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皇上著實郁結，其實在京西林場的時候，他對顏寶的感覺挺好，覺得她是個率真可愛的姑娘，只是隨著這次三皇子求親一事來看，皇上也有些摸不準了。

事實上他也就見過她兩次，一次在京西林場，一次宮宴，都是短暫的接觸，對她並沒有一個直觀的了解，原本她婉轉拒絕三皇子求娶一事他雖有些不舒服，畢竟那是他的兒子，在他眼裏，能比誰差了去？

可她竟敢拒絕三皇子的求娶，這也就罷了，正合他的意，然而後來事情的發展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依他對三皇子性子的了解，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被拒了婚，他哪裏能忍得下，定然會給她一個教訓，冒犯皇室的尊嚴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他默許了三皇子的行為卻暗中警告不許太過，因他知曉這個叫顏若羽的姑娘與北冥王府和靖國公府關系都還不錯，那日宮宴之後楚曜之和纖纖都前來求過情，否則他哪能如此不聞不問。

更令他意外的事，除了楚曜之和纖纖外，連他這個看起來頗為冷清的外甥都委婉地求了兩句情。

就在昨日三皇子還進了宮再次同皇後提起指婚的事，以前沒他或者皇後傳召，這個家夥可是想不起主動進宮請安的，這回為了婚事，卻是三番兩次主動進宮請安，還送了不少好東西進來，不說皇後心軟，就是他都有些動搖了。

可今兒秦悅也跑宮裏為楚曜之的婚事奔忙，這本是件好事，怎知楚曜之和三皇子求娶的竟是同一個人！

這回皇上不是歡喜，而是有些震怒和不解了。

在他看來，那個小姑娘也許並非率真，而是心機深沈只是更加懂得掩藏罷了。

聽到皇上的話，感覺到他語氣裏的不快，北冥王妃心裏一個咯噔，看來曜兒在這個時候求婚旨的確不妥，不過為了曜兒，她說什麽也不能就這麽放棄，再者，那個叫寶兒的小姑娘她是真喜歡，為此她說什麽也是得爭上一爭。

“皇上，悅兒知道您心裏的顧慮，不瞞您說，事實上曜兒與若羽早已有了婚約，只不過我未曾公開而已。”北冥王妃緩緩道，“您可能已經忘記了，兩年前三皇子的車駕曾在我王府後巷遇到過一次刺殺，只不過當時車裏坐的並非是三皇子，而是若羽，那時候是曜之救的她，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在那之前，他們早已認識。想必曜之當年發生的事也瞞不過您，自那次回來後，他便畏女子如虎，十分抗拒她們的接近，難得發現那次他對若羽有些親近，我便將那紫翡鐲子送給了她，您是知道的，那紫翡鐲子的含義。”

聽得北冥王妃這麽一說，皇上不由愕然。

“若羽正是因為與曜兒有婚約在身，這才在宮宴上婉拒了三皇子的求娶。”北冥王妃嘆道，“不知皇上可還記得天境老人為曜兒蔔算的話。”

皇上點頭，北冥王府的興衰與皇室關系頗大，楚曜之如今可算是北冥王府唯一的血脈，他怎能不關註。

“天境老人言，曜兒命途多舛，四歲有劫，險中環生，十三歲前若未能遇著命中貴人，則殤。四歲那一年，好不容易他脫了困，卻從此飽受身體和心靈上的折磨。”北冥王妃想起楚曜之這些年所受苦楚，不由淚光盈盈，她輕輕擡帕拭了拭，“好在，十一歲那年，他遇上了命中貴人，終於救得他的性命，那位貴人，正是若羽。”

皇上微怔，想不到楚曜之跟那顏若羽還有這麽一段。

“皇上恐怕不知，不久前曜兒曾帶若羽到過長青門，天境老人曾對他道，若羽與曜兒乃是天定的姻緣，只是因為她年紀尚小，且身份上畢竟有些弱勢，未免引起太多關註，曜兒與我商量不曾將此事公開。”事到如今，北冥王妃的話也只得半真半假，起碼得先消了皇帝對寶兒的不滿，再者，她所說倒也不算假，這門婚事兒子可是寶兒親自同意了的，雖然蘇氏是寶兒名義上的義母，可她看得出來，蘇氏做不了寶兒的主，至於她大哥，也並無血緣上的關系，所以只要寶兒自己都願意，那誰也別想阻擋他倆的姻緣！

再說了，這事其實錯不在顏寶身上，若非三皇子強勢求親，寶兒又何須如此，不過若不是這樣，恐怕自家兒子想抱得美人歸還不容易呢。

一般說來，雖然北冥王府的婚事需征得皇室同意，可只要他們所求娶的對象並沒有令人忌憚的身份背景，皇室也都不會阻止，以顏寶的身份，皇室著實無需忌憚，畢竟她的身份皇家可是看不上眼的，否則三皇子求娶時皇上也不會那般阻攔。

但本來簡單的事卻因為三皇子而變得覆雜。

“你且回去吧，這事容我再想想，以曜之的身份，便是朕的公主都足以匹配，何苦求娶一個小小的鄉野女子呢？”皇上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筠兒和楚曜之可謂京城裏最為優秀的男兒了，那鄉野女子有何過人之處，令得他們爭相求娶呢？

北冥王妃心中著急，知道這是皇上的推脫之詞，如果她真就這麽回去了，今日之事多半也要泡湯，這可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不過她也沒將那焦急之色表現出來，反而冷靜下來，輕聲道：“皇上，我這個做娘的虧欠他太多，若羽是曜兒所求，他長這麽大都沒求過我什麽，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求我做主，我這當娘的又怎能不從他這小小的心願呢？皇上，我只是不想讓他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不願他再步上他爹娘的後塵啊。”

皇上一震，心裏湧出些許愧疚來，當年先皇為了斷去沈穎如與楚沈風的念想，硬生生將秦悅指給楚沈風，導致了她這大半生的不幸，說起來他也有些連帶的責任，如果他依著母妃的意思……唉，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麽意思，錯誤既然已經造成，自己也只能盡力彌補。

“罷了，我應你便是，回去等旨意吧。”

北冥王妃紅著眼點頭：“多謝皇上成全。”

皇上揮揮手，待北冥王妃離開，有些疲累地靠坐在椅上。

“皇上，想什麽這般入神？”不知什麽時候，一雙纖細柔嫩的手撫上皇上的臉頰，皇上也未睜眼，大手擡起包住那柔軟的手放在唇邊。

“汐兒，筠兒那邊就給他推了吧，朕容他明年再選妃。”

皇後微微一怔：“皇上，方才北冥王妃過來是？”

“為楚曜之娶顏若羽求旨來了。”皇上睜眼，認真地看向皇後，“朕應了她。”

“哦。”皇後柳眉微蹙，卻對皇上的決定並不意外，“強扭的瓜不甜，若非宮宴那日臣妾探過那顏若羽的心思，倒是真想應了筠兒，那姑娘臣妾也挺喜歡的，而依著悅兒的性子，她會親自來求，想來也是那姑娘應了的，咱們何必毀人姻緣，悅兒這些年已經夠苦的了。哎，不瞞皇上，那顏若羽給臣妾一種頗為熟悉的感覺。”

皇上眉眼舒展：“朕也有那種感覺，她的眼睛真像大哥。”

“不只是眼睛，您別看她溫柔秀氣的模樣，可那性子卻有些狡黠呢，大哥小時候也是如此。”皇後臉上露出一絲緬懷，“說起來，大哥也離開十年了，不知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皇上輕輕攬住她，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從他口中飄出：“待他歸來，朕親自出城相迎。”對那位如師如兄之人，他是極其敬重的，更何況，當年他亦是為了他能穩坐皇位而再次踏上征途。

北冥王府

楚曜之坐在大廳上，手捧茶杯，茶涼而不自知，聽得門外傳來的動靜，俊美無儔的面龐終於有了些許情緒，幽深的眸子微微起了波瀾，放下手中的杯子，剛一起身，就見北冥王妃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緩緩走來，他佯作未視，覆又坐下，只那藏於袖中的手微微握緊。

“母妃。”直到王妃走進大廳，他才起身迎上前去。

北冥王妃一聲嘆息：“曜兒……”

楚曜之心頭一個咯噔，聲音不覺帶上一絲焦躁：“母妃，皇上不同意？”

北冥王妃瞅了楚曜之一眼：“曜兒，跟母妃說句實話，你是因為喜歡寶兒才想娶她還是因為想幫她？”

楚曜之有些不自然地垂了眸：“母妃，顏寶是我的……朋友。”

“哎，既然是為了幫朋友才提出求娶之意，那為娘也無需那般拼命為你爭取，更是為了她得罪皇家。”北冥王妃搖搖頭，從他身側走過。

楚曜之急了，一把拉住北冥王妃的手臂：“母妃，孩兒喜歡她！”

“真的，你是因為喜歡她才要娶她？”北冥王妃轉頭看他。

“是！”楚曜之鄭重點頭。

她不由挑眉：“那你剛才是騙我的嘍？”

楚曜之俊美的面龐頓時僵了僵：“我……”

北冥王妃突然笑了起來：“曜兒，喜歡一個人就要說出來，想你這麽藏著掖著，什麽時候能把我媳婦兒的心給拐到，所幸你母妃先替你把人搶到手了，不過接下來能不能真正抱得美人歸就看你的了。”哎，媳婦兒太小，她什麽時候才能有孫子抱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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