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2章 只想守著你

關燈
他病好了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出去見黎滿滿,穿上西裝打上領帶,鄭重地就像去參加一個簽約儀式一樣。

陸遺珠那個時候正抱著暖手爐坐在沙發上繡花,這條手帕很快就要好了,她繡得聚精會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顧顏殊覺得她似乎又瘦了一點,這對於一個孕婦來說,實在太不同尋常。

他走過去坐到她身邊,抱住她吻了吻額頭。“遺珠,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任由他抱著,冷著臉簡直就像一個假人。也不回答他的話,反倒反問他:“病還沒好透,你要出去做什麽?”

他現在謊言說多了,簡直信口拈來:“公司有個特別重要的股東會議,我必須出席。”或許是心虛,他猶疑地看著她,只怕她露出一絲絲懷疑。

她卻沒有任何不確定,甚至在嘴角含了一抹笑:“早點回來,病還沒好呢。等你吃晚飯。”

“我會的。”又吻了吻她的額頭,他才起身離去。

陸遺珠目送他離開,眼中隱隱約約透出一種決絕來。如果顧顏殊知道那次離開的重量,他還會不會頭也不回地離去?

黎滿滿把地點約在素顏,這也無形中讓顧顏殊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騙陸遺珠,他的確是來公司了。黎滿滿要求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會議室,顧顏殊就真的為她一個人開了一個會議室。

他一走進來,她就貪婪地看著他。

“顧顏殊,你信不信,我真的什麽都不求,只求守在你身邊?”

顧顏殊出門之後,陸遺珠就上了樓。他的車子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開回來,司機開著另一輛車在門口等他。外面還在下雪,紛紛揚揚飄了一空。顧顏殊的背影在風雪裏,一開始很清晰,後來就漸漸變得模糊。

她猛地一下子把窗戶拉開,風很大很冷,帶著雪花呼嘯著沖進來。在蘇城很難看見這樣的雪,陸遺珠上次看見,還是在母親死的那天。她想起《紅樓夢》裏面,結局的時候也是覆蓋天地的大雪,嘆一片白雪茫茫真幹凈。

張媽怕她冷到,特意把暖手爐給她送上來,剛走進門就感到一陣風刮到自己臉上,簡直就像刀子一樣。

“這麽大的雪,開窗子做什麽。先生病剛好,夫人就想病?哎呀,那咱們家可就成了藥房了。”張媽一邊走過去把窗戶拉上,把暖手爐塞到她手裏。觸手卻感覺她的手冰涼,一點溫度都沒有。“這手怎麽就這麽涼?”

她捧著暖手爐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真暖和啊,先前被凍得瑟縮麻木的手指,一根根全都舒展開來。只是這樣暖,為什麽暖不進心底。

陸遺珠很想找人說一說話,想了一圈卻發現,並沒有能夠讓她交心以待的人。這時候就非常想念宋汐。什麽叫做知己?就是只見過一面就知道,她是自己這一生最要好的朋友。

可惜宋汐死了,死在糾纏她多年的男人車輪下面。

想起宋汐她就心裏一陣疼痛,不僅為宋汐,也為自己。

“夫人?”看她發呆,張媽叫了她一聲。

“張媽,”她回過神來,“備車,我要出去。”

或許是吃準了她不會悄悄離開,也或許是因為她同意保鏢跟隨放了心,顧顏殊並沒有再一直把她關在家裏。張媽雖然疑惑她為什麽挑這種日子出門,到底也沒有多問,應了一聲就交代人去備車。

陸遺珠換了一身素白的曲裾喪服,在一片雪花蒼茫中坐上車,去了鳳凰山。那個埋葬了太多人的地方。

宋汐睡在那裏,陸心纖和錢其揚也是。

為他們操辦喪事的人,用最昂貴的墓地安葬他們,其實根本沒有那個必要。人死如燈滅,枯骨成灰,很多事情其實都需要放棄。可是往往很多人不能想明白,還妄想用塵世的虛榮留住他們。

陸心纖和錢其揚的墓前很幹凈,就連墓碑上面也沒有臟汙,只有雪花飄零著落在上面。一看就是一直有人在精心打理著的。錢昕然遠在京城,陸遺珠又不管這些,一直留意的自然是顧顏殊。她面無表情,從袖子裏拿出一條手帕來,蹲下/身,細細地擦去他們墓碑上被雪花沾濕的痕跡。

天很冷,保鏢擔心她會生病,喊了她一聲,作勢要上前去幫她。她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無聲拒絕了。一點一點,她擦得很細致很認真。

兩塊墓碑擦完,手帕已經潮/濕/了一半。她仍舊把手帕疊好,手帕雪白,上頭繡著一支嫣紅欲滴的梅花。即使已經被擦得有點臟汙,還是掩蓋不住繡得精巧細致的花紋。

她直起腰,面對著那兩塊碑。相片上選的是陸心纖十五歲時候的相片,錢其揚要求的。他說那個時候,是她最幸福的時候。

陸遺珠從沒有仔細看過陸心纖的照片,今天倒是很有時間,站在這裏細細地看。陸心纖年輕的時候果然是名動蘇城的美人,笑顏如花,美/目輕轉就感覺風華絕代。陸遺珠長得像她,卻不是很像。至少沒有她漂亮得那麽驚艷四座。

“媽。”她輕聲開口,虛無得就像是這天地間默聲飄落的雪花。“好幾年沒動手了,你看一看,我繡的花,還像當初那樣漂亮嗎?”

當然是沒有人回答她的,她笑了一下,繼續說下去。

“不知道爸爸在地下有沒有得到媽媽的原諒。”不過她想,陸心纖只怕永生永世也不會原諒錢其揚的。

有句話她藏在心裏面沒有說出口,不過她想,爸媽縱容她那麽多年,這次也一定會理解她。這次恐怕會是她今生最後一次來看他們了。

其實她就是這樣狠心絕情的一個人,連一點退路都不想留給自己,更別說是別人。

難得來看父母一次,她卻只說了這寥寥數語就轉身離去。保鏢不能理解她的思維,面面相覷,不約而同都覺得這個女人未免太冷血。連對父母都這樣冷淡,真不知道顧顏殊怎麽受得了她。成天抱著一個冰塊,有意思嗎?說真的還不如那個黎滿滿。

陸遺珠並沒有下山,她循著記憶去找了宋汐的墳。宋汐下葬的時候她並沒有來,淩然卻為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大肆操辦了一場葬禮,以愛妻的名分。太子妃的葬禮,記者們自然蜂擁而至,把這一場葬禮的細節報道了一個淋漓盡致。

她的記憶力不錯,不過找錯了兩座墳就找到了宋汐的墓碑。淩然至她死都要在她墓碑上刻上愛妻兩個字,可見對這份感情有多刻骨銘心。只是來得太遲的愛情,就像春天遲到的雪,一來就化,註定不能長久。

陸遺珠默默地站在宋汐墳前。照片上的她,留披肩的發,剪著一髻兒齊劉海。那是還沒遇見淩然時候,最明媚的宋汐。穿著一身紅衣,驕傲美麗奪目,就像一團火一樣。要灼得人眼球發痛。

宋汐的漂亮絕非美麗兩個字所能形容。當年她考進申城F大的時候,盛傳一句話。國色天香白曉彤,傾國傾城小宋汐。白曉彤的盛名或許一部分還來源於她的好/性格,宋汐卻是名副其實,真的美到讓別人黯然失色。

即使現在被相片定格,貼在墓碑上,也絲毫折損不了她的美。

陸遺珠看了一會,覺得有點累了,撩起裙擺就側坐到她墓碑邊上。

保鏢忙上前制止:“夫人,地上冷。”

陸遺珠不理他,手帕剛才放在陸心纖墳前沒有帶走,她索性伸出手,擦拭宋汐的相片。分明做的是這樣溫情脈脈的事情,一出口話卻都冒著冰渣子。

“小汐兒不喜歡吵鬧,你們都到山下去等我。”

保鏢不肯走,上次出了事情,就夠他喝一壺的。這次要是再出什麽事情,他可擔待不起這個責任。

“你要留下來也行,”陸遺珠很無所謂,“看看這墓碑上的名字,”頭朝墓碑偏了偏,“只要你能確保我接下來講得話,你聽了還能有命留著。”

保鏢看了眼墓碑,臉色變得猶疑。宋汐他不認識,卻肯定聽過。何況這墓碑下面刻著太子的名字,還貨真價實就是太子妃。

這位太子妃雖然沒有嫁進去就死了,卻是傳言中太子爺真真正正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保不齊夫人就真的說點大家族裏的辛秘來,到時候她倒是沒事,他可不想被暗殺。

遲疑了一下,他領著其他人退了幾米,確定這個範圍聽不見她的說話聲。他到底還是沒能到山下去,不過這個結果陸遺珠已經很滿意。

天氣其實很冷,盡管蘇城的冬天都被人稱為暖冬,下著雪卻是濕冷,甚至比北方更刺入骨髓。陸遺珠坐在大理石做的臺面上,大/腿上一陣陣冰涼傳過來,其實她很冷,但是她並不想起來。從寬袖的夾層裏拿出一粒金色錫箔紙包裹的巧克力,輕輕放在宋汐墓碑前。

“聽你說過,你很喜歡吃這種巧克力。我隨手在家裏拿的,嘗嘗味道吧。”把額角靠向墓碑,“小汐兒,你那時候總說我比你幸運一點,當初或許是的。只是現在,請容許我跟你說一聲,我也來跟你道別。”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