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烏龜還挺可愛的。”

游禾禾低著頭給魚缸裏的烏龜餵食，順手拍了一張照片給江耐，匯報今天的情況。

她住在江耐的公寓裏，唯一需要做的是幫他餵餵烏龜澆澆花，保潔會定時上門來清掃，不用她費心。

擱在櫃子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江耐的語音消息發過來了。

游禾禾點開。

“笨蛋！你餵太多了！給它消食！”

江耐的聲音直接在空蕩的公寓裏響起來，不像是同齡人那麽稚嫩，略微有些沙啞的低沈，刻意壓低的聲線帶著說不出的魅惑。

游禾禾一楞，看了看魚缸裏的魚食，“我不知道，不好意思啊！現在怎麽辦？”

過了好一會兒，江耐又發了一條語音，這下聲音更低了：“……你帶著烏龜散散步吧。”

帶著烏龜散步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波，游禾禾將烏龜小心地捏出來放在光潔的地板上，烏龜感覺到危險，將五肢都收了起來，只留下一個碧綠盎然的烏龜殼。

她蹲下身無奈地看著烏龜，順手發微信：“你在做什麽壞事兒？聲音怎麽這麽低。”

手機那頭沒回覆了。

小烏龜覺察不到危險，露出頭來伸展了四肢，在地板上慢吞吞地劃了劃。游禾禾用筷子輕輕地推了推烏龜屁股，“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烏龜爬一爬，活到九百八……”

一人一龜，慢吞吞地往前爬著，游禾禾一手托腮一手戳烏龜屁股，一時間有些無聊。

她蹲在地上環視四周，公寓裏是很幹凈整潔，可是總覺著缺少了一點人情味，對於這間公寓來說，江耐似乎只是把它當做一個停留的驛站，個人物品很少，如果不是知道江耐沒有別的住所，她幾乎懷疑江耐是忽悠她的。

雖說整間公寓經過專業人士的設計，看上去哪裏都好，但是游禾禾總覺著有些地方不太對……

比如說所有的空間都是寬闊明亮的冰冷風格，全部都是開放式的設計，廚房臥室開放式的，沒有傳統的門，連廁所都是透明的門，這在從小到大都很傳統的游禾禾看來，有著格格不入的感覺。

她的視線一瞇，看到旁邊低矮的櫃子裏隱約露出來什麽，如果不是她給烏龜散步，怕是根本看不到這裏。

她好奇地伸手打開半開的櫃門，就看到一本被倒扣著的相冊。

硬皮相冊大約有A4紙那麽大，風格很是古老樸實，似乎像是幾十年前的東西，在江耐現代化的家裏幾乎格格不入。她伸手揭起來，就看到空白的一頁。

微有些一怔，游禾禾翻了翻，全都是空白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人為抹去，找不到任何一絲的痕跡。

游禾禾遲疑了一下，往硬殼最後一頁看去，果然看到了夾層，她伸手掏了掏，摸出來一張照片。

拍攝風格也是幾十年前，男女主人的面前站著兩個身高略有錯落的男孩子，觸目驚心的是男女主人的臉上被黑色馬克筆塗抹了，而小男孩的臉上也同樣被塗抹，只剩下哥哥一個人的臉。

游禾禾心頭湧上一股巨大的詭異感，她想起來上次在江家看到江雲霄迅速被遮起來的腳踝，隱約有深深的勒痕。

這是江耐自己塗的嗎？

為什麽要將自己和父母一起塗抹掉？只留下哥哥一個人？

——“你在做什麽壞事兒？聲音怎麽這麽低。”

江耐將手機放在了一邊，沒看到游禾禾的消息。

夜深人靜，游禾禾家裏已經陷入到沈睡中，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江耐擰亮了臺燈，披著外套坐起身來。

他對這副身體很是不滿意，嬌小柔弱不說，還畏懼寒冷，這才不到十月份，不披上外套竟然手腳發冷，女孩子都這麽柔弱嗎？

逼仄的空間裏放著一張木板拼湊的桌子，游禾禾給江耐寫的講課詞就在上面鋪著，雖說江耐一向對這種不感冒，不知道怎麽，竟然第一次想要試試自己能做到什麽程度。

昏亮的臺燈下，江耐念了一遍講課詞，搖了搖頭，將紙扔在了一邊，“無趣！這些老師真是無趣！”

他擼了擼袖子，奮筆疾書起來。

“謝謝，”游禾禾擡起臉，笑得眼睛瞇起來。

來送一排旺仔牛奶的吳萌萌眼睛仿佛變成了蚊香，暈暈乎乎地說了一句“耐哥真的奶”就潰不成軍地退下了。

教室後門冒頭偷窺的女生們爆發出一聲聲的尖叫：“真的收下了！！”

“是旺仔牛奶！！是旺仔牛奶！”

“昨天吳萌萌的煙被拒絕了！今天收了旺仔牛奶！”女生的聲音因為激動變得高昂，幾乎穿透人的耳膜。

吳萌萌雙腿過電一樣蹦進了女生堆裏，捂著自己的臉跺腳，“我一定是死了吧！竟然覺著現在的奶哥更可愛！”

看著後門陷入狂歡的女生們，游禾禾：“……”

她說過不要送東西了，但是給江耐送各種愛心禮物是傳統，說了也沒用，偶爾接了幾次就變成了這樣的風潮，倒也真的是沒想到。

班主任陰沈著臉從講臺上走下來，氣勢洶洶地將後門“砰”的一聲關上，“寫作業！”

後門的女生們從窗臺傳來一聲聲“切”，班主任的眼神裏陰沈的很。

江耐怎麽不知道自己以前這麽受歡迎？更不知道游禾禾怎麽就把自己大名鼎鼎的“耐哥”變成“奶哥”了。

這哪兒還有一絲一毫的風範？下次職高過來挑釁直接祭出來“奶哥”嗎？怕不是要被人把大牙給笑掉。

他兇狠地瞪了一眼游禾禾，游禾禾拆開一盒旺仔喝的開心，還彎了彎眼角，露出和善的笑容。

江耐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扭身走上講臺。

皇甫多＆耿鵬飛＆郭侃：“……”

班主任迷惑行為大賞√

校霸迷惑行為大賞√

郭侃喃喃自語：“要變天了……班級食物鏈要震動啊！”

……

他們變得可怕的班主任看了看時間，“等下數學老頭的課，都給我老實點！”

痞裏痞氣地這麽說完，下面的大家都震驚了！

你確定你是班主任語文老師，而不是小流氓？這麽稱呼數學老師不是他們學生做的事情嗎？

教室前門被準時打開，一臉慈祥的“數學老頭”抱著書進了班，笑呵呵對班主任說：“游老師，我來上課了。”

適才兇狠非常的班主任似是有些不自在，把手中的長尺子擱在講臺上，輕咳一聲說，“辛苦了……數學老……咳，周老師。”

險些又禿嚕嘴的江耐從講臺上下去，也沒離開，而是坐在最後一排游禾禾的旁邊，跟她共看一本課本。

游禾禾說給江耐再配一套書，被江耐拒絕了。

笑話，他堂堂校霸，還需要課本？

腦瓜子好使得很，一節課聽完就記住個八□□九！

游禾禾對於江耐發出迷之崇敬，只聽課不做筆記？等著幾天後痛哭流涕吧！

……

高一的課程並不算是太難，班裏的氛圍罕見的變了，自從知道老師們集體變了教學計劃給他們從頭講起之後，竟然多了幾分從未感受到的責任感，盡管腦袋裏空空或者並不覺著學習有什麽好的，上課的時候大多數也聽了起來。

等周老師講完滿意的走了，教室裏發出來一陣陣的嘆氣，“學習太特麽難了……”

“我的腦汁都快用完了，下個月要出國買買買！”

“滾蛋，最近被我老子卡錢包，說我不學習進步不給錢，煩得要死。”

“那你老子這下要大吃一驚了。”

最後一排，游禾禾小聲地問抱臂的江耐：“聽懂了嗎？”

“馬馬虎虎。”江耐忽然覺著學習也就是那麽一回事兒，聽了一節課不也是蠻簡單的麽？

游禾禾點頭：“那就好，對了，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江耐翹起來二郎腿，低頭看著手機，隨口說：“問。”

“你跟你哥哥怎麽回事兒？為什麽上次過生日也不去？”

正在啪啪啪打字的手指頓住了，許久，江耐側頭看向游禾禾，一雙杏仁眼瞇成一條危險的縫。

他就那麽寒光凜凜的看著游禾禾，似是鎖定獵物的蛇，讓人心頭一寒。

游禾禾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他冷呵一聲，嗓音有些啞，有些冷，“游禾禾，這些日子是不是讓你忘記了我是誰？都準備騎在我頭上了？”

話語森森，誰也不懷疑失去耐性的江耐會做出可怕的事情。

他的事跡，也許並不僅僅是游禾禾知道的那些。

這樣的江耐，也許才是真實的江耐。

澄澈的眸子與江耐平靜的對視。

游禾禾抿了抿唇，身體漸漸繃直了，“我只是覺著，你哥哥很可憐。上次生日你拒絕了他，我……我去了……”

江耐的眼眸瞬間冰冷，“你還幹了什麽？”

游禾禾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我還買了生日蛋糕，但是他沒吃。”

下一秒，江耐眸中火焰熊熊的轟炸開。

“砰！”

他一拳頭砸在課桌上，細弱的手指瞬間紅了，他眼眶充血，死死地盯著游禾禾：

“你他媽少管我的事兒！！”

……

寂靜，瞬間寂靜下來。

全班的同學驚恐地扭頭看去，就看到校霸江耐怔然地坐在座位上，而嬌小的班主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憤怒與冷意。

看到所有的目光都匯集在“她”身上，她甚至還冷冷地斜視一眼，語帶不屑：“看什麽看？”

眾人：“！！！！！”

三天後，雨城市公開課比賽在市中心的第一中學舉行。

早在幾天之前，整個學校的老師們都在等待著這場比賽，優勝者可以代表雨城市參加整個華夏的優秀教師競選，對於老師們來說，可謂是無上的榮譽，而去年精彩的講課實錄至今被開會中選取講解評析。

對於老師來說是需要特別關註的事情，對於學生來說毫不關心，事實上，這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

公開課這天是周五，鳳陽外國語正常上課，只是上午本該有語文老師游禾禾的課，她的課被調走了。

坐在最後一排的江耐從早上就變得有些奇怪，平常看上去和善了許多，現在卻一絲笑意都沒有。

習慣了被校霸問問題的眾人瑟瑟發抖，坐在前排的郭侃篤定地說：

“肯定是粉皮筋兒跟耐哥鬧分手了！”

眾人：……好像覺著有些道理。

皇甫多摸了摸下巴，“我覺著不太可能。”

就這麽挨了第一節課，頗有些食不知味的江耐竟然下課就站起身來，背著書包就走人。

皇甫多這下才是震驚了，“耐哥，你這是去哪裏？”

要是以前，皇甫多還真是從來不問江耐去哪裏，江耐不來肯定是逃課了，江耐來了肯定是過來補覺了。

江耐要是受傷了肯定是將一群人揍趴了，江耐要是心情不好肯定是修理別人去了。

最近的江耐變得比年級第一都要勤奮好學，和善親人，這讓皇甫多一瞬間忘記了江耐以前的光榮事跡。

江耐肯定不會像是他想的那樣逃課的！

“耐哥”回頭看了他一眼，以一種略微奇怪的語氣，緩緩地說：“逃課，看不出來嗎？”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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