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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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過得飛快。只三天功夫，忘憂閣被收拾得煥然一新。房內小到窗紙擺設，大到書案衣櫃，無一不是比照著夕顏的喜好習慣而定。至於大阿哥景熠，則被安置在夕顏屋後的抱廈，也在一日前就搬了進去。
黎軒坐在窗邊喝茶，外面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只有盞中漸漸升騰的熱汽讓他稍顯清冷的臉上終於有了淡淡的暖意。
“往後您是這屋裏的掌事嬤嬤，夕顏的一切還請您多看顧著些。”他淡淡道，“我知道她在這家裏也一直是極信賴您的。”
“王爺放心。”雲嬤嬤恭敬道。“奴婢一定盡心侍候格格。”
黎軒點點頭，“夕顏如今身子很弱，精神也不大好，身邊缺不得人，還請嬤嬤多留意著，給她選些靠得住，手腳麻利的丫頭在屋裏伺候。”
“是。”雲嬤嬤想了想，問道，“您看先前侍奉格格的幾個丫頭可是還要再回來？”
他看著碗裏沈浮著的茶葉沈思。“你說的是……？”
“就是采棋夏霜兩個。”
至於采書，早先老福晉開恩，指給了外院的管事，等過了年成婚，便留在景熠屋裏當個管事嬤嬤，也是極穩妥的。
黎軒拿茶蓋捋著茶葉，問道，“嬤嬤覺著這二人可用麽？”
“可用。”雲嬤嬤肯定道。“夏霜這孩子雖跳脫些，這一兩年歷練得也比先前沈穩老練了許多。至於采棋——”
他擡起頭，緩緩道，“采棋如何？我記著她先前是從額娘屋裏出來的。”
“是。”雲嬤嬤答道，“采棋是八歲那年被她母親賣進來的，進府以後先是被分到藥房做些雜活，後來老福晉見她機靈，就留在了身邊。這孩子從小就能幹，肯吃苦，又不計較，心腸也好，大夥兒都喜歡她。同年紀的丫頭裏頭，再沒有個比她強的。”
黎軒淡淡笑了笑，“聽嬤嬤這話，對她的評價倒是很高。”
雲嬤嬤笑道，“爺大約是看她性子孤冷，便以為是奴婢言過其實了——想當初格格生大阿哥的時候，何等兇險，旁人都嚇傻了眼，唯有她臨危不亂，始終在格格身邊寬慰鼓勵。這丫頭外冷內熱，看似薄涼，待人卻最是熱誠的。”
“聽你這麽說，她對夕顏倒也確實忠心。”他慢慢放下茶盞，“只是我前兩天倒聽說了件事……”
他信得過雲嬤嬤，也相信她的判斷。可那事到底有沒有隱情？時隔兩年，當事之人死的死瘋的瘋，他也的確需要個可靠的人給他些訊息。
“這……”雲嬤嬤聽後，沈吟了許久，“奴婢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要說爺因此懷疑她，倒也不無道理……只是她這麽做又有什麽好處呢？要是她有心加害格格……當初格格懷著大阿哥期間，她下手的機會又何止百次千次？”她頓了頓，“且當時那事……被害的……”也不是夕顏。
他沈默了。這些他不是沒有想過。如果她是被寧若買通，那寧若從中又有何受益？出了事她首當其沖，難不成為了爭寵賭上一生子嗣？斷沒有這樣的道理。
至於其他人……
他想了想，看著她道，“興許，是額娘那時候囑托她做過什麽？”額娘插手夕顏院裏的事，從前也不是沒有過。若真是額娘有什麽吩咐，雲嬤嬤不會一無所知。
雲嬤嬤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嘆了口氣，低低說道，“王爺請恕奴婢說句逾越的話——您對老福晉的誤解，也未免太深了些。”
他楞了楞，出神了片刻，才苦笑道，“若都不是，那便真是巧合了。”
而他，明顯是不信這樣的巧合的。
雲嬤嬤想了想，“爺要是信得過奴婢，便把這事交由奴婢去問。奴婢活了這大半輩子，旁的本事沒有，看人卻總還有些準頭。真話假話，一聽便知。”無論如何，她是不信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會害人的。
“……那就有勞嬤嬤了。”她照實說便罷，不然，他也絕容不下這麽個禍患。
一個時辰以後，雲嬤嬤進書房稟報。
“是夕顏給的？”他皺了皺眉。
“是。”雲嬤嬤道，“她母親走投無路，又沒親戚給再借錢，只好來府裏找她。當時采棋還在病著，是夏霜去見的。格格可憐她母親年紀大了，哥哥又不成器，便給了她些銀兩並一套首飾。這些奴婢也問過夏霜，都是千真萬確的。”
他點點頭，“如此，倒真是我多想了。”
“那……也不全是。”雲嬤嬤支支吾吾道。
他楞了楞。
“采棋就在外頭候著，還是讓她親自來跟您說吧。”
“采棋姑娘，爺叫你進去。”一會兒，小廝喚她。
她深吸一口氣，跨過門檻。
屋子裏很靜。能聽見雨水打在房檐上，劈劈啪啪的聲音。
過了很久，他才問，“就這樣？”
“是。”采棋筆直地跪在地上。“奴婢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他冷笑，面如寒冰，“你覺得，我該信麽？”
采棋苦笑著搖頭。“若奴婢是王爺，只怕也不會信。”所以這事藏在心裏，說不清道不明，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你說，當時有兩個根本不認識的丫鬟光明正大地在廊下說主子是非——”
“是。”
黎軒怒極反笑，“你莫不是把我當成三歲孩童？”就算他再不過問後院之事，也知道下人房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像她這樣的大丫頭都是獨居一屋，相鄰的也是跟她一般的夏霜春雪之類，如何又進得了外人？便真有外人，晨夕閣來來回回幾個小丫頭又豈有她不認識的道理？分明是在信口雌黃！
“過後細想，奴婢也知道事出有異，可當時——奴婢來不及考慮這些……”
……………………………………
“你說這都快過年了，側福晉怎地還一趟一趟指使人往外跑呢！今兒早上天還沒亮，我剛起來打水，就見著春雪急匆匆出門去了。”另一名小丫頭小聲道：“上次我也碰著一回，是她從外頭回來……偷偷摸摸生怕叫人瞧著似的……身上還有股子藥味……”
“藥味？難不成是出去抓藥？家裏就有藥房，怎麽還得出去抓啊？”
“誰知道呢？”小丫頭神秘兮兮道，“許是這藥咱們這兒配不了呢？”
那人奇道，“什麽藥這麽金貴，咱們府裏都配不了？”
“不就是……”那丫頭似乎附在另一個耳邊說了什麽。
“你個死丫頭，這也亂說……”
“我說的可是真的……不然幹嘛每次王爺一宿在這兒，側福晉就叫人煎藥？肯定是為了這個……”
那兩個丫頭的聲音漸漸遠了，她卻呆在原地，手腳冰涼——旁人興許不知道，可她就在側福晉身邊伺候，卻是看得清楚的：主子不可能刻意求孕——從她日常的言行舉止之間，也感覺得到她在子嗣上並無絲毫期待，甚至……還有些漠然。
那她偷偷摸摸服用的……又是什麽？
可怕的念頭一旦在心裏閃現，就會生根發芽。她越想越覺得心驚膽戰，坐立不安地註視著隔壁屋子的一舉一動。她知道春雪回來了，接著又慌慌張張地出門。
快過年了，人人都忙，而她風寒剛愈，不用當值，沒人去註意她。
溜進春雪房裏時，她緊張得不行。她還從沒做過這樣的事。她甚至想，萬一待會真發現了避子的藥物，要怎麽辦呢？她要怎麽才能勸說主子打消這樣的念頭？不管怎麽樣，孩子總是無辜的。
可即便一早就在心裏做足了準備，在翻箱倒櫃找到那包藥材時，她還是被嚇壞了——她曾在藥房打過雜，認得其中幾味——情況竟遠比她料想的還要糟：側福晉抓藥不是為了避孕，而是絕孕用的！
一瞬間，她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
如果主子僅僅是想避孕，這事尚且能從長計議，可現在……一旦用了這些，這輩子不就完了麽？沒有子嗣的女人，下半輩子哪還會有出頭之日？
她沒時間去想更好的法子。
今天的湯藥她還沒喝——原是看這幾日大夥忙進忙出，不想再給人添麻煩，她要自己去熬的，現在……那主意不知不覺就有了。
……………………………………
“事情……便是這樣了。”采棋神色平靜。
“照你的說法，”他聲音有些顫抖，“其實夕顏的藥一早就被你換了，根本沒有問題？！”
“是。”
“那避子藥呢？後來又如何會換到福晉那裏？！”
“奴婢也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岔子。”采棋黯然道，“當時時間緊急，奴婢沒機會處置，又怕叫人發現……只得把藥包偷偷埋在屋外的花園裏，想尋了機會出去丟掉。可當天晚上，福晉忽然出事，整個晨夕閣的人都被帶去問話……奴婢心裏忐忑，生怕那藥被人發現，到時候越發說不清楚，反倒會牽連主子……不過萬幸的是，當時並沒有人搜到……待奴婢回來，又去了藏藥的地方，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把它處理掉，免得再生事端……”她咬緊下唇，半晌，艱難地說道，“卻不想……那藥……竟不翼而飛了。”
黎軒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不翼而飛，是什麽意思？”
“藥包找不到了……”采棋茫然道，“奴婢只當是自己病糊塗了，記錯地方，第二日趁天沒亮又重新翻找了一遍……可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哪裏都沒有……”
“那天是誰帶人去抄檢的？”他陰沈著臉問立在一旁的雲嬤嬤。
“是福晉屋裏的小蟬……”
他腦中一片空白。
這些都說明什麽……
“你的意思，所有這一切……都是福晉指使人做的？”他聽到自己艱澀的聲音在屋裏響起。
“奴婢不知道……”她的聲音低下去，“如果是福晉做的，她為什麽要害自己？可若不是因為這事……主子當初也不會被王爺趕走……”她搖搖頭，“奴婢真的說不清楚……後來奴婢跟著大阿哥，也曾特別留心，怕福晉會暗自加害……可福晉對大阿哥是真的疼愛……奴婢很難相信，她會為了害人，殺死自己的孩子。”其實直到現在這一刻，她依然懵懵懂懂，她本意是想救人，可怎麽就莫名其妙害了人呢？她甚至搞不清楚，春雪的死到底是不是自己造成的。兩年了，她不知道該跟誰說，該怎麽說。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去懷疑誰。
沒有人從中得益，卻幾乎所有人都受了傷。
屋裏再次沈寂下來。
徹骨的冷意從心底傳上來。
是啊，為什麽，他也想知道為什麽。
身為福晉之尊，又懷著嫡子，恩寵無二，真會拿自己一生為註，寧可玉石俱焚，也要毀了夕顏麽？！
武後殺女為了爭寵奪/權，她又為了什麽？她得到的還不夠多麽？
難道她對夕顏有那麽大的怨恨，就算以自己的孩子為代價，也一定要至她於死地？！
會麽……
外面的雨始終不停，好像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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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您是這屋裏的掌事嬤嬤，夕顏的一切還請您多看顧著些。”他淡淡道，“我知道她在這家裏也一直是極信賴您的。”
“王爺放心。”雲嬤嬤恭敬道。“奴婢一定盡心侍候格格。”
黎軒點點頭，“夕顏如今身子很弱，精神也不大好，身邊缺不得人，還請嬤嬤多留意著，給她選些靠得住，手腳麻利的丫頭在屋裏伺候。”
“是。”雲嬤嬤想了想，問道，“您看先前侍奉格格的幾個丫頭可是還要再回來？”
他看著碗裏沈浮著的茶葉沈思。“你說的是……？”
“就是采棋夏霜兩個。”
至於采書，早先老福晉開恩，指給了外院的管事，等過了年成婚，便留在景熠屋裏當個管事嬤嬤，也是極穩妥的。
黎軒拿茶蓋捋著茶葉，問道，“嬤嬤覺著這二人可用麽？”
“可用。”雲嬤嬤肯定道。“夏霜這孩子雖跳脫些，這一兩年歷練得也比先前沈穩老練了許多。至於采棋——”
他擡起頭，緩緩道，“采棋如何？我記著她先前是從額娘屋裏出來的。”
“是。”雲嬤嬤答道，“采棋是八歲那年被她母親賣進來的，進府以後先是被分到藥房做些雜活，後來老福晉見她機靈，就留在了身邊。這孩子從小就能幹，肯吃苦，又不計較，心腸也好，大夥兒都喜歡她。同年紀的丫頭裏頭，再沒有個比她強的。”
黎軒淡淡笑了笑，“聽嬤嬤這話，對她的評價倒是很高。”
雲嬤嬤笑道，“爺大約是看她性子孤冷，便以為是奴婢言過其實了——想當初格格生大阿哥的時候，何等兇險，旁人都嚇傻了眼，唯有她臨危不亂，始終在格格身邊寬慰鼓勵。這丫頭外冷內熱，看似薄涼，待人卻最是熱誠的。”
“聽你這麽說，她對夕顏倒也確實忠心。”他慢慢放下茶盞，“只是我前兩天倒聽說了件事……”
他信得過雲嬤嬤，也相信她的判斷。可那事到底有沒有隱情？時隔兩年，當事之人死的死瘋的瘋，他也的確需要個可靠的人給他些訊息。
“這……”雲嬤嬤聽後，沈吟了許久，“奴婢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要說爺因此懷疑她，倒也不無道理……只是她這麽做又有什麽好處呢？要是她有心加害格格……當初格格懷著大阿哥期間，她下手的機會又何止百次千次？”她頓了頓，“且當時那事……被害的……”也不是夕顏。
他沈默了。這些他不是沒有想過。如果她是被寧若買通，那寧若從中又有何受益？出了事她首當其沖，難不成為了爭寵賭上一生子嗣？斷沒有這樣的道理。
至於其他人……
他想了想，看著她道，“興許，是額娘那時候囑托她做過什麽？”額娘插手夕顏院裏的事，從前也不是沒有過。若真是額娘有什麽吩咐，雲嬤嬤不會一無所知。
雲嬤嬤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嘆了口氣，低低說道，“王爺請恕奴婢說句逾越的話——您對老福晉的誤解，也未免太深了些。”
他楞了楞，出神了片刻，才苦笑道，“若都不是，那便真是巧合了。”
而他，明顯是不信這樣的巧合的。
雲嬤嬤想了想，“爺要是信得過奴婢，便把這事交由奴婢去問。奴婢活了這大半輩子，旁的本事沒有，看人卻總還有些準頭。真話假話，一聽便知。”無論如何，她是不信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會害人的。
“……那就有勞嬤嬤了。”她照實說便罷，不然，他也絕容不下這麽個禍患。
一個時辰以後，雲嬤嬤進書房稟報。
“是夕顏給的？”他皺了皺眉。
“是。”雲嬤嬤道，“她母親走投無路，又沒親戚給再借錢，只好來府裏找她。當時采棋還在病著，是夏霜去見的。格格可憐她母親年紀大了，哥哥又不成器，便給了她些銀兩並一套首飾。這些奴婢也問過夏霜，都是千真萬確的。”
他點點頭，“如此，倒真是我多想了。”
“那……也不全是。”雲嬤嬤支支吾吾道。
他楞了楞。
“采棋就在外頭候著，還是讓她親自來跟您說吧。”
“采棋姑娘，爺叫你進去。”一會兒，小廝喚她。
她深吸一口氣，跨過門檻。
屋子裏很靜。能聽見雨水打在房檐上，劈劈啪啪的聲音。
過了很久，他才問，“就這樣？”
“是。”采棋筆直地跪在地上。“奴婢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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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棋苦笑著搖頭。“若奴婢是王爺，只怕也不會信。”所以這事藏在心裏，說不清道不明，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你說，當時有兩個根本不認識的丫鬟光明正大地在廊下說主子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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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後細想，奴婢也知道事出有異，可當時——奴婢來不及考慮這些……”
……………………………………
“你說這都快過年了，側福晉怎地還一趟一趟指使人往外跑呢！今兒早上天還沒亮，我剛起來打水，就見著春雪急匆匆出門去了。”另一名小丫頭小聲道：“上次我也碰著一回，是她從外頭回來……偷偷摸摸生怕叫人瞧著似的……身上還有股子藥味……”
“藥味？難不成是出去抓藥？家裏就有藥房，怎麽還得出去抓啊？”
“誰知道呢？”小丫頭神秘兮兮道，“許是這藥咱們這兒配不了呢？”
那人奇道，“什麽藥這麽金貴，咱們府裏都配不了？”
“不就是……”那丫頭似乎附在另一個耳邊說了什麽。
“你個死丫頭，這也亂說……”
“我說的可是真的……不然幹嘛每次王爺一宿在這兒，側福晉就叫人煎藥？肯定是為了這個……”
那兩個丫頭的聲音漸漸遠了，她卻呆在原地，手腳冰涼——旁人興許不知道，可她就在側福晉身邊伺候，卻是看得清楚的：主子不可能刻意求孕——從她日常的言行舉止之間，也感覺得到她在子嗣上並無絲毫期待，甚至……還有些漠然。
那她偷偷摸摸服用的……又是什麽？
可怕的念頭一旦在心裏閃現，就會生根發芽。她越想越覺得心驚膽戰，坐立不安地註視著隔壁屋子的一舉一動。她知道春雪回來了，接著又慌慌張張地出門。
快過年了，人人都忙，而她風寒剛愈，不用當值，沒人去註意她。
溜進春雪房裏時，她緊張得不行。她還從沒做過這樣的事。她甚至想，萬一待會真發現了避子的藥物，要怎麽辦呢？她要怎麽才能勸說主子打消這樣的念頭？不管怎麽樣，孩子總是無辜的。
可即便一早就在心裏做足了準備，在翻箱倒櫃找到那包藥材時，她還是被嚇壞了——她曾在藥房打過雜，認得其中幾味——情況竟遠比她料想的還要糟：側福晉抓藥不是為了避孕，而是絕孕用的！
一瞬間，她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
如果主子僅僅是想避孕，這事尚且能從長計議，可現在……一旦用了這些，這輩子不就完了麽？沒有子嗣的女人，下半輩子哪還會有出頭之日？
她沒時間去想更好的法子。
今天的湯藥她還沒喝——原是看這幾日大夥忙進忙出，不想再給人添麻煩，她要自己去熬的，現在……那主意不知不覺就有了。
……………………………………
“事情……便是這樣了。”采棋神色平靜。
“照你的說法，”他聲音有些顫抖，“其實夕顏的藥一早就被你換了，根本沒有問題？！”
“是。”
“那避子藥呢？後來又如何會換到福晉那裏？！”
“奴婢也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岔子。”采棋黯然道，“當時時間緊急，奴婢沒機會處置，又怕叫人發現……只得把藥包偷偷埋在屋外的花園裏，想尋了機會出去丟掉。可當天晚上，福晉忽然出事，整個晨夕閣的人都被帶去問話……奴婢心裏忐忑，生怕那藥被人發現，到時候越發說不清楚，反倒會牽連主子……不過萬幸的是，當時並沒有人搜到……待奴婢回來，又去了藏藥的地方，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把它處理掉，免得再生事端……”她咬緊下唇，半晌，艱難地說道，“卻不想……那藥……竟不翼而飛了。”
黎軒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不翼而飛，是什麽意思？”
“藥包找不到了……”采棋茫然道，“奴婢只當是自己病糊塗了，記錯地方，第二日趁天沒亮又重新翻找了一遍……可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哪裏都沒有……”
“那天是誰帶人去抄檢的？”他陰沈著臉問立在一旁的雲嬤嬤。
“是福晉屋裏的小蟬……”
他腦中一片空白。
這些都說明什麽……
“你的意思，所有這一切……都是福晉指使人做的？”他聽到自己艱澀的聲音在屋裏響起。
“奴婢不知道……”她的聲音低下去，“如果是福晉做的，她為什麽要害自己？可若不是因為這事……主子當初也不會被王爺趕走……”她搖搖頭，“奴婢真的說不清楚……後來奴婢跟著大阿哥，也曾特別留心，怕福晉會暗自加害……可福晉對大阿哥是真的疼愛……奴婢很難相信，她會為了害人，殺死自己的孩子。”其實直到現在這一刻，她依然懵懵懂懂，她本意是想救人，可怎麽就莫名其妙害了人呢？她甚至搞不清楚，春雪的死到底是不是自己造成的。兩年了，她不知道該跟誰說，該怎麽說。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去懷疑誰。
沒有人從中得益，卻幾乎所有人都受了傷。
屋裏再次沈寂下來。
徹骨的冷意從心底傳上來。
是啊，為什麽，他也想知道為什麽。
身為福晉之尊，又懷著嫡子，恩寵無二，真會拿自己一生為註，寧可玉石俱焚，也要毀了夕顏麽？！
武後殺女為了爭寵奪/權，她又為了什麽？她得到的還不夠多麽？
難道她對夕顏有那麽大的怨恨，就算以自己的孩子為代價，也一定要至她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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