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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爭風吃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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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冽被她這樣誇,心裏怎麽會不高興。

這一高興,他就想為她做的更多了。

時隔多年,他還是改不了這個不矜誇的毛病。

不過好像也只是在面對她的時候才會這樣。

她一撒嬌,他就會想替她做盡所有。

做完之後,她笑容甜甜的誇獎一番,他就恨不得再接再厲,肝腦塗地!

或許,從她給他種下這個毛病起,他就再也逃不掉了吧?

打從這一天起,元冽除了每天和她一起上朝,還多了一個下朝後,陪她一起看折子的消遣。

當然,主要是為了和她待在一起,看折子附帶對她點撥一二這種,在他看來就是消遣,連腦子基本都不用動,他閉著眼也能把那些事處理好。

他不以為意的點撥,對於齊月盈來說卻是猶如醍醐灌頂一般。

怪只怪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攝政,所以以前也沒學過如何治國。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她信任的元冽能教她,她當然是如饑似渴的學了。

這樣的機會很難得,因為這邊學完,另一邊馬上就能學以致用,用不了多久就能檢驗成果,所以她自覺成長的速度還是飛快的。現在她已經不像最開始那樣摸不著頭腦了,也不會再覺得處理國事力不從心了。

兩個人最近心情都很不錯,然後元冽就準備送了齊月盈一件大禮,這件禮物會直接讓她喜笑顏開,大喜過望的。

“現在流民人數過多,糧食銀子不管撥下去多少,似乎都永遠不夠。”齊月盈嘆息一聲,“感覺這件事就像個無底洞,怎麽填都填不滿。關鍵糧食數量也是有限的,朝廷現在是真的拿不出糧了。”

元冽:“糧食不是沒有,而是在糧商和世家大族貪官汙吏的手中。”

“你是說,朝廷撥下去的糧食,全都被他們盤剝了?”

“是啊,這種發國難財的事情,難免,歷朝歷代都有。就算你殺雞儆猴,也治標不治本,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貪婪是人的本性,你殺他們,反而會適得其反,讓其他有糧的商人和世家更不敢把糧食拿出來,生怕惹禍上身。到時候市面上的糧價就會更高,因為物以稀為貴啊。現在這個多事之秋,你正是要安撫人心的時候,總不好殺了所有和你作對的人,那樣對你的統/治不利。”

元冽將這其中的關鍵全都給她指明,可她卻聽的皺起了眉頭。

“這個問題基本無解,是個死環。想要那些人自己把糧食放出來,除非糧價暴跌。因為他們囤積糧食也不過是因為時局動蕩糧價高,供不應求。除非現在有什麽能夠取代糧食的東西突然大批的出現在市面上,導致糧價暴跌,糧價一跌,他們自然也就無法囤積居奇了,只會想盡辦法用最快的時間把糧食脫手,這樣市面上糧食自然也就多了。”

她嘆息一聲,“可是什麽東西能夠取代糧食?還要很大數量?百姓就是要吃糧的啊,聽說草根樹皮都快吃完了,那接下來吃什麽?肉嗎?”

好發愁啊,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抓到北狄人吃吃?咦......如果市面上賣的都是人肉......

她趕緊把那個畫面從腦海裏甩出去,太可怕了。

“這麽愁啊?”元冽笑著逗她,“那如果我能替你解決了這個難題,你要怎麽謝我?”

齊月盈眼前一亮,心跳加速!元冽這個人不會無的放矢,他既然這麽說了,就證明他確實已經有辦法替她解決這個難題了。

“大恩不言謝啊!再說咱們兄妹倆誰跟誰?我都說了你不用總跟我說謝謝,那我自然也不用跟你說謝謝了!自己人,何必那麽外道?”

她嘴上這麽說,可小腿卻麻溜兒的跑到他的身後,殷勤又討好的給他垂肩捏背,“好哥哥,你有什麽辦法?告訴我唄,我都要愁的睡不著了!要是真能解決的話,以後你就是我親哥哥了!真的,我對你比阿琮阿臻還親,普天之下誰都別想越過你去!”

元冽聽到‘親哥哥’這三個字,就覺得心頭一梗,深吸一口氣才穩住自己情緒沒懟她。

然後就聽他皮笑肉不笑的說,“你倒是挺不客氣啊,直接能替你爹認兒子了。但估計我爹不同意。別讓他倆九泉之下再打起來。所以親哥哥就算了,這就跟假的真不了是一個道理。你我今生沒有親兄妹的緣分,還是不要強求了。”

“啊?”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怎麽搞的,她說甜言蜜語討好他他還不高興?

一生氣,她不捶背了,也不揉肩了,直接像小時候那樣雙手從後面掐住了他的兩個耳朵,只不過小時候她還得跳到他的背上才能掐到,現在不用了,伸手就能掐,當然,前提是他乖乖坐在那裏等著讓她掐。

“誒呀!你這個丫頭,又來這一招!”他用故作誇張的語氣和表情配合她,實際上心裏美的不要不要的,最近她和他相處的時候,已經恢覆了許多他們兒時才有的小動作,小表情,這意味著,她越來越信任他,依賴他了,時光在他們之間造成的隔閡正在悄無聲息的消失,而他離達成目的也更進一步了。

她趴到他的肩膀上,捏著他的兩個耳朵‘狠狠’威脅,“你到底說不說?不說要上酷刑了!”

所謂的酷刑就是撓癢癢,元冽全身上下都是癢癢肉,撓哪裏他都受不住。小時候她總用這個威脅他,一邊撓他還一邊威脅他,不許他躲。

元冽想要了小時候被她用癢癢肉支配的酸爽,趕忙求饒,“說說說!我這就說!”

他握住她捏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前,“不過在說之前呢,你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你先答應。”

“好,我答應。”要是他太過分的話,她大不了就反悔嘛,這有什麽,坑元冽她是沒有心理負擔的。

元冽在她的鼻尖上輕輕一刮,“好吧,看在你這麽乖的份上,我就帶你去看禮物。”

元冽送上的禮物,就是給她解決難題的辦法。

而這份禮物不是別的,而是——番薯。

齊月盈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個東西,據他說,這是西域商隊從海商那邊帶來的,兩年前哈奇斯在海商那裏發現了這種可以替代糧食的植物,就帶了一批番薯回西域,獻給了元冽。

元冽在了解之後,便命人大批種植,現在番薯在西域已經繁衍種植兩年了,每年都能豐收,在西域,哪怕是最貧苦的底層百姓也能填飽肚子了。

不過元冽曾下令,嚴禁此物傳出西域境外。尤其北狄,更是不許他們沾染分毫。

至於帶來番薯的海商,元冽已經派人將那幾條能與海商交易的路線全都封鎖,也就是說,除了西域人,誰都無法接觸到那海商了。更別提從他們手中再得到番薯。

大如拳,皮色朱紅,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產量又高,廣種耐瘠,這便是元冽對番薯的評價。

“番薯的生命力非常強,什麽樣的土地都能適應,而且產量奇高,一畝數十石,勝種谷二十倍。西域那邊現在番薯非常之多,價格也便宜的超乎想象,百姓們幾乎不會買這個東西,因為房前屋後隨便種點就夠吃了。

這東西雖然不如糧食好吃,但是確實可以飽腹可以活人,普通百姓對食物的要求沒那麽高,能吃飽餓不死就行。我讓西域商人多運番薯過來,一下子就能把大周的糧價沖垮,商人世家們不得不賣糧,還得是賤賣,如此一來,大周的燃眉之急就可以解了。你還可以安排百姓播種番薯,多開墾田地,整地育秧,剪蔓扡插,待到明年秋天時,大周自己的番薯也能豐收,百姓都能吃得飽,你就再也不用為糧食發愁了。”

齊月盈手裏拿著兩個番薯,傻傻的看著他,“真的?”

“真的。”他擡手,替她理了理鬢角的發絲,“要不要嘗嘗?直接蒸煮烤都行,很甜的。讓錦繡他們做給你吃。”

齊月盈點頭,“嗯!要嘗嘗!”

番薯很甜,除了最基本的蒸煮烤,禦廚和錦繡還能變著法的給齊月盈做著吃。

然後齊月盈就發現這東西其實煎炒烹炸都可以,還能像山藥一樣做成拔絲的。

眼看著西域商人大批大批的運送番薯到大周,大周境內的糧價一路暴跌,跌到不足戰前水平的一半時,齊月盈才總算是眉開眼笑了。

而隨著百姓們都能吃得飽了,人心不再惶惶了,原本想著趁亂牟利的人也都歇了心思。

此事一了,元冽當記一大功。

就連原本看他很不順眼的李巖等人,也不得不好好稱讚了元冽一番。

若是蕭家兒郎有這樣的本事,大周江山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

午後,天空中飄落鵝毛大雪。

齊月盈坐在殿中,這回她沒有聚精會神的看折子,而是坐在暖爐旁,倚在貴妃榻上,一針一線的繡荷包。

這就是元冽要求的條件,讓她親手繡一個荷包給他。

不過就她那手藝,繡完了估計他也帶不出去。

反正近來也確實沒什麽要緊事可忙了,她想不明白的元冽都幫她想明白了,她不懂的他都教會她了,她發愁的他也都替她解決了。

閑來無事,繡個荷包當消遣也未嘗不可。

所以她就動手繡了,元冽則把書案搬到了她的對面,正在執筆給她畫像。

他畫像並不需要她一動不動的擺著姿勢,他的要求就是沒有要求,她在他跟前想幹什麽就可以幹什麽。

其實她的神態容姿全都烙印在了他心裏,他看不看著都不耽誤他畫,但他就是喜歡對著她本人畫。

用他的話說,當初在西域的時候,他見不到她,只能根據她小時候的樣子,一遍又一遍的想象她如今的模樣。

那時候他就在心裏發願,總有一天,他會回到她身邊,讓她站在他面前給他畫。

現在他的願望終於實現了,他當然要畫個夠。

他畫風並不拘泥,有工筆的,也有水墨的,兩天的功夫給她畫了十餘張,現在殿內到處都是她的畫像,還別說,他筆下的她無論行動坐臥,喜樂嗔怨,全都特別生動鮮活,他畫的是她的魂,而不只是美麗的形。

於是兩個人一個繡花,一個作畫,倒也分外溫馨和諧。

這曾經就是他夢想中的日子,現在終於過上了,上天也算待他不薄。

晚膳的時候,錦繡親自下廚給他們做了羊肉鍋子,這種天氣吃這種熱騰騰的鍋子,別提多舒爽美味了。

本來心情就不錯,吃的美,心情就更好了。

元冽如今的傷也好的七七八八了,禦醫也允許他偶爾喝點酒了,所以他便哄著齊月盈陪他一起喝了兩杯。

齊月盈酒量欠佳,兩杯下肚,雖然不至於醉,但是情緒確實有點飄,忍不住打開話匣子跟他天南海北的聊起來。

其實更多的聊得是如今,前面那幾年,因為有洛修的存在,她總是下意識的避諱,不願意再提及,哪怕是喝醉了,她心裏也有一根弦繃著,不願意想起洛修,更不能在元冽跟前提及洛修,否則後果是什麽她不敢想。

但除了洛修,別的她就沒那麽多顧忌了。

說著說著,她就說起了做攝政太後有多難。

“哥哥呀,我以前是真沒想過攝政這麽難,這麽累。還好你回來幫我了,不然我真是太累太難了。你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從小就懶,夫子布置的功課我都懶得做,針織女紅更是泛泛,我長這麽大,其實就壓根沒勤奮過,現在忽然之間就得去勤政愛民了,我覺得我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跟你說,還好我只是個太後,我要是個皇帝,除了每天日理萬機,還得去臨幸後宮妃嬪,想想就覺得筋疲力竭好嗎?

蕭允宸那會兒,其實他特別不喜歡去後宮,劉宜當初可欺負他呢,打他罵他還給他灌藥,為的就是能早日生下皇子。蕭允宸對後宮女人那是避之唯恐不及,我當初還在心裏悄悄笑話他來著,覺得他好沒用啊,那麽廢物,連應付女人都怕,現在輪到我自己了,如果讓我勤政愛民之餘還要去應付一群女人......不敢想,不敢想,那得多力不從心啊!”

她純粹是在酒意的作用下飄了,許多話沒過腦子就順嘴說了。

也怪元冽最近表現的實在太好,他幾乎每次出現在她面前,都是‘哥哥’的形象,‘弟弟’和‘暴君’已經很久都沒出現過了。

她是真把他當親哥哥了,所以下意識的就忘了他還是個男人,一個愛她至深還打下西域十六國給她做聘禮的男人。

元冽把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

哢嚓——

細小的碎裂聲傳來,齊月盈定睛一看,杯子碎了。

元冽的臉色已經徹底的陰沈了下來。

她的酒瞬間就醒了,“哥哥......你怎麽了?”她說錯話了嗎?他生氣了嗎?他怎麽忽然之間就變‘暴君’了呢?

元冽冷著一張臉站了起來,“無事。頭疼,我先回府了。”

說完,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直接就大步離開了。

齊月盈坐在原地有點懵,她開始反思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到底哪一句說錯了刺激了他。

想來想去,最終只能大概判斷,是因為她提到了蕭允宸。

是了,自從元冽歸來之後,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蕭允宸或者阿彌。

阿彌年紀小,不用上朝,輕易也不會出現在人前,所以這幾個月來,元冽竟是一次都沒見過皇上。

他沒提,她也不會刻意提。

以前她沒註意過這個問題,現在她忽然就明白了,元冽是在刻意回避。好像只要不提起蕭允宸,不提起阿彌,他就能夠當她入宮為妃這段過去不存在一樣。

她剛剛提了蕭允宸,還提了她曾為妃嬪的過去,所以他一下子就生氣了。

他竟然敏感到這個份上嗎?

她忽然覺得有些棘手。

她正在發愁,錦繡卻忽然來找她,“皇極殿那邊派人來傳話,說皇上病了,現在正在發熱,已經傳了禦醫,但娘娘您還是快點去看看吧。”

齊月盈收斂心神,一下子就把元冽扔到腦後了。

怪她,這幾個月來,她實在太忙太累,再加上還有一個占據了她所有剩餘精力的元冽,以至於她對阿彌的關心越來越少了。

阿彌如今一歲半了,他很乖巧,也很聰明,學說話很快,如今不止會叫娘,還會說簡單的句子。

可正應了那句話,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就如同元冽,他一直在鬧,一直脆弱,還動不動就哭,就頭痛,所以她就會不自覺的把心偏向他,把時間和精力偏向他。

而阿彌呢,他不過一個奶娃娃,他是確確實實的把她當母親,對母親的依戀也是與生俱來的,可是這個孩子乖啊,每次想她了,只要奶娘跟他說,太後娘娘在忙,皇上別鬧,等太後閑了自然就會來看你了,太後很辛苦......

阿彌一聽,也就不鬧了,再想娘,也只會自己忍著。

久而久之,齊月盈想起他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上一回去看望阿彌,好像還是十天前。

往皇極殿的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也反省了很多,她不能繼續這樣忽略阿彌了。

雖然阿彌不是她親生的,可是既然她把這個孩子抱到了自己的身邊,她對他就是有責任的。她要讓這個孩子徹底成為她的兒子,她要與他母子情深,她還要悉心教導,把他教成一個好皇帝,好兒子,將來等完顏述律找來的時候,再把這樣的阿彌送到他身邊......

呵呵,北狄,等著吧,她必要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齊月盈到的時候,阿彌正在哭,小家夥一見到她,就抱著她的脖子不撒手了。

他乖巧又溫柔的性格是與生俱來的,哪怕是哭,也從來都沒有像其他小孩子那種嚎啕大哭,他多數都是默默的哭,不吵到別人,只是自己一個人傷心。

齊月盈的衣襟被阿彌的淚水打濕,她心裏更愧疚了,對著兒子的小腦門親了兩下,然後感受了一下他的溫度,果然很燙。

“阿彌乖,娘在呢,不怕,娘陪著你。很快就不難受了啊。”她一邊抱著他,一邊輕聲的在他耳旁哄。

阿彌還是在哭,默默的流淚,偶爾抽噎一下,他小臉燒的紅紅的,那模樣別提多讓人心疼了。

“阿彌想娘,不讓走......”他抱著她,難得流露出了點小孩子的霸道和不講理。

“不走,娘哪裏都不去,就陪著阿彌,哄著阿彌,還和阿彌一起睡,好不好?”

燒的沙啞的童音軟綿綿的答道,“好。”

禦醫很快來了,給阿彌望聞問切一番之後,又開了藥,最近天氣轉涼,許多人都染了風寒,阿彌到底年幼,一時沒扛過去也是難免的。

禦醫說應該沒大事,只要喝了藥,退了燒就能好。

然後齊月盈又哄阿彌喝藥,小家夥嫌苦不肯喝,齊月盈就跟他說,你喝一口,娘就親你一下,然後小家夥就乖乖喝藥了,並換得了娘親的十幾個吻。

按常理來說,喝過藥之後,阿彌很快就能睡著,到時候再出點汗,這場風寒就熬過去了。

但是這孩子大概真的是太想她了,所以一直硬扛著不肯睡,非得拉著她,抱著她,生怕自己睡著了,她就走了。

齊月盈想了很多辦法,給他講故事,給他唱歌,他全都靜靜聽著,明明困的不行,也不肯閉眼。

“娘跟你保證,你睡著了我也一直在這兒陪你,等你睡醒,一睜眼就能看到我,好不好?”

齊月盈說著,傳話下去,免了明天的早朝。

阿彌聽到此處,才算是放心了。

齊月盈看他小大人的模樣,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臉,“你聽得懂啊?

“嗯,娘上朝,忙,不能陪阿彌。”稚嫩的童音最是打動人心。

齊月盈覺得自己心都要化了,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是這個孩子長得那麽像她,像阿琮,她已經無法不把他當成親生骨肉看待了。

尤其是,他的性格這麽可人疼,這段母子緣分或許也是前世修來的,她嘆息一聲,在阿彌的眼睛上親了親,“睡吧。乖。”

阿彌聽話的閉起了眼睛。

錦繡有些焦急的走了過來,壓低聲音在齊月盈耳旁說道,“歸義侯府那邊傳話過來,說侯爺現在......不大好,頭痛欲裂,還請主子過去看看......”

齊月盈眉頭皺起,還沒說話,卻發現阿彌又睜開了眼睛,那雙因高燒而略帶紅絲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水,仿佛只要她一走,他立馬就會大哭出來。

齊月盈想去看元冽的心思瞬間就熄滅了。

她在兒子額頭上親了親,“阿彌別怕,娘不走,答應你了我就會做到,睡吧。”

說完,她又對錦繡說,“跟侯府那邊的人說,就說皇上病了,哀家走不開,明天一早再去探望侯爺。另外再派幾個禦醫過去待命,若侯爺允許,就讓禦醫給看看,若是不允許就算了,別讓侯爺傷了他們性命。”

“是。”錦繡領命下去。

齊月盈躺在阿彌身邊,守著他,拍著他,可是心裏卻忍不住一直擔心元冽。

她睜著眼睛到天亮,這一晚都在不住的猜測,元冽現在到底怎麽樣了?他會不會在頭痛欲裂的情況下做出什麽傷人傷己的事?

她曾對他說過,讓他覺得頭痛或者撐不過去時,就派人來宮裏找她,可是他派人來找了,她卻因為阿彌沒能過去。

他能體諒嗎?還是會更加的傷心生氣?

盡管心情萬分覆雜,但她還是忍著一直到阿彌醒來。

小家夥的燒已經退了,有娘親在旁邊陪他睡了一晚,他的心情顯然格外滿足,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也有神采了。

“阿彌好了,娘就放心了。”她親親他的小腦袋瓜。

“娘,去忙吧,阿彌,不哭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男子漢的架勢。

齊月盈被他逗笑,“那好,娘去忙了,你要記得好好吃飯,好好喝藥,等娘忙完,馬上就來看你,好不好?”

“好!”阿彌重重的點頭,大眼睛裏全是笑意。

齊月盈梳洗一番,早膳都沒來得及用,就直接去了歸義侯府。

見到侯府的總管胡伊娜之後,她問,“侯爺現在怎麽樣了?頭還疼嗎?”

“回稟太後,侯爺現在歇下了,但是至於他頭還疼不疼,這奴婢就不知道了。”胡伊娜的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心疼。

齊月盈:“他睡著了嗎?”那她進去會不會吵到他?

“沒有,侯爺一夜都沒睡。現在也只是在躺著而已。”

“他昨晚沒做什麽嗎?”

胡伊娜閉口不言,只是含淚搖頭。

齊月盈猜測元冽的情況比她想象的更嚴重。

才一邁進元冽的屋子,她便看到地上一張一張全是她的畫像,滿屋子到處都是,他的床榻邊也是,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畫了這麽多,也不知道他把這些畫像撒的到處都是是為了什麽。

她輕輕的走到他床邊,見他正平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眸亮的有些詭異,兩只手上纏著白色的棉紗,有鮮紅的血跡在棉紗上透出來,一看就知道他傷的不輕,也不知道昨晚他到底做了什麽,才會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哥哥,我來了,對不起,昨晚阿彌生病了,他一直在哭,我走不開,對不起。你現在頭還疼嗎?”

她在他的床邊坐了下來,伸手去握他的手,然後就發現他露在棉紗外的手指冷的像冰一樣。

一滴淚自他的眼角滑落,沒入鬢角。

他緩緩的轉眸看向她,“他一直在哭,所以你走不開,那麽我呢,我也一直在哭啊......為什麽你就不能來看我呢?”

齊月盈心口一梗,壓下自己的情緒,跟他柔聲解釋,“對不起。可是阿彌才一歲多啊,哥哥你要和一個奶娃娃爭風吃醋嗎?”

“不能嗎?”他眼淚落的更兇了,理直氣壯的質問她。

齊月盈都要被他氣笑了,可是考慮到他現在是犯病的狀態,她不能和他計較,她要包容,“哥哥,他是我兒子啊。母子連心,他一直在發高燒,我怎麽能丟下他不管?我知道哥哥你頭疼,你不好受,所以我才天一亮就趕過來了。你不哭了好不好?我陪你吃點東西,然後你喝藥睡下吧,一看你就是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養好點......”

“齊月盈!”他出言打斷她。

她閉口,靜默的與他對視。

元冽:“是不是下一次,如果我和他同時需要你,你還是會扔下我,去陪著他?”

“他還是個孩子,他是我兒子!”齊月盈也有點火了,元冽今天怎麽這樣不講理?不,其實從昨天她提蕭允宸起,他就已經開始不講理了。

他這氣生的毫無道理,歸根結底,他就是在意她曾入宮為妃還生了孩子這件事。可他們不是早就把話說開了嗎?以後就當兄妹,哪有哥哥會介意自己妹妹嫁過人的?

如果不能把他的觀念轉變過來,以後他們之間還有的是架可吵。

“我不要聽你說這些!你不要再提他了!不要提了好不好......”元冽甩開她的手,捂上了自己的頭,他痛的在床上蜷縮成蝦狀,可想而知有多難受。

齊月盈幫不上忙,她就只能在旁邊等,等他熬過這一陣頭痛,再繼續和他說話。

在等的過程中,她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畫像一張一張的撿了起來,等她全都撿完,他已經緩過勁兒來了,只是臉色仍舊木然冰冷。

齊月盈捏著那些畫像,重新坐回了元冽身旁,“哥哥,你別生氣,也別傷心,我們心平氣和的談談。”

元冽深吸了一口氣,他現在渾身都是冷汗,一點力氣都沒了,情緒反而平靜了很多。

“好,你說。”他有氣無力的答道。

“你之所以生氣頭痛,其實本質上,是不肯接受我曾經入宮為妃,還生下阿彌這回事,對吧?”

元冽不語,等於默認。

齊月盈:“可那是事實啊。若是你真的把我當妹妹,就不應該不敢面對我的過去。”

元冽仍舊沈默,安靜的了無生機。

“阿彌是我兒子,我會好好撫養他長大,你就算不接受,他也存在。他沒有錯,如果一定說錯,那錯的是我,當初是我毀約在先,所以才會有阿彌。對於這一點,我已經給你磕頭認錯了,我也以為你諒解了,但是現在看來,你還在怪我,是嗎?”

齊月盈看著他的臉,目光坦蕩。

元冽苦笑一聲,“所以我要是不接受,你就又想趕我走了,是嗎?你想我去死嗎?”

“不,我一點也不想你死。我想你活的好好的,長命百歲,兒孫滿堂。我問過禦醫了,你這種情況,要想徹底根治,你需要家人,需要妻子,需要孩子。你一個人在血腥黑暗裏待的太久,精神才會出問題,你放不下過去,所以過去才會成為你的夢靨。

而你的過去裏,有父母,有阿惜,還有我。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從阿惜自盡死在你懷裏那一刻,你就已經瘋了,所以過了這麽多年,你一直都走不出來。

你忘不了父母妹妹的慘死,也忘不了我,你用過去的傷痛和美好編制成了一張網,把自己牢牢的困住,你掙脫不了,你也不願意掙脫。你之前說,你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爬到我面前,等我拉你一把的。可是現在我卻發現,你從來都沒爬出來,你也壓根就沒想爬出來。元冽,現在我想問問你,你準備自我懲罰到什麽時候?你真的想我拉你出來,重回人間嗎?”

元冽被她這番話說的徹底懵了。他從來沒想過,他有可能是那樣的。如果他真的不想爬出來,那麽他之前的所作所為算什麽?他就是在拯救自己啊,所以才來找她,她能拯救他的。可是聽了她的話,他好像又確實是......

齊月盈盯著他的眼睛,聲音沈緩而有力的說道,“或許,你從來都不想爬出地獄,你來找我,是為了把我拉下去陪你的。”

“不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他倉惶否認,可是卻又忍不住心跳如鼓,他真的沒有嗎?那他心虛什麽?慌亂什麽?

齊月盈把手中的畫像放到旁邊,重新拉住他的手,“如果你真的沒有,那你就放下過去,向前走一步,好不好?”

他像個慌亂無助的孩子,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看著她,“怎麽走?”

“哥哥,你娶妻吧。你如今功成名就,多的是世家貴女可供你挑選。等你有了心愛的妻子,再生幾個活潑可愛的孩子,你就不會總想起過去了。你若真想解脫,就徹底放下吧,無論是阿惜還是我,我們都只是你童年裏的回憶,阿惜已經轉世投胎了,而我也早就已經長大,嫁人生子了,你不要一個人停留在過去,那太可憐了,放下吧,忘了吧,去開始新的人生,好不好?”

他淒苦的笑了,笑容裏滿滿的都是冰冷和自嘲,“我懂你的意思了。太後費心了,你回去吧,我自己想想,以後......不會再讓你為難了。”

齊月盈被他這幾句話紮的心疼,可是話已至此,該說的,能說的,她都說盡了。剩下的,真的只能靠他自己想通了。

“那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來看你。”

說完,她便起身離開了。

等到再也聽不到她的腳步聲之後,他才露出了一個冰冷至極的笑,他的拳頭握的太緊,以至於白色的棉紗重新被鮮血染紅。

她這是真把他當哥哥了啊!

看來是他前段時間裝的太好了,以至於,她連他歸來的真正目的都忘了呢......

打從這一天起,元冽就不再私下入宮了。

他除了每天仍舊上朝,履行他禦史參奏百官的職責之外,齊月盈再沒了見他的機會。

他好像真的聽進去她的話了,開始努力的從過去走出來。

於是他變得很忙。

他本就是世家公子,更是美貌與才華集於一身的狀元郎,想當年他‘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風采可仍舊被很多人念念不忘呢。

歸國之後,元冽一心都撲在了齊月盈身上,每天睜開眼想的是她,閉著眼想的還是她,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了她身上,所以他從未與任何人相交,哪怕每天上朝,也是兢兢業業的只談公事,下了朝半句話都懶得和別人多說。

這樣‘孤家寡人’的元冽,別人縱使有心相交,也沒這個機會。

但是最近元冽改變了作風,他只拿出了年少時三分的風流姿采,就令這金洲城上下的文人公子都對他讚不絕口了。

原本形單影只的他,沒出幾天就已經能夠呼朋喚友,章臺走馬了。

尤其在他於酒席間寫了兩首詩詞後,歸義侯文采風流,才貫古今的美名更是傳遍了金洲。

那兩首詩詞齊月盈看了,一首是讚美金洲六朝古都的風華氣度的,一首是讚美金洲城人傑地靈美人多的。

外面都對這兩首詩詞讚不絕口,但照齊月盈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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