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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太子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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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壓境的第二日,石將軍便收到了一封書信。那上頭寫著,大齊四皇子楚昀歡在西戎太子的手中,若是想要換回,便要他出城門談判。

“將軍,這消息或許有詐,萬萬不可輕易開城門啊!”

“是啊是啊…援軍抵達之前,咱們只要守住城門即可!”

幾位副將圍繞在石將軍的左右,紛紛提出自己的看法。

石坤何嘗不知道這可能是誘敵之策,只是隨著那封信奉上的一塊玉佩。上好的和田玉,精雕細刻,且刻有皇家獨有的龍形圖案。不僅如此,大齊幾位皇子每人的龍形圖案裏,還隱藏著各自的名字,獨一無二,天下僅此一枚。所以,他絕對不會認錯。

這分明就是四皇子楚昀歡身份的象征。

“石將軍…”副將們見他陷入沈思,半晌沒吭聲,不由著急的喚道。

石將軍斟酌了一番,還是將玉佩拿了出來。“這塊玉佩,想必大家應該都聽說過,大齊皇子每人一塊,身份的象征。這塊,上面刻著四皇子的名字。”

幾位副將將玉佩傳遞著看了一下,見上面果真刻著一個歡字。即便不認識楚昀歡這個人,但這種質地極佳龍形玉佩是絕對造不了假的。

“這…莫非,四皇子真的落入了西戎人的手裏?”

“雖說找到四皇子也是大功一件,可萬一西戎人趁機提出什麽苛刻的交換條件,咱們也做不了這個主啊!”

“是啊是啊…這救與不救之間,著實為難…”

一時之間,眾人都有些騎虎難下,進退維谷。

石坤亦是被這個問題給困住,救吧?萬一這是敵人的圈套,到時候這聊城有個什麽閃失,他可擔待不起。可若是不救?大好的立功機會就在眼前,就此放過也實在可惜。思來想去,石坤還是決定先試探一番,看看四皇子楚昀歡是否真的在西戎人手中。

他的這個決定,自然是得到了幾個左膀右臂的支持。

於是,派了個有膽色的人去敵方陣營約談。西戎那邊兒二話不說,將綁在木架上,身上滿是傷痕累累的楚昀歡拉了出來,大方的展示在那位來使的面前。

“貴國的四皇子,貨真價實。怎麽樣,可以拿出誠意來談談嗎?”慕容幀一邊拿著鞭子朝著楚昀歡的身上招呼,一邊奸笑著問道。

確認了四皇子的確在西戎太子手中,來使立刻快馬加鞭的趕回城門口,朝著上頭的人比劃了個手勢。

站在城樓上的石將軍見了那約定好的暗號,不由皺起了眉頭。“還真在西戎人手裏…”

“將軍,這可如何是好?”

石坤愁眉不展,心情覆雜的嘆了口氣。“先去問問,到底想要怎麽個談判法。”

城下的人領會了上頭的意思,於是重新策馬朝著西戎大營而去。一刻鐘之後,跑腿兒的再次回到城門下。

“將軍,西戎太子說,想要換回四皇子殿下,就必須去城外的十裏亭對話。”跑腿的來回奔波,早已氣息不穩,胸口欺負的厲害。

石坤聽到這個提議,眉頭皺的更緊了。

“將軍,西戎太子的心機也太深了!”

“就是,這分明就是調虎離山,他們好趁虛而入!”

“將軍,萬不可中了敵軍的詭計啊!”

不僅僅是石將軍,他的一幫手下都不讚同這個會面。

就在石坤猶豫不決的時候,不知打哪兒射來一支箭羽,力道之大,入木三分,可見對方的記憶如何。

“將軍…”看到那支還在不停顫抖的箭羽,手下的人都嚇得白了臉。該不會是敵人等不及,選擇開戰了吧?

石將軍雖然習慣了風裏來雨裏去,刀上舔血的日子,也曾經被人放過冷箭,可這般明目張膽挑釁之意,卻還是頭一次。好在,他也不是個膽子小的,沒被這種陣勢給嚇到。從手下手裏接過綁在箭羽上的字條,石坤不緊不慢的將它展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頓時映入眼簾。

“將軍…”手下的人湊過來,想要一探究竟。

石坤仔細的研究了一番字條上的字跡,緊蹙的眉頭漸漸地松開,似乎是已經有了決斷。手下的人不明所以,追著他問道“將軍,這箭到底是誰射來的?上面兒都寫了些什麽?是不是情況有變?”

石坤打頭,領著幾個心腹之人回到指揮作戰的營房,坐下來後才緩緩的開了口。“皇上的密使送來消息,西戎很快便要撤軍了。”

“撤軍?不可能吧!他們剛來到城下,就要撤軍?”

“這…也太兒戲了吧!會不會弄錯了?”

“難道又是敵方的陰謀詭計?將軍,您可不能上當啊!”

“是啊,將軍,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啊!”

幾個手下圍坐在一起,聽聞這個消息都有些不敢置信,紛紛搖頭,表示懷疑。

石坤卻堅信這個消息的準確性,心中猶如吃了一粒定心丸。“想必大夥兒還不知道吧?西戎的三皇子突然發起政變,已經順利登基為新帝。再過不久,這個消息便會傳到這邊兒來。到時候,這西戎太子哪裏還顧得上攻打大齊!”

“此話當真?”

“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將士們聽說不用打仗了,一個個高興的跟什麽似的。

石坤等他們的笑聲停下來,才說道“可這不關老天爺什麽事兒…是咱們的聖上英明睿智,提前與西戎三皇子達成了聯盟,才解了聊城之危啊!”

石坤粗糙的手指不時地敲打著桌沿,心中無限感慨。這位年輕的帝王的權謀心思真可謂是深不可測。不聲不響的就在敵國埋下了一粒棋子,不但將敵對之人玩弄於鼓掌之間,還順便剪除了心腹大患。這心機,這城府,當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手下的副將們聽得目瞪口呆,久久無法回神。而西戎京城派出的信使,也剛好馬不停蹄的趕到太子慕容幀的營帳當中。只不過,慕容幀此刻正高高興興的和幾名愛妾摟摟抱抱,根本沒將京城來的信使當回事兒。這一耽擱,就是一下午。直到傍晚時分,月亮爬上樹梢,慕容幀才醒了酒,召見了那九死一生逃到此地的信使。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慕容幀聽完他的話,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信使低垂著頭,戰戰兢兢的將京城的動向匯報了一遍。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幾乎只有他自個兒聽得見了。

慕容幀得知慕容宸趁著他不在京城的時候,與宮裏的蕭妃裏應外合,逼迫西戎皇帝退位,並廢除了皇後和他這個太子,頓時氣得捏碎了手頭邊的杯盞。“混賬!公孫家的那幫人是幹什麽吃的!”

慕容幀本就是個暴虐之人,動起怒來,更是發了瘋似的狂砸東西。只要是手能觸碰到的,統統都摔了個遍。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之後,營帳總算歸於平靜。

“殿下息怒…”

“殿下保重身子啊…”

在營帳中伺候著的嬌妾們,先是嚇得驚聲尖叫,待回過神來,忙擠出難看的笑容,上前去安慰她們的金主。

可惜,此刻的慕容幀完全就是一頭喪失理智的豹子,逮到誰就咬誰。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還未近身,就被他胡亂揮舞的鞭子給抽到,頓時又引來陣陣淒厲的慘叫。慕容幀本就長得高大魁梧又自小習武,這一鞭子下去,力道如何自不用說。沒多大會兒,那些如花似玉的妖嬈美人,都一個個捂著臉倒了下去。

慕容幀猶不解恨,繼續追趕著這些嬌妾,直到將她們打的奄奄一息甚至斷了氣這才罷休。稍稍發洩了一通,慕容幀就一刻也等不了,向領兵的幾位將軍下了令。“整頓軍隊,即刻趕回京城!”

“殿下…”聽到這個消息,幾位將軍很是意外,也摸不清這位太子殿下究竟要幹嘛。

慕容幀沈著一張臉,甩出一鞭子,咬牙切齒的說道“本宮叫你們整軍待發,沒聽清楚麽?!”

那幾位將軍都是跟著皇帝陛下打過江山的,又是公孫家培植起來的勢力,對太子還算忠心。只是,太子從京城帶著人馬過來溜了一圈就要打道回府,也著實太過兒戲了吧。而且,不戰而退,西戎實在是很沒面子啊。

“殿下,咱們好不容易來一趟,若是就這麽回去,怕是不好看啊?”當然,他們也都是有眼色的。瞧著慕容幀臉色不好,也不敢說出什麽刺激他的話來,只得盡量在一旁委婉的勸說。

慕容幀一臉陰狠的怒視著這些得力手下,放佛想從他們的表情中看出點兒蛛絲馬跡來。這些人當真都是效忠於他的嗎?他們裏頭,會不會還隱藏著別人派來的奸細?他的皇位都叫人給搶走了,他們還如此鎮定的談笑風生,莫非是在嘲笑他的無能?!

“沒聽到本宮的話麽,整頓軍隊,即刻回京!”慕容幀捏緊拳頭,喊了一嗓子,幾乎是用吼的。

方才還一臉安逸的將軍們,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收斂起臉上的笑容,不敢再有半點兒忤逆的舉動。

慕容幀見震懾住了他們,二話不說,便命人牽了馬過來,連馬車都棄了,可見其心急的程度。

幾位將軍緊隨其後跟了上去,可至始至終都沒弄明白,太子殿下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太子殿下這麽急著回京,莫不是陛下…”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多年培養出來的默契,不用明說就能心領神會。能夠讓太子殿下不顧西戎的名聲,這麽火急火燎的趕回去,怕也只有這個合理的解釋了。

“若是報喪,方才那信使就該披麻戴孝了…”不知道是誰嘟囔了一句。

眾人一聽,不由面面相覷。

按照西戎的習俗,皇帝駕崩,舉國致喪,都是要穿素白的衣裳以示哀痛的。如此一推斷,便否定了他們之前的推論。

“難道,是三皇子那頭出了什麽問題?”作為慕容幀的心腹愛將,太子殿下想借著帶兵出征的機會除掉心腹大患三皇子這也不是什麽秘密。

三皇子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倒也看不出有什麽能耐。可他卻有一個寵冠後宮的母妃,把陛下迷得神魂顛倒,險些為了她廢掉公孫皇後。故而,太子殿下一直視他們母子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奈何,有陛下照拂,蕭妃又是個極為聰明的,躲過了一次次的暗算不說,還讓陛下開始悉心培養三皇子。這樣的兆頭,對於嫡出的太子來說,的確已經構成了威脅。

不過,西戎不部分的兵權都掌握在太子一黨的手中。想要除掉三皇子,倒也不是什麽難事。可難就難在,陛下一直握著兵符不肯傳給太子。好不容易利用這次與大齊四皇子結成聯盟的機會可以領兵,太子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鏟除異己的機會。

只是,沒想到,事情好像並沒有按照他們預料中的那般發展?

楚昀歡一直呆在自己的營帳中,為了讓戲演的逼真,他可是費了一番功夫,將身上的衣服弄得破敗不堪。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石坤出城談判。更加詭異的是,他剛歇下不久,就聽見周圍亂哄哄的,似乎有兵馬調動的動靜。

“出了什麽事?”莫不是石坤帶著人突襲來了?

對於這位大齊的四皇子,西戎人一直還是以禮相待的。只不過,這會兒大軍都開拔了,都趕著回京呢,哪裏還有工夫來應付他。於是,隨口敷衍了一句。“太子殿下下令撤軍了。”

“撤軍?”楚昀歡沒料到慕容幀會出爾反爾,淡定從容的笑容頓時有些掛不住。“可是遇到了麻煩?”

他問的很迂回,不想別人看透他的心思。

那個負責給馬洗澡的小兵搖了搖頭,道“小的不過是個小兵,著實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用意。”

楚昀歡探聽不到有用的消息,心中暗暗著急。於是不知打哪兒弄了匹馬來,揚鞭就朝著大部隊追了上去。

只是,尚未接近慕容幀,就聽見隊伍中議論紛紛,流言四起,鬧得人心惶惶。

“聽說沒,京城裏出事兒了!”

“能夠讓太子殿下臉色都變了,想必一定是很大很大的事兒!”

“對於太子殿下來說,最大的事情不就是登基麽?”

“難道說,京城有變,已經威脅到了太子殿下的大業?”

不得不說,這些人胡亂議論,倒是越來越接近真相了。

“可咱們一路上到邊城,也沒聽說京城裏有異動啊?”

“嗨,這還不懂?肯定是有人不想讓咱們這邊兒收到消息唄!”

“那…那若是真的變了天,咱們可怎麽辦啊?”

若太子一黨真的敗下陣來,他們這些蝦兵蟹將也是會受到牽連的。雖說不至於送命,但也事關以後的溫飽問題,不得不提前有個心理準備啊。

楚昀歡越聽眉頭皺的越緊,到最後一雙手更是生生的抓掉了幾挫鬃毛。怎麽會這樣!不是計劃的好好兒的麽,怎麽會出岔子!慕容幀在西戎,幾乎可以一手遮天。而慕容宸那個庶皇子,根基並不深厚,身邊也沒幾個可用之人,怎麽就輕易的逃脫了慕容幀布下的天羅地網呢?

楚昀歡越想心裏越慌,臉色也變得猙獰起來。

慕容幀是他的同盟,若他失去了太子之尊,那麽他的大業該怎麽實施?難道要他躲在西戎一輩子麽?!

想到楚旻寧早先一步登上皇位,根基漸穩,他心裏就如毒舌啃噬一般的難受。那個位子,本該是屬於他的啊!

他不甘心,不想就這麽功虧一簣!

待到他趕上慕容幀,想要問清楚是怎麽回事。慕容幀卻沒有向往常那般對他和顏悅色,臉色一直陰沈沈的,也愛理不理的。還是他的一個幕僚與楚昀歡低語了幾句,才讓楚昀歡弄清楚了是怎麽回事。

如出一轍的行事風格,如出一轍的隱忍爆發,事事透著一股子的古怪。若說此事與楚旻寧無關,楚昀歡絕對不會相信。

“四皇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正煩著呢,您還是少在殿下眼皮子底下露面吧。”那幕僚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什麽不好的結局。

楚昀歡心裏咯噔一下,再也維持不住往日的鎮定。“京城有異動,為何事先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

“唉,說來也是奇怪。殿下每隔兩三天就會與皇後娘娘通信,可皇後娘娘的信中只字未提此事啊!”

楚昀歡身子忍不住顫抖,看來他的確是小看了那個西戎三皇子。想必,他早就在籌謀著一切,平日裏不過裝作謹小慎微,故意迷惑慕容幀的吧。

能夠壓制住慕容幀留在京城的勢力不讓消息外洩,想必慕容宸已經除掉了那些障礙。慕容幀此刻急急忙忙的趕回去,等於去送死。

想到自己策劃了如此之久的計劃就此胎死腹中,大勢已去,楚昀歡突然放聲大笑。伴隨著那笑聲而來的,還有喉嚨間撲哧撲哧的響聲。果然,他的笑聲一頓,噴出滿滿一口的血來。染紅了他身上的錦衣,也染紅了腳下的一片土地。

或許真如當初結盟時說的那般,富貴共享,生死與共,就在楚昀歡吐血的當口,慕容幀也突然七竅流血,暴怒之下,轟然倒地,死狀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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