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陸三嫂在院子裏又打又掐小閨女，由那瘦骨嶙峋的小孩兒嘴裏發出來的。

“俺讓你偷吃，俺讓你嘴饞，讓你不把好東西留給我的金寶吃，看俺今個不打爛你的嘴……”

氣死了她了，這老大家兩口子下午剛鬧著分完家，害得她心氣不順，連口飯都吃不下去，誰知，這賠錢貨不知從哪弄來那麽好的奶糖，

不想著拿給她的金寶吃，更是在金寶上手要時，一把推倒她的金寶，使得她的金寶差點磕到後腦勺，死丫頭，她養著死丫頭，賠錢貨有什麽用？

陸三嫂手握她的破布鞋，用鞋底“啪啪啪”地抽著陸青草的臉和嘴巴，同時咬牙擰陸青草，就好像這不是她閨女似的。

“娘打妹妹咯，噢噢噢，娘打妹妹咯！賠錢貨，娘打賠錢貨……不給金寶吃糖，賠錢貨被娘打咯！”

陸青草已經哭不出聲音，她蜷縮在地上小小一團，被娘用鞋底一下又一下往身上招呼，臉和嘴巴好疼，身上也好疼，可是她嗓子啞了，哭不出半點聲音，只是定定地看著圍在她身邊拍著手，蹦蹦跳跳的傻姐姐。

糖是那些穿得好看，長得也好看的哥哥給她的，她有藏在外面一個別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但她想給傻姐姐吃顆糖甜甜嘴巴，在家裏，挨打挨餓最多的就是她和傻姐姐，但她沒想到傻姐姐一看到糖就大聲嚷嚷，正好和她同歲的哥哥從屋裏出來，看到她手裏的糖，二話不說就跑過來搶。

給傻姐姐吃，自然不能給哥哥，她攥緊那顆糖，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就推了哥哥一把。

哥哥每頓飯吃好多，身體圓圓的，被她輕輕推了下，就倒在了地上。

聽到哥哥的哭聲，娘沖出屋，上手便打她。

掰開她手心，把她留給傻姐姐，被哥哥看到的那顆奶糖奪走，拆開糖紙很快塞入哥哥嘴巴裏，接著娘脫下一只鞋子，拽著她的胳膊，拿鞋底打她臉，打她嘴巴，說她嘴饞，說她有了好東西不想著哥哥，只顧著自個偷吃。

青苗姐躲在一旁不出聲，傻姐姐拍著手在院裏亂喊亂叫，爹抱著哥哥回了屋，大伯一家人全坐在他們家門口的屋檐下歇涼，也沒人幫她說句話，勸娘別再打她。

“滾出去！今晚你就待在外面，不許回來聽到了沒有？”

許是打累了，也打夠了，陸三嫂停止動作，穿上鞋看都沒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閨女一眼，徑直往屋裏走。

“那顆奶糖是誰給你的？”

見老娘回了屋，青苗這才走到院中央，走到小妹青草身旁，蹲身問：“還有沒有？我有見過知青點的知青吃過，那種糖叫大白兔，有的話給姐姐一顆。”

沒想著看看妹妹身上的傷，沒想著把妹妹扶起來，青苗壓低聲音，向陸青草要糖吃。

“陸青苗，你就沒有心，青草是你妹妹，你卻眼睜睜地看著你娘往死裏打她，像你這樣的姐姐有倒不如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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