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他們淩家欠了宋汐的。

不僅冤枉了她父親，還害死了她哥哥，後來淩然更是為了白曉彤讓她坐了三年牢。可是她也用自己的辦法折磨了淩然，讓他一直陷在噩夢裏面，每天都重覆著對她的愛恨愧疚。

淩然已經在她身上耗費了太多精力時光，難道真的要把自己的一生都賠給她才算完嗎？淩母到底是淩然的母親，她舍不得自己的兒子每天這樣受苦。

淩抱汐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已經吃完了一碗雞蛋羹，對著淩然軟軟糯糯地說：“粑粑，抱～”

淩然把她抱到自己懷裏，親了她的臉一口。淩抱汐對著淩母笑，喊了一聲：“奈奈……”

雖然淩抱汐不過是個女孩兒，整個淩家倒是真心喜歡這個孫女。

“哎，看看我們汐寶。”淩母笑著應了一聲，又忍不住低頭揩了揩眼角的淚痕。“多好的孩子，宋汐她倒是也舍得，就這麽去了。可憐我的汐寶，剛八個月就沒了娘。”

即使淩家再怎麽疼愛淩抱汐都是沒有用的，她總歸缺少一份母愛。這也是淩母想讓淩然再娶一個的原因所在，淩抱汐已經夠苦的了，給她一個健全正常的家庭，會讓小孩子的身心都得到比較好的發育。

“媽，你們誰都不欠宋汐的，”淩然說，“欠她的一直是我。”

是的，欠她的一直是他。是他為了調查那個挪用公款的案子一步步接近她，是他騙了她，是他誘/惑了她甚至讓她親手送了父兄進牢房。是他親手扼殺了曾經最愛淩然的宋汐，也是他親手殺了宋汐。

這個名字變成一種深深的執念，午夜夢回的時候都在心頭糾纏，痛不可遏。

要不是因為還有淩抱汐，他早就跟她一起去了。

話已至此，淩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這個兒子從小就很有自己的主見，說一是一。只要是他認定了的事情，旁人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沒有辦法勸得動他。

她想起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雖然很不想提，但是還是拎出來說了：“那麽白曉彤呢？你為她想過沒有。”

她一直在等他。

無論是布局的時候，還是宋汐坐牢的時候，或是宋汐出獄之後，更甚者是現在，宋汐死之後。她一直在等他過來實踐許久以前的那個承諾，可是他一直沒有來。

白曉彤其實也知道，那個承諾不會有實現的機會了，卻還是忍不住奢望。

淩抱汐吃抱了就喜歡睡午覺，淩然哄著她吃了幾口水果，就搖著她在懷裏睡/了。不多時已經睡熟，就讓奶媽把她抱到樓上去睡覺。

“白曉彤那邊，那一刀是宋汐欠她的，我會替小汐兒償還。甚至養她一輩子也可以，但是結婚，就當我說話不算話吧。”

世界上的愛情是這樣不可預測的東西，當年欺騙宋汐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愛的是白曉彤。但是卻沒料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樣一個地步。

終究他還是要對白曉彤說一聲抱歉。抱歉，讓她平白等了這麽多年。抱歉，讓她跟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也抱歉，他們這一生，錯過了。

話已至此，淩母也不願意再逼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只要你高興，媽只要你過得好。”至於結婚的事情，既然他不願意，那就算了吧。左右這世上的人千千萬萬，也各有各的活法。他願意這樣活，沒有人能夠勸得住。

淩母感覺有點累了，起身想到樓上去休息一會。誰料到剛踏上樓梯，就聽見上面傳來淩抱汐的哭聲。

淩然起身就往樓上跑，到了房間一看，奶媽正抱著她不住地哄，淩抱汐卻兀自哭得大聲。

“怎麽回事？”從奶媽手裏接過女兒抱著，用手拍打著她的後背輕輕哄。要知道淩抱汐平時是很乖的，不可能剛睡/了一會兒就哭得這麽厲害。她現在這樣，肯定是有哪裏不舒服。

奶媽也很著急，卻束手無策，“我也不知道，剛放到床/上每一分鐘，汐寶她就哭了。”

淩然以為是她剛才沒睡熟，猛地一下子放在床/上才哭的。哄了一會卻絲毫沒見好，相當疑惑。淩抱汐哭的聲音非常大，連在書房的淩父都忍不住走過來看。正好碰上上樓的淩母，問了一聲：“怎麽哭得這麽厲害？”

“我也不知道，剛才上來還好好的呢。”要知道淩抱汐是不愛哭的，也難怪他們這麽擔心。

兩人走到房裏一看，看淩然抱著淩抱汐也哄不住。淩母有點擔心，“是不是剛才吃多了？”

淩然卻覺得不大可能，淩抱汐平時飯量就不錯，今天只吃了一碗雞蛋羹，他還覺得少了呢。轉念一想，“是不是病了？”摸了摸她的頭，果然很燙。“把溫度計拿來。”

奶媽應了一聲，把溫度拿來一量，謔，還真是，溫度都上升到39了。

淩父急得讓馬上把淩抱汐送到醫院去，本來還想問問黎滿滿那邊的情況的，現在是一點心思都沒有了。

淩然是在醫院接到的顧顏殊的電話。這次流感病毒相當厲害，醫院裏面有很多小孩的哭聲。淩抱汐也在哭，還非要趴在淩然身上，到後來哭累了，淩然才把她放到床/上。透明而冰涼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到她身體裏面，淩然看著就覺得心疼。淩抱汐還這樣小，她不過是生個病發個燒他就急成這樣。可是當初宋汐一次一次被他害得進醫院的時候，他為什麽就不能早一點明白自己的愛情，給她多一點耐性。為什麽一定要失去之後才明白珍貴。

要直到現在，才明白自己當初錯過的是什麽。

他就這樣看了淩抱汐一個晚上。都說女兒像爸爸，可是他卻希望淩抱汐不要像自己，一定要像她的媽媽。好給自己一點殘存的念想。他就這樣看著淩抱汐，靜靜聽了一晚上冰雹落下的聲音。電話響起來的時候他看了看時間，正好是七點。淩抱汐睡得很香，他不想吵醒她，拿起不斷震動的手機去了醫院的天臺。

天臺上一點遮擋物都沒有，風很大。即使在夏季也寒涼，更別說是在這樣子寒冷的冬季清晨。淩然呵出一口白氣，接通了電話：“什麽事？”

顧顏殊這時候正坐在窗戶邊上吃早餐，下了一個晚上的冰雹，落地窗上面有很多白色的霧氣。朦朦朧朧看不到外面。他又轉身看了一下在床/上睡著的陸遺珠，她安安靜靜地睡著，非常安穩的樣子。昨晚她看書看得很晚，顧顏殊知道她相當累了，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端起一杯溫熱的清水喝了一口，他輕笑一聲，竟然如雪初降，清涼：“當然是想來跟太/子爺做一筆交易。”

淩然是誰的兒子大家心知肚明，淩先生手眼通天，卻只有淩然這麽一個兒子，不是太/子又是什麽。當然那時候也有人叫黎滿滿郡主，後來淩先生一直沒有生女兒，這一聲郡主也就漸漸演變成了黎公主。

淩然低低地笑了一聲，說：“我不認為你有那個跟我談交易的資本，顧先生，很多時候人都要認清楚自己的現狀。”

他這樣說，很明顯是已經知道顧顏殊打來這個電話的目的是什麽。

這一年雖然為了照顧淩抱汐，淩然當初放掉的大權都沒有再拿回來，但是到底有先前積累下來的人脈。表面看上去是放了，實則一直牢牢抓在手裏面。所以顧顏殊跟澹臺冽接觸，想要吞並錢氏進軍京城娛樂圈的事情，或多或少會有一點風聲傳到他耳朵裏面。

這件事情他雖然知道，卻並不願意管太多。所以一直處於冷眼旁觀階段。畢竟錢家是京城首富，錢家倒了，那麽很好，京城可以進行一系列的大洗牌。要是錢家仍然屹立不倒，那也很好，至少在短時間內，不會經歷什麽大變動。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顧顏殊竟然會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來。

只是他敢提出這個交易，淩然卻未必敢接。

他都這樣說了，顧顏殊當然也明白。他勾唇冷笑了一下，眼中像是一片荒蕪的冬雪，漫天冰冷，沒有盡頭。“宋汐當年有兩個最要好的朋友，一個是白曉彤，為了你背叛了她。另一個是我妻子，陸遺珠。”

陸遺珠和宋汐因為當年監獄事件認識，從此成為莫逆之交。只是他們雖然是好朋友，卻非常少來往。根據他們兩個人的意思是，很多時候朋友並不需要走得太近，最重要的是能夠明白彼此的心意。他們的心意究竟如何淩然並沒有興趣知道，但是他的確知道有陸遺珠這麽一個人存在。如果是她的話，宋汐的確有可能會把某些東西放在她那裏。

可是宋汐直到死都住在他為她置辦的公寓裏面，他仔細地看過，並沒有什麽東西缺少。“就算你手裏真的有小汐兒的東西，你怎麽就那麽肯定，那個東西足夠有分量跟我做這個交易？”

“分量這種東西可不好說，至少對於我來說，它一文不值。”顧顏殊慢悠悠地說了一聲，在這幾句對話之間，已經把一杯溫水喝完。“那東西的開頭，寫的是籃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