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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嫉妒心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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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齊月盈還是按照元冽的意思,做了一堆顏色鮮/嫩的衣裙宮裝,不得不說,在明媚的春日裏這樣裝扮一番,真的是會讓人連心情都跟著好。

私下裏,她還曾悄悄和錦繡說,“我覺得我現在年輕了好幾歲......可是天地良心,我今年才十九歲啊!”

現在回想起曾經在父母身邊無憂無慮的日子,她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錦繡聽她這樣說,不由得心疼,“主子你是經歷了太多磨難才這樣的。伯爺一去,所有的擔子就都落在你的身上了,可是你才多大啊,你每天逼著自己成長,心境成熟的當然快。但是侯爺能讓你開心起來,也是一件好事。我先前也覺得你那些衣服不好看,暮氣沈沈的,壓根就不是你該穿的。”

“我只是覺得太後就該有太後的樣子啊,我年紀本來就小,若是平日的言行舉止衣著裝扮再不沈穩些,那些朝臣們就更不會把我當回事了。”她嘆息一聲,心裏也滿滿的都是無奈。

錦繡又勸她,“主子你現在也不那麽忙了,沒事可以多去禦花園走一走,這個時節杏花開的正好,禦花園剛好有一片杏花林,你可以帶著皇上去走走,曬曬太陽,多好啊,別老悶在屋子裏。”

齊月盈點了點頭,“好,那我現在就去找阿彌。”

.....

禦花園裏,早春時節的花朵競相勝芳,爭妍鬥艷,姹紫嫣紅。

元冽來的時候,聽人說太後正在禦花園,他便直接往禦花園去了。

這一路行來,他腳步輕快,鳳眸含笑,怎麽看怎麽是一副春風得意少年郎的樣子。

誰能想到,這樣風采逼人的偏偏少年郎會是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殺神閻王呢?

他最近得償所願,離自己的目標更進一步,齊月盈也願意與他親近了,雖然她對他還是很難全無芥蒂,但是他覺得這樣的進度也還可以。他自以為把節奏掌控的很好,一點都沒有操之過急。

心情好,感情順,每天睜開眼就覺得喜氣洋洋的,所以他真的是很久都沒有頭疼過了,再這樣在她身邊待一段時間,他的精神或許就能徹底養好,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靈魂支離破碎了。

可是他的好心情也只維持到了禦花園。

到了禦花園之後,他站在回廊之下,遠遠地看到在杏花林中,齊月盈與宮女們嬉笑玩樂,妙齡少女們的笑聲如銀鈴似仙樂,本應該是讓人聞之欣喜詩興大發的,他一開始也的確是這樣的,但是在他見到齊月盈懷中抱著的那個男童時,他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沈了。

“阿彌,這下輪到娘親去藏好了嘍,你閉著眼睛不許偷看,誰偷看誰尿床哦。”

齊月盈把阿彌放到地上,阿彌聽話的閉起眼,胖嘟嘟的小臉上全是笑,“阿彌不尿床,阿彌不偷看。”

齊月盈和宮女們紛紛藏好,其實每個人藏的都很明顯,不是在樹幹後,就是在花叢後,阿彌才兩歲大,大家就是故意露破綻等著他來抓。

“好了,我們都藏好了,阿彌快來找吧。”

齊月盈喊完,一眾宮女又是一陣笑聲。

阿彌咯咯笑,一個一個把宮女們找出來,最後找到齊月盈的時候,一頭紮進了她的懷裏,“抓到娘了!抓到娘了!要親親!”

稚嫩的童音裏滿滿的都是快樂,以及對母親的依戀。

齊月盈把他抱了起來,在他的小臉蛋上重重的親了一口。

阿彌心滿意足,賴在她的懷裏一個勁兒的撒嬌。

這幅母子慈孝圖深深的刺痛了元冽的眼,他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強咬著牙才忍住了一陣強過一陣的頭痛。

原來,這就是蕭煜......

他還是第一次見,以前只是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可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竟一次也沒見過這個娃娃皇帝。

這是他第一次見他,然後,他想殺了他......

齊月盈原本正逗著阿彌玩,忽然間她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一擡頭,目光就撞進了元冽那雙滿含殺機與血絲的眼睛裏。

氣氛瞬間就僵滯了。

阿彌是個敏感的孩子,他本能的察覺到了危機,想要哭可是又不敢。

宮女們紛紛跪地,給一看就要犯病的歸義侯請安。

齊月盈的心臟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讓她連呼吸都覺得沈重。

他想殺阿彌!

元冽他竟然想殺阿彌!

她咬了咬牙,強行壓下胸腔內翻滾的情緒。

這一次她不會妥協了,因為他是真的踩到她的底線了。

她沒有理會元冽,只是低頭給阿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們玩夠了,娘送你回皇極殿吃點心好不好?”

阿彌乖巧點頭,一聲不吭,顯然是被元冽身上那可怕的氣場嚇到了。

她抱著阿彌轉身就走,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元冽一眼。

元冽望著空蕩蕩的禦花園,一陣風吹過,徒留滿地飛舞的白色花瓣。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裏站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她不理他了。

只是因為他一時沒控制住的殺意,她竟然不理他了。

她的眼裏,只有蕭煜,那個她給別的男人生的兒子!

呵呵,好,真好!

原來,這就是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他為她做了那麽多,以為終究是走進她心裏了,可是如今看來,一切不過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她是個沒有心肝的女人!

當年明明與他許下婚約,可是她轉臉就能另嫁他人!

別說什麽父命難違,她若真的抵死不從,他不信齊昇能把她怎麽樣!

她當初就應該跟他走,她就是不夠愛他,所以才只塞給他一筆所謂的‘嫁妝’就把他打發走了!

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他!

嫉妒如滔天巨浪般襲來,又像千萬只螞蟻一樣,無孔不入的啃食他的心房。

他不能再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不然他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可能真的會沖過去殺了蕭煜,到那時,她應該會殺了他吧?

他自嘲一笑,忍著頭痛往宮外走,每一步都沈重的超乎想象。

他覺得他之前想錯了,他們之間不是沒有障礙,蕭煜就是最大的障礙,只要這個小東西死了,她曾經屬於別的男人的痕跡就徹底消失了。

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他以為他已經不介意她的過去了,可事實就是他在意,在見到蕭煜的那一刻,他在意的快要發瘋了!

滿身陰鷙的他回到府中就把自己關到了地牢裏,誰也不見,也不許放他出去!

他哪怕再瘋,也知道不能放任自己去做出什麽傷害她的事。

哪怕心中的陰暗與暴戾瘋狂滋長,他的心底也有一根弦在約束著他,不能,不能那樣做,不能讓她恨他,他必須,必須要把那些扭曲又血腥的想法從他心裏壓下去!

他回來是因為愛她,而不是想要害她。

......

元冽已經五天沒有上朝了。

這五天裏,齊月盈沒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她也從來沒有開口問過他一句。

不是沒有擔心過他,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想殺阿彌,她就覺得必須與他做一個了斷了。

她可以包容放任他的所有,唯有親人與江山是她的底線。

阿琮,阿臻,阿彌,他們是她現在僅有的親人了,誰要傷他們,她便與誰勢不兩立。

至於江山,這是她齊家謀了幾百年的啊,她還要追封父親做皇帝呢,怎麽可能拱手相讓?

唯有這兩條底線,誰來她都不會讓,哪怕是元冽也不行!

之前是她把元冽的情況想的太簡單了,如今看來,她是不能留他在大周了,否則她還不得時時刻刻輾轉反側擔心他會殺阿彌?

打從那天之後,她便給阿彌身邊加派了多三倍的暗衛和侍衛。

而且她只要下了朝,就一定守在阿彌身邊。她不知道元冽什麽時候會發瘋,更不知道他會瘋到什麽程度,所以在他離開大周之前,她還是親自守著阿彌的好。

第五天晚上,齊月盈已經決定去找元冽了,她要與他好好談談,然後請他盡快離開大周。

不過她還沒去,胡伊娜便遞了牌子入宮來找她了。

胡伊娜一見她就跪地磕頭,聲淚俱下的請求她去看看元冽。

“太後娘娘,求您去看看侯爺吧,他快要死了......”

齊月盈的目光微動,聲音低沈的問道,“他怎麽了?”

“他一直頭痛,醒著的時候就去砍殺陶俑發洩,發洩到筋疲力盡就昏倒,他一直重覆這樣。像是要把自己折磨死似的,身上全是傷,偏他還不肯吃東西,只是不停的喝酒,喝多了頭更疼,然後他就把自己泡在冷水裏,我覺得他快要死了,求您去看看他吧,哪怕一眼也好。求求您了,您就是他的藥,比什麽都管用。”

齊月盈的心一陣陣鈍痛,但是她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再對元冽心軟了,這世上所有的包容都有限度,她再繼續縱容元冽,早晚有一天,他會與她反目成仇,到時候不是他殺了她,就是她殺了他。

“好,我跟你去看他。”

齊月盈跟著胡伊娜來到了歸義侯府。

胡伊娜把她引到了一間很有西域風格的浴房,整個房間的地面被挖出一個大浴池,室內薄紗輕蕩,金碧流光,水聲潺潺,若是不看外面的景致,單看這裏,齊月盈會以為自己到了西域王宮。

這座宅子讓元冽住了多半年,如今已經被改的面目全非,到處都是他的痕跡了。

齊月盈走進去的時候,元冽正泡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中。

他需要冷靜,需要讓自己被嫉妒刺激的發狂發疼的頭腦安靜下來。

已經五天了,齊月盈都沒有派人來問他一聲,他僅存的理智告訴他,這次她可能真的會和他翻臉。

有腳步聲靠近,他輕而易舉的就分辨出了那是她,她來看他了。

那一瞬間,盡管頭疼仍舊困擾著他,可是他卻按耐不住欣喜若狂。嫉妒,偏執,暴戾,狂喜,心虛,憤怒,種種情緒沖撞在一起,讓他眼前一黑險些昏厥過去。

齊月盈看到水池旁擺著幾個空掉的酒壇,空氣中還有未及散去的酒香,她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現在又是否清醒。

“元冽,穿好衣服出來,我有事和你談。”她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

元冽一聽就知道不好,求生的本能讓他壓下所有沖動的情緒,換上那副最能惹她憐惜的,病弱的,委屈的,無助的神情,他沒有從水池中走出來,而是直接趴到池邊,卑微的用手抓住她的裙角,哀聲乞求,“圓圓,我錯了,對不起,我不應該用那種眼神看蕭煜。我這五天都在懲罰我自己,真的,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齊月盈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此刻站在水池中的他,衣衫濕透,白色的寢衣緊貼在他消瘦的身體上,近乎透明。他俊美如玉的臉上滿是水珠,眼角還噙著一滴要落不落的淚,這樣的姿態別提有多可憐多能打動人心了。

換做以往,她可能真的就心軟了。但是此刻,她只是冷冷的他,眼神中沒有絲毫的動容,“元冽,你走吧。離開大周,回西域去做你的汗王。”

元冽原本淒楚可憐的神情頓時變換,他仿佛眨眼間就變成了暴君,“你說什麽?你趕我走?就為了蕭煜?”

“他是我兒子,而你想殺我的兒子,所以我不能留你在身邊了。我不知道你哪天會發瘋,然後傷及阿彌,元冽,我只有這麽幾個親人了,我賭不起。”

她的聲音平緩沈著,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可想而知這番話是她深思熟慮之後才說出來的。

元冽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比著池子裏的水還要冰冷,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什麽,他應該繼續道歉,繼續求她,向她發誓,直到她真的相信他,可是他做不到了,他真的是拼了命才忍住將她拖到水裏逼她收回那些話的沖動!

齊月盈:“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我之間再糾纏下去也沒有意義。長痛不如短痛,你盡快定下啟程日期,我也好為你送行。”

她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元冽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腕,“不許走!”他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因為她冷漠無情的話,胸膛內氣血翻湧,喉頭隱約泛起腥甜的味道。

齊月盈被他抓著腳腕,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緩下來,“元冽,放手吧,人生的路很長,沒誰能陪你走一輩子。”

他雙目泛紅,眼前忽然就黑了,他什麽都看不到了,於是他抓她抓的更緊,“不放!齊月盈,你想讓我放手,除非我死!”

“元冽!”她忍不住怒吼出聲,“你到底要任性到什麽時候!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欠你什麽?你一邊說著愛我,一邊又對我的過去耿耿於懷,你總說我毀約,可是當初我為什麽要對你許婚約?

那是因為你快死了,你來見我的時候淒慘的像個游魂!你什麽都沒了,你是通緝犯,你還被家族追殺,你來找我,讓我跟你走,可是我為什麽要跟你走?我有我的父母兄弟,我為什麽要為了你舍棄他們?你這個人,從來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如果不說那十七萬兩銀子是嫁妝,你肯要嗎?

如果沒有那兩千親衛,你能平安抵達西域最終成為凡爾汗王嗎?我事事處處為你考慮,到頭來反倒成了我欠你,我欠你什麽?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是不是覺得全天下都欠了你!”

元冽整個人沈浸在黑暗中,他被黑暗和冰冷包裹著,周圍什麽都消失了,唯有她字字句句的錐心之言回蕩在耳旁,將他整顆心刺的鮮血淋漓。

“你還為我做了什麽?哦,對了,還有烏圖國王,和荼蘼花的種子,對,你是助我得到了荼蘼花種,可是你自己也知道,我父親和我純屬受你牽連才會被烏圖國王惦記上!我從西域回來的路上九死一生身陷北狄,我差點就再也回不到我父母身邊了!我有怨過你一句嗎?”

“還有哈爾薩的人頭,你以為殺他非你不可嗎?就算沒有你出手,去殺他的人也大有人在,你不過是占了先機而已!”

“還有你教我治國......對,你的確教了我很多,可是我也不是沒你不行!我憑自己摸索不過是慢一些,但照樣也不會亡了國!”

“還有......還有番薯,但此舉受益的是整個大周,又不是我一個人,西域若是有什麽條件,大可以派使臣來和大周談,要什麽條件李巖他們自會商議妥善。”

“還有什麽......我想不到了。”她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一邊說著最傷人的話,一邊卻早已忍不住淚流滿面。她不管不顧的把所有負面情緒全都一股腦的發洩了出來,至於這些話有多傷他,她已經顧不得了。她也是人,她也有脾氣,她自小也是被寵到大的。

她什麽時候這樣委屈自己去遷就一個人過?

也就是元冽,換一個人,她早就把對方扔的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了。

元冽有很多話想說,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心裏話告訴她,他想跟她說,他為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他從來不覺得她欠他。

他想跟她說對不起,他不想讓她這麽累這麽生氣的,他想抱緊她,他想安撫她,可是他什麽都做不到了,他忍了好久好久,眼前也仍舊是一片漆黑,他什麽都看不到,他無法開口,他怕一開口,喉間壓抑的那口血就會吐出來。

他不想嚇到她,他已經知道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

齊月盈深吸兩口氣,才勉強壓抑住了激動的情緒,“你放手!”

他只沈默了將她的腳腕攥的更緊,不能放手,放手了她就再也不會回頭了,他不能失去她,他會死的,他會比死更難受的。再給他一點時間,他馬上,就可以開口說話了,他已經在拼命努力了......

可是情緒崩潰的齊月盈已經不準備再給他這個時間了,她厲喝一聲,“來人!”

兩名隨她來侯府的暗衛從門口走了進來。她們的裝扮是尋常宮女,可實際上都是身手了得的一流高手。

“讓他松開我!”她含著哭腔,冷聲吩咐。

暗衛沈默領命,其中一人走到跟前,在元冽胳膊上的穴位一點,元冽的手臂頓時酸麻,握在她腳踝上的力道消失。

齊月盈大步離開,可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他猛烈地咳嗽出聲。

一名暗衛出聲提醒:“主子!侯爺他——”

她頓住腳步,回頭一望,就見他已經昏厥,整個人漂浮在水面上,大片的鮮血染紅了他的前襟和池中的水,那畫面別提有駭人,有那麽一個瞬間,她幾乎以為他死了。

費盡心力才築起的心防瞬間被擊碎。

她認命般的閉了閉眼,“傳禦醫!”

說完,轉身朝著元冽走回去......

兩個時辰後。

齊月盈沈默的守在元冽的身邊,腦海中不住的回想著禦醫剛剛說過的話。

禦醫說,早在他昏過去之前,他的氣機就已經徹底亂了,頭痛到了極致,他的五感會消失,根據他的脈象看,他的眼睛當時應該已經看不到了,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征兆,證明他的頭疾更嚴重了,而且明顯已經惡化到了一個不能掌控的地步。

若是他繼續情志不遂,在不久的將來,他可能會變成一個看不見,聽不到,聞不到,也說不出話的活死人。

她無法想象元冽變成一個什麽都感覺不到的活死人。他是誰啊?他是十五歲就高中狀元的江南第一公子,他是二十三歲就一統西域的凡爾汗王,他是她所向披靡無所不能的元冽哥哥!

他怎麽可以變成那樣?

別說那時候他能不能接受了,光是現在想想,她都覺得不能接受!

她問禦醫,有沒有什麽解決辦法,禦醫沒有給出明確答案,只說最近也一直在翻閱古籍,搜尋病例,他會盡快想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來緩解元冽現在的癥狀。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元冽的手指動了動,她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哥哥,你醒了嗎?”

元冽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可是目光卻沒有焦距。

她用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毫無反應。

心痛如絞,愧疚如鋪天蓋地的海浪般將她淹沒。

“圓圓,天黑了嗎?”

她只是哭,卻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於是他就明白了,“哦,原來是我看不見了啊。”

她忍住哭,跟他解釋,“沒事的,禦醫說了,你是情緒太過激動,氣血相沖,所以才會看不見,只要你情緒緩和過來就好了,你別害怕,我陪著你呢。”

元冽坐起身,在黑暗中摸索著捧上她的臉,“你別哭,沒事的,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不會有大問題的,以前也有過這種時候,不過後來就好了。別哭,對不起,我回來之後,總是惹你哭。”

他不這樣說還好,他一這樣說,她哭的更厲害了,“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說的都是氣話,我從來沒有那麽想過,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的,我從來都不想傷你的,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不知道你的情況那麽遭,我不知道你已經看不到了,對不起......”

他把她摟到自己的懷裏,“沒事的,我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那樣說的,我沒傷心,真的沒事,我也會說氣話,氣話都是不走心的,我沒事的,很快就會好了。你別難過,你一哭,我也想跟你一起哭了,難道我們要抱頭痛哭嗎?”

他溫聲細語的安慰,用盡所有溫柔去安撫她被愧疚啃噬的情緒。

等到她終於不哭了,他才開始說,“其實你不用跟我道歉,這次的事是我不對,是我又犯病了,我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對不起。你說的其實沒錯,你從來都不欠我什麽,認真說起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賜予我的,沒有你,我不可能活到今天,沒有你,我也不會去打下西域。

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欠我,我只是太貪心了,總想著占有全部的你,所以我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嫉妒心。

我口是心非,嘴上跟你說我不在意你的過去,可是實際上,我發瘋一般的嫉妒蕭允宸,我曾經是真的想過要將他挫骨揚灰的,不是玩笑,我知道自己不大正常,我在竭力的控制自己,可是有時候,還是會力不從心。

那天乍一見到蕭煜,太突然了,他是你給蕭允宸生的兒子,我見到活生生的他,跟只是聽到他的存在,那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一時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讓嫉妒占據了上風,當時確實是很想殺他,可是我不會去那麽做的。

這就好比,有時候你也會因為某種情緒上頭而想去做某些事,最終卻不會做。

官府判案也要講個事實吧,總不能因為有人在腦海裏現象了一下我要殺掉某個人,然後官府就判罪吧?

那也太不講理了。

我雖然有這麽個瘋病,我也時常想殺人,可是自從回來大周之後,你見我殺過誰?我唯一自己動手殺的一個人,叫......叫什麽來著,我想不起來了,是個女人,她在我面前出言不遜,其中涉及了你,所以我當時才殺了她。

但是除了她,我真的一個人都沒殺過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知道你在意你身邊的人,所以哪怕頭再疼的時候,我也是自己忍著,就連你身邊的宮女太監,我也沒有傷過他們一根頭發吧?

所以,我真的能控制我自己的。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再給我一個機會。

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可以在你面前發誓,如果元冽真的傷及蕭煜害他性命,就讓我永生永世,不得好死,地獄輪回,永世不得......”

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呸呸,童言無忌,你快別說了,好好的咒自己幹嘛?你還覺得你自己不夠慘嗎?”

他溫柔的笑笑,拉下她的手,“你終究還是心疼我啊。圓圓,你對我真好。”

“你大概是傻了,我這樣也算對你好?”她嘆息一聲,忽然覺得他真是沒救了。

“當然了,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了。除了你,再沒人願意這樣包容我愛我了。”

他越是這樣說,她就越是愧疚,“對不起,我害你傷心了。”

“你只是關心則亂,可能真的是母子天性吧。我以前其實想象過,你做了母親是什麽樣的,現在知道了,你是一個很溫柔,很負責的母親,你可以為了你的孩子,不顧一切。你做的很好,你沒有錯。如果有人對我的孩子有威脅,我也會不顧一切的把那些威脅除掉的。所以,你不需要內疚,人之常情。”

他一邊說,一邊寵溺地拍了拍她的頭。

齊月盈張了張口,幾次三番想要把阿彌的身世透露給他,可是最終卻又閉上了嘴。

他這個毛病,歸根結底是他的嫉妒心。就算告訴他阿彌不是她親生的又怎麽樣?他那麽聰明,肯定會繼續猜到更多,到時候再牽扯出洛修,那他的嫉妒心才真是一發不可收拾呢。

不如就這樣吧,只要他真的不會再威脅到阿彌,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吧。

“哥哥,你頭還疼嗎?”

元冽:“不疼了,別擔心。”

“那你餓不餓?我聽胡伊娜說,你好幾天都沒好好吃東西了,你只是喝酒,喝完了頭更疼。我讓他們送碗粥過來,我餵你吃好不好?”

她迫切的想為他做些什麽,想讓他快點好起來。

“好,你不說我不覺得,你一說我才覺出餓。”

於是她餵他吃了粥,又哄他喝了藥,最後還親自陪著他小睡了一個時辰,再醒來的時候,他的視力已經重新恢覆了。

齊月盈心裏提著的大石總算放下,天知道她有多害怕他再也恢覆不了了。

這麽一番折騰,其實她也累的筋疲力竭了。

元冽催她回宮休息,並且向她保證,現在他的情緒很穩定,頭也不疼了,明天他就恢覆上朝,一切如常。

齊月盈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她離開後,元冽躺在床/上,整個人徹底放空,平靜的有些詭異。

胡伊娜見他這個樣子,猶豫幾番,還是決定走進去跟他聊聊。

“汗王,你現在還好嗎?我有點話想和你說。”

元冽對胡伊娜還是很信任的,這些年,她都忠心耿耿的追隨在他身邊,替他搭理衣食起居,她見多識廣,七竅玲瓏,慈祥且善解人意,所以哪怕他的心情非常糟糕,他也願意給胡伊娜兩份耐心。

他坐起身,“還好,你說吧。”

胡伊娜坐到了他的床邊,像看一個晚輩那樣慈愛又憐惜的看著他,“之前你一直都不肯說話,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又和太後鬧什麽別扭了,但今天我聽了幾句,大概是您介意太後之前生過孩子是不是?”

元冽垂下眼眸,他之前的情緒太過激烈,透支太多,現在他屬於沒有情緒的狀態,聽胡伊娜這麽說,他也沒遮掩,只低低地嗯了一聲。

“現在還在意嗎?”

元冽擡起眼皮看她,那目光不言而喻。

胡伊娜笑他,“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小心眼兒呢?”

元冽又頹喪的垂下目光,“我也不想,就是控制不住。見不到那個孩子還好,見到了,就會聯想到她曾經屬於別的男人。這簡直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我知道我不應該怪她,也不應該去恨那個孩子,我會控制我自己的。”

“可心裏還是難受的吧?”

“嗯。”

他自暴自棄的躺下,背對著胡伊娜,一副自閉到不想說話的樣子。

胡伊娜忍笑,“那如果她從來都沒屬於過別的男人,你是不是心裏就舒坦了,再不會犯病了?”

元冽:“......”沈默不語,只給胡伊娜一個後腦勺。

“汗王,雖然我覺得你這樣小心眼是不對的,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我在西域王宮的時候,見過形形色色的女人,而且你知道我的,我對男人和女人都了解的很,一個女子,到底是處/子之身,還是已經生育過的婦人,是絕對不可能瞞過我的眼睛的。”

胡伊娜說完,就等著看元冽的反應。

元冽楞了幾息,然後猛地坐起來,難以置信的看向胡伊娜,“你什麽意思?”

“就是你猜的那個意思啊。從太後的身形來看,她非但沒生育過,而且還是個小姑娘呢,你跟她也好了這麽久,怎麽從來都沒察覺?”

胡伊娜眨了眨眼睛,看著面色通紅的元冽,忍不住逗他。

元冽像只呆頭鵝一樣,“怎麽察覺?為什麽你以前沒告訴我?”

“你也沒問過我啊,再說我以為你那麽愛她,壓根不會在意這些呢。在西域,男人是不會過分在意女子的這些的。你啊,就是太小心眼兒了,難怪太後會生你的氣。”

元冽:“我......”他終究是個臉皮薄的小夥子,壓根不好意思問的太詳細,“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你還信不過我?我這火眼金睛的本事,可是萬中無一的。不信你就自己去試探嘛,生過孩子的婦人怎麽可能和雲英未嫁的小姑娘一樣,你有機會親近她,自己試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元冽的臉色更紅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懂啊,有什麽區別?”

胡伊娜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給他,“區別我都寫在裏面了,還畫了圖,用的西域文字,汗王你能看的懂的,我知道你臉皮薄,我給你講的太細你也不好意思聽不好意思問的,自己看吧。只有一點,以後可千萬不許再這麽鬧了,哪有你這麽任性的情郎,也就是太後心疼你,若是換個姑娘,你長得再俊也早煩你了。自己看吧,看完了早點休息。”

那本小冊子捧在手中,元冽只覺得分外燙手,他心情萬分覆雜,可是最終還是沒按耐的住,用他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快速看完。

第二天上朝之前,齊月盈還有些擔心元冽,畢竟他昨天病的那麽重,又是吐血又是失明的,雖然後來穩定了,可是到底怕他撐不住。

可是在朝堂之上,她又見到了元冽,看他面色雖然蒼白,但是精神還好,也就暫時放下心來了。

下了朝之後,元冽照舊去宮裏看她。

齊月盈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他都一一答了,確認他現在確實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了,她才稍微安下心來。

“你以後可千萬別總生氣了,我也不惹你生氣了,有事咱們就好好說,你別那麽極端,又是吐血又是失明的,禦醫說你這個毛病就是情志不遂,也就是總是抑郁,生氣,不高興,再這樣下去不行的,會越來越嚴重的,以後都都盡量讓自己情緒平穩點吧。”

元冽坐在她的面前,心裏打著小算盤,面上笑的光風霽月,“好,我都聽你的。以後,我一定盡量讓自己的情緒穩一點。只要我確信你是愛我的,我就不會不高興,也不會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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