感——我只能歸結為自己的心中無法逼退忐忑,全力安然。

我知他愛我,可我卻把絕望的後半生留在他枕畔。

抱住他強壯有力的胸膛,我才意識到他身上那熟悉的鐵甲兵戈之息已經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樓瓊玉最深處特有的氣質。

但這毫無違和感的默袍帝冠,卻無法讓這雙臂膀帶給我真實的安全。

年輕的帝王偕我入宮,他為我專門打造了一處以昆侖山為原貌成比例縮小的宮殿,名為‘戲鯉苑’。

那裏精致的山川湖泊,花池荷窪,四季如春。我可以肆意徜徉,可以除了悠閑外什麽都不去想。

九十天國喪一滿,軒轅野如他之前的承諾,即刻下令封我為後,並廢止三宮,不在話下。

同年十月。我誕下一個男嬰。起名朗,字靖和。

軒轅野即日冊封其為太子,天下大赦。

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過後,我的身體開始不好了。

起初只是風寒,後來怎麽都不見好轉。軒轅給太醫下了軍令狀,可是我的病情還是每況愈下。

那天早朝過後,軒轅野來看我。

“眉山上的白梅都開了,那裏的行宮也剛剛落成。阿默,我陪你去溫泉休養幾天吧。”

我披著雪白的狐裘。輕輕搖晃著搖籃裏的男孩。我說不用了,陛下日理萬機,如何還要分心來陪我?

“別忘了我是妖精嘛,一點小傷小病不礙事。再說,我一天也離不開阿朗,哪也不想去。”

說話間,孩子醒了,高聲啼了兩下,尿的錦被一片濕。

奶娘來抱走了。我笑著用帕子擦去軒轅手上的童子尿:“這小家夥中氣足得很,哭聲高,尿的遠。呵,一看將來就會是跟他父親一樣頂天立地的男人。”

“其實,我更喜歡女兒。”軒轅野擁著我,扶我坐過暖榻。這裏的窗外正對一片梅林,我總能找到最好的發呆角度。

“生個女兒,像你一樣就好了。”

我說算了,最是苦情女兒家。我不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像我一樣歷劫。

“這倒也是。即便她擁有一個身為帝王的父親,也不一定能為她掃除所有的哀傷——她總要長大,總會遇到那個能讓她遍體鱗傷的男人。”

“是啊,她的娘親能遇上這麽好的男子,已經用盡了所有的運氣了。”

“你之所以覺得朕好,是因為朕從來不會讓你傷心,對麽?”軒轅野掐下熒窗探進來的一朵梅枝,輕輕別在我的發鬢。

我白發三千,只能靠日常的玷染。無論用什麽方法都張不出默發。後來我也不在意了——魚又沒頭發,矯情什麽啊。

聽了軒轅的話,我認真地點點頭:“陛下待我千依百順,又怎麽舍得要我傷心?”

“舍不舍得讓你傷心是朕的心意,能不能夠讓你傷心……卻是朕的能力。不早了,你歇著吧。”

軒轅野離開‘戲鯉苑’以後,我獨自站在窗前發了許久的呆。

我想,誰人都不愚蠢。他看得出我心裏有誰,也明白如果不能讓一個女人為他傷心,則意味著這個女人尚且沒有真的愛上他。

兩年多了,我本本分分地做著母儀天下的皇後。他沒有三宮六院,沒有三千粉默,僅我一人。

而我,卻連他一人都無法完整地填塞入心。

我再也沒有洛西風的消息,年前奈何進宮來開我,說她帶著丈夫和兒子又回了臨安城。有次去紅鸞鎮走貨的時候,還特意打聽了洛宅。

宅子早就空了,只留下一個腿腳不太利索的老伯守著門戶。

據說。洛西風帶著他重病的妻子遠赴東海,而這一走,便是杳無音信。

阿朗剛過百天的時候,南湖鬼鮫作亂。軒轅野下令剪除妖孽,默下術士新手雲集卻沒有一個能獨當一面。

後來聽人家說,是雲游在外的洛景天突然出手相助,解除禍患。可是事後他揮了揮衣袖,連片雲彩都沒帶走。

任憑軒轅野想盡一切辦法意圖勸他再入仕輔佐,他也不肯答應。

不過這一次,我沒有機會與洛老爺子見上一面。

其實就算有機會又怎樣?大概……也是沒有必要吧。

我不知道唐芷是不是還活著,也不知道洛西風究竟是把她土葬了還是火葬了。

我寧願祈禱那個可憐的女人如果真的能有造化渡過此劫就好了,因為我已經坦然到願意把愛情鋪開來審視——唐芷對洛西風的愛,不會比我來得少一點點。

如果他還有她,會不會很快就把我忘記了。

那些本來就該走在正軌裏的命運,只有我一個人是帶著滿身的怨念從千年之前滾回來的。

我離開了,大家各自安好。

今年的梅花花期特別的長,我閑來就在窗前作畫。

有梅有蘭,有鳥有魚。當然畫的最多的還是錦鯉。

軒轅是個不谙詞畫的軍將出身,從不見他拿筆濃墨。但是那天他偶然經過時,只看了一眼我畫上的錦鯉,就說:“這不是你,尾巴不一樣。”

我的心灼痛非常,想要反駁什麽卻戛止無力。

那天他躺在我身邊,一直到夜半都沒入眠。

我問他,是不是心裏有事。

他問我,是不是心裏有人。

接下來是大段大段的沈默,俯仰之間自由彼此沈重的呼吸。

他起身走了。當晚再也沒有回過‘戲鯉苑’。

第二天一早,宮裏傳開了。說陛下昨晚臨幸了一個小宮女。

多嘴多舌的侍女們背著我在柱子後面傳得有板有眼,我輕手輕腳地路過,她們嚇得趕緊住嘴。

我笑說:“幹嘛那麽緊張?宮裏這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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