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電閃雷鳴。

蒼天似乎夾帶著無窮無盡的怒意，盡情地噴灑在柳夢潮所在的夢境之中。而作為被柳夢潮稱呼兄長的男人，正面帶著微笑，淡然地看著閃電不斷地落在自己所在的地方。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做一些沒有絲毫意義的事情。”

男人微笑著，緩緩地向著柳夢潮走去。

兩個男人，面對面，眼對著眼，呼吸直接撞擊著呼吸。

“你知道我現在的身份，你是沒有絲毫勝算的，我親愛的弟弟。一切都在我的計算之中，所以，現在就把可愛的小主神交給我吧。”

和藹可親的話語，從柳夢潮面前的男人口中噴出，像是在訴說著今天的天氣晴朗，萬事如意一般。

“我沒有習慣向死人投降。”

柳夢潮依舊梗著自己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但是我現在不是死人，不是嗎？在這個主神空間裏面，我才是真正的主神。獲得了前任主神一切的，成功的反叛者。”男人微笑著說道，緩緩地伸起了自己的手來。在他的手中，似乎裝載著整個世界，一切都顯得那麽輕而易舉，理所應當。

聽到男人的話，柳夢潮沒有反駁，反而出乎意料的選擇了沈默。他的沈默像是一塊冰冷堅硬的石頭，硬生生地梗著自己的脖子，看著天上的星沈月落，永遠不願意改變自己的顏色。

這是屬於柳夢潮的驕傲。

“算了吧，我們本來就是來自同一個基因序列，只不過發展的方向不同。”男人說著，嘴角輕輕地扯出了一絲微笑來，“難道你不覺得，我們應該聯手，去……獲得整個世界嗎？”

“你已經死了。”柳夢潮緩緩地說道，“父親也因為你的死，而死了。母親也因為你的死，而死了。”

“他們是父母嗎？還是我們的創造者？”男人微笑著，伸出了自己猩紅色的舌頭，緩緩地舔著自己幹枯的嘴角，“他們覺得自己是神明，能夠創造出真正的神明。而我，現在不正是完成著他們的渴望嗎？在他們恐懼我們的時候，我們成為他們真正恐懼的事物。這一切，才叫做滿懷孝心，為父母著想啊。”

“你……已經死了。你不應繼續活下去。”

柳夢潮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著剛剛說過的話。他發現自己已經有一些詞窮，作為從小和面前這個男人一起長大的人，柳夢潮深深地知道。

“你和我之間的差距，親愛的弟弟。”男人似乎完全看透了柳夢潮的想法，微笑著說道，“雖然我體驗不到人類的感情，但是我知道人類的感情。這對於我來說，就像是數學公式一樣簡單易懂，我可以輕易地操縱他們，就像我在你心裏面埋下不信任的種子一樣。”

“你……不應該存在……至少不應該以現在的狀態存在著。”柳夢潮擡起了頭，緩緩地說著自己的話，似乎在說服著自己，又似乎在陳述著事實，“沒有感情，只憑借著利益行動的人，所有人都會感到畏懼。即使我，也會畏懼。”

“所以，成為我的利益相關者，就可以永遠的存活下去了，不是嗎？”

“反問句通常代表著自己內心的不確定。”柳夢潮突然說道。

“但這是我的反問句。你知道我沒有感情。”

說了一大通話，男人似乎也覺得有些困倦無聊了，或者說在他的計算之中，這樣的方法已經不足以對柳夢潮施加足夠的心理壓力，所以他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

這個男人擡起了自己的手，一只白皙纖細的，宛如女人的手，空空蕩蕩地舉在了空中。

“停！”

他輕聲喝道。

電不再閃，雷不再鳴，頃刻之間，雲淡風輕。

“這是我的夢境。”

柳夢潮緩緩地擡起了頭，瞇著眼看著突然變得風平浪靜的世界。雖然人類從來沒有弄清楚夢境產生的緣故，但是柳夢潮深深地知曉，一個人的潛意識能夠在某些方面操控夢境。而他自己，便是操控潛意識的大師。

但是現在……

“居然被我操控了，真的很奇怪，不是嗎？”

男人微笑著看著柳夢潮，又回過頭，看著圍繞在自己身邊，撲哧著雪白翅膀的天使們，伸出來自己另外一只手來。

“散！”

嘩！

雪白色的羽毛頃刻間沖天而起，仿佛在這間不容發的片刻之內，整個夢境之中突然下起了一場白色的鵝毛大雪。那些手持著金色長劍的天使，一個接著一個的消失在了柳夢潮的面前，仿佛他們根本不曾出現過一樣。

“我沒有感情，所以從某些方面來說，我沒有潛意識……或者說我所有的意識都能夠轉化成我需要的形態。他可以表露出來，也可以被認作潛藏在意識之下。”男人一邊說著，臉上的笑意卻漸漸變得濃郁了起來，“所以，你並不能夠通過潛意識來影響我。”

“升！”

男人的手緩緩擡起，他身下所在的地面瞬間開始向著天空擡升了起來，像是一座高山，轉瞬之間在柳夢潮的面前聳立。柳夢潮瞇著眼睛，盡全力去看著山頂上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卻發現根本看不到這個男人一絲一毫的面容。

“降下去吧，我親愛的弟弟，一直淪落到塵埃裏。”

男人一邊說著，手掌一邊緩緩地向下壓去。

柳夢潮依舊梗著脖子，冷峻地看著自己周圍越來越高的山峰，直到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一絲天空的痕跡。

自己所在的地方，仿佛一個冰森陰冷的地獄。

不好！

柳夢潮突然醒悟了過來，下意識地想要從自己的腦海裏面排除出這個念頭。只是周圍的空氣，比柳夢潮的反應還要迅捷。只是眨眼間，帶著冰粒的寒風已經在柳夢潮的身邊吹了起來。

轉瞬之間，柳夢潮已經發現自己的睫毛上結上了一層濃濃的冰霜，而自己腳下綠色的草地，早已經被白色的冰雪完全覆蓋了起來。

寒冷的感覺，開始不斷地侵襲到了自己的身上。柳夢潮的身子開始微微地顫抖，像是一個赤身站立在冰雪之中的人一樣，不斷地打著顫，借此提高著身體的溫度。只是這一切似乎都是徒勞無功。

柳夢潮的臉越變越白，身上也開始漸漸出現了由於長期冰凍而產生的紫色凍瘡。

“你看，人類的感情就是這樣不可靠。即使是你，也會因為周圍的環境，也會因為我前面一系列的鋪墊，而不由自主地產生新的恐懼，產生新的潛意識。”男人的聲音從遙遠的雲端緩緩地傳遞到了柳夢潮的耳邊，這聲音是如此的冰冷無情，又是如此的充滿了勸誘與同情，“放棄與我的對抗吧，我親愛的弟弟。無論是操控感情，還是純理智的推理布局，你……都不能夠和我相提並論。”

世界上總有些事情讓人覺得無奈憤怒，特別是當知道兩者之間差距的時候。理智告訴自己應該退讓躲避臣服，感情告訴自己應該奮發憤怒堅強。

柳夢潮只覺得自己被兩種完全不同的情緒操控著身體，幾乎要將自己分成了兩半。

所以，他猛地擡起了頭，用更加沈默憤怒的目光去表達著自己不願意屈服的願望。這願望是如此的卑微，卑微到了立於雲端之上的男人開始微笑。

然後……

柳夢潮發現自己能夠看到那些被山峰遮蓋住的天空了。自己仿佛轉瞬之間從地獄裏面爬了上來，爬到了一個滿是清秀山巒的世界，入目盡是一片沁人心脾的綠色。這些綠色映照著碧藍色的天空，讓柳夢潮的心靈瞬間放松了下來。

下一秒，天空再次變色，宛如一盆被人打翻了的顏料，一點點地在柳夢潮的視野裏面旋轉，渾濁，顯出了藏在這顏料之後的世界。

那是一張臉，一張柳夢潮熟悉並且恐懼的臉，一張和柳夢潮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一張……那個男人的臉！

“你看，如果要在心理上施加壓力。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來說，這樣才會更加有效。當然，我想要說的並不是這件簡單的小事情，只是覺得這樣做，你等會兒會更加相信我的話。我親愛的弟弟，你……想要聽我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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