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美得讓人無法形容的少年，眉眼如畫，五官異常的精致，他的身量算不得很高，不到一米七的樣子，身上穿著一套雪白的長袍，腰束銀帶，渾身上下有種幹凈清冽的氣質，翠竹幽幽，白衣袂袂，有如畫中走出的仙人。

顏寶暗讚，難怪有仙人之美譽，的確長得好看，跟楚曜之不分伯仲，但兩人氣質不同，倒也無從比較。

只是，她總覺得奇怪，這人看起來好眼熟！

“你就是毒仙人？”楚曜之雖然知道毒仙人年紀不大，卻沒料到會這麽小，他看起來還沒十六歲吧，真的是那個名聲遍江湖的毒仙人？

楚雨也是一陣咋舌，這也太扯了，一個乳臭未幹的娃娃竟然是傳聞中的毒仙人！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你們可以試試我的毒。”

楚曜之眸光一沈：“我想請你出手救人，報酬任你開。”

“哦？剛才就是你破了我的陣法？”白衣少年看向楚曜之和他懷裏的顏寶一眼，“別忘了我的外號，我只施毒，不救人。”

楚曜並不為他的話所動搖，直接道：“聽聞你找人試毒，如果我替你試毒，你是否願意救她？”

少年眼睛一亮，顏寶分明從他眼裏瞧出幾分異樣的狂熱：“你肯試毒？”

顏寶一驚，想不到楚曜之竟是想用這種辦法打動毒仙人救她，心中感動的同時又忍不住生氣：“楚曜之，都說了我沒事，你不必這麽做！”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難道你不想快點好起來嗎，毒仙人手上有續骨膏，你這樣的傷只

需五日就能好轉。”楚曜之並未看她，只面向白衣少年，“這就是我的交換條件，如何？”

“好，成交。”白衣少年頓時笑了，傾城之顏簡直羞煞百花。

楚雨大驚：“主子不可呀，咱們還要讓毒仙人救治王…老爺呢！”

“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不必多言。”

楚雨苦著一張臉不敢多說，主子的決定向來沒有人能改變。

突然楚曜之手腕一麻，就見顏寶從他手上翻下，他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只見上面兩根銀針顫顫巍巍地抖著。

“顏寶！”楚曜之低喝一聲，臉色微變，“你不要命了！”

一旁的白衣少年聽到楚曜之喊出顏寶的名字時，臉色蘧然一變，猛地看向捂著胸口落到地上的少女。

顏寶齜牙，尼瑪，真疼啊！

她仰起頭勉強一笑：“這不是沒事嘛，楚曜之，你腦子有毛病啊，竟然以身試毒來救一個陌生人。”

楚曜之臉色鐵青：“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

楚雨嘴巴都合不攏了，這是什麽情況？

顏寶也是一臉迷惘，沒等她問楚曜之是怎麽認識的她，下一刻身子一輕，眼前一花，人已經被一道白影卷進竹屋裏了。

楚曜之大驚：“毒仙人，你想做什麽！”說著就想破門而入。

屋裏傳出白衣少年清朗的聲音：“想救她就給我乖乖待在外面，否則別怪我手抖把她給毒殘了啊。”

滿含怒色的楚曜之並未聽出對方話裏隱含的一絲戲謔，雙拳緊握，終是顧忌顏寶的性命沒有往裏闖。

竹屋很空曠，白衣少年先是帶她鉆進屋裏，而後又從窗戶躍了出去，來到竹林深處，這裏有處泉眼，被白衣少年圈了起來，裏頭汩汩冒著溫熱的水，竟是個溫泉。

“你想幹什麽？”顏寶睜大眼睛，他莫不是有什麽怪癖吧？

想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白衣少年猛然笑彎了腰：“我說咱們也就五六年時間沒見，小元寶你怎麽還是傻呼呼的，虧得當初以為你變聰明了。”

這熟稔的語氣，還有他的稱呼……顏寶驀地瞪大眼睛：“你是鳳小夜！”

難怪之前看著眼熟了，而且小元寶這個綽號除了在九郭村認識的人外，已經沒人叫了。

“餵，別沒大沒小的啊，我是你二哥。”白衣少年也就是鳳小夜瞪了她一眼，蹲下身來，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緩緩勾起唇角，“不錯，我差點沒認出來，想不到你也有變瘦的一天。”

顏寶翻了個白眼：“少瞧不起人了啊，嘶！”激動之下，剛想伸手擂他一拳的，卻忘記自己此刻受著傷呢。

鳳小夜神色一變，忙擡手去檢查，“怎麽受的這麽重的傷？”

從懷裏摸出一支白玉瓶，正要掀開她的衣衫，卻又猛然頓住，一時間白皙的臉上有些尷尬：“你自己能不能行？”

顏寶噗嗤一聲笑了，笑聲再次扯動傷口，疼得她臉都白了，手一動就是鉆心的疼。

看她的模樣，鳳小夜無奈閉眼：“把衣服脫了，坐到池子裏。”

顏寶依言而行，鳳小夜摸索著矯正骨頭的位置，而後勾出瓶子裏的藥膏，輕輕塗抹在她的斷骨處，吩咐道：“這池子裏我放了不少好藥材，在裏頭躺躺有助於氣血的流暢，能更快恢覆，你先泡一泡，我出去會會外頭那家夥。”

顏寶正一臉痛並享受的表情，聞言忙道：“二哥，別為難他，這次還多虧他救了我。”

“放心好了，我就逗逗他，可惜了，難得有個人願意給我試毒呢。”鳳小夜看了看顏寶，終於滿臉不甘地離開了，算那小子好運道，竟然救了小元寶，這樣的話他也沒好意思讓他試毒啊。

楚曜之俊美無儔的臉上滿是陰雲，楚雨縮在一旁沒敢說話，這時竹屋的門從裏頭打開，鳳小夜從裏頭出來，手上拿著個翠色玉瓶，笑瞇瞇地看著楚曜之：“你可想好了，這可是我新研制出來的毒藥，叫七息散，我已經用動物試過藥了，都挨不過七息時間就死了，所以我給它取名叫七息散，就是還沒在人身上試過。不過你也別怕，我的竹林陣裏也有解藥呢，我看你對陣法頗有研究，只要七息內能取得解藥就死不了，怎麽樣？”

“這麽說，你是肯救人了？”

“只要你喝了它，我立刻給她續骨膏。”鳳小夜一臉玩味地把玩這翠瓶。

“廢話少說，拿來吧。”楚曜之面色不改，事實上他之所以敢以身試藥並非他真的不怕死或者有自信在七息之內取得解藥，而是因為他本身早就百毒不侵了，恐怕再劇烈的毒也毒不死他了，大不了再回覆到以前的模樣。

鳳小夜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還真不怕死呢，好啊，我就喜歡膽子大的，這樣好了，你身邊那個護衛不是說了，你還打算求我救什麽人，就一並說了，指不定小爺一高興就允了。”

楚雨一喜，沒等楚曜之說話，就趕緊道：“我們是想請你出手救我們王爺！”

“王爺？哪個王爺？”鳳小夜吃驚不小，敢情眼前這位身份還不低呢。

楚雨看了楚曜之一眼，見他不反對，才回道：“我們王爺是北冥王，這位是我們世子爺。”

“北冥王不是駐守辰關的那位嘛，聽說你們在與北瑯國打仗？”

“是的！”提起自家王爺，楚雨一臉的自豪，旋即又是一臉憤憤，“不過北瑯國太過陰險，竟然派了奸細對我家王爺下毒，聽說是北瑯國邪教從屍體上淬煉出的毒，十分邪惡，好在當時我家主子的師傅在，用深厚的功力封住了他的心脈，這才暫時保住了王爺的性命。”

鳳小夜眸中劃過一縷異光：“說說你家王爺的狀況。”

楚曜之接過話：“他是今年初與北瑯國一場大戰後才中的毒，中毒後，他的肢體逐漸僵硬，身上長有屍斑一樣的紫紅斑紋，意識已經模糊，雙目通紅，有時候會發出猶如野獸般的低吼。”

“屍變啊這是！”鳳小夜下意識道，“他這樣怎麽可能還活著。”

楚曜之雙唇緊抿：“可他的確還活著，每隔幾天他都會清醒一次。”他沒說的是，每次清醒過來，曾經那樣堅毅的一個人都忍受不了自己變成怪物的模樣，從而要求自己殺了他。

可即便他曾經再有不是，變得再奇怪，他也是自己的父親，楚曜之怎麽可能下得了手，再者，他還有意識，更有心跳搏動，師傅說，他還是可能有救的。

“我記得今年與北瑯國還打過幾次仗，據說將北瑯國打得嗷嗷直叫，再不敢踏入辰關，我還以為是北冥王大發神威呢。”作為熱血男兒，對打仗這種事都免不了多關註一些，鳳小夜也不例外，他現在還是個半大孩子，雖在江湖中聲名赫赫，但打小在九郭村上私塾時，沒少聽同窗說那些打仗的事，對於那些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很是佩服，尤其這幾年一路行來，沒少接觸江湖，這些事就更常接觸到，不過辰關畢竟在京城之北，他還沒到過那地方，知道的並不多，只隱約知道打勝仗了。

聽鳳小夜提起那幾仗，楚雨更是滿臉放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實自我們王爺中毒後，這幾場仗都是我家世子爺打下來的，如今他可是北冥軍裏頂頂有名的神勇將軍，那些個北瑯狗一聽咱神勇將軍的名號，那都是嚇得屁滾尿流！”

鳳小夜更是兩眼晶亮：“臥槽，這麽*！”

“那是！”

楚曜之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家神經忒粗的護衛跟那個不知哪條神經搭錯線的毒仙人胡天海地地侃了起來。

還試不試毒了？

當然，他並沒有找虐的傾向，就是擔心顏寶被他捉進去，也不知情況怎麽樣了。

兩人聊得正興起，竹林外又有動靜傳來，楚曜之站在竹屋範圍裏，倒是輕易地看到對面的人，只不過此時陣法啟動，那些人卻是看不到他們。

對面的人他認識，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翡翠山莊莊主孟司青，旁邊還有一男一女兩人，男的是孟司青的貼身護衛，女的……就別指望他能記住了，尤其是美麗的女人。

被打斷話題，鳳小夜顯然很不高興，繃著臉甩出一把綠色的粉末，片刻之後，竹林裏嗖嗖嗖鉆出密密麻麻一堆毒蛇來。

楚曜之不厚道地笑了。

然那女的武功比孟司青也不遑多讓，甚至對於這種突襲情況應付起來比他還游刃有餘，在孟司青和他的手下被毒蛇纏住腳步的時候，那女的卻悄無聲息地游走陣法中，悄然將它破解了。

下一瞬，竹屋前的三人皆曝露在孟司青的眼中。

孟司青乍一見楚曜之，眸中寒光乍洩：“楚世子，你扣著我的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雖說他對楚曜之評價頗高，但一想到他扣著顏寶不讓他的人接回，心裏的火就止不住往上冒。

顧九娘低聲道：“七爺，你冷靜些。”說完她面向楚曜之，“世子爺，顏寶是跟著七爺前來西沔的，而且這次她對我等有救命之恩，希望你能高擡貴手，讓我們接走她。”

咦咦咦！什麽情況？

鳳小夜立在一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都是為他家的小元寶來的？

什麽時候小元寶這麽有魅力了，引得這倆人爭相搶人？

楚曜之早已調查出當日真相，自然知道孟司青他們進瀟水城後立刻派人趕去找人，只是被他搶先一步罷了，但他不覺得該給對方好臉色：“晚了，她受了傷，現在在毒仙人手上。”

鳳小夜聽著覺著不對，正要說話，卻聽孟司青怒喝一聲：“什麽！楚曜之，莫欺人太甚！”

楚曜之嘴角一勾，竟無端端讓人覺得邪氣：“哦，我做了什麽？”

顧九娘也是一臉寒霜：“楚世子，我敬你在戰場上的神勇之名，卻想不到你會這等行事，我知道你是來尋毒仙人的，你莫不是拿顏寶當成試毒之人讓毒仙人出手吧？”

他們早就聽說過毒仙人對外放出的話，只要有人肯自願試毒，他可以答應對方一個合理的條件，所以除了試毒之外，她想不出楚曜之帶顏寶來毒仙人處還能做什麽。

孟司青冷聲道：“若楚世子願意放過顏寶，我願替她試毒。”她救了自己兩命，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喪命，再者，他試毒的話，未必沒有機會活命，在來之前，他已經服下了那晚顏寶在林子裏留給他的解毒丸，那解毒丸連那麽多毒蟲的毒都能解，至少也能緩和一下毒仙人的毒，讓他不至於那麽快一命嗚呼。

孟瑾趕緊道：“不，爺，還是讓我來！”

聽到孟司青和孟瑾爭執的話語，鳳小夜終於忍不住笑起來：“敢情你們一個個都上趕著給我試毒呢，只是我可告訴你們啊，我這毒也不是誰都能試的，沒有通過我測試的抗毒能力就算你想試也不行。”

顧九娘看向鳳小夜一眼，美眸中滿是驚訝：“你就是毒仙人？”

鳳小夜微微側頭，笑瞇瞇道：“如假包換，嘿嘿，既然你們都爭著試毒，那誰先來？”

“我來吧，別忘了剛才答應的事。”楚曜之淡淡地瞥了孟司青等人一眼，伸出手來。

孟司青和顧九娘面面相覷，原來要試毒的不是顏寶啊。

“二哥，你就別捉弄他們了。”一道清脆甜美的女聲從竹屋裏傳來，屋門打開，露出一張白皙清秀的面容，少女站在門口，笑吟吟地看著他們，不是顏寶還能是哪個。

楚曜之見她臉色比之前紅潤了幾分，眸中流露出一絲光彩，不過，很快他又蹙起眉頭：“二哥？”記得當初他調查過顏寶的身世，知道她除了有一個大哥外，還有個養娘和二哥，難道眼前的毒仙人就是當年顏寶那失蹤的二哥鳳小夜？

鳳小夜哈哈一笑，攬住顏寶的肩膀：“行了，看在我家小元寶的份上就不捉弄你們了，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我可以看在小元寶的面子上幫你們，但我的要求也不能少。”

楚曜之黑眸微凜：“如此，我願試試這毒藥，若我…沒能活下來，那麽你也必須跟楚雨北上如何？”

顧九娘一驚，忙搶言：“我也可以試毒，我想請毒仙人出手救治我幾個中了客依族毒蠱的手下！”

顏寶目光在楚曜之堅毅俊美的臉上頓了頓，心下輕嘆，剛才她在溫泉池時已經想起他是誰了，如果她沒猜錯，楚曜之應該就是當初她在安平城遇見的秦之堯。

連同這次算起來，他已經救了自己三次性命了，如果二哥有能力，她是希望二哥能夠幫他的，這也許是她唯一能報答他的，可顧姐姐是她認可的朋友，可以看得出，她對自己的屬下很好否則也不會千裏迢迢以身犯險獨自來到西沔國，給中了蠱毒的他們尋求解毒之人。

“二哥。”顏寶轉向鳳小夜，有些為難道，“你能不能……”

“好！”鳳小夜點頭，輕輕敲了敲顏寶的腦袋，“小元寶難得求二哥做什麽，我怎會不答應，可咱們得先說好了，等你的傷好了可得好好給二哥做頓好吃的，我最懷念的是當年你做的糯米雞！”

顏寶輕笑：“行。”

鳳小夜這才指著顧九娘道：“客依族的毒蠱異常歹毒，你且說說看，我不一定有法子解。”

說完又轉向楚曜之：“至於你說的那毒恕我沒辦法，這種毒我沒見過，但多少有些了解，要救治他十分困難，而且要求極為苛刻，還不一定能成功。”

楚曜之藏於袖下的雙手微微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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