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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不對勁的元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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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月盈坐到他的身邊,把自己白/皙柔/嫩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我也殺了很多人,只不過沒有親自動手而已。若要論手上的血腥,其實你我不相上下,你怕我嗎?”

他冰涼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唇角綻開一個委屈的笑,眼中浮起水光,“不怕,我只怕你嫌棄我。”

“哎。”她嘆息一聲,“元冽哥哥,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我只是忌憚你如今的身份。易地而處,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這樣想。我們確實回不到過去了,你不再是元家的貴公子,我也不再是承恩伯府裏千嬌萬寵的大小姐。

你蕩平了西域十六國,殺人無數,而我對北狄頒下了獵殺令,哦,還有那些稱讚北狄人美味入藥的文章,也都是我讓人寫的。若論心性狠辣惡毒,我覺得應該是你嫌棄我才對。全天下恐怕都少有我這樣惡毒的女子了。

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沒辦法,形勢逼得我不得不如此。你也一樣,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不過是命運使然,誰也沒有對錯,過去的就過去了,向前看就好。

其實往好的方面想,我們都各有所得,也不算是一無所有啊。

你有了西域那麽大的疆土,只要你好好治理,將來不愁不能成為千古一帝,你失去了很多,但也得到了很多,比起這世上絕大多數人,你已經很幸運了。

我也一樣,雖然我也因父母的過世非常悲痛,可是我如今也成了大周的太後,權勢握在我的手中,未來的路要如何走,全看我自己。

我會收覆漢人的河山,替父母報仇,我也會好好治理這個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

這些就是我餘生的目標,縱使山河破碎,縱使再也不能見到父母,我也會昂首挺胸的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淋漓盡致,不留遺憾,不然豈不是愧對父母的一番疼愛教導?

阿琮曾經對我說,世間的夫妻父子,兄弟姐妹,生離死別,不過都是緣聚緣散,悲歡離合本是人生常態,若沈湎其中不能自拔,便會如同身在地獄,善緣也會變成惡緣。

我覺得他說的很對。我與元冽哥哥你有緣相識,有緣一起度過童年無憂無慮的時光,這是善緣,但是後來,命運讓我們分開了,我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不是我不要你,或者你不要我,而是緣分盡了,散了。

若是放不下,煎熬的只是自己。

我不想元冽哥哥你執念成魔,身陷地獄,所以,放下吧,好不好?”

一滴淚自元冽的眼角滑落,沒入他的鬢角,他苦笑一聲,“可是,我早就身在地獄了啊。我在地獄裏掙紮了八年,很多次我都痛苦的想放棄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要活著,對我而言,人間就是地獄,或者死了反而清凈。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想你,拼命的想,想我們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時光,想你塞給我嫁妝時,仰著小臉對我說,等我回去娶你。我就是靠著想你撐過來的,你就是我唯一的信念,我以為,只要我回來找你,你就能把我拉出地獄。可是我來找你了,你卻又把我推回去了。”

齊月盈被他說的愧疚又心酸,實在是扛不住良心的折磨,最終妥協道,“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我也不知道你會這樣。但是我如今都是太後了,真的沒辦法嫁給你了。除此之外,你想我怎麽拉你,我都照辦好不好?求你別再痛苦了,別再糟蹋你自己的身子了,若是你真有個三長兩短,恐怕我這輩子都於心難安了。”

元冽眨了眨眼睛,好像大喜過望,又好像難以置信,最終他又哭了,不得不說,風采翩然的俊美公子落淚就是讓人心疼,蒼白憔悴重傷未愈的俊美公子落淚更讓人心疼。

齊月盈真是被他哭的心都要碎了。一別經年,沒想到才一見面,他便幾度在她面前落淚。她好像真是個罪大惡極的負心人,他都這麽慘了,她還總是惹他哭。

齊月盈無法,只能拿自己的帕子給他擦眼淚,“快別哭了,都是做汗王的人了,怎麽到我面前就成了哭包兒了呢?”

他哽咽著忍住了眼淚,“嗯,我不哭了,讓你見笑了。我也不想怎麽樣,我沒了父母,沒了妹妹,我只有你了,你又不能嫁我,那以後我就真的把你當妹妹吧。我會努力做個好兄長的,我不圖謀大周江山,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連西域一起送給你,只求你別趕我走。讓我留在你身邊吧,求你了,別趕哥哥走好不好?”

“好,不趕你。你老老實實躺著養傷吧,千萬別再亂動了。禦醫說你這情況至少要臥床兩個月。你不回西域主持大局,真的沒關系嗎?”

齊月盈現在是無條件妥協了,實在是他這渾身是血,搞不好就要一命嗚呼的病弱姿態嚇住了她,現在只要他不再提讓她嫁給他的事,他說什麽她都應。正常人不能和重傷病的人計較的,哄著他,順著他就是了。

一切等他好了再說。

元冽的情緒變化很快,他現在已經喜悅滿滿了,“沒關系的。能鬧事的勢力全都被我殺幹凈了,我來之前,也早就做好了部署,出不了亂子的。”

“那你太久不回去,真的不會有人趁機作亂嗎?”

“作亂就作亂啊,再收割一茬人頭,亂子就沒了。養那麽多兵,不就是殺人用的?”

他說的輕描淡寫,不以為然。

可想而知,戰場殺伐八年,他早就已經不拿人命當人命看了。

齊月盈覺得他的狀態有點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那你就先好好養著吧,能不動就不動。”齊月盈說著,吩咐人給他送一碗補氣血的牛肉粥過來。

熱騰騰香噴噴的粥端上來,齊月盈小心翼翼的扶著他坐起來。

“你自己能吃嗎?”她看他的胳膊也都被白色的棉紗包紮起來了,還隱隱的有紅色血跡透出來。

他試著擡了擡胳膊,而後痛苦的皺了一下眉。

齊月盈趕忙制止他,“好了,你不要亂動了,禦醫說你整個人就跟被剪碎了又重新拼起來的一樣。我讓人餵你。”

齊月盈說著,站起身來,讓出位置給宮女,讓她給他餵食。

元冽很乖,沒有再說什麽,老實的吃了兩口粥,齊月盈剛松了一口氣,就見他搖頭說不吃了。

“你不餓嗎?看你瘦的,都快成一把骨頭了,禦醫說你應該很久都沒好好睡了,現在看起來,你也很久都沒好好吃了。你再多吃幾口,待會兒才好喝藥啊。你不吃東西,傷口怎麽愈合?你這些年就是這麽照顧自己的嗎?”

她苦口婆心的勸。

他溫柔的笑笑,笑容很虛弱,“我盡力了,可是現在大概發燒了,吃不下,真的沒胃口。”

齊月盈嘆息一聲,然後從宮女手中接過那碗牛肉粥,揮了揮手,讓她退下。

她舀了一勺,輕輕吹涼,然後遞到他的唇邊,他乖巧的吃了。

之後又是第二勺,第三勺,最後把整碗粥都吃完了。

宮女餵就沒胃口,她親手餵他就胃口大開。

哎,元冽哥哥現在好會作啊!

她心裏無奈扶額,可是卻又拿他一個重傷病患沒辦法。

吃過了粥,又給他餵了一些水,他的臉色明顯緩和了一些,不再是那種嚇人的慘白了。

齊月盈知道,自己今天什麽都幹不成了,折子也別想看了,她只能圍著他轉,不然不知道他還會怎麽作。

“圓圓,謝謝你。”他語帶真誠的說,“我都不記得我有多久沒好好吃飯了,我也吃不出食物是什麽味道,之前一直都是餓的不行了,才會遵從本能吃幾口,平時一點食欲都沒有。但是剛剛的粥很香,因為你陪著我,你餵給我,我才能覺出香來。”

齊月盈跟哄孩子一樣的哄他,“那你以後都要好好吃飯,一日三餐,定時定點的吃。西域的仗也打完了,你留在大周,我也用不著你上馬打仗,你就老老實實的吃飯吃藥,調養身心行不行?”

“行。我都聽你的。”他笑的乖巧極了,如果有尾巴的話,估計就要搖起來了。

齊月盈又陪他說了一會兒話,考慮到他在發燒,情緒貌似也非常的不穩定,所以她說的都是些輕松的,令人愉悅的話題。

然後她就讓人把煎好的藥也端過來,仍舊是親手餵他喝了,還在他的要求下給他餵了一顆蜜餞。

“好甜啊,我竟一點不覺得這藥苦。”他含著蜜餞,眼底都是放松舒適的笑意。

“不是藥不苦,是我餵你喝,所以你就不覺得苦了,是嗎?”她好氣又好笑的看他。

“你怎麽知道呀?妹妹果然和我心有靈犀。”

齊月盈把他重新塞回被子裏,“困不困?睡會吧,禦醫說多睡會對你有好處。”

“我不困啊。我想你陪我說話。”

他說著,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再陪陪我吧,我現在才終於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可是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到現在都在懷疑,這是不是我在做夢?我是不是已經死在西域戰場上了?或者我已經被你趕回西域去了,你根本就不要我......

圓圓,要不你掐我一下吧,我試試看疼不疼。不,還是別掐了,萬一再把我的美夢掐醒了,我該多難過啊。這麽多年,我好不容易做個美夢,真是死而無憾了。”

齊月盈溫柔的笑了笑,“我跟你保證,你不是在做夢。這都是真的。再說了,你身上那麽多傷,還不夠你疼的嗎?還用的著掐你?”

“也對啊。以前我還常常因為這些新傷舊傷疼的睡不著,可是現在居然也不覺得怎麽疼了,一定是因為你的關系,你能止疼。”

齊月盈歪頭看他,“你可真是變了好多啊。以前的你可從來都不會說這麽多甜言蜜語。你那時候總是故意逗我,挖苦我,惹毛我,然後你就美了。”

“那時候你不會趕我走啊,所以膽子大,逗完了再哄,哄完了還能逗。現在不敢了呀,我怕惹你不開心,你就真的把我趕出國門了,那我可是欲哭無淚了啊。”

他說著,還緊張兮兮的看著她,好像真的怕她再趕他一樣。

齊月盈的手覆上他的額頭,還是很燙,看起來他身上這些傷不好,他這反覆高熱的癥狀是不會消失了。

“說了不趕你就不會趕了,你這幾天先在宮裏住著,改天我給你賜個宅子,到時候你就住下來吧。快點把身體養好,我才能安心。”

他笑著點頭,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然後又追問,“那我的萬戶侯呢?你準備什麽時候把爵位封給我?”

她詫異的看向他,“你都是西域汗王了,你還稀罕大周一個小小的侯爵?”

他一臉懷疑的看向她,“你該不會是又要反悔吧?”

“我反悔什麽?好好好,我明天就把旨意頒布下去,就給你封個......歸義侯?忠義侯?或者你自己喜歡什麽封號,我都封給你。”

他想了想,“就歸義侯吧,感覺比忠義侯好聽。”

“好,那就請侯爺閉上眼睛吧,你真的該睡了。”

他緊張的握住她的手,“那你會在這裏陪我嗎?你會守著我嗎?會不會我一睜開眼,你就不見了?”

“我會守著你。我保證你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我。等你醒了,也差不多該到用晚膳的時候了,我們一起用晚膳,好不好?”

她覺得她哄阿彌都沒這麽大耐心,但因為愧疚和心疼,她也願意哄著他,縱著他,總之,只要他快點好起來就行。

他這才放松,“好,那你要說話算話,不許反悔。”

“天吶,我就反悔那麽一次,你要念叨我一輩子嗎?”

“哼~就要念你一輩子。”

“閉眼。”

“哦。”他唇角微揚,聽命的閉上了眼睛。

齊月盈真的沒走,但是他握著她的手,她總這麽坐著,也覺得腰背酸痛。畢竟她自己也是大病初愈,現在仍舊在調養中,有時候站久了坐久了,都難免覺得頭腦昏沈,心虛氣短。

錦繡一直在門口看著,見狀,非常體貼的給齊月盈搬進去一把搖椅,齊月盈坐了上去,這樣她就能靠著了,哪怕他拉著她的手再久,她也不會覺得腰酸背痛了。

靠著靠著,她忍不住眼皮發沈,自己也跟著睡著了。

但很快,她便驚醒了,因為元冽做惡夢了,所以他抓著她的手分外用力。

幾乎是在她睜開眼去看他的同時,他也睜開了眼。

“沒事,你做惡夢了,你看,我還在。繼續睡吧。”

她溫聲安慰,他原本是半夢半醒,但是聽到她這麽說,便又乖乖閉上眼睡了。

齊月盈拿出隨身攜帶的月輪,然後就發現他不過睡了半刻。

若是他平時的睡眠也一直都是這樣的,他的身體和精神怎麽可能修養的過來?

她的推斷沒有錯,因為在此後的兩個時辰裏,他幾乎每隔一會兒就會驚醒一次,有時候是做惡夢驚醒,有時候是被傷口疼醒,總之他睡得非常不安穩。

就這樣糟糕的睡眠,等他徹底醒來之後,他居然還一臉輕松愜意的告訴她,他已經好多年沒睡過這樣安穩的一覺了。

齊月盈當時的心酸就別提了,心裏忍不住對他憐惜更多。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元冽發現桌子上的菜品多半都是藥膳,並不符合她小時候的口味,實在是過於清淡滋補了。

“圓圓不用這樣遷就我,你可以吃你喜歡吃的啊。”他嘴上這樣說,可是心裏卻因為她的遷就和關心覺得分外受用。

齊月盈給他盛了一碗湯,準備餵給他,可是這次他卻堅持自己吃,“我可以了,你不用餵我,我們一起吃。”

所以現在他更想兩個人一起吃,而不是她餵他。

齊月盈露出一個笑意,他這算是在體諒她嗎?

“其實也不光是為了你的傷,我最近也是吃這些,待會兒咱們一起喝藥。哎,我最怕苦了,可是還得乖乖喝。”她一邊吃,一邊與他閑話家常,把食不言的規矩全都扔到腦後了。

元冽現在的情緒很穩定,仿佛之前愛哭的那個根本不是他一樣。

齊月盈察覺到他情緒的轉變,也覺得挺新奇。

他變化好大啊。

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察覺。

聽她說吃藥,他趕忙緊張的追問,“你生病了嗎?吃什麽藥?”

“算是大病初愈,禦醫說我是郁結於心,只要我自己想開了,然後平日裏好生調養就好。”她故作輕松的說,其實病根是因為當初她吐的那口血,那一次傷了元氣,這都過去快半年了,可仍舊還是沒好利落。

元冽像個溫柔又溫暖的大哥哥那樣,包裹住她的手,“是因為伯爺夫婦去世的事嗎?”

“嗯。”其實還有洛修......她雖然覺得自己用情不深,可是他的所作所為,還是讓她身心受創,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從她的心上生生挖走了一塊。她痛了很久很久,有時候午夜夢回夢到他,她的心口都會痛的發顫,連呼吸都疼。

但這些心事,她只能壓在自己心裏,誰都不能說。

“你別怕,伯爺他們雖然不在了,但是以後我保護你。我給你做哥哥,我會比伯爺更疼你,寵你,愛你,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你別難過了,以後我都陪著你,好不好?”

“好。”她努力的露出一個笑容。

元冽目光微轉,認真的看著她,“真的只是因為這個嗎?我怎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呢?”

她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實話,於是就說,“還有北狄人,他們搶走了大半江山。每次只要一想起來,我就覺得心痛難當,夜不能寐。”

“我幫你搶回來!”他斬釘截鐵的說,“別心痛,有我呢,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奪過來。”

這副頂天立地男子漢的樣子才像是真正的西域汗王。

和之前愛哭包兒的形象南轅北轍。

“好,但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先把身體養好。你要是死了殘了,可就沒辦法去替我搶江山了。我還指望你呢。”

元冽看出來她在哄他,也跟著笑了,“我才是哥哥啊,你怎麽把我當小娃娃哄?”

齊月盈:“你之前就像個要人哄的小娃娃啊。對了,你的歸義侯府想選在金洲什麽地方?我看看哪裏有合適的宅子。”

“歸義侯府?什麽歸義侯府?”他一楞,似是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齊月盈拿著筷子的手一頓,那種怪異的感覺再次劃過心頭,她不動聲色的試探他,“你睡著之前,跟我說的啊,讓我把侯爵給你,你還選了歸義侯的封號。不記得了嗎?”

元冽眨了一下眼睛,恍然大悟一般,“哦,我想起來了,之前睡糊塗了。選在哪裏都行,但我想離皇宮近一點,這樣我想見你也方便。”

“好,那我就給你選個離皇宮近的。”

她不動聲色的把話題扯開,待到他們一起吃完了飯,也吃完了藥,元冽的狀態看起來就更好一些了。

她試探著問他這些年在西域過的怎麽樣,平時都做些什麽。

元冽想了想,臉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只隨意答道,“不是在殺人,就是在算計怎麽殺人。剩下的時間,大概就是躺床/上養傷了吧。別的沒什麽。”

這就是他對於八年征戰西域的全部概括?

她試著問的更深一點,“那哥哥沒有交到什麽特別的朋友嗎?出生入死,肝膽相照的那種,話本上都說,打江山的時候,必然是一群英雄好漢聚集在一起才能成事呢。哥哥身邊沒有這樣的人嗎?結拜兄弟啊,結拜姐妹什麽的?”

元冽聽得有點莫名其妙,“沒有啊。我忙著打仗,哪裏有空交朋友?我也不需要什麽肝膽相照的結拜兄弟,殺伐路上哪裏有什麽兄弟朋友?全都是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真把信任交托給別人,那不是等著被背叛,被出賣嗎?我沒那麽傻。”

“那你平時和什麽人聊天?沒有朋友的話,是和屬下一起嗎?我見過哈奇斯和納西,他們都對你崇拜的不得了,他們還說西域百姓也都很愛戴你,盼星星盼月亮的等著凡爾汗王去拯救他們呢。”

齊月盈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表情。她總覺得他身上些地方不對勁,她倒不是擔心別的,她就是擔心他的真實情況會比她目前了解的更糟。如果真是那樣,她還是要早作準備的好。

“百姓們其實很容易滿足的,不欺壓他們,不剝削他們,把欺壓剝削他們的人全都殺了,重新建立一套能讓階級流通的律法規則,他們自然也就滿足了。

不是我做的有多好,實在是之前西域的統治者們做的太差,兩相對比,百姓們自然也就愛戴我。至於哈奇斯和納西,他們的確是為我辦事的人,不過我對他們的印象也沒有特別深。這樣的人有很多。當時是因為順手,所以才讓他們去接觸你的。”

他訴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平靜,神態溫和,並沒有絲毫不對勁的地方。

齊月盈笑著點頭,“原來如此啊,西域的百姓們遇到你,其實是種福氣。不過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在西域平時都和什麽人聊天說話?誰照顧你的日常起居?”

他見她追問這麽多,一方面是覺得被關心,很開心,另一方面,又想歪了,覺得她是在試探什麽。

他趕忙保證,“我沒有納妾!我平時不和人聊天,我不喜歡說話,他們又不是你,有什麽好聊的?”

齊月盈心裏好笑,不過他誤會了也好,她就順著他的誤會繼續往下問,“沒有納妾?不可能的吧,你今年都二十三了啊,還是凡爾汗王,想來有不少美人投懷送抱吧?別人也沒少送美人給你吧?西域美人很漂亮的,我去那邊的時候見過很多。”

他笑的溫柔又包容,好像很喜歡她這樣略帶吃醋的盤問,“真的沒有納妾。一開始有投懷送抱的,可是後來她們都死了,也就沒人敢往我跟前湊了。”

“為什麽會死?”

“我殺的呀。她們有的來歷有問題,就是別人派來殺我的,有的純粹是不自量力,非要自己找死,她們很煩,我順手就殺了。”

他語氣很平常,看來真是殺人殺的太多,已經全然不在意人命了。

然後他又繼續說,“至於我的日常起居,是胡伊娜在負責。她今年都快五十歲了,曾經是哈迷國王的側妃,她人很慈祥,也很細心妥帖,我得到哈迷國之後,她就到我身邊擔任總管之職了。嗯......好像就這些了,暫時我也想不到還有什麽別的要交待的了,日後你有什麽想知道的,可以再問我。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隨時接受妹妹的盤問,絕不推脫。”

聽到這裏,貌似是沒有什麽明顯的問題。

可真要細究起來,有兩個地方又讓她無法忽視。

第一,元冽殺人如麻,漠視人命,他對此習以為常的態度,不太正常。就算是殺伐再重的將軍,也很難視人命如草芥到他這種程度,這問題可大可小,眼下還看不出什麽明顯的壞處,但若長此以往,後果恐怕不大妙。

第二,他說他沒有朋友,也不喜歡和下屬說話,沒有納妾,什麽都沒有。唯有一個胡伊娜還算是熟悉的。也就是說,這些年,他幾乎是把自己封閉起來的,他的世界裏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難怪他會說他一直身在地獄。

正常人被獨自關在黑屋子裏太久,都可能會發瘋,更何況他歷經了父母妹妹的禍事之後,一直就不正常。一個心上受過重創的人,在異國他鄉靠殺戮掙得一片天地,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麽都沒有......八年,他沒瘋真是得天之幸,最後還做了西域共主,沒有缺胳膊少腿的站到了她的面前,真是奇跡。

齊月盈眼下別的做不了,只能是安撫他,讓他安心養傷,至於其他的,也許在他回歸故土,遠離戰場之後,慢慢的就能自己恢覆正常了吧。

“當初在烏圖國,你為什麽不肯見我?真的是又馬不停蹄的去打仗了嗎?”這個疑問她一直放在心裏,如今終於有機會當面問他了。

“不是。當時我就在烏圖皇宮。”說到這裏,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失落,也有些傷心,“我特別想見你,可是又不敢。那時候我受了很嚴重的傷,肋骨斷了兩根,腿也斷了,腰腹也受了傷,躺在床上動不了,軍中的大夫都說我救不活了,傷的太重。

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所以我就不敢見你,如果見到了你,而我還是死了,你會傷心的。所以還不如不見,這樣萬一要是我死了,至少你無法確定凡爾汗王是不是元冽,你也就不會太傷心了。”

齊月盈聽得心裏又酸又疼,眼眶都濕了,“為什麽會受那麽重的傷?是因為我快到西域了,你急著想把烏圖國打下來,所以才不惜一切,以本傷人對不對?”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種被看穿的尷尬,“誒呀,你別哭,都過去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活著站到你面前了嗎?”他手忙腳亂的想去給她擦眼淚,結果動作一快,又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

齊月盈趕忙摁住他,“不許亂動!”

他被吼了,心裏卻美滋滋的,“好好好,不動,不動,你別哭。真的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在西域這些年,有很多次都像那樣重傷過吧?”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問他。

“嗯。你也知道我,性子比較急,我等不得,我總是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等我打下西域十六國,我就有資格回去娶你了!後來中間聽說你入宮了,我差點沒氣瘋,當時我都想帶人殺回大周,把你直接搶走了。”他說起這些的時候,眼中猶如蒙上了一層陰翳,可見他當時有多憤怒,多生氣。

齊月盈也嘆息了一聲,“那你為什麽沒來?”

“因為我覺得我還是打不過你爹。”他說的灰溜溜的,垂頭喪氣,當時齊昇還活著,他怎麽敢直接來搶她?那時他只打下了三個小國,根本沒有實力與手握四十萬雄兵的齊昇相抗衡,“還有就是,我覺得你是不會樂意跟我走的。

你最愛的人是你的父母兄弟,把你搶走,你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我不能讓你像我一樣,我知道再也見不到親人有多痛苦。所以我就忍下來了,然後告訴自己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我估計等我打下西域十六國,你爹也差不多該造反當皇帝了,到時候我可以拿西域做聘禮,不愁他不把你嫁給我,畢竟他也算看著我長大的,知道我有多愛你。他會放心的。”

只是等他終於打下了西域十六國,齊昇卻死了,而他故鄉的小青梅沒能當上公主,反而成了太後。

命運弄人,再次讓他的盤算落了空。

齊月盈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謝謝你為我做這麽多。其實,我根本不值得你這樣。”

“你不值得,就沒人值得了。”他笑了,笑容裏有無盡的溫柔和溫暖,“不管怎麽樣,現在我們又重聚了,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才怪!另一個聲音在他心裏咬牙切齒,他強行運氣,暗自將那個聲音壓了下去,在她面前笑的溫柔無害。

看他這行事作風,也不難猜出來他為什麽會一身是傷的來見她了。

估計剛剛打完西域時,就已經一身是傷了,而他又不肯休息,直接帶著十萬兵就殺到了哈爾薩面前,添了一身新傷,而後又帶著哈爾薩的人頭快馬加鞭的來到金洲,來到她的面前。這一路奔襲,哪裏有時間養傷?

虧得他還知道穿一身暗紅色的衣服遮掩,想到這個,她就更心疼了。

這個人啊,真是讓她一點脾氣都沒了。

“聽說你去打哈爾薩的時候,帶了兩尊神兵利器?那是什麽?”

“是火炮。”他說完,又給她簡單的形容了一下,“你就理解為,是投石機的一種改良吧,我把炮仗做成了一種殺傷力很強的鐵球,點燃後用炮架能把這鐵球投到敵軍的陣營裏,然後這鐵球就會炸開,攻城的時候特別好用,一炮下去能把城門轟開半邊。而且聲響巨大,馬都怕炮聲,一般往敵軍陣營裏扔幾顆,他們就自亂陣腳了,剩下的就都好說了。”

齊月盈聽後大為讚嘆,她一直都知道元冽能創造出許多巧奪天工的東西,但沒想到他還能做出這麽厲害的武器。

“之前我過生辰,你讓哈奇斯送來了煙花,當時阿臻就說很厲害,可以用到火器上。看來果然如此。”

他喜歡她用這種崇拜的,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喜歡煙花和月輪嗎?我特意為你做的。”

“喜歡。我當時其實就猜到是你了。除了你,沒人能做出那麽合我心意的東西。”雖然程昊也很厲害,不過比起元冽,程昊還是略遜一籌。

難怪元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蕩平西域,他手中類似火炮這樣的神兵利器不知道有多少,而那些國王們手中可沒有。雙方武器力量根本不對等,他不贏誰贏?

“有機會的話,真想見識一下你說的火炮。”

元冽:“會有的。不過眼下那兩尊火炮我留在邊境,送給阿臻了。”若不是看在那兩尊火炮的厚禮上,齊臻也不可能那麽痛快的就把他放進來見齊月盈。

“那阿臻一定高興壞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時間已經不早了。

齊月盈開始覺得困倦了,元冽很體貼的說,“你陪了我這麽久,早就累了吧。快回去休息吧。”

見他竟然不再像下午似的那麽粘人,她也覺得松了口氣,“那你也早點休息。明天早晨,我來陪你用早膳。”她還是溫柔的哄他,臨走前,還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不那麽燙了,但也還是燒著。

他點頭,乖巧聽話的像只大狗狗。

齊月盈看著他躺下了,也閉眼了,這才離開。

回到寢殿之後,卻沒能馬上休息。

因為柳媚嫵想見她,已經等了一個下午了。

當初她回京之後就派人把柳媚嫵送到了北疆,洛修走了之後,她就讓人把柳媚嫵送回來了。

柳媚嫵想見她,肯定是有什麽要事。所以她直接讓人把她帶了進來。

柳媚嫵行過禮之後,打量她的神色,“娘娘是不是頭疼?我給您按按?”

齊月盈沒有拒絕,因為她確實覺得疲乏頭疼。

柳媚嫵的按摩指法非常有效,她整個人都覺得放松了不少。

柳媚嫵站在椅子之後,一邊給她按著,一邊說,“娘娘,我有件事想問您。”

“你說。”

“您之前頒布旨意,說誰能取哈爾薩項上人頭,就封誰做萬戶侯。我本來想去的,我都撒好網了,可是被元公子搶先了。但我還是想封侯,這就是我的執念,所以我想問問您,北狄三十二個王爺,現在死了一個哈爾薩王,還剩三十一個,如果我能取人中任意一人的首級,我還能不能封侯?”

齊月盈睜開眼,很詫異的看向柳媚嫵,“你當真有此雄心?”

“一直有啊。所以我才來投靠娘娘。只不過之前一直苦無機會,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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