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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陸遺珠。

他們風塵仆仆而來,在一天之內接連知道錢昕然的父母相繼死去這個噩耗,把他們所有的悲喜都掏空了。路過那些還沈睡著的建築,轉到欽懿華庭裏那幢小別墅前。

陸遺珠站在門口等他們,雙手插/入袖口擺成一字,脊背挺得很直。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曲裾,盤了最簡單的小髻,腦後紮著一根雪白的絲帶。她面色蒼白,眼中卻沒有悲傷,只是一派平靜淡漠。

他們下車走近她。錢昕然看著她那張臉,已經隱隱約約想出了點什麽,甚至是帶著期望地問:“你是誰?”

她動了動眼珠看向他們,他們顯然是匆忙趕來的。錢昕然還來不及換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正裝,手裏拿著公文包,皺著眉頭一派倉促的模樣。卻依然是英俊逼人的男人。陸蕾妍只穿了一條米黃色的連衣裙,上面套著一件純白針織外套,挎著一個白色的小包,面色蒼白地被錢昕然攬在懷裏。

“我叫陸遺珠,”她說,“哥哥,我是你的親生妹妹。”

錢昕然感覺自己剛被人甩下地獄下一刻又被拋上天堂,死死又生生。他原本已經做好一輩子抗戰一輩子痛苦的準備。而現在,面前這個穿著詭異面容酷似陸心纖的女人,卻輕輕松松說一句我是你的親生妹妹,宣布著,他終於可以,刑滿釋放。

陸蕾妍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又看向錢昕然,試探著喊:“昕然哥哥?”怯怯而又脆弱的聲音。

氣氛一時凝結,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打破這份寂靜的是顧顏殊,他今天第一次穿上黑色西裝,看上去正式嚴肅。他的臉龐清俊沈穩,有一種禁欲的俊美。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他很早就過來了,陪著陸遺珠守了一夜。現在他踏雪而來,手裏拿著她柔軟的雪白織錦鬥篷。

走到三人面前,他朝著錢昕然兩人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把鬥篷蓋在她身上。“天冷了,哥哥也等到了,回屋裏再說吧。”說著,拉起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手好冷,先回去好不好?”

“好。”陸遺珠朝他笑了笑,在這白露未央的時刻,對著錢昕然呵氣成霜:“哥哥,走吧。”

說完,她沒有再等錢昕然,徑直被顧顏殊牽著往回走。院子裏種了梨花樹,昨晚的雪太大,壓斷了好幾根枝椏。深深淺淺的雪噗在地上,一步就是一個深深的腳印。錢昕然怕陸蕾妍走在雪地裏摔倒,伸手就把她橫抱起來,跟在他們身後往屋裏走。

顧顏殊在昨晚已經把很多事情都做好了,連大廳裏的靈堂都布置好了。為了錢其揚和陸心纖的兩具屍體,屋子裏沒有開暖氣。一進門就是一張黑底遺像高高掛在墻上,四周都是白的顏色,襯得這個大廳冷得像個冰窖。

陸蕾妍在她哥哥懷裏也不由瑟縮了一下,說:“好冷。”

他低頭,安慰一般在她頭頂吻了一下。

錢昕然帶著陸蕾妍,在靈堂前跪了很久。他沈著眉眼看墻上的相片,是他們的合照。那個時候,陸心纖已經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提前帶著錢其揚去拍了自己的遺照。他攬著她,沒有看鏡頭,一直在看她。而她也沒有看鏡頭,目光不知道飄向哪裏,臉上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意顯得很優雅。

看著看著,他就把視線轉向一旁站著的陸遺珠。就連女兒都一樣,他們都不是絕頂漂亮的女人,身上的那份氣韻卻誰都比不上。

“你是錢家的親生女兒?”陸蕾妍看著看著,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現在突然告訴她這麽一個既悲傷又殘忍的消息,讓她怎麽接受?!她面上帶淚,擡起頭眼帶詢問地看向陸遺珠。

“你告訴我,你真的是錢家的女兒嗎?”

錢昕然也默默看著她。她頂著這兩道視線,臉上甚至沒有一點波瀾。她的目光那麽冷靜,看不出任何感情。

“是。爸爸的書房裏有DNA鑒定書和遺產證明。”

陸蕾妍一下子失聲哽咽,好不容易才咳嗽著穩住情緒,繼續問她:“他們什麽時候認回你的?”

她少見的頓住,即使遠在蘇城,從父母的口中她也能知道一星半點。因為陸遺珠從小流落在外,他們遭受了多大的痛苦,錢昕然甚至還娶了薛靜文。想到這裏,看向陸蕾妍的目光中就不免帶了幾分抱歉。“十四歲那年。”

“竟然那麽早!”陸蕾妍再也忍不住,趴在錢昕然肩頭,隔著衣服咬他的皮肉。眼淚透過布料濕/潤他的肩膀,錢昕然覺得,順著那塊皮肉,他的心也像是被她的眼淚浸/濕/了。帶著鹽分的眼淚讓他的心失水出/血,痛得心臟痙/攣,痛得四肢麻木。他聽見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趴在自己肩頭哭訴:“昕然哥哥,你聽見了嗎?他們明明那麽早就知道了。他們其實什麽都明白,卻不肯告訴我們。甚至,甚至……”

——甚至讓我眼睜睜看你娶了別的女人,連嫉妒吃醋怨恨的立場都沒有。

他們為了對陸遺珠遲來的愛和愧疚,拋棄了一直養在身邊的錢昕然。

這麽自私,這麽殘忍。

卻偏偏讓人說不出怨恨。

錢昕然的手放在陸蕾妍背上,目光冰冷地看著陸遺珠,手指顯然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筋骨處隱隱約約有點發白。

他一字一句地說:“如果爸媽不死,他們是不是永遠都不準備告訴我?!”

陸遺珠默然接受了這份仇恨,“是。”

“真可笑,”他用力把陸蕾妍抱緊,像是要從她身上汲取力量。“那麽現在又為什麽要告訴我?”

“因為爸爸走了。”陸遺珠轉過頭看向墻上的相片,看見香爐裏的香快要燃盡了,走上前拿了三根香,放在蠟燭上點燃。輕輕揮滅燃起的火,一白灰色的氣體往上飄,空中滿是檀香裊裊的幽香。“給爸媽上柱香。”把香遞到錢昕然面前。

錢昕然冷笑一聲,推開了陸蕾妍一點,接過香叩了三個頭。站起身來,走到香爐面前,慢慢地插好。“爸,你想得真周到。不過你算得挺準,她是我妹妹,我當然會對她好。你不要擔心,在路上最好祈禱我媽願意等你。”

說著,看向陸遺珠。他的眉眼集合父母的優點,沒有錢其揚的涼薄,也沒有陸心纖的柔美。英俊威嚴,看起來很有氣勢。

“以後有了麻煩告訴我,爸對不起我們,但是妍妍卻對不起你。”說完他就走到陸蕾妍身邊,她一手撐著地,一手捂著臉在哭。弱不勝衣嬌嬌怯怯的模樣。良久,興許是哭得太兇了。她忍不住就捂著胸口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臉上也開始出現不正常的潮/紅。

他這才蹲下/身讓她靠向自己,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打:“好了,不要哭了。再哭下去,我到哪裏再去給你找一顆心臟。”

被他輕柔地拍打安撫著,她好一會才停住哭泣,卻還是靠在他懷裏抽泣著。擡起頭看向陸遺珠還是一副漠然冷淡的模樣,她顫抖著雙/唇大聲說:“我不要待在這個地方!昕然哥哥帶我回京城。”

“好。”錢昕然眉目之間滑過一抹微不可見的涼薄,“等送爸媽火化完,我就帶你回去。”

她僵硬地點點頭,“我永遠不要回到這個地方,你答應我,你也不要再來。”

“好。”他把她的頭抵在自己下顎處,閉上雙眼,心疼無比地許諾。“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再來蘇城。”

這個傷透他女人的城市,他發誓,永遠不會再來。為了一個女人,他放逐了一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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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諾的永遠

因為錢昕然要回京城,所以第二天就出殯了。還是下著紛紛揚揚的雪,好像這整個蘇城都在為他們裹素。何以如此,要用一座城市的白頭,來祭奠他們的死亡。

錢昕然抱著他們的遺像,帶著自己的妹妹和女人,把他們送到了墓地。這一天,所有人終於見到了錢家的千金,陸遺珠。

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就像外界傳的那樣,是個怪胎。

目送父母下葬後,只剩下錢昕然兄妹三個,再加上一個顧顏殊。錢昕然不認識他,但是能夠到這個地方,並且連陸遺珠都沒有異議的,想必就是他們為自己這個怪胎妹妹挑的人。

四個人在墓地前站了很久,黑傘上積了厚厚一層雪,在支撐不住的時候,又撲棱棱掉落。陸遺珠身上的白色曲裾邊緣吸飽了雪水,開始往褻/衣裏蔓延。雪水讓人冷到骨子裏,她卻只是看著面前兩塊碑,沒有人能看透此時此刻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錢昕然側過臉再次看了看顧顏殊,他給陸遺珠撐著傘,目光很柔軟地投向她,深情又愛憐。傘大半都往她那裏傾斜,他左肩膀上有一些零散的雪花。蘇城的雪是濕雪,碰到溫度就化了。此時此刻已經在顧顏殊肩頭沽開一團濕/潤的深色,他卻一點都不在意。

錢昕然覺得自己可以放心了。

“媽,”他伸手擦去落在墓碑相片上的一片雪花,目光聲音都很溫柔。“你也可以放心了。你最寶貝的女兒,有人會照顧好她。你最對不起的妍妍,”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身旁面色蒼白的女人,“我也不會辜負她。”

陸蕾妍的身子微不可見地一抖,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在家裏的時候她哭得厲害,到了這裏她反而平靜下來不哭了。“真希望有一天能真的叫你/媽媽。”

錢昕然單手解開自己的黑色西裝外套,把傘塞進她手裏,然後輕輕把外套蓋在她身上。“妍妍,我們回家。”把傘拿回來,另一只手把她摟進懷裏。

在這時候,陸遺珠終於看向他們。她的目光安靜綿長,帶著清潔的哀傷,那哀傷卻很淡,幾乎看不出來。“哥哥還會來蘇城看我嗎?”

他默然,眉頭微不可見地一擰。“不會。爸媽這裏,你多費心。”說著,他看了顧顏殊一眼。“我妹妹她,估計是不懂這些的。還是要你,多費心。”他話裏話外說的自然是給二老上墳燒紙錢的事情,按照陸遺珠的生活理念來說,人死如燈滅,她根本不會想到這些。

顧顏殊朝他點點頭,“我會的,你放心。”

這句話一說完,錢昕然像是放下了心口一塊大石頭一樣,摟著陸蕾妍往山下走。風雪交加,他們的身影漸漸淡去,最終看不見了。

“那是我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陸遺珠淡著眉目,輕輕拂去一片飄到自己臉上的雪花。剛剛沾到指尖,就化了。

顧顏殊聽見這句話心頭就倏然一疼,他見不得這個自己放在心上珍愛的女人站在風雪裏,形單影只地說出這種話。他心疼。

“怎麽會?”他皺眉把她抱進懷裏,下顎抵在她頭上,深情地表白:“遺珠,我不是在這裏嗎?我就是你的親人。”

她搖頭,悶聲說:“你以後會有自己的家人,孩子……”

“不會有!”顧顏殊不想繼續聽下去,出聲打斷她。低頭捧著她的臉就吻了她。她的臉真小,他一個手掌就能捧住側臉,她的唇真冷,他要怎麽樣才能去溫暖她?沒有深入,他只是貼著她的唇,很快就離開。然後對著她,認真地說:“不會有別人。你就是我的家人,我會一輩子,一輩子這麽喜歡你。這麽,愛你……”

他對陸遺珠一向溫柔,到現在,告白的時候,也是這樣,不急不緩,用溫和的預調,幾乎要讓人醉在這片柔情的海洋。

“遺珠,你爸媽都走了。唯一的哥哥也不會再來蘇城,你還不懂嗎?我愛你,而你,你只有我了!看著我,告訴我,你愛我。”

他想要誘/惑她說出那一句天籟,卻看見她的眼睛懵懂不知,她的聲音絕情冷淡:“我不要。”

她根本不懂,愛這種東西是什麽。那麽,要怎麽愛?

顧顏殊無力地松手,傘掉到雪地裏,被風吹得轉了好幾圈。他的表情無力而痛苦,他的愛情被她殘忍地忽視。他覺得自己的世界也開始下雪,胸/口湧動的不是血液而是寒冰,連呼出的氣都帶著絲絲寒霜。

他很痛很冷很難過,卻偏偏怪不了她。

陸遺珠默默看了他一眼,俯身伸手把那柄傘拾起來。傘面上的雪花紛紛掉落,她的手已經凍得通紅,她卻像是沒有感覺一樣,伸手挖了地上一大塊雪捏成球。有被她掌心熱度融化的雪水低落,顧顏殊看著都覺得冷。偏偏她還微笑著對顧顏殊說:“很漂亮,媽一定會喜歡這裏的。”

“遺珠……”顧顏殊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眼神看她,他覺得自己的感情在她面前就像不存在一樣。她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到底還是在看見她通紅的手指的時候心疼了,怕她受涼怕她生病。他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不懂就不懂好了。反正還有那麽長時間,反正還有那麽多空間,他可以一點一滴教會她什麽是愛情。

“走吧。”拉起她的手,把手心的雪球扔掉。他拿過那柄傘,把她凍得通紅的手包在手心,溫聲說:“我們回家。”

回去之後陸遺珠就病倒了。她站在門口吹了半夜冷風,今天又被雪冷了半天,加上身體一直不大好,生病實在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她這次的病來得實在太洶湧,又不肯去醫院,斷斷續續都兩個多月了還沒好。

顧顏殊臨危受命接管了錢其揚在蘇城的分公司,一邊忙著手頭的交接工作一邊還要擔心陸遺珠的身體,恨不得把一個人劈成兩個人用。在錢家的傭人天天看見顧先生都對他眼睛下面的青黑很擔心,偏偏他不放心陸遺珠,不管多忙晚上八點一定到家。這也就造成他天天都要在家裏加班的慘劇。顧先生還樂在其中十分享受,傭人們都覺得他有點受虐傾向。

“馬上就是春天了,你的病還不肯好。”顧顏殊此時此刻正坐在床邊給陸遺珠餵粥喝,他剛剛下班回家,脫去西裝外套就洗手給她做了蔬菜粥端上來,自己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

陸遺珠一天天病著,其實不過是普通的傷風感冒,嚴重的根本不是病,而是她被這個病拖著吃了很多中藥,胃口是一天天差下去。本來就瘦,這下子,簡直是瘦得不能看了。她現在什麽都吃不下去,也只有顧顏殊做的蔬菜粥讓她看得上眼,但是每天也最多吃半碗,更多的,塞下去就吐出來。

他這樣子讓顧顏殊很擔心,卻也沒辦法,只能變著樣往粥裏面稍微放點肉類,期望她能好歹補充點營養。可惜沒什麽效果,他皺眉給她拉了拉衣襟,能清晰感受到她的鎖骨越來越明顯。

“你看上去很累的樣子。”陸遺珠全身上下沒多少力氣,說出來的話也是軟/綿綿的。蒼白著唇色,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她的頭發全部攏到一邊,只松松垮垮紮了一個馬尾。看著卻並不是很狼狽,大概是有人天天照顧著,所以看起來反而有一種病態的柔弱美/感。

看著她是很容易想起林黛玉的,這麽巧林黛玉是姑蘇人,而陸遺珠一直生活在蘇城。

說了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她就開始咳嗽,顧顏殊忙放下碗讓她靠向自己,伸手給她拍後背。“遺珠,快點好起來。你這樣子,我很心疼。”

“沒關系…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她靠回去,他伸手替她整了整枕頭。她明明還病得很厲害,就那麽對著顧顏殊微不可見地一笑,卻讓他覺得,春天就要來了。“你不要太為公司的事情煩惱,那些都是很次要的東西。”

“好。”顧顏殊這時候當然是什麽都依她的,拿起粥碗朝她微笑,“再吃一點好不好。”

她搖搖頭,“我有點累了,想睡一會。”

看看粥碗已經空了大半,比起前兩天已經好了很多。他也不勉強她,點頭說了一句好,讓傭人把碗拿下去。扶起她,抽掉她身後的枕頭,然後動作很輕地扶著她躺下。她的右手還在打吊瓶,顧顏殊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面,放進去之前還用手心捂了一下。

最後才撥開她額前的碎發,眉目溫和:“睡吧,我在這裏看著。”

他說看著,自然是看著吊瓶裏的水。夜裏應該是有傭人看著的,但是他卻不能放心。到底是傭人,不放在心上。要是夜裏出了什麽事情,回血了怎麽辦?陸遺珠的事情,他要事事親力親為,才能夠放心。

陸遺珠也註意到他眼下深深的青黑,蹙眉說:“你也去睡吧,這裏有張媽他們。”

“我沒事,你先睡。”他的聲音又低了一個頻道,越發溫柔下去。“快點好起來,我要給你一個最難忘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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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的蝴蝶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陸遺珠剛剛失去了父母,心裏不知道藏了多少事情。一病就斷斷續續病到了開春,又拖到了春末才好透。

這時候顧顏殊公司的事情也已經交接完畢,作為蘇城新晉的鉆石王老五,自然有不少人上趕著往他身邊送美女。這一天就有人拍到了他和寧想衣一起逛街挑鉆戒的照片,憑空捏造出一條兩人婚事將近的消息出來。

顧顏殊作為一個一心撲在工作上面,一下班就往家裏跑的新好男人,實在很少被人抓到新聞。這一次的照片實在難能可貴,公司的公關又是樂見其成,所以這條消息鋪天蓋地占據了報紙的經濟版和娛樂版。連最正經最有發言權的報紙龍頭老大《蘇城時事》都提了一句,可見不是什麽捕風捉影的事情。

最近兩天就是顧顏殊現在打理的蘇煙服裝公司周年紀念日,偏偏顧顏殊還對著全公司的員工說,務必要把這次紀念會做得盡善盡美,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在這上面宣布。又加上開始前兩天就有鮮花源源不斷被訂購了送過來,旗下員工都在猜測,這位顧總肯定是要借著這個機會向寧小姐告白。

卻萬萬沒想到,他們猜中了整個事件,卻猜錯了事件裏的主人公。

報紙上的事情鬧得很大,顧顏殊自然也知道。他怕陸遺珠看見了瞎想,一下班就往家裏趕。到了家卻被張媽告知,女主角正在書房裏老神在在地看她的《大悲咒》。

顧顏殊剛剛走到書房門口,就看見陸遺珠躺在搖椅上,閉著眼睛,手邊放著一份報紙。報紙上他和寧想衣看鉆戒的相片很刺眼。他心內一揪,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想要去觸碰她光潔的額頭。

“你回來了。”陸遺珠慢慢地睜開眼睛,一派平靜,依舊什麽感情都沒有。“今天回來得很早。”

顧顏殊笑了一下,收回手說:“怕你看見報紙上的事情瞎想,一到時間就回來了。”

她支起身子坐起來,拿起放在一邊的報紙。“照得很不錯,你要結婚了嗎?”她問這話的時候,嘴角甚至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遺珠!”顧顏殊聽見她這句話就覺得心頭升起一種怒意,在看見她嘴角的笑意的時候,甚至想一把掐死面前這個雲淡風輕的女人。“遺珠,你怎麽可以跟我說出這種話?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這輩子我只想跟一個人結婚,而那個人是你!”

他愛了她,怎麽還有心力勻出一部分去愛別人?只是用盡全部心力註意她,就已經讓他心力交瘁!

她低下頭,讓人看不到她臉上的神色。“我餓了,去吃飯吧。”說著就要從搖椅上起來。

顧顏殊一把抱住她,痛苦地閉上雙眼。“別再這樣說,別再想我會跟別人在一起這種事情。陸遺珠,遇見你之後,我的人生我的未來,裏面的女主角就只能是你了。”

“顧顏殊,那你也應該知道,你要的,我根本給不了你。”她任憑他抱著自己這樣深情地告白,仍然冷淡得像一塊冰。寧可化了也捂不熱。“我就是這樣的人,連爸媽死了都哭不出來。顧顏殊,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捏著她的肩膀低聲喊,皺著眉黑亮好看的眼裏全是痛苦全是無奈。他就那樣愛著糾結著,欲愛不得,卻不肯放棄。“可是我能怎麽辦?我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我,反正我喜歡你!只喜歡你!我從來就不想只做一個路人,我要當你的丈夫!不管怎樣,你一定要在我的身邊!你就只能嫁給我!”

陸遺珠皺著眉推開他的手臂,“顧顏殊,我真的餓了。”很明顯她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跟他糾纏下去,根本沒有必要。

就算顧顏殊喊一千遍我愛你,就算他把赤紅的心挖了放在她手心裏,她聽聽看看也就過去了,心裏絕不會起多少漣漪。

她不是絕情,她只是天生就是這樣一個人。

“算了……”顧顏殊頭疼地把手插/入發根,感覺自己整個頭皮都在疼,胸/口也悶得厲害。“慢慢的你總會知道……”他站起來順手把陸遺珠拉起來,“走吧,下去吃飯。聽張媽說今天有你喜歡的汽鍋雞。”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目之間依稀透著寵溺,有一種家的味道。

張媽做菜手藝很好,一桌普通的家常菜也做得色香味俱全。錢其揚和陸心纖喜歡吃西餐,但是自從接回陸遺珠之後,家裏就一直吃的是中餐。她的胃早就被前面的十四年糟蹋壞了,沒辦法承受太油膩生冷的東西。前段時間又病得很重,所以吃得都是藥膳。顧顏殊現在住進別墅,自然把這個良好的傳統繼承了下去。

他拉開椅子讓她坐下,她一聞到空氣中的藥材味道就皺眉。“為什麽還要吃這個,我的病已經好了。”

顧顏殊好脾氣地笑著為她盛了一碗雞湯,“汽鍋雞裏面就是要放點藥材才能解油膩,張媽做得很好吃,你嘗嘗就知道了。”把雞湯放到她面前。

“我不要。”推開面前的碗,陸遺珠皺眉,鮮明的表達了自己的厭惡情緒。“我不喜歡這種味道,很苦。”

“遺珠,不要胡鬧!”他皺著眉看她,收了笑的臉上不威自怒。“我能縱容你的事情裏面,不包括你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拿起湯碗細細吹涼一勺雞湯遞到她嘴邊,“我餵你。”

他這樣溫軟地哄她,陸遺珠也不是什麽矯情的人,當然不大好意思再賭氣不吃。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雞湯,入口卻沒有藥材的苦澀,又鮮又不油膩。她眨了眨眼睛,一擡頭卻看見他眼底一片青黑,眼睛卻還是看著自己,很認真很深情。

“不喜歡嗎?”看她停下來,顧顏殊楞了楞,收回勺子往嘴裏送了一勺子雞湯。“不會啊,挺不錯的……”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眼下有輕柔的觸感。

他心頭一震,是陸遺珠的手指,輕輕撫上他的眼睛。

“遺珠……”她的手指很涼,動作很輕。摸在他眼睛上,若有似無,帶著說不出的酥/麻瘙/癢,像是有什麽掠過他的心口。

還沒感受清晰,她已經把手指收回去。那麽快,明明還不到一分鐘而已。顧顏殊卻覺得,有一只蝴蝶飛到心口,停住不肯飛走了。

她只需要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就能讓他淪陷得更深一點。明明他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陸遺珠一直活得比誰都清醒,她能夠自主地選擇要不要顧顏殊這個人。而他,在看見她的第一眼就泥足深陷,需要糾結痛苦的從來不是愛或者不愛,而是愛一點更愛一點。

一天比一天更淪陷。

她的每個眉眼,她不經意的涼薄笑意,甚至她沒有溫度的手指。

都是圍繞在心口翩翩飛舞的蝴蝶。

“你很累了,我自己吃。”陸遺珠全然不顧自己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給顧顏殊造成了多大的影響,拿過他手裏的碗就自己喝。經過這麽一個插曲,湯已經涼得差不多,不涼不燙,溫溫的最好入口。陸遺珠一口氣喝了大半,一邊還催促顧顏殊:“你也吃。吃完了快點去睡覺。”

聽見她這句話,對於顧顏殊來說,不亞於一個原子炸彈爆炸。他心裏的喜悅忽然就發芽了,並且還蔓延得很快,膨/脹了心頭每個角落。“你這句話,我可以認為你是在關心我嗎,遺珠。”他伸手,就那麽突如其來地覆上了她的手背。

陸遺珠這時候剛喝完一碗雞湯,手背就被他握住。愕然看向他,很明顯被嚇了一跳。其實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爸媽又剛走,她實在不想再看見顧顏殊累倒。她本來可以簡潔明快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卻在看見他期待的眼睛的時候,話都哽在喉嚨口,說不出來。

硬生生就轉了一個彎說:“如果你是這麽認為的,那麽就是好了。”

一個誤解了,一個不想解釋。顧顏殊這頓飯吃得心情大好,倒弄得陸遺珠渾身不自在,簡直不能想象自己一句話能給他那麽大的沖擊。

吃過飯陸遺珠就要去洗澡,她最近生著病,連洗澡次數都被限制。對於一個有點心理潔癖的人來說,實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好不容易現在得了家庭醫生的特赦令,陸遺珠恨不得現在就往浴/室跑。聞聞自己全身上下,感覺隱約已經有一股汗餿味散發出來。這時候陸遺珠就默默地看了顧顏殊一眼,顧顏殊表示自己很莫名其妙。其實陸小姐想表示的是,都這麽難聞了他都能親得下去抱得下去,真是難為他了。

陸遺珠洗好澡出來就找自己病倒前繡的半幅圖,找了半天都沒找到,結果被傭人告知顧先生讓他們收起來了。她找去書房,果不其然看見他坐在書桌前對著電腦皺眉。

“為什麽把我的繡架收起來?”

“遺珠?”被她聲音驚醒的顧顏殊直接忽略了她的問題,眉頭皺得更緊。抄起一旁的軟/毛毯就往她那裏走,劈頭蓋臉把她濕淋淋的頭發包住。“怎麽不把頭發吹幹!你的病才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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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看著我的眼睛,跟我念:

男主角不出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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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嫁給我好嗎

“不喜歡,風太熱了總是吹得人想睡覺。”陸遺珠皺了皺鼻子,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冊東西隨意看了一下,一份合約書,沒有興趣,隨意翻了翻就撂下。“這麽晚了還不休息嗎?公司的事情真的這麽忙?”

對於自己父母把這麽艱巨的任務交給顧顏殊這件事情,陸遺珠小姐抱著一種歉疚。她隱隱覺得,要不是陸心纖的死這麽突然,顧顏殊不會這樣勞心勞力。她這段時間瘦得厲害還是因為生病,他卻活生生是累得瘦了一圈。

看起來真是應了那一句:形銷骨立。

“沒有,最近已經好很多了。”桌子上有她上次看書的時候落下來的一柄牛角梳子,他順手拿起來就給她梳理長發。她的頭發又黑又長,捏在手裏就不由讓他心往神馳。長發對於男人,總是有一種莫名的誘/惑力。“還說我,你為什麽不早點睡,又出來?”

“只是想過來問問你,把我的繡架收到哪裏去了?”

“那個……”顧顏殊眉目不動,梳通她的長發就拿起毛巾毯擦拭。一點一點,輕柔細致,生怕有什麽不周到就弄疼了她。他的嗓音在這樣子柔和的深夜裏,其實很有說服力。“繡東西很傷身體,你病才剛好,先放起來。等身體再好一點……”

他這樣輕聲細語地解釋,腦後的頭發又被他這麽溫和地擦拭,陸遺珠感覺他的聲音像是一杯甘醇的竹葉青,她還沒有喝,光聞著味道就已經醉了一半。

模模糊糊之間自己就放棄了原意,竟然就這麽妥協了:“好,聽你的。”

看她這樣,他趁熱打鐵:“遺珠,過兩天就是公司周年慶了。跟我一起去好嗎……”

看似簡單的一個問題,卻成功讓她非常糾結。

她不想去卻又怕不去外面人說顧顏殊□□,她想去卻又很怕繁瑣。

“我沒有晚禮服……我也不想穿晚禮服……”只好用這個搪塞他,對於她來說漢服已經變成身體的一部分,穿上別的衣服就讓她渾身不自在。

顧顏殊當然明白,忍不住就笑了一下,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穿你最莊重的漢服禮袍就好,不用改變什麽。”她剛洗過的頭發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一絲一縷襲擊了他,變成解不開的□□。

那一晚陸遺珠頭發還沒吹幹就睡著了,顧顏殊抱著她,在窗臺的晚風中細細把她的頭發吹幹。然後沒忍住,烙了一個淺紅色的吻痕在她脖頸上。這才心滿意足地抱著她往臥室走。結果那一晚,顧先生就沒舍得離開陸小姐的房間。抱著她,非常單純地睡/了一晚上。早起的時候面無表情地舉著小帳篷去洗臉刷牙……

痛並快樂著。

三天之後,錢家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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