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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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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火車站仍舊十分擁擠,大家都行色匆匆,但只要經過宋梓琦身邊,餘光不小心看到她的臉,都會忍不住多停留幾秒。

如果不著急,又是形單影只的男人,幹脆把行李箱放在宋梓琦旁邊,年紀大的,臉皮厚,肆無忌憚的看,年輕的男子,只敢一眼一眼的偷看,看著看著黝黑的皮膚都能看出紅暈來。

對於這張臉,宋梓琦沒什麽好說,給她帶來很多好處,但也帶來很多難處,平時出門都是墨鏡加口罩,省得麻煩。只是今天,她....不敢。

宋梓琦才畢業一年,但已經掙了好幾年的錢了,兩年前,也是全家,爸媽和哥哥都來找她,美名其曰是看她,實際就是來用她的錢,好好玩一番。

出車站看到她帶著墨鏡,老媽畢又蓮開口就是一頓陰陽怪氣的嘲諷,說不知道還有女孩子家嫌棄自己長得漂亮的,再說了,要不是這張臉,你能一上大學就掙大錢。

當時旁邊火車站也是人擠人,很多人了看了過來,聽這話,都以為宋梓琦做皮肉生意。

宋梓琦當時才大三,也不過是個學生,臉色緋紅,想反駁又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爭吵,嘴唇都咬出血,任由畢又蓮一路說到餐館,上了一桌子招牌菜,這才堵住了她的嘴。

想到這兒,宋梓琦自嘲一笑,也不過兩年,怎麽想到這件事像是十年前發生的,因為這樣的言語放在現在對她而言就是落在身上的一片雪花罷了,毫無殺傷力,可也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因為都歷歷在目。

火車到站是七點,在人擠人的火車站出來,至少是七點半了。宋梓琦要在火車站門口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她可以想到很多事情。

想到那個家,讓她情緒覆雜的家。

家是在一個十八線的小鎮上,山溝溝裏的人看來,好歹是集市上、街面上的人家,老媽畢又蓮就是炸點洋芋賣都比一般人家打工強。

老爸宋勇軍人也老實,就像很多父親一樣,沈默寡言。但不是有作家說老實人的惡毒,就是米飯裏的沙礫,不能殺人,但是很惡心人。

哥哥名叫宋一鳴,沒錯,就是取自一鳴驚人的一鳴。宋梓琦一直感謝自己是家裏的第二個孩子,因為如果是第一個,還是個女的,她的日子會很難過。

當然畢又蓮和宋勇軍也不是說不愛她,也愛她的,不然她也不可能能從小學讀到高中,雖然大學是她自己掙的錢讀完的。

但難受就在於那種在一個家庭裏,父母對於另一個孩子的明顯偏愛。

晚上放學回來,哥哥碗裏會多一個荷包蛋;過年的新衣服,哥哥會多一套甚至幾套;打碎一個碗,哥哥宋一鳴可能只需要挨一筷子,但是她,宋梓琦,就需要挨一掃把,三筷子,還要被數落一早上.......

外人看著,這有啥,你還不是吃飽穿暖上大學了,你還想怎麽樣?

可是這種日積月累的一點一點的小差別,最終會把同樣家庭的孩子,性格推到不同的兩端。

宋梓琦家也談不上窮,這些年,畢又蓮和宋勇軍兩人勤勤懇懇的攢錢,在街上也買了一個地基,修了一個小二層樓。加上原本的老房子,也有兩套房,原本的地基再翻修,又是一個小二層,這在十八線小鎮上,也值個幾十萬了。將來回去養老也有地方。

宋梓琦和家人的矛盾爆發也在這樓房上,她本來還沒往家裏的財產上想過。可大一回家時,家裏討論初中沒畢業的哥哥的婚事,畢又蓮理所當然道:“宋梓琦,現在你哥結婚,將來你也要結婚,我先說了,家裏這房子和你是沒關系的。至於你的彩禮,將來我們商量,不能低於十萬。”

當時宋梓琦正端著碗吃飯,嘴裏含著半塊炸洋芋,楞在哪裏。半晌道:“......那是不是你們老了也跟我們沒關系?”

“哪家不是讓兒子養?”畢又蓮脫口而出,可是臉色變了,一筷子把宋梓琦的碗打翻在地上,罵罵咧咧,說養了一個白眼狼,沒有孝道,翅膀硬了,果然對兒子好是對的,不然以後真的餓死.......

老爸宋勇軍在旁邊看電視,一聲不吭,宋一鳴就附和說:“媽,你看我這些年沒有白養吧?”

筷子抽在手上是真的疼,一橫一橫的紅印子,宋梓琦把這些年的積怨都爆發了出來。

“我為什麽要養你?我哥上小學你接送,上初中送,初中都沒本事讀完滾回家你就給開了一個玩具店,你送過我嗎?我就想在高中學生代表升旗典禮上穿一條裙子,你都沒有買!

我門家的零食,那樣不是我哥吃了我才吃上幾口,家裏的飯菜,做的那樣不是我哥愛吃,我愛吃什麽你知道嗎?知道嗎?

我生理期來了,你說我臟,當著我同學面說我像妖精,男同學送個橡皮擦,你說我騷/貨,宋一鳴,你兒子,從年級倒數第一到第二你賣洋芋的時候恨不能逢人就說!

你說我不養你,你像養兒子一樣對我了嗎?我欠你的,你算清,一筆一筆算清,我還你錢,一分不少,從此兩不相欠。”

宋梓琦說完這些,也是大年初一,收拾一下行李回了學校,從此再沒有回過家。

中途家裏也不是沒人打過電話來。但就是那種我們還是愛你,但就是沒有愛你哥那樣愛你,沒辦法,就是區別對待你的態度,讓宋梓琦一直沒辦法釋懷。

這次家裏人會拖家帶口來看她,也很簡單,因為她還差最後一筆錢,五萬塊錢沒打回家,畢又蓮擔心她不給,所以全家人一起追著來了。

當年她說要還清所有錢,是真沒想到畢又蓮把她從小到大的每一分花銷都記賬,當然包括懷孕時的花銷,加上利息,一共二十三萬。

“黑夜給了我黑色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電話鈴聲響了,接通電話,也看到了從車站口那裏出來的三人,提著三個小包。

畢又蓮快步上來,本來想把包包遞給宋梓琦提著,但是宋梓琦沒有提的意思,她訕笑著,跟以往一樣,先習慣性的把宋梓琦數落一頓。但宋梓琦全程一言不發,神情冷淡。

宋梓琦叫了個車,一家四口到了她找好的餐館包間,菜上齊,宋梓琦沒動筷子,就在畢又蓮夾了一塊排骨,一邊啃著,一邊不見外的想說讓宋梓琦幫兒子宋一鳴找一份工作的時候。

宋梓琦從包裏掏出兩個信封,擺在了畢又蓮面前。“這是差的五萬塊。”

畢又蓮和宋勇軍對視一眼,臉上都有喜色,打開一看,五沓,一紮一萬塊。

畢又蓮:“那個......”

宋梓琦打斷了她的話:“以後我們就沒關系了。”

宋一鳴:“妹,我們千裏迢迢來看你,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宋梓琦沒看這個老婆都跑了的哥哥,從包裏又掏出了一個信封,是一萬塊,“這是你們來回的車費,還有住酒店的費用。你們出去走一走也行,我沒時間。要上班。”

宋一鳴接過錢,臉色立刻好了很多。

宋梓琦則提著包,起身準備離開。

畢又蓮一下急了,起身一把拽住宋梓琦的手。

“放開。”宋梓琦眼眶微紅,這以後,她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畢又蓮又開始那種一貫的罵罵咧咧,訴說她付出了多少,宋梓琦甩開了手,拉開拉鏈,從羽絨服裏面拿出一個信封,“不是說彩禮錢嗎?養了個女兒只收回成本是不夠的,諾,這是我贖身的錢。”

畢又蓮一楞,伸手接過了這沓最厚的錢,立刻倒在桌子上,五萬塊。

宋梓琦又準備要走,這一家人竟然沒有一個攔,宋勇軍默默吃飯,宋一鳴直直看著錢,他很缺錢。

“慢著,還差五萬塊。”畢又蓮眼圈紅紅的,對宋梓琦道,像是又心疼女兒又心疼以後刮不來錢了。

宋梓琦自嘲一笑,將羽絨服裏面的最後一個信封拿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這次出門,再沒人攔住她。

多給十萬塊,算是感謝曾經那一點點為數不多的溫暖。

自此算是和原生家庭斷了。

自此,她可以開始她的新生活了,一個人的生活。

宋梓琦走到樓下,有點失神,漫無目的的往前走,眼圈越來越紅,最終鼻子一酸,滿眶的眼淚滾落了出來。

她擦了擦,丟紙巾的時候看到一輛車停在她的旁邊,她往前走,那輛車也慢慢往前走,她停下那輛車也幹脆停下。

宋梓琦索性不走了,轉身看著這輛奔馳。

車門打開,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走了下來,不是別人,正是杜雋晨。

四目相對,宋梓琦難掩她的驚訝,杜雋晨怎麽會在這兒?還開車跟著她?這兒是火車站附近,她從沒有跟杜雋晨說過她要來火車站,她出了餐館也是漫無目的的走,就算是再巧,也沒有這樣巧的事情。

杜雋晨卻是一笑,做了個紳士的請的手勢,“天氣挺冷的,上車說。”

這時候矯情就沒必要了,宋梓琦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她本想像平時跟人相處一樣,帶著得體的笑容,問著合時宜的話,可是她提不起精神。

是啊,那樣的一直在吸血的原生家庭,雖然有一些溫情,可是痛苦遠遠多於溫情,她終於斬斷了。

可是就像是一個人斬斷了人生的歸途一樣,自此以後,真的只能一人往前奔跑。

好在杜雋晨也沒說話,只是拿了一包紙巾放在座椅之間,直直的看著前方開車,仿若不知道宋梓琦在無聲的落淚,但又好像什麽都知道,只是不希望她難堪而已。

宋梓琦擦了擦眼淚,側過頭,看了一眼杜雋晨,原來大明星在安靜的時候,除了會給人一種有一堵墻隔著外人的感覺之外,竟然還有一點溫情。

“.....你怎麽會找到我的?”宋梓琦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還是忍不住問道。

正是紅燈,杜雋晨側頭看向她,左眼一眨,笑道:“因為我想在你需要的時候都陪在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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